正文 第1章 喜丧 十里长街,万丈红毯。 喜婆满脸喜庆,神采飞扬。迎亲车队浩浩荡荡走在十里长街,侯府里里外外水泄不通,父老乡亲围着哄抢瓜果喜糖。 喜婆笑意渐浓,“都让让,让让,今日是侯府大喜。”侯府这桩婚事只要不出差错,她往后的日子可不用愁了。 迎亲车队停在侯府门外,赭石色高门上镶了一块木质牌匾,上头印着金灿灿的“侯府”二字。 “怎么不见大公子出来踢花轿。”喜婆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逐渐收拢,脸上开始冒汗。 车队停在侯府良久,却没个接亲的新郎,尽是些奴役下人瞎忙活发喜糖。 千万别弄出个什么事儿,她心里暗忖。 她上门去问,“侯府今个不是娶妻吗?怎么半天没个人影,大少爷呢?” 忽然,府里匆匆忙忙冲出一个小厮,扯着嗓门大喊,“大少爷死了,大少爷死了,今日不娶妻,今日做丧。”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众人外焦里嫩。 只见小厮扯着袍子大哭,“大少爷本身体不好,大夫人寻思成亲可以冲喜,没想到……还是死了!” 众人一听,更是迷惑——前些日子还见镇北侯府大少爷出来花天酒地,活蹦乱跳,怎的就身体不好了? 喜婆也恼了,这镇北侯府大少爷可真会挑时辰,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这要传出去,她往后恐怕是要改业。 心里带了气,喜婆正想发作,从花轿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帘布。 苏怜儿顶着红盖头出来,“我自幼便与镇北侯府大公子有了婚约,大少爷更是下了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的将我带来了,如今只剩了拜天地,可她却……” 苏怜儿凄凄苦苦掩面而泣,我见犹怜,闻者伤心。 “我竟没想到大少爷这般命苦,既然今生坐不了夫妻,那便做那比翼鸟!” 说完,她盖头一掀,那绝美的脸显露在人前,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更加白皙,腰细弱柳,姿态曼妙,身姿娇美。她的双目萦绕着哀愁,脸颊已经挂了泪。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太阳逐渐西下,余晖洒在她身上,吉时已过。 苏怜儿摘下头上的玉叶金簪,尖锐的簪头直抵喉咙,她泣道:“大少爷,怜儿来陪你了……” 喜婆被吓出一声冷汗,眼明手快的将她手中的簪子夺下。 周围的看客也惊呼不已,无不感动,纷纷替她打抱不平。 堂堂侯府,这么久了连个主事的都不见露面的。 不少人开始替苏怜儿说话,“即便大公子死了,也不该把新娘撂这儿啊!这苏怜儿这般痴情,想必爱惨了大公子。即便人死了,也能见最后一面吧!” “就是就是,喜事变丧事,又不让人见,是不是太欺负人家姑娘了?!” 民愤四起,场面混乱。大家推着苏怜儿、喜婆还有迎亲车队入侯府。门口的小厮正打算把红灯笼换成白布,差点儿从木梯摔下,顿时傻眼,何曾见过这场面? 他只是领命出来拦人,眼下快要拦不住。 又有一名小厮从府里跑出,他急匆匆喊,“大公子活了,大公子活了!” 活了? 众人无不怔住,这侯府是把人当猴耍呢?! 适才苏怜儿伤心欲绝,举簪自尽,眼看要死在镇北侯府门口,被喜婆救了性命。 这下又说大公子活了? 一群丫鬟拥着两名雍容华贵的夫人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侯府老夫人。 老妇人穿着紫色勾勒宝相花纹服,头上插着昂贵的金簪,挂了满头的簪子。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睛发疼。 在她身后的是侯府大夫人,华服玉袍,头上戴了一套帝王绿翡翠面首。 苏怜儿凄凄凉凉的抹着泪,一见来人,哭得更凶。侯府夫人忙不迭代的握住她的小手,“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昨日大少爷不知怎的害了病,早上便怏怏喘不过气来。我让人送信到府上,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这侯府,看来也不是安身之地。苏怜儿暗叹,大夫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暗藏玄机,三言两语,全将锅甩到苏怜儿头上。 不是镇北侯府不知礼数,而是苏怜儿自己,明知道大少爷害了病,硬是要嫁过来。 苏怜儿心中冷笑,若是一般姑娘,怕早就无地自容,羞愧得掩面而逃了。 “大夫人,若是早知道,我便早些来。这喜冲得不错,我一来大少爷的病便好了。谢天谢地,回头我该去多给佛祖添些香火。” 能在宠妾当道的苏府中,保住母亲嫁妆,名声在外又能名动京城的,她苏怜儿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接下大夫人的话,顺带给自己立了牌坊。 众人点头称是,这苏怜儿不仅人长得美,还旺夫。 老夫人跟着赞同,“怜儿真是个福星。” 大夫人脸上的笑都没有变过,只是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苏怜儿由哭转笑,泪已在脸上干涸。 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来日方长,她往后还要在侯府生活,不能撕破脸皮,言语中又赞了侯府几句。 “娶亲非儿戏,大公子既然还有气,虽下不来床,可还是得替一替,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呢?是吧,侯大夫人?” 苏怜儿一番话,把大夫人气得不轻,她是暗戳戳的说他们侯府坏了规矩,说话不作数。 候大夫人没了法子,回主屋安排娶亲事宜。 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响彻整条街道,唢呐声明,敲锣打鼓。 在小厮开辟出来的一条道上,喜婆背着苏怜儿,迈入镇北侯府大门。 跟公鸡拜了堂,苏怜儿被小厮与喜婆搀扶回房,独自坐在床边。 苏怜儿撩起布帘,房间内到处挂着喜庆的红布,火烛噼里啪啦的燃烧。桌上放着喜酒和好菜,随手一抓,满手的瓜子枣子花生。 苏怜儿神色复杂,不知侯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死了又活过来,糊弄人的鬼话她可不会相信。 正文 第2章 入族谱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苏怜儿听到声响赶紧放下盖头,却半天又没了动静。 一阵咳嗽声渐近,停在她身边。 浓重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来人坐到她身侧,掀起她头上的盖头。 明亮的烛火映入眼帘,苏怜儿侧过身,他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皮肤白的惊人,穿着不合身的喜服,斜靠在床栏上。 他与镇北侯府桀骜不驯的大少爷顾阳有七分相像,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清冷淡然,俊秀温和,容貌上成。 眉宇间却冷得让人心惊。 苏怜儿心里一惊,据她所知,镇北侯府有三位少爷,却没有一个生得这般模样。 大少爷顾阳和三少爷顾奕是侯府大夫人生的,二少爷顾西是府内的白姨娘生的。 而眼前这名男子…… 男子抬眸,对上苏怜儿疑虑的神色,不等她问出口便解释,“我是前一位侯夫人生的,咳咳…从未,未出过侯府,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严格上来说,他才是侯府真正的大少爷, “你婚约的对象也是我。” 只不过因为身体不好,侯爷怕养不活,便一直没入族谱。 明面上侯府一直没他这么个人。 光是说着这么一段话,他便咳成了这副模样。 苏怜儿真怕他生生咳死在自己眼前。 他闭上眼喘、息,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苏怜儿心中疑问颇多,忙不迭的问他:“侯府为何让顾阳代替你?顾阳提的亲下,下的聘,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顾藏想起自己听到的一些风声,“听闻,顾阳对你一见倾心,回来后就跟大夫人说非苏怜儿不娶,还以死相逼。” 那时他病的严重,根本无心理会这种小事。 结果没想到,这顾阳又犯浑了,不愿意娶了。 还派下人去府门口,说自己死了。大夫人气的没法,最后想出这么一个昏招。 洞房花烛夜。 顾藏身体羸弱,本是倒床就睡。今个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身边多了一位美娇娘,女子独特的脂粉香气萦绕于鼻。 一股热潮自下、体涌上,他用力压下内心那股冲动,君子发乎情,止乎礼,自己指不定还有多少时日。 思及此,他便又咳了起来,声音之大整个院子都在回荡。 苏怜儿睡着又被吵醒,心中有气,索性把被子撂到他身上,连着嘴唇一层一层把他卷起,远远看去犹如一条红色的粽子,随后才满意的睡去。 咳嗽已占据顾藏全部心力,他无力挣脱,逆来顺受。 侯府是个八进八出的大院,名贵的假山池塘,娇贵的各色鲜花,紫檀木房檐,古朴的院墙,处处都显露着侯府的不一般。 更别提一路上见到的院子,里面各种装饰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名贵的物件,谁人见了不说一声讲究。 苏怜儿穿着一身上好的江南云锦绸布,桃红色的襦裙掐着腰,显得更加纤细柔弱,光是看着就惹人怜惜。 新媳妇第一天见长辈,要敬茶。 苏怜儿言行举止都严格按照规矩行事,行完礼。 大夫人和蔼地笑着,冲苏怜儿招手:“好孩子,到这来。长得跟天仙似的,我看了心尖尖也直颤呢,大少爷真是好福气。” 旁的白姨娘也跟着说笑:“是呢,大少爷可真是好福气。” 身边的大丫鬟金玉,拿着个红布盖着的盘子走了上来。 里面放着套翡翠金丝面首,都是当下时髦的款式。 她又摘了手上的羊脂玉手镯,戴在苏怜儿的手上。 分量十足,足以见得对新媳妇的重视。 苏怜儿笑着谢过,纤细骨骼分明的手腕上,带着润亮的羊脂玉,衬的她的肌肤更加白皙柔嫩,光洁柔滑。 “怜儿见过慎之了吧,慎之从小身子不好,我还以为他养不大呢……” 大夫人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拿着帕子擦脸,讲述自己含辛茹苦的将他抚养长大的经历。 苏怜儿也是一脸动容,心中却是冷然。 若是真心疼爱,外界怎么没听过关于顾藏的一点消息?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话头一转,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过往他身子不好就没上族谱,现在成亲了,再不上族谱成什么样。所以我特地求老夫人,请来了长老。” 苏怜儿看向长老,长老一本正经的说:“顾藏是我们顾家的长子,比顾阳还要大些。” 合着今天来,就是解释为什么她从嫁给顾阳,变成了嫁给顾藏。 因为顾阳犯浑,大夫人不得不求了老夫人叫来了长老们。 今个要将顾藏给计入族谱中。 大夫人恨得咬牙,当初她费劲了心思压住了天资惊人的顾藏,现在竟然要主动把他入族谱了。 还要乐呵呵的,将他们给安抚好了。 否则侯府的荒唐事传出去,可得让整个京城的人看笑话。 顾藏便被长老们带走,去祠堂入族谱。 她们便留在前厅里。 大夫人拉着她的手,和和气气的说:“既然跟慎之成亲了,往后就是我们侯府的少奶奶,你安心的住下。若有下人对你不敬,打杀了便是。” 苏怜儿笑眯眯的点头应好,至于她跟顾阳的事情,大夫人连谈都没谈。 正说着,几位长老也领着人回来了。 “阳儿,来见嫂嫂。”大夫人冲着站在顾藏身后的人招手。 顾阳垂着头,他冷不丁的望了苏怜儿一眼。眼中的恨意,令苏怜儿一惊。 严格来算,今天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为何顾阳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再怎么来说,也还是她苏怜儿恨他吧! 大夫人却早已习惯,自那日落水之后,顾阳的性子比之前沉稳不少,身上萦绕着一股阴翳的气质,她很是开心,只道顾阳长大了、成熟了。 只有顾阳知道—— 感谢苍天,他十分珍惜重生的机会,这一次,他定要保住性命,远离害死自己的疯婆娘。 想罢,看苏怜儿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恨意。 苏怜儿不知原委,扯了扯嘴角,莫名其妙。 若是昨天她真的被送了回去,那姨娘定会跟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到时候京城肯定会流言四起。 一个被侯府退过婚的女人,即便再漂亮,也没有人会娶。 到时候,她的一生都被毁了。 正文 第3章 一字千金 “嫂嫂。” 顾阳说完冷着脸,坐在了对面的位置。大夫人已经习惯顾阳的冷淡,对新婚燕尔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一路上,苏怜儿跟顾藏都一言不发,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小厮。 顾藏的院子在侯府的最角落,这里冷清幽静。 走过一段悠长的小竹道,偌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里面摆放的都是些在贵,不在精的东西。 从这些东西,足以看出院子的主人,并不是多受宠。 院子里更是冷冷清清的,连个伺候的人都看不见。苏怜儿虽在苏府不受宠,可好歹身边也有伺候的丫鬟。 “西厢那便任你安排,无事勿扰。” 顾藏丢下这句话,咳嗽着进了书房。 命丫鬟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苏怜儿便进了屋子,屋子里摆设简陋,桌上连个杯子都没有。 苏怜儿虽然才想过他不受宠,日子不好过。 可也没想到堂堂侯府的大少爷,屋子里竟然是这样的,除了一张床跟一张桌子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也太寒酸了吧! 苏怜儿叹了口气,让贴身丫鬟碧荷动了自己的嫁妆。 不过多时,房间就焕然一新。桌上一个裂冰青花瓷茶杯就价值不菲,更别说是一整套茶具了。凳子上放着丝绸做的软垫,床铺被褥全被换成了新的。 就这碧荷还觉得委屈了自家小姐,“等明日,奴婢就命人重新给姑娘打桌椅板凳来,这侯府当真是太过分了。” 苏怜儿单手撑着下巴,一截如莲藕般的手臂漏了出来。她轻笑着扫了碧荷一眼,美艳的眼眸中却带着冷意。 “去查查,那顾阳是怎么回事。” 京城,已被搅得个风起云动。 镇北侯府的大公子不是顾阳,而是另有其人! 苏怜儿跟顾阳没关系,她要嫁的人是侯府大公子,不是顾阳。 这一个重磅消息,砸的京城人牙疼。 京城中流言四起,多的是人在猜测,镇北侯府这是个什么意思? 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公子,更是好奇不已。 “你们没看见,昨个儿那京城美人的真面目,啧啧啧…真是天仙下凡啊!” “是啊,昨个儿苏怜儿听着大少爷没了,说要自尽,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拍着胸脯,还一脸后怕的样子。旁的人连忙夸,说苏怜儿重情重义。 等到说完,人群都静了。 冷不丁的,就有人问:“顾阳不是大少爷,那侯府大少爷到底是谁?”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是侯爷的前任侯夫人呢……” 这话一出,引起了茶馆中众人的热议,他们瞬间就脑补出了不少的东西。 三楼的包房,将窗户关上,外面的声音都隔绝掉了。 阿魏潇洒的将折扇一扬,靠在舒适的竹椅上,挑眉望向站在窗边消瘦的男人。 他故作委屈,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哀怨地问:“昨个儿是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急吼吼的回去?” “娶妻。” 顾藏从嘴里冷冷的吐出这两字,却把阿魏惊的合不拢嘴。 伸手将自个的嘴合上,价值千两的折扇在桌上敲了又敲,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两人认识也有差不多两三年了,阿魏不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只知道他叫顾藏,其余的从来没问过。 现如今爆出这么大个事情,阿魏无能接受。 看着顾藏淡然的脸,阿魏发出了灵魂质问:“你就是侯府的大少爷?你昨个儿回去是去娶苏怜儿?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 虽是怒着,但也阻挡不了他的八卦之心,他问:“苏怜儿真的跟传闻中一样美吗?” 顾藏迟疑了片刻,回想起苏怜儿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嗯。” 阿魏要怀疑人生了,他问了这么多,就值这么一个字? 不过想起顾藏那价值千金的笔墨,他有顿住了,叹了口气,没再问他侯府的事情。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顾藏现如今才被承认,就足以说明他在侯府中的难处,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这茶楼中写书。 谁也不知道,在侯府默默无闻的大少爷,竟然是名动京城的钱山公子。 但凡是出自他手的书,不出半日,必定会被人抢购一空。 阿魏从怀里掏出大把的银票,略有些心疼的递过去几张,“这是给你的新婚贺礼。” 顾藏顿了顿,将钱塞进袖子里。 随后几张宣纸放在了阿魏面前,阿魏也顾不得心疼钱了。 赶忙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字一句仔细研读,宛如稀世珍宝一般。 看完之后,阿魏拍案叫绝:“好,不愧是钱山公子!” 钱山公子一出手,必定是精品。 他满意的数了数里面的字数,钱山公子出手的文章都是按字数算钱。 就这么几张宣纸,就价值五万两。之后每隔一月,还要将当月的利润,抽三成给他。 一字值千金,当真不是吹的。 顾藏从他手中接过钱,原本厚厚的一叠,也只剩了一张。 得了东西,阿魏哼着从曲香阁学来的曲子,得意的晃了晃扇子。 顾藏这一趟行程悄无声息,连跟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苏怜儿也不知道。 推开书房的门,顾藏站了一会,又重新关上门打开。 院子变得焕然一新了,冷清的屋檐下挂上了白玉鎏金玲珑灯笼,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白云盘里面放着晶莹剔透的葡萄。旁放着张躺椅,苏怜儿就坐在上面。 苏怜儿撑着身子,乌黑的长发散落,半截玉手宛如精心雕刻的玉石,正捏着盘中香甜的葡萄。 顾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新婚妻子。 好像非常的有钱! 正文 第4章 钱山公子 苏怜儿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葡萄,白瓷牙轻轻的咬上那么一口,汁水四溢,光是这么一幕都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碧荷忙端来水替她净手,略带责备地说:“小姐,你的手怎么能用来拿葡萄呢。” 像这种事,应该由她们这些下人,剥好了喂到她嘴边。 苏怜儿嚼着葡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抬头无辜地望向她。 顾藏沉默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冰冷的板凳与苏怜儿那前拥后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怜儿指尖触了触脸,“方才大夫人命人将这月的月银送来了,我瞧着也不多,留着没什么用,就拿去买了葡萄。” 才一百两银子,不知道能做什么。买一盘葡萄都不够,苏怜儿还倒添了一笔钱进去。 低头看着石桌上的葡萄。 西域特供,一颗二两钱。 顾藏再次沉默了,这次默了好久才说:“那是一年的。” 苏怜儿:…… 思及苏怜儿的花钱能力,本打算交给她的新婚贺礼。当即就决定,还是自己攒着。 顾藏将钱往袖子里塞了塞,冷笑着起身离开。 突然胸口传来阵痛,密密麻麻,令他喘不过气来。顾藏捂着胸口咳嗽,眼前有些发黑,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昏迷之前。 他听见苏怜儿略带惊喜地惊呼声:“快去看看,别被我气死了。刚进门就要做寡.妇了,真是不知道……” 不知道为何,顾藏竟听出了一点惊喜的意味。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想着。 如果他能醒来,一定要好好地收拾苏怜儿一顿。 苏怜儿慢悠悠的走过来,脚尖在顾藏胸口点了点,察觉到脚下似乎有些不同。 她蹲下身子,伸出纤细的小手,在他怀里摸啊摸,然后摸出了一大把的银票。 看着手中的银票,苏怜儿微眯着眼睛,站起来数了数,一共五万四千两。 “给我搜,看看他身上还有多少钱。” 顾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梆硬的床板上,他睁着眼沉默不语,鼻尖传来浓烈的药味。 侧过头去,苏怜儿正靠在柔软舒适的软塌上,打着哈欠。 她眼角有些泛红,烛光的照射下,能看到有晶莹的泪花闪过。 顾藏躺平,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没想苏怜儿表面对自己冷漠,实际上却关心得自己睡不着。 心里也有些复杂,没想到自己昏迷醒来,竟有人守在身边。 一丝温暖,诡异的填进了他冰冷的心脏中。 方才顾藏昏迷了,叫了丫鬟去找大夫人。 苏怜儿靠在软塌上休息,等着大夫人来。却没想到都睡醒一觉了,大夫人都没来。 苏怜儿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看这又穷又破的房间,昏迷了大夫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果真是太可怜了。 有钱也不敢用。 床上的人,面若菜色,身体消瘦,身上搭着张薄被。 想起刚刚搜到的五万四千两银票,苏怜儿难得的起了点怜悯之心,“将这被子,给他用吧。” 碧荷服侍着苏怜儿离开,小丫鬟则是敷衍的将被子给他盖上,初春还有些微凉,怕小姐冷着,特提端着火盆。 走时,火盆也跟着端走了。 她们一走,原本温暖的房间,又冷清了下来。 顾藏睁着眼,神色复杂的坐起身,软被上还能闻见一股清香,与他这房间格格不入。 顾藏摸了摸胸口,脸色突变。 他的银票呢? “苏!怜!儿!” 顾藏从嘴里蹦出这么几个字,随后便忍不住不停地咳嗽。 他头一次觉得为了清净,赶走了所有下人,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就算是他想要找苏怜儿算账,凭着他这破败的身子,可能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打不过。 次日一早。 碧荷刚将早膳摆上桌,顾藏就冷这一张脸来了,直直的坐到了苏怜儿对面。 苏怜儿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很讨喜,“快给夫君摆副碗筷。” 顾藏没动,只问:“我的银票呢?” “什么银票,我不知道。夫君可要小心点,身子这么弱,五万四千两银票大概是你不知道掉哪里了吧。”苏怜儿欢喜的看着他,就差没告诉他,那钱就是她拿了。 顾藏伸手:“还给我。” 苏怜儿给碧荷使了个眼色,碧荷机灵的将筷子放到顾藏手中。顾藏将筷子一摔,气得咳嗽起来。 “夫君,我们已经成过亲了。银子放在我这,你大可放心。我定会用它,好好的将这个院子给管理好的。” 五万四千! 他气的心肝脾肺都在疼了。 顾藏不穷,甚至还很富有。 可是他幼时因为没钱,眼睁睁的看着奶娘病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恐慌。 一点点的,在他面前了无生息。 从那之后,顾藏就变得非常的爱钱。 所以,他的笔名才叫钱山公子。 钱山…… 顾藏深呼一口气,冷冰冰的望了苏怜儿一眼,起身丢下一句话,“希望你说到做到。” 即便是顾藏生气了,苏怜儿也没任何的表态。 碧荷替苏怜儿布菜,主仆祥和,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苏怜儿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夫君。 对她来说,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不是顾藏,也会是别人。 她只想过自己安宁的小日子,她早已厌倦了苏府那种尔虞我诈的日子。 用过膳,苏怜儿领着碧荷在侯府的花园中看花。 侯府不愧是名门贵族,这里种着许多的名贵娇艳的鲜花,花团锦簇,一看就被人打理的很好。 她弯下腰,随手摘了一只,放在脸颊旁冲着碧荷笑。 一道娇柔做作地声音传来:“姐姐,你怎么可以随意的摘花呢?这些花多不容易,才长成这样啊。” 正文 第5章 阴魂不散 苏怜儿脸上的笑凝固住了,侧过头去,就看见清汤寡水的苏娇兰正柔弱的站在顾阳身边。 苏娇兰是她的庶妹,姨娘的亲生女儿,只比她小一岁。而顾阳则是镇北侯爷的嫡二子,又是侯府掌权人.大夫人的儿子。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站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出嫁了,终于不用见到她烦人的庶妹了。没想到不过饭后出来消消食,竟然还能碰见她。 真是阴魂不散。 顾阳的眼中充满了厌恶,他赞同的符合:“亏你还是苏府嫡亲的大小姐,竟然这般的没有规矩。” 随意的摘这娇花,浑然不顾花匠的辛劳。 说完他又看向身侧的苏娇兰,果然只有她,才是最天真烂漫,真诚温柔的女人。 此时的苏娇兰,真是异常的得意。不知道为什么,顾阳竟然没有跟苏怜儿成亲,反而是对她青睐了起来。 苏娇兰已经能想象到,苏怜儿表面上笑着,实际上内心是多么的嫉妒自己了。 她又看了看苏怜儿那姣好的脸庞,暗自扯了扯手帕,心中冷哼。 即便是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被顾阳厌弃了。 “二弟才是没规矩!” 苏怜儿抿着唇,颇有威严地怒斥他,“都说长嫂如母,二弟见了我不行礼便罢了。竟然还跟这个外人评判你的嫂嫂,这是个什么道理?” 花园中还有不少的下人在周围做事,闻言,也有些赞同苏怜儿的话。 再怎么说,苏怜儿也是侯府的大少奶奶。二少爷竟然帮着一个外人,这么说她。 实在是不应该。 苏娇兰气的直跺脚,不过是刚刚嫁了进来。就摆足了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她。 当即苏娇兰就红了眼眶:“我们姐妹一场,没想到姐姐还将我当外人。罢了,我还是走吧,二少爷…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同姐姐生气。” 她浑身颤抖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哭的梨花带雨,穿着淡雅的衣裙,看着就惹人怜惜。 如果说苏娇兰是朵清雅素净的白莲花,那苏怜儿就是心头的朱砂痣,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两相对比,苏怜儿的气势更甚,也更落落大方。 顾阳一阵的恍惚,某些片段重合起来。 他怒上心头,冲过去拉住苏怜儿的手腕:“你给娇兰道歉!” 顾阳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宽大的手掌用力的抓着苏怜儿,仿佛要将她的手腕给掰碎。 苏怜儿倒吸一口冷气,也怒了起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什么姐姐妹妹的,我乃苏家正房生下嫡长女,你不过一个庶女罢了。按理说,你该尊我一声大小姐。你也一样,长嫂如母,你平日就这么对大夫人的?后人生的就是这般的没规没矩!” 她这句话,可谓是毒到家了。 先说苏娇兰没规矩,又点破了她庶女的身份,还将她母亲给骂了回去。 苏娇兰哭的更厉害了,周围的下人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这一幕,生怕会被卷入这场风暴中。 顾阳深呼吸着,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瞳孔猛缩,眼中怒火冲天,骇人的目光落在苏怜儿身上。 “你该死!” 苏怜儿的手腕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一脚踹在顾阳的下.体。瞬间顾阳就疼的起不来身,躺在地上倒吸冷气。 手腕上一圈青紫看着很是吓人,更是直接肿起来了。 苏怜儿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地踹了顾阳一脚。 苏娇兰都看呆了,忘记了哭泣。 没想到,苏怜儿到了侯府之后,战斗力猛涨,竟然直接动手打人了。 碧荷心疼的扶着小姐,也跟着踹了两脚。 她是习过武的,力道十足,也知道踹哪里最疼。两脚下去,顾阳怀疑自己的骨头都断了。 苏怜儿风风火火的走了,沿路走沿路哭,直接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门口。 老远的就能听见苏怜儿的声音,她一边哭着一边喊:“呜呜呜,大夫人你可要为怜儿做主啊~怜儿不活了,身为他的嫂子,二弟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打我……” 告黑状这种事情,苏怜儿是最拿手的。 她沿路都在哭喊,就没一句是重复的。就是要闹得全府皆知,看看她大夫人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苏娇兰脸色惨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会闹成这样,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快,快拦住苏怜儿……” 如果今天的事情,闹到了大夫人那里,以后她想要嫁入侯府就难了! 苏怜儿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嘲笑她白日做梦。就算是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大夫人也不会让她一个庶女嫁进来。 只能是作为一个妾,被纳进府中。 苏怜儿哭哭啼啼的坐在大夫人旁边,手腕上的伤,异常的扎眼。 “我嫁进侯府了,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没想到二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这手上的伤好骇人,若是留下了伤疤该如何是好……” 弟弟对着哥哥的媳妇动手,这事若是传出去了。 顾阳还想不想要前程了,大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压低了声音冲金玉说:“去把二少爷跟那位小姐,给我找来!”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个绝色的美人,把她儿子迷成这般模样。 下人很快就将人请了过来。 苏娇兰跟顾阳走在小厮之后,她心中焦急,一时间对苏怜儿的恨意更甚。 索性来时的路上,顾藏便安慰过她,母亲向来疼他,万万不会出事的。 初春落下点阳光,暖阳洒进屋中,将地面晒得滚.烫,两道阴影渐近盖住这片暖光。 苏娇兰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娇兰见过大夫人。” 一袭素白色的襦裙将她的身线勾勒出来,乌黑的长发被根簪子拢住,几缕稀碎的头发落在耳畔,她的眼眶湿.润,带着点莫名的委屈。 好一个柔弱美人,欲哭含泪的小模样,让人看了便觉得心疼。 正文 第6章 道歉 难怪顾藏会被迷成这样,不过比起身侧的苏怜儿,还是有些寡淡了。 大夫人收回视线,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这么一扣,厉声呵斥:“给我跪下!” “长嫂如母,你竟然敢对你的嫂嫂动手,简直辱了这侯府满门风华,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更不该的是,为了个女人对苏怜儿出手! 顾阳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面色铁青,跪在大夫人面前沉默不语。苏娇兰见状哪里还敢站,也跟着跪在了他身旁。 大夫人冷着一张脸,看向苏娇兰,髻上翡翠金钗似乎在向她张牙舞爪:“苏二小姐,你嫡姐不过刚嫁入侯府一日,你便因思过度来侯府,恐怕不合适吧。” 大夫人绵力带刺,苏娇兰苍白着脸,咬着嘴唇,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如何不明白,大夫人是在刺她庶女身份,还在暗讽她不守规矩。 泪珠滴落在地上,顾阳心疼的顾不上其他,急忙解释道:“母亲,这事与娇兰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娇兰也是我请来的,是苏怜儿她欺人太甚……” 他站起身,将苏娇兰护在自己的身后,不想让她面对母亲这般冷言冷语,上辈子她已经够苦了。 顾阳今生不想再见到她落泪,只想给她一辈子的守护。 都是苏怜儿的错。 惹得苏娇兰哭,他才忍不住出手,给了她一个教训。 顾阳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苏怜儿,这个女人惯会伪装心思毒辣,母亲都是被她给蒙骗了! 大夫人被气得手指发颤,她万万没想到,这顾阳竟然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上。 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身侧碧荷正半跪在地上,拿着上好的凝肤膏,心疼的替自家小姐上药。 手上青紫泛肿,同那洁白无瑕娇.嫩无比的肌肤,形成了色彩鲜明的对比,足以看出顾阳下手有多重。 苏怜儿垂下眼睑,睁开眼,泪就滚了出来,“往日二弟便不喜我,使得京中多流言,怜儿名声也坏了,干脆不活算了。” 不活了! 苏怜儿不活了,顾阳往后也别想活了! 逼死长嫂。 京中的那些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苏怜儿寻死大夫人不会拦着,但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档口。 “怜儿莫要再哭了,哭伤了眼睛便不好了。往日,你二弟不是如此的,最是期待你嫁进来,现如今怕是被什么魑魅魍魉给迷了心思。”大夫人意有所指,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在苏娇兰身上。 苏娇兰身形微颤,下意识的扯住了顾阳的衣摆。 顾阳心疼她,不愿她受这委屈,跟着大夫人据理力争,“请母亲明察,娇兰又有何错。她是儿子请来的侯府做客的。苏怜儿却是极进羞辱,这难道就不是丢了侯府的面子吗?” “那你也不该动手!”大夫人怒斥,头上的翡翠首饰直晃,“跟你嫂嫂动手,你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见情势变得严重起来,跟着大夫人几十年的嬷嬷,赶忙上前,替大夫人顺气。 她又忙劝着顾阳:“二少爷,大夫人也是为了你好。莫要再跟大夫人置气了,快给大夫人和少奶奶认错。” 他没有错! 更是不可能跟苏怜儿那样心思恶毒的女人认错,所有人都这般反对他跟苏娇兰。 顾阳心中的叛逆因子猛然上升,更加觉得自己这辈子非苏娇兰不可,不过大夫人疼爱他十几年,他也不能不顾大夫人。 “方才不该同母亲置气,是孩儿错了。不过苏怜儿也不是没有错的,她也该向娇兰道歉。” 让苏怜儿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苏怜儿指尖轻动,碧荷立马明白,站在了自家小姐的身后。 她啜泣道,声音幽怨绵长:“罢了罢了,大夫人对怜儿这般好,怜儿自是感激的。二少爷没有错,是怜儿错了,怜儿就不该嫁进这侯府中来,给大夫人平添了烦恼。我知自己是多余的,不想再让大夫人替我忧心了……” 语罢,泪眼婆娑的冲向朱色木桩。大夫人见状急急忙忙命人拦下,吓出一生冷汗。 新妇过门,又是她的地方,真出了什么意外,苏府侯府两面的罪人,名垂千古的恶婆婆! 场面乱成一锅粥,以苏怜儿为中心,各路小厮围成一个圆,手忙脚乱帮她顺背,给她宽慰。 大夫人亲自过去把她扶起来,一抹笑意从苏怜儿的眼中划过,转瞬即逝,被紧盯着她的顾阳看的一清二楚。 他就知道,这个恶毒的心机女! 大夫人恨得牙痒痒,苏怜儿是苏家正室嫡出之女,名正言顺的身份,顾阳之前心动也就罢了。 但是她苏娇兰凭什么! 不过是个庶女,竟敢迷得她儿子这般没规没矩。 还没进门呢,就敢闹出这么大的事端。 只要有她在,苏娇兰这辈子都别想进侯府的大门。 苏怜儿捏着丝巾不停抹泪,“母亲,怜儿当真是命苦啊。夫君身子不好便也罢了,下人欺瞒,院中也冷清。怜儿新妇入门,不敢多言,动了自己的嫁妆。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曾想自己竟这般惹人厌。” 她哭的真是美极了,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里含着看不透的雾气,美眸中带着悲伤,脸颊上的泪珠滚过,凄冷艳绝。 连旁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大夫人给她顺背,又命人拿开云顶翡翠首饰,推到苏怜儿跟前,握住她纤纤玉手,“好怜儿,是母亲不够周到。过会儿我命人,给顾藏房里添些东西,你是侯府大少爷的正房夫人,将来整个侯府都得你管着,不可再说这种话,惹得母亲伤心了……” 苏怜儿哭声渐小,变成啜泣,目光胶在大夫人乌黑发髻上。 大夫人反应过来,把髻上云顶翡翠发簪递到苏怜儿手中,心在滴血。这发簪她前不久在如意庄花了大价买来,还没戴过几次。 大夫人安抚好苏怜儿,目光射向顾阳背后苏娇兰。满腔怒意,正想集中火力准备开炮。 顾阳却挡住了大夫人的目光,更让大夫人咬牙切齿。 他铁了心,要保护苏娇兰。 怪不得死活不娶苏怜儿,原来是又迷上苏家二小姐。 苏家这二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 正文 第7章 不得入府 顾阳坚实的背部挡在苏娇兰前,带着温暖,被阳光紧紧包裹着。 瞬间她以为自己赢了苏怜儿,殷红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从小与侯府订婚又如何,长得美丽又怎样,天价的嫁妆又怎了。 她苏怜儿的夫君还不是个默默无闻的病秧子,不像自己被顾阳如此看中。 不曾想到,苏怜儿冲她抬头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丝丝的怜悯。 随即,她转过头便哀伤的冲大夫人道:“不知为何看见她,我总想起今日的事,内心无比的伤感……” “来人,把这个没规矩的东西丢出去。”大夫人坐在高位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从今往后不准她再进入侯府!” 苏娇兰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发上的步摇杂乱无章的跳动。 “大夫人,我…我没有,大夫人……” 下人领了命把她拖走。 顾阳看着被拖走的苏娇兰,内心深处痛苦不堪,那藏于心底的阴影涌上,想要冲上去救她。 “你敢!”大夫人怒而拍桌,他竟然为了一个狐媚妖子而反抗自己! 惊人的拍桌声响起,那些小厮手忙脚乱的去拉顾阳。苏怜儿微眯着眼,欣赏着这场大戏。 啧,男女情深,棒打鸳鸯! 大夫人真是狠心啊。 苏怜儿用手帕压了压眼角,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把二少爷带回房间。” 这场闹剧停下,苏怜儿也该退场了。 恭敬的冲着大夫人行礼,她发间的簪子似乎都在雀跃跳动,“大夫人,儿媳先行退下。” 走过悠长的竹道,鸟儿早蝶在欢快的追逐,暖阳照射,春意盎然。 苏怜儿回到院中,顾藏躺在藤椅上,半阖着眼。 听到声响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眼来人,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淤青色的抓痕异常刺眼。 他微微侧翻身子,不再理会。刚刚动静如此之大,闹得府内人尽皆知,即便他不感兴趣也跟着知道。 这女人真是泼辣,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娶这么个女人。 碧荷为苏怜儿沏了一壶茶,今年刚收雨前龙井,白瓷荷花杯上还泛着几片茶叶。 娇俏的鼻子拂过茶杯,朱唇微启,轻含着茶杯,仰头,茶水带着香气盈满粉色红嘴。 顾藏侧头,余光瞥见茶杯上的红色唇印,直觉得喉咙发烫,有些干燥。 院门大开着,脚步声传来。 金玉带着十几个小丫鬟步履款款走进来,“明个儿天道好,大夫人想带着大少爷和少奶奶去庙里拜拜佛,算是告了佛祖了。特此请奴婢送来金银首饰,让少奶奶挑选。” 苏怜儿盈盈一笑:“替我谢过大夫人。” 放下东西后,冲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小院。 华美艳丽的锦缎襦裙,金光闪亮的珠宝首饰,还有几件男子上好的衣袍。 纤细修长的指尖在华服上划过,落在一款紫色绣花襦裙上,上好锦缎丝绸,上面是金丝绣成的淡淡的杜鹃。 看得出来大夫人是废了心思的,苏怜儿满意的点头:“就这件了。” 她的吃喝用度,皆是最好的。 既然是拜佛,那就要心诚。 卯时三刻。 大夫人便派了金玉到悠竹院来,说是伺奉他们起身,金玉却站在院门口静等。 明眼人都明白,金玉是大夫人派来,警告他们不要耍花招的。 小丫鬟先是去顾藏的厢房门口敲了敲,听着里面应了一声。 “姑爷,大夫人命了人来伺候您起身了。”小丫鬟说完,又急匆匆的去了西厢。 碧荷带着一身寒意,轻悄悄的推开门,碳火烧得虽小,可屋内却暖烘烘的。 那点子春晨的寒气,都散得一干二净。 床榻之上,半截洁白的肌肤漏在外面,苏怜儿乌黑的长发散了整床,面颊上两团潮.红,被褥轻微浮动,显然她还睡得正熟。 碧荷都不忍心叫醒小姐,可这毕竟不是苏府了,她站在床沿边低声唤道:“小姐,今日去庙里上香拜佛,该起了。” 床上的人儿叮咛一声,睫毛微颤,朦胧的双眼里面雾气腾腾,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刚刚睡醒,嗓音略有些软糯:“几时了?” 碧荷跟着小姐快十年了,每次伺候小姐起身,心里都要化开了。 无论何时,小姐都太迷人了吧! 但她面上还得端着:“卯时三刻。” 苏怜儿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求生拜佛起这么早作甚,说不定神仙还能被窝里赖着呢。” 金玉在门口苦等,从卯时到辰中,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原本大夫人是让她辰时一刻再来,但金玉想着给两位一个下马威。 卯时便来了,却不曾想他们竟磨磨蹭蹭许久不出。 金玉也是在大夫人身边极为受宠的人物,她冷着脸冲守院的丫鬟道:“大少爷跟少奶奶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大夫人等他们吗?” 丫鬟跟在苏怜儿身边良久,惯会敷衍,她诚惶诚恐的冲金玉行了一礼,转身进了院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刻钟才出去。 “金玉姑娘莫急,少奶奶还在打扮,过后便好。” 金玉左等右等格外不耐烦,差点冲进去叫人了,此时院门打开。 未见其人,一股淡香便散了出来,味不冲鼻,却香味迷人。 苏怜儿被丫鬟们护着,一颦一笑美若天仙,华服加身,一身奢华至极,这身衣服反倒衬得她娇美艳绝。 苏怜儿的娇笑声传来,只听她说:“夫君怎的还不出来,碧荷前去问问。” 正说着,顾藏便从一旁咳嗽着走来,面色略显苍白,亦是一身华袍在身,眉目间染着淡漠,抿唇不语的样子,也格外的唬人。 若是不说,谁能知道这位被侯府藏了十几年。 折腾许久,侯府的马车终究是出发了。 碧荷在身侧服侍,苏怜儿目光落在对面的顾藏身上,他正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夫君。”苏怜儿娇滴滴的声音里似乎含着蜜,甜进了人的心里。 顾藏闭着眼没动,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美人口蜜腹剑,他得小心才是。 苏怜儿盯着他看,“夫君在府中这么多年,如何攒下五万两银子的?” 她觉得顾藏没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至少那银子,来路不明,值得警惕。今个儿苏怜儿问起,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顾藏眼都不带睁的:“省吃俭用存的银子。” 呵,世人都是睁眼说瞎话,他这瞎话说的不带睁眼的。 他省是真的,可大夫人每年只给一百两,他便是不吃不喝百年也不过一万两。 除非他是千年老王八成精,可大夫人也得活那么大岁数才行。苏怜儿心思滚了一圈,更别提顾藏身体有恙,前些日子光是替他买药,便花了十几两。 正文 第8章 拜佛 顾藏身上的猫腻,苏怜儿来不及细想,马车的速度已经降下了。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停在华安寺在。 华安寺在郊野,因为格外灵验,所以来的多是达官贵族。 带有侯府标识的马车停下,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 娶嫁之事闹得有多大,此行就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 大夫人身穿赭石色祥云锦缎,端庄肃穆,在金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素来跟侯府大夫人交好的刑部侍郎之妻,康夫人见到她,领着丫鬟走了过来,笑语晏晏地冲大夫人道:“侯夫人,几日不见你简直精神焕发啊,听说大公子娶了京城第一美人,想必这些日子你的日子过得可舒坦了吧。” 康夫人笑着,言语之间满是恭维。 “哎,哪有什么舒坦可言,不过是可以稍稍休息休息了……”大夫人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担忧,“大少爷的病一日不好,我的心还挂念着呢。” 两人寒暄着,声音却一点都不小,这些达官贵族哪一个不是耳明目聪的人物,自然将她这话听了进去。 只不过听进去多少,那就令论了。 目光落在后一辆马车之上,苏怜儿从马车上款款走下,一袭紫色杜鹃襦裙惊艳四座,头上的梅花髻衬得她更清水芙蓉,素净甜美。 顾藏紧随下了马车,深紫色的锦衣长袍,挺拔消瘦的身材,五官深邃俊郎,气势淡漠冷冽。 站在明艳的苏怜儿身侧也毫不逊色,两人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世间好颜色! 下了马车,苏怜儿刚刚站稳,便乖巧的着大夫人叫道:“母亲。” “咳咳咳,母亲。” 顾藏光说这么一句话就咳的不行,显然也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一行人进了寺里。 烟雾缭绕,檀香缠绕着房梁,这里的香火未曾断过。 大夫人领着新婚夫妇先去功德箱捐钱,这才带着人到了佛祖面前。大夫人跪在软莆,苏怜儿跟顾藏跪于她身后。 三叩首,随后被丫鬟搀扶着起身,依次上香。 这算是见了佛祖,今日还要在这寺里歇上一夜。 在寺里后院,早便有几家女眷凑在一起说闲话。 知道大夫人今天要带这对新婚夫妇来见佛祖,所以特此来见识见识。 那被藏于侯府中的大少爷,是个什么样。 只可惜顾藏见了佛祖,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回了厢房里。 莺莺燕燕环绕在一起,倒是成了这寡淡的寺庙中,那奇妙的一抹风景。 明夫人跟大夫人闺中便不和,见到她立马就夹枪带棒的说:“哟,这不是侯夫人吗?听闻前些日子你儿子娶妻快病死了,怎么病的变了个样了?” 大夫人心里恼得要命,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来了,而且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丝毫面子都不给。 她勉强地笑笑,不过话却是无比刚硬:“我乃侯府当家主母,大公子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他也是我儿子。大公子何曾变了样,他一直便是如此。” 说着,大夫人夫用手拢了拢耳畔碎发,高傲的扫了她一眼,满眼不屑:“哼,谁知道那些腌臜的人怎么想的,竟在外肆意的传流言,说我家顾阳便是大公子。怜儿的婚约从始至终,便是同大公子的。” 这番话使得明夫人面色一僵,内心更是充满了嘲讽,这女人从闺中之时便格外虚伪,现如今倒是越发的脸皮厚。 苏怜儿的婚约突变,这里头的猫腻,谁人不知呢? 这可怜的京城第一美人,就这么嫁进了豺狼一般的侯府,还不知怎么被磋磨。 明夫人颔首看向旁笑吟吟的苏怜儿,带着点怜悯:“这便是苏怜儿吧,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可还行?” “回明夫人的话,侯府上下待我好极了。”苏怜儿恭敬有礼,眉目温柔顺眼,看着就是个明艳温顺的孩子。 苏怜儿既然嫁进了侯府,自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说侯府的坏话,即便是有再多的苦,说出去也是平白无故惹了人笑话。 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而大夫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昨日那点子不悦也渐渐散去。 脸庞上重新挂上了笑,跟着她们说话:“这孩子乖巧,她嫁进来我心中也是格外欢喜的。” 苏怜儿挽着大夫人的胳膊,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冲她撒娇:“母亲待我也极好,极为宠我,即便是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母亲也会想法子替我摘,是吧?” 明夫人掩着唇,闷闷得笑。 大夫人年岁大了,虽保养有度,可站在国色天香的苏怜儿身旁,竟显得又老又丑还黑! 她嘴角一咧,倒是离两人远些了。其他女眷自然也是察觉了出来,也稍稍挪后了些许,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被衬得丑陋无比。 “自然是的。”大夫人略显僵硬,不明白她们的退去是为何。 苏怜儿脸上的笑更明媚了,嘴里叨叨地说着:“母亲,儿媳许久未吃那西域水晶葡萄了,今日想吃上那么一篮。” 一篮! 亏她苏怜儿说得出口,若不是顾着那么多人,大夫人都想骂上她一句,那西域葡萄昂贵,这个季节一颗便值二两钱。 苏怜儿张口便是一篮,那便是两千两银子。 昨日才给了她不少东西,今日还给她买葡萄。 大夫人怎么舍得出这份钱,刚想开口婉拒,便被人打断。 “你母亲向来大方,不过一篮子的西域葡萄罢了,肯定舍得为你买。”明夫人又笑着冲大夫人说,“她定是吃惯了这西域葡萄,才生的这般美,侯夫人可不能不买。”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钱不出在她身上,她不觉得疼。 大夫人笑容微敛,转头吩咐丫鬟:“去替少奶奶买篮西域葡萄来。” 丫鬟领命,恭敬退下。 苏怜儿卯时被人吵醒心里含着的气,现如今也微微消下去些。 “母亲真好。” 大夫人略带勉强:“我们都是一家人。” 此话一出,各位夫人皆是赞同的点头。 “看来侯夫人待这大公子可真好,否则也不可能给苏怜儿买葡萄了。” “那京中的流言,或许有假吧。” “不过一篮葡萄,算得了什么。” 正文 第9章 诗画 这话一出,在场的女眷都不说话了,热烈如滚油般的气氛,如同被泼上一盆冷水,瞬间变凝成猪油。 当真是懊悔,为何想不开偏来看侯夫人的热闹。 众夫人互相张望一番,便只能尴尬的笑笑,沉默不语。 苏怜儿似乎有些着急,急忙站出来说:“母亲待我是真好,即便是芙蓉院的镇店之宝,母亲也能给我买来,是吧?” 京城中,谁人不知那芙蓉院,每每做出的新鲜样式,广受京城众夫人的追捧。甚至那挑剔的安宁长公主,对芙蓉院的首饰都挑无可挑。 镇店之宝是芙凝脂白玉面首,更是代表着永保美貌举世无双的意味。并且无论是从品相还是从样式上来看,这套面首都是极佳的。 价格自然也就不菲,价值二十万两白银。 因为价格的关系,一直都没卖出去。 现如今…… 大夫人当真会给苏怜儿买吗? 众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夫人心中恨得要死怪那明夫人咄咄逼人,怪苏怜儿呆笨如猪。 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大夫人如何能说一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说:“待我们从寺庙回去,便去买。” 明夫人眉开眼笑,“苏怜儿这般美貌,配芙蓉院的首饰正合适。” 气氛太过尴尬,也实在是聊不下去。 索性康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三言两语又将话头引向了别处,大夫人的面色才稍稍缓和,又跟着她们聊起京中的事。 苏怜儿则是回了厢房,碧荷将房门推开,顾藏正压着纸张,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他眉目染着淡色,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薄唇微抿,可下笔的手却格外有劲,挥洒着笔墨,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飘逸洒脱,仿若仙人欲.要乘风而去,他的字跟他这个人一样缥缈淡漠,不染尘世烟火气。 “夫君这手字,写的妙极了。” 顾藏的笔尖一顿,浓墨滴落在宣纸之上,低头看去这幅字已毁,索性将笔放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顾藏瞥向她,眼神冷漠不带丝毫情绪:“字再好,也不如钱好。” 苏怜儿坐在他对面,拿点心的手微顿,这是还对那五万两念念不忘。 她假装没听见,让碧荷将那笔墨纸砚拿过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但余钟磬音。” 光是看着这首诗,便能体会到其中的静趣,一股宁静的感觉传来,怡然自得。 未曾想到他竟能写出这样的诗,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脑海中涌现出不少画面,一时间也惹得她手痒痒。 苏怜儿放下手中糕点,碧荷拿着丝帕替她净手。 拿起笔,沾了墨,苏怜儿头也不抬,“夫君,我替你作画。” 洋洋洒洒便是几滴墨掉落,涂抹,勾勒,下笔流畅如有神,不用思考拿起笔,她便知下一处该落在何处。 顾藏坦然自若,他钱山公子做出的诗,就连当代大家曹学士,也不敢替他作画,“你这,不过是旁白无故毁了我这诗。” 显然是信不过她的。 不过纸都被染了,自然是不能要了,索性给她玩玩。 苏怜儿见不得别人小瞧自己,她作画的手一停,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丢在桌上,“若是做出来的画你不满意,这袋子钱便是赔你的。” 这相处两三天,苏怜儿也品出点味。 知晓他爱财如命,便用钱来堵住他的嘴。 顾藏不屑一顾,这袋子银子最多不过五十两,“呵,我向来是一字千金。” 苏怜儿抬起头,勾起唇角,眼尾泛红,“你以为你是钱山公子?一字千金?” 顾藏默不作声的拿起袋子,一打开里面明晃晃的,竟是一袋子的金叶子! “……” 苏怜儿一出手,可是大方的要命。 顾藏都不知道,她怎得这么有钱? 苏元身为礼部侍郎,两袖清风,廉洁到朝堂上下皆知。可这苏怜儿却是出手大方,处处精细尽显奢华。 莫非是苏元私底下贪污,将钱算给了苏怜儿? 可也不应该啊,早便听说这苏府宠妾当家,荒诞无稽。若是苏怜儿受宠到苏元将钱都给了她,那便没那妾室的事儿了。 正想着,苏怜儿已将画做好,轻飘飘的递在他眼前。 幽径小路通往寺庙,这细节处画得栩栩如生,仿若这首诗活灵活现显露在眼前。 飘落的树叶,那滴墨被苏怜儿推开,画成了一颗参天大树,光是看着画便能体会到其中的闲、静、寂,还带着淡淡的忧愁寂寞。 这……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钱,可看着这副画,却又不由自主的将钱袋放下了。 顾藏胸腔之中被荡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望着苏怜儿那娇容月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紧缩。 原以为世间无人懂他,没想到最懂他的,竟然是他的新婚妻子。 见着顾藏看她的眼神越发的不对劲,她干咳一声,下意识的避开对方的目光,“你,如何!可是服输了?” 顾藏恍若清醒过来,将脑海中的念头抹去,随手将画叠好塞进怀中。 “罢了,饶你一次。” 新婚夫妇见过佛祖,要在庙里歇上一夜,次日焚香沐浴过后再拜一次。这才算告了佛祖,从今往后两人便是天地共许。 今个起的太早,到了午时还未用膳,苏怜儿便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碧荷去寺里的厨房,提了食盒放在桌上摆好,又将大夫人送来的葡萄洗净。 她不敢去叫苏怜儿,知晓苏怜儿有起床气,虽不发作却格外的吓人。 碧荷恭敬的走到顾藏身前,行了一礼:“请少爷与夫人用餐。” 随后便急匆匆的退于门外。 顾藏放下手中的书卷,揉揉眉心,目光落在睡塌美人的身上。 她单手撑着脑袋,双目紧闭,半靠于软塌,身上的衣袍被压得略微褶皱,头上发髻却完好无损。 “苏怜儿,用膳了。”顾藏起身叫着,软塌上的人毫无反应。 他走到对方面前,轻晃着:“用膳了。” “嗯。” 苏怜儿睁开眼,眼中还带着茫然无措,面上不喜不怒没什么表情,待到她坐上凳子,碧荷才过来伺候她用膳。 正文 第10章 尴尬相处 这一顿饭顾藏吃的食不知味,两人饭量都不多,四碟子的菜剩了大半。 顾藏望着桌上的水晶葡萄,“这似乎是大夫人那边送来的?” “嗯,母亲疼我,特意命人送了过来。” 谁不是个聪明人呐,这话一出来,顾藏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由得多看了苏怜儿几眼,她正轻轻将衣上的褶皱理平,窗外的树枝被风吹的直晃,顾藏的心前所未有的静了下来。 用过了膳,两人便一同出去走走。 寺里的后山很宁静,一草一木都被打理得极好,两人走在小路上,还能隐隐听见庙里传来僧人念经的声音,他们身后只跟了碧荷一人。 若是不惹苏怜儿,她向来是个好相处的人。 但成亲之日侯府做的实在是太过,脾气再好的人,心里还是有股怨气在的,更何况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 苏怜儿看着前方的路,唤着身旁的人,“夫君。” 顾藏冷漠的加快了速度,将佳人落在身后,她这般唤自己准没好事。 不过没走多久,他便累得喘不过气来,这幅身体实在是太过累赘。 顾藏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胸腔大力的喘着气,还没等苏怜儿问话他就闷闷的咳嗽起来。 苏怜儿忙替他拍背安抚,生怕他一个气喘不过来,倒在这儿了。 届时,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夫君这病,可有看过大夫?” 总这么病恹恹的,也不是个办法。 顾藏缓了许久,终于缓了过来,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些许的嘲讽:“府内的大夫替我看过,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活不过双十。” 这么多年的病,他已然习惯,病痛的折磨也让他学会了不计较不在乎。 可苏怜儿却不是这样,她说:“改日去府外找大夫看看。” 内院的腌臜她见识得多了,她不得不多想,更何况整个侯府都在大夫人的掌握之中,她想做点什么再轻易不过。 提及这病,气氛变得冷冽起来。 索性两人这么一前一后的走,也累的有些不行,干脆变回了院子。刚刚就这么出去走走,顾藏便出了一身的细汗,碧荷带着两个粗使丫头,去寺里的厨房烧了些水。 这里虽是寺里,却是专供新婚夫妻见佛祖,还有供夫人们求拜的送子观音,便不如一般的寺庙严格,女眷也略微多一些。 顾藏不好随意走动,拿起书又看了起来,他看的多是野史杂记,苏怜儿见他看的这么认真,便好奇的望过去。 他作诗这般厉害,想必下了不少苦功夫。 随眼望去,不曾想入目便是“贫穷书生被妖狐迷惑”,后面便是干柴烈火的闺房趣事。 苏怜儿看红了脸,红唇微瘪,心中也不由得纳闷起来,没想到这病秧子身体不行,想法倒是那么多。 不由得,给顾藏添了个色胚子,登徒子的称号。 时间渐晚,斜阳洒下余晖。 苏怜儿估摸着再过些日子,天怕是要热起来了,也不知道幽竹院的冰奉是多少。 在碧荷的伺候下,苏怜儿沐浴更衣,头上的发簪被一一取下,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苏怜儿虽是黄花大闺女,却丝毫不忸怩,沐浴完便自己上了床,反倒是顾藏站在那磨磨蹭蹭的,与苏怜儿两相对视。 “你怎的还不上床?” 顾藏剑眉微皱,他怀中揣着银票,想要拿出来放下。 若是被苏怜儿发觉,那她岂不是又要收了去。可她这么盯着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 顾藏还是不动,“你先行睡下吧,我再看会书。” 苏怜儿羞得恼了,身体本就不行,大晚上还要看那般污秽的书籍,这更加说明他对自己有贼心。 她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通:“既然身体不好,那便早早休息了吧,夜里这烛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顾藏不知道哪里又惹得她不高兴了,也就这么看着她。 苏怜儿见他半天不动,便从床上起来。 却不曾想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摔了去,她心中惊呼,手疾眼快的拽住顾藏,两人一同往下倒去。 顾藏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背后生疼,柔软的身体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压的他心神一恍。 随即便想呵斥苏怜儿,这种行为简直可耻至极! 摔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苏怜儿撑着他坐起来,还没等顾藏开口骂,她便委委屈屈的说了起来:“方才我要摔了,你为何不拉住我……” 正说着她手下一顿,捏了捏顾藏胸前的布料,小手灵活的游进他的衣襟中,掏啊掏,掏出几张银票出来。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顾藏极力想要掩盖的事情,被苏怜儿给发现了,伸手想要去夺却被苏怜儿压着,她坐在自己身上拿着银两晃来晃去。 身上的人儿不老实,顾藏的某处地方有些不受控制,苍白的脸色都染红了,他恼怒地呵斥苏怜儿:“从我身上下来!” 苏怜儿回过味,面颊红润,隔他几步远拿着银票坐下。 顾藏推开.房门,出去透气去了。 再跟这个女子待在一起,迟早得气出病来。 他身子不太好,向来都是清心寡欲的,跟苏怜儿待上两三天,气得比往常那些年还要多。 过了良久顾藏才回来,他没再提银票的事,一声不吭,摆明了同苏怜儿冷战。 次日三叩五拜的见了佛祖,寺里的主持念着冗长的佛经,苏怜儿跟顾藏两人跪在下首,炉中檀香点燃散出的白烟冉冉升起,向着殿外散去。 待到折腾完一切,已经是午时了,一行人这才行着马车,往山下驶去。 至于昨日的那些夫人,早早地就离开了。 苏怜儿跟顾藏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苏怜儿品着茶,顾藏低头看书,看似和悦的场景,实则两人都尴尬至极。 马车悠悠扬扬的晃着,一路从郊野晃到了京城,街道两旁繁华无比,路边传来走卒贩夫的吆喝声,百姓在道路两旁行走。 苏怜儿掀开帘子,望着街道的场景,“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