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来退亲的 历阳二十五年,整个邑都纷纷扬扬的落满了第一场雪。 十里长街处,一抹纤丽的身影不紧不慢的由远及近,女子神色平静,撑着纸伞的手骨节分明,银白色的披风似她本人那般清冷。 众人不由得吃惊,护国公的未婚妻果然还是受不了要去捉奸了吗? 女子不为周围的指指点点所动,淡淡的朝前走着,末了,终于停在了邑都最大的青楼相思苑门前。 相思苑里的老鸨似乎早就接到了消息,在女子到这里的同一时间堆着一张笑脸出门迎接。 “唉哟,这不是陶大人的未婚妻吗!陶大人现在不得闲,不如姑娘先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得闲,任是谁,也清楚男子能在相思苑里忙什么,就在众人以为眼前这俏生生的姑娘要生气时。 “不必了。”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眼角眉梢皆是一股说不出的漠然。“只是想来同他商量些事,若他今日忙,我改日再说好了。” 说完便真的转身就走,老鸨在一旁有些傻眼。 她见过无数过来捉奸的女子,撒泼的,哭闹的,寻死觅活的,悲切的,却独独没见过这样平淡的。 平淡的让她早早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未来得及说出口。 半晌,老鸨回过神来,连忙喊到:“姑娘留步,大人吩咐了,叫你在这里... ...等着。” 说出这句话,老鸨都觉得有些过于残忍了,毕竟,整个邑都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在乎陶大人在乎的紧。 可此时自己最爱的人不仅要跟别的女子颠鸾倒凤,还要她守在门前,饶是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吧。 银白色的身影一顿,背对着老鸨,声音有一瞬的发颤:“他真这么说?” “是。”老鸨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明明单薄的要死,却将背挺的笔直,只是撑着伞站在那里,绝世而独立。 “我知道了。”略微沉默一下,女子转身走到房檐底下,纤纤素手将伞一收,眸子清淡的看着远方。 周围不时有路人朝这边看来,神色皆有些蔑视,大多谈笑穆家的女儿如今真是为了陶大人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虽然穆府自穆老爷过世后大不如前,但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站在这等烟花之地,不得不叫人唏嘘。 对于所有的嘲笑,女子置若未闻,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寻常的说辞呢。 是的,穆清歌死过一次。 犹记那日,她带着满腔欢喜去找他,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哥哥在城门前被五马分尸,而他最爱的人就站在面前那样残忍的问她:如今你满意了吗。 满意,何尝不满意。 千方百计后嫁给陶元城三年,她可以说是低微到了尘埃,虽然受尽了冷嘲热讽却也从未想过要离开。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他杀掉了自己的哥哥,还要逼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 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睁开眼时重生回到了她嫁给陶元城之前。 起初她觉得不可思议,可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断然不会再将自己的一颗心奉上去叫别人践踏。 此时,二楼一间厢房内... 面容冷峻的男子靠在窗户前,双眸撇了一眼屋檐下的女子。 敛去眼底的戾气,大手一挥,将身旁缠绕而来的女子搂进怀里。余光却始终注意着屋檐下站立的女子,即便是站在烟花之地,也犹如一朵清莲不染淤泥。 见她如此,心里一阵不耐。 男子眉头一挑,想到穆清歌纠缠于他,非要嫁他为妻。 顿时眼神一冷,低头时又见到怀里的女子娇嗔卖弄骚资。 眼里不由得闪过厌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女子的脸上。 女子吃痛尖叫出声,力道之大,将她打下了软塌。 女子惊慌的爬了起来,俯身跪在了地上,垂头不安道。“是奴家服侍的不好,还请国公大人恕罪。” “去,将楼下的那位女子叫上来。就说,本大人点名让她服侍。” 追到这儿来,不正是有此意。 既然穆清歌不知廉耻,那他就成全她! 女子岂会不认得穆清歌,但眼前这男子的话,她更是不敢违抗。 整了整衣裳,疾步下楼朝那屋檐下站立着人儿走去。 见到穆清歌,女子面露为难之色,微微行礼。“穆姑娘,陶大人点名儿让姑娘上去伺候着。” 穆清歌闻言秀眉一挑,并未言语。 “穆姑娘?”女子见穆清歌并未作声,又唤了她一声。 穆清歌敛去双眸内的温怒,提声道。“你代我去回句话,大人莫非是忘了,我与他未曾完婚,何来伺候一说?” 二楼香屋内,这话清清楚楚传进了男子耳中。 男子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身形一闪便离了香屋。 穆清歌见到陶元城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面带怒意,一双凤眼墨眸就那样盯着她。 心口猛的一跳,掩藏在袖中的十指不知不觉的握到了一块。 哪怕是死过一回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男子,就是她曾经倾尽所有所爱之人的事实。 那种痛,依旧存荡在心头。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爬上本大人的床,如今叫你去伺候,又装模作样了?”陶元城不悦的看着她。 总觉得近日里的穆清歌与平日里不同。 陶元城心中冷笑,这无非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穆清歌心里沉了沉,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我今日来找陶大人不过是为了退婚一事,陶大人不愿娶我,我自不必缠着。” “退婚?” 陶元城半眯着眼眸,眼里怒意陡增,抬手抓住了穆清歌的手腕,忽然而来的举动用力之大让她忍不住吃痛。“不过是为了爬上我的床,你还真不知廉耻。” 听着陶元城当众一口一个为了爬上他的床的话,穆清歌微微红了眼眶,抬手便扬了过去。 啪的一声! 站在一旁的女子吃惊的看着这一幕,陶元城眼里闪着惊愕,怒意更甚。 “陶大人,你可真将自己过于高看了!”穆清歌镇定下来,面露讥讽看着陶元城。 第二章 十里红妆 陶元城怒不可遏,猛地抬起一只手就要朝着穆清歌的脸甩下去,不防忽然一匹骏马飞扬而至,卷起了阵阵尘土,最后停在了相思苑的大门口。 马上的人不等马儿停下就一个旋身利落的跨了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道:“大人,顾王爷已到。” 陶元城阴沉着脸,看了看扬着下巴直视自己的穆清歌,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侍卫,终是忍着怒火收回手阴鸷道:“走,先办正事。” 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穆清歌便转身离去。 穆清歌略微松一口气,方才那一巴掌是被气的狠了未经过大脑,若陶元城真的要还回来,她没有任何办法。 马蹄声绝尘而去,她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未婚夫扔在青楼的女子吧,此时青楼里的人全部都好奇的向她看过来,大多带了同情的目光。 穆清歌有些悲哀,连青楼的女子都同情她,是有多令人可怜。 回到穆府时,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听若早在门口望了许久。 见穆清歌走过来,小跑过去道:“小姐,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上我,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 两人走进去,听若取了手炉放到穆清歌怀里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见到陶大人了?” “见到了。” 看见穆清歌脸色不太好,听若以为穆清歌是又在陶元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毕竟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每次小姐去找陶元城,总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所以她自然也见怪不怪。 安慰道:“小姐的亲事是皇上赐婚的,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您不必忧心。” “是啊。”穆清歌叹一口气。 他们的亲事,是皇上赐的,只恨自己没有重生到下圣旨之前,否则她怎么都要阻止这个错误的。 第二日,天气放晴了,可化雪的寒冷依旧让穆清歌不想出门半步。 忽而,听若兴冲冲的从外边跑进来。“小姐,太好了,陶大人过来找您了。” 难得陶大人主动上门,小姐一定很开心。 “找我?”没有像听若想的那样欣喜若狂,穆清歌只是定了定神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上一世陶元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新婚夜都不曾找过。 不过他就算来找她了,穆清歌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那么厌恶自己,难道是昨日那一巴掌没落下来叫他心有不甘,今日专程来扇她一扇才咽得下那口气? 想着,她点点头:“既是找我,那我去看看好了。” 看着穆清歌的反应,听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又说不上来,思索时,穆清歌已经走了很远,连忙跟了上去。 陶元城此时在花厅等着,脸色阴沉,这个女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昨日打他不说,今日还让他等这么久! 他屈尊降贵的过来了,不想她却这般不识抬举。 不过想着今天要说的事,他忽然冷漠一笑,冲淡了些许怒意。 半晌,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说话声:“你若是嫁人,肯定要选两情相悦的啊。” 听若正想说什么,不防被低沉的男声打断。 “两情相悦?没想到穆小姐如此深明大义,既然如此,为何自己又做出那等事。” 很显然,他是在提醒她,他不喜欢她,他们的亲事并非两情相悦。 “怪我明白的太晚。” 声音带了无奈,穆清歌走进门,黑色的衣袍映入眼帘。 “不晚。”男子转身,眉目如画,一如当初曾令她魂牵梦萦的样子。 看见眼前的女子冲着自己发呆,陶元城的眼里越发的不耐烦了:“小姐这样盯着在下不妥吧。” “是不妥。”穆清歌回过神来。 淡淡的道:“方才你说不晚,可还有补救的法子?”如果可以取消成亲最好不过。 “我要娶欣儿,跟你一同进门。” 不是要过来还她那一巴掌的就好,穆清歌松一口气的同时再次叹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可以直接不用成亲呢。 李欣儿是丞相府的嫡女,上一世也嫁给了陶元城,在逼死她这件事上没少出力,此刻再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能激起她的愤懑。 看着穆清歌眼底的失落,陶元城自然而然的以为是为自己娶李欣儿失落,冷笑一声:“穆清歌,我永远不会爱上你,你最好识趣点别………” “好的。” 陶元城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穆清歌坚定的吐出这两个字。 一时之间,陶元城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次确认道:“你同意我娶欣儿,甚至跟你一起进门?” “是的。”穆清歌答得认真。 上辈子错在爱上他,错在不知趣,所以这辈子她自然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 至于最后她会不会嫁,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你……”太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陶元城有些愕然,紧接着又沉下脸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此生我只爱欣儿一个。” “嗯。”将自己多余的情绪掩饰掉,她没有多余的字,也没有生气,回答的很是随意。 随意的像是再答应别人的事,在来之前,陶元城甚至觉得穆清歌会以死相逼他别娶李欣儿。 她不是爱他吗,怎么这会儿变成了这样,故意做戏给他看? 穆清歌是不知道陶元城此时心底的这些想法,若是知道,她肯定是要称赞他料事如神的。 上一辈子,陶元城说完这些后,穆清歌就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他别娶。 结果适得其反,陶元城反而更加坚定要在那天娶李欣儿了。 想着上辈子自己的幼稚可笑,穆清歌只觉得能重来一次真好,也不想回答陶元城的问题,因为她什么花样都不想耍,她只是累了,不想再爱他了而已。 有句话说得好,哀莫大于心死。 她对他,心死了。 就在大厅内寂静的可怕时,穆清歌率先开口道: “以后这些问题大人大可不必专门过来说,随便找个小厮传达一下就好了,您开心就好。” 陶元城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的看着穆清歌。什么叫他开心就好,若是真想让他开心,当初又何必非要嫁给他。 冷哼一声:“你同意再好不过,虽然你不同意我也会娶欣儿。” “民女清楚。”穆清歌煞有其事的点点,随即话锋一转道:“大人能否考虑考虑昨日民女的提议呢?毕竟如今民女深谙强扭的瓜不甜,是真的不想嫁了。” 陶元城先是错愕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丝毫不相信她是真的想退亲,冷笑道:“赐婚是你们去请的,现在才说不想嫁,穆清歌,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是太晚。”穆清歌只觉得喉头一涩,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 是啊,源头都在自己不是吗,若是不要那么固执的爱他,何至于此。 可就算是这样,她哥哥就活该接受那样的惩罚?她就活该被逼的从城楼上跳下去? 说到底,不过是他不爱她,所以最后所有的后果都变成了活该,变成了咎由自取。 穆清歌不知道陶元城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恍惚间陶元城问了她一句:“你恨我?” 见她没有回答,他却不屑道:“我以为,是该我恨你的,你毁了我跟欣儿的一切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歹毒自私的女子。” 大概说完这句,他就走了吧。 穆清歌觉得自己活了一世除了认清这段感情外算是白活了,方才连恨意都藏不住。 太肤浅。 懊恼的摇摇头,穆清歌有气无力的坐到椅子上。 这个亲,一定不能结,可眼看着婚期定在了下月十六,她该怎么办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若不是当初求着皇上开了口,这会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穆清歌这会儿忧心忡忡的样子落在听若眼里那就是为了陶元城,忍不住打抱不平道: “小姐你就别念着他了,你看他都要在娶您的时候娶李欣儿,这不是故意打您的脸嘛!” “谁念着他了。”穆清歌稍稍皱眉:“听若,你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让皇上收回指婚?” “啊?!”听若吃了一惊,那会儿小姐这么说,她还以为只是气陶元城,可这会儿再听,怎么觉得小姐无比认真呢。 “小姐,你不是被气傻了吧,这可是陶元城,你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收回指婚你就嫁不了他了。” “我现在就是不想嫁给他了。”穆清歌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可是小姐,这……这不像你啊。” 听若有些为难:“何况依现在这情况,就是您过世了尸体也是要抬进陶家的。” “唉。”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啊,穆清歌只想长叹一声。 接下来几天,穆清歌一直在思考有什么方法悔婚,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一些的法子,于是干脆出门透透气。 清冷的阳光洒下,丝毫没有任何温度。 “听说了吗,今日护国公大人要向丞相之女李欣儿提亲,十里红妆为聘,真是羡煞旁人啊。” “提亲?他不是前些时候被皇上赐婚了吗?怎的又会向丞相之女提亲?” “你是不知道吧,皇上赐婚的是穆家的女儿,护国公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大人心尖尖上的人的是李欣儿,所以打算在娶穆家女儿的同时将李欣儿以正妻的身份娶过门。” “不过想来也是,丞相大人的嫡女,总不能为妾吧。” “也就是个说法罢了,真正的正妻不还是穆家的女儿,丞相之女还能高过皇上赐婚不成。” 忽然有谈论的声音传入耳中。 穆清歌从来不知道邑都的百姓原来这么八卦,但是却从这八卦里知道了今天是陶元城给李欣儿下聘的日子。 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陶元城对她皆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随意给了两箱东西算作是聘礼。 给李欣儿却是十里红妆,好不气派,上一辈子她为此还感伤了许久,茶不思饭不想的,差点落下病根。 至于这一辈子嘛,穆清歌淡淡的笑了笑,她不稀罕。 本来就当是听个闲传了,却不想八卦的几个人话锋一转,集体开始讨论起她来。 “说到这穆家的女儿,其实还是有些拎不清的,自几年前晚宴见了护国公大人便一直贴上去,哪儿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护国公大人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她倒也算是可怜,以为总算是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却不想意中人却要在娶她那天娶别的女子,兴许现在她已经在闺房内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了吧。” 说话的人带了浓浓的同情之色。 “也不尽然。”一旁有人插嘴:“依穆家女儿的性格,我倒是觉得她更有可能去大闹一场,不信咱们打赌。” “我赌她在房里哭。” “我赌她要出来闹!” 悉悉索索的,一群人竟然真的摸出些碎银子赌起来。 穆清歌有些无语,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叹一口气淡定的走上前,往摆银子的中间重重的放上一块大元宝,忽然狡黠的露出一个笑来。 “我赌她此时无聊的在大街上闲逛。”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女子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全部有些傻眼。 “穆……穆清歌!” “嗯。”清冷的收回笑容,穆清歌淡淡的扫一眼众人。 “既然认识我就好办了,胜负立时见分晓,听若,收银子。” 说罢,在众人凌乱的表情中不紧不慢的走了。 听若动作迅速的将一旁的银子全部扫到怀里,再小跑着跟上穆清歌的步伐,小脸冻得通红道:“小姐,你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穆清歌将手里的暖炉紧了紧:“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小姐……” “好啦,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不如我请你吃一顿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真的!”听若一听吃的,顿时两眼冒光。 “自然。” “我要吃两只,不,五只叫花鸡!”听若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 “好。”穆清歌笑起来。 “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前方忽然安静下来,骑着高头骏马的男子眉头深锁的看着她不悦道。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原来不知不觉,她们竟走到了去丞相府下聘的必经之路上。 第三章 王爷回来了 穆清歌转过头,就看见陶元城用一副鄙夷的样子看着她,心里不由得默叹今天出门前真是没有好好算一卦。 不过总归是已经遇见了,穆清歌便行了个礼道:“陶大人多虑了,民女不过是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穆清歌,你当我蠢?你是不是想来闹事!”语气里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穆清歌心忽然有些疼,她一个女儿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让他这个态度。 心里想着,穆清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民女不敢。” 声音掷地有声,不卑不亢,陶元城有些恼怒。 这个女人,不就是来阻止他下聘的嘛,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想着,语气更加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是。” 穆清歌听了恭敬的福了福身,淡淡的退到一旁就准备离去。 她竟然这般顺从! 陶元城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猛的扯住穆清歌的胳膊道:“本大人警告你,你最好把你所有的幺蛾子都给我吞回肚子里,要是让我知道你要对欣儿不利,休怪我翻脸!” “大人何出此言。”没有想象中的慌乱,穆清歌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站好道。 “别给我装傻!”陶元城的眸子里已然出现了些许怒意。 穆清歌轻笑一下,似开玩笑道:“莫不是陶大人您身居高位惯了得了被害的癔症了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对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李欣儿不利?” “不过嘛……民女倒是也理解,关心则乱嘛,李欣儿能嫁给大人真是好福气。” 这风轻云淡的样子,谈论起他与别的女子的恩爱来落落大方,真的是以前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穆清歌? 陶元城疑惑的同时被那抹轻笑猝不及防的惊艳到,紧接着脸色更沉了。 冷冷道:“穆清歌,你就只有这一个手段了吗?告诉你,欲擒故纵这一套,本大人不吃!” 穆清歌略略皱眉,原来他还是以为她在变着法子的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莫不是之前她在说退亲这件事时语气还不够诚恳? 总归日子还长,现在陶元城笃定她是欲擒故纵,那么她解释也是徒劳,穆清歌索性也懒得解释,转了个话题提醒道:“陶大人,时辰已经差不多,您要是再不去丞相府就该耽误了。” 陶元城心里一怔,这个女人这么好心还给他提醒这个?! 且那一派为他殚精竭虑操碎了心的模样甚是认真,莫非她真的不是来拦他的… 陶元城心底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抿了抿唇,立了一会儿见穆清歌并没有别的动作,猛地一甩衣袖跨回马背居高临下道:“哼,今天最好不要让本大人再看到你!” 说罢,调转马头离去,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长长的队伍继续在陶元城的带领下喜气洋洋的朝着丞相府开始移动,声势浩大。 穆清歌摇摇头,上辈子自己到底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样一个男人了呢! “小姐。”听若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穆清歌的袖子,生怕自家小姐像以前那样想不开。 哪知穆清歌平静的像水一样,只是立了一会儿便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天公不作美,就在分开后不久,本是晴朗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北风萧瑟。 想来是又要下雪了。 因碰到了陶元城,穆清歌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同听若买了几只叫花鸡匆匆的回了府。 本来以为这雪下个一夜就会停,谁知这次的雪连着下了三天。 整个邑都都被厚厚的雪掩盖住了,一片银装素裹。 上一辈子成亲前倒是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穆清歌拨了拨盆里的碳火,跟听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坐了会儿,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是自己的哥哥穆清梵踏着风雪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来不及喘口气便道:“小妹,不好了,顾王爷突然回来了,你跟陶元城的亲事可能要延迟一段时间。” “当真?”穆清歌闻言眼睛一亮,惊喜的站起身。 顾王爷是皇上的弟弟,前朝的三皇子。 先皇驾崩后一直在皇陵守陵,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回来了一次,不过却并未影响到她成亲。 这一世倒是不知为何出现了这个变数,且那日在相思苑时,陶元城之所以匆匆离去似乎也是为了见这位顾王爷吧。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正为这事一筹莫展,这个变故倒是来的及时。 见穆清歌欣喜的样子,穆清梵诧异一下,“小妹……你不失落?” 按理说,迫不及待想嫁给陶元城的妹妹听了这话不是应该烦躁生气吗。 “为什么要失落?” 意识到自己失态,穆清歌喜滋滋的坐回去轻言软语道:“哥哥你也知道我爱陶元城爱的真切,可他并不在意,一个人自作多情久了,难免会死心,我已经不爱他了。” 她没有说,若不是她重生,他们早都被他害死了。 这样的血海深仇,恨都来不及,如何去爱。 “是嘛。”听完这一番话,穆清梵也并未往心里去,只当是穆清歌随口一说。 别人不清楚自己的妹妹对陶元城有多么执着他还不清楚吗,否则又怎么会偷了爹爹留下的空白圣旨去面圣请婚。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穆清歌确实不再缠着去找陶元城了,他也只当她受了挫在自己赌气而已。 见穆清梵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样子,穆清歌万般的无奈。 不过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立马就要让他接受,遂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上一世她一颗心全部扑在了陶元城身上,跟百般维护自己的亲哥哥反而疏离不少,这一世,她决计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穆清梵也十分高兴,因为自己的妹妹终于开始对自己亲热起来,不像以前,但凡有时间就围着陶元城转去了。 第二日,雪总算停了下来,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来。 今日她准备再去找一趟陶元城说说退亲的这个事,总归耳旁风吹的多了,他烦也被烦的会顺了她的意吧。 平时多说说总是没错的,也要让他看到她退亲的决心不是。 正收拾妥帖准备出门,谁知刚从房间迈出去,忽然感觉面上拂过一阵劲风。 还没反应过来,口鼻处忽然被人蒙上了一块手帕。 穆清歌惊惧的回头,看见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位黑衣人将她控制住。 她本想唤听若,不想还没喊出口,只觉得大脑渐渐失去意识,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手帕里有迷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寒冷让她难受的睁开眼醒了过来。 慢慢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暗,却不难看出是一个地牢之类的地方。 此时她躺在一片稻草上,连个布都没有,难怪会被冻醒了。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穆清歌疑惑不已。 看这样子,是有人将她劫持了,可是谁会劫持她呢,莫非是李欣儿? 正想着,外边响起了脚步声。 穆清歌立时躺回原地闭上眼睛,一副像是还没醒的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穆清歌前面。 因为闭着眼睛看不到来人的样貌,却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十分好听。 “不是说这会儿该醒了,为何还晕着。”语气有些冷,像是不带任何感情一般。 “不会啊,迷药的分量不多,这会儿应该醒了才对。”另一个声音响起,有些疑惑。 “去打盆冷水来。”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打算要把她泼醒?穆清歌一个寒颤。 这么冷的天,她本就怕冷,一盆冷水下来不死也要大病一场啊。 睫毛因惊恐动了动,她十分识时务的睁开眼。 这样一来,绕是再愚钝也知道方才女子是装的了,站着的两个男子脸色不太好看。 穆清歌刚思量着要说个什么话时,一张男子的脸慢慢放大凑近。 因为背对着光所以近了才看清样貌,只见男子的脸轮廓分明十分好看。 但没想到的是,这张脸,她认识。 穆清歌陡然睁大了眼:“顾王爷?!” “你认得本王?”声音里带了疑惑以及一闪而过的杀意。 眼前的人,不是此次回邑都的顾子衿顾王爷还有谁。 上一次在相思苑穆清歌便因为他避免了挨陶元城的巴掌,甚至这次婚约的推迟也是因为这尊大佛。 算起来,也算是有恩于她,可他们却并没有实打实的接触过。 穆清歌一时难以想到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王爷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但还是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道:“王爷。” “哼。”顾子衿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想到穆清歌反应过来第一件事竟是对他行礼。 “王爷,小女子幼时曾随爹爹进宫有幸见过王爷的样貌。”行了礼,穆清歌再次开口道。 这一行话,不止表明了自己为何认识顾子衿,又表明了自己不过是小时候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无冤无仇的,抓她想来是抓错了人。 哪知顾子衿听完后丝毫没有反思,反而神色更冷了冷。“穆姑娘记性真好。” “王爷过奖。” 他不挑明,证明他根本就没有抓错人,可是她实在想不起什么地方惹到了这倒霉王爷。 穆清歌皱了皱眉,装糊涂的问道:“王爷这是在邀清歌做客吗?” “做客?你想得美!” 穆清歌话音刚落,站在顾子衿身旁的另一个男子忍不住开口道,“你也不去问问你家夫君做了什么好事!” “我家夫君?”穆清歌更加疑惑了,她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个说话的小哥正是把她劫来的那位黑衣人。 顿了顿,忽然想到人家口里的夫君指的是陶元城,问道:“他做什么了?” “他……” “连隐!” 那男子还要再说话,顾子衿却出声喝止,面无表情的看着穆清歌道:“去告诉陶元城,他说的条件本王不会答应,叫他最好快点把阿梨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穆清歌只感觉下巴一疼,被人强行捏开嘴巴喂了颗药丸进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 “自然是毒药。”顾子衿语气漠然:“回去叫他用阿梨的解药来换。” “………” 听完一切,穆清歌忽然能大概捋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想来是陶元城想让顾子衿答应个什么事,但是顾子衿没答应。 陶元城拿顾子衿没办法,便给他身边的人下了药想让顾子衿妥协。 顾子衿并不愿妥协,但又想救那个叫阿梨的女子,可也拿陶元城没办法,便找到她给她下药想让陶元城妥协。 话虽说的弯弯绕绕有些拗口,但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穆清歌想清楚这一切忽然笑了。 “王爷,你不如找丞相千金李欣儿试试,我就算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坏他的事。” 顾子衿皱起眉头露出一丝不悦。 这个女人看起来真是讨厌,吃了毒药还不知道软声细语的求活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阿梨那种女儿家的娇憨可人。 但他却是不知,穆清歌是死过一次的人。 所以再经历时便要比旁的人看得开些,也就更容易分析出她就算求饶哭泣也并不会就此安然的离开,这才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穆清歌?” “是。” “陶元城的未婚妻?” “是。” “你曾为了他要死要活?” “曾经是。” “听说他为你十里红妆为聘?” “不是。” “哦?” 穆清歌理了理思绪,有些苦涩:“王爷身边的人看来办事很不力,这些事随便问个人都知道真相。” “你什么意思!”连隐立时不服气道。 “难道不是?”穆清歌神色不变,走到连隐身旁。 “虽然你们许久不曾回邑都,但这几日沸沸扬扬的事都能打听错,你说你是不是失职。” “王爷。”连隐顾不得辩驳跪下道:“属下确实打探了许久,可得来的消息无一不是证明陶元城喜爱穆清歌的。” “有趣。”顾子衿沉吟一下,若有所思道:“陶元城如今在邑都可真是只手遮天。” 语罢看了一眼穆清歌:“就算你不受他喜欢,但你如今知道了这些事本王也不能安然放你离开的。” “王爷。”穆清歌并未被吓到,反而目光中含着期翼冷静道:“如果我跟王爷在同一条船上呢。” 顾子衿没有说话,只看见有些漆黑的牢房内,女子的眸子亮晶晶的,澄澈的让人挪不开眼。 许久,低沉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王爷不是给我吃了毒药?” 穆清歌淡淡一笑,自嘲道:“跟自己的命比起来,旁的倒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是夜,穆府灯火通明,派出去的家丁回来了一波又一波,可仍没有带回来半点有用的消息。 穆清梵坐在大厅内眉头紧蹙,听若跪在一旁哭的眼睛红肿。 “好了别哭了,不怪你,再说你不是也被人迷晕了。”穆清梵被这哭声弄得本就心烦意乱的心绪更加浮躁了一些。 “公子,你说会不会是护国公他们掳走小姐的。”听若抽抽搭搭的道。 “休要乱讲。”穆清梵闻言神色一紧,心里却难免有些发毛。 莫非真是陶元城为了毁亲痛下杀手? “哥哥!” 正想的出神,不防外边忽然响起个声音,两人一振,同时朝门外看去,只见穆清歌巧笑倩兮的走了进来。 “小妹!” “小姐!” 两人同时跑过去将穆清歌围住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穆清歌看着一脸担忧的哥哥和听若心里暖了暖,解释道:“叫你们担心了,这都是误会。” “误会?小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穆清梵严肃道。 “是这样的。”穆清歌拉着穆清梵坐回去道:“是顾王爷派人来请我去做客而已。” “顾王爷,请你?”穆清梵一脸不解。“他与你相识?为何要请你去?再说哪儿有请人用迷药的,皇家的人还不至于如此上不得台面吧。” “哥哥你别生气。”穆清歌笑盈盈的递过茶。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陶元城权势大,他们刚回来不知道内情,还以为陶元城钟爱的未婚妻是我,便想讨好了我邀请我去三日后皇上会为王爷办的接风宴,也好拉拢拉拢陶元城罢了。” “至于那迷药就更是误会,他们听闻我娇纵高傲,不过是怕我不答应才会出此下策,对此顾王爷已经给我道过谦了,你看方才还差了轿子送我回来呢。” “这也太胡闹了!”穆清梵明显有些不满。 “再娇纵高傲也不至于下迷药啊,若他下个帖子请你你还能不去不成。” “好了,哥哥,他们一直住在皇陵,早已没了这些个规矩束缚,一切都是按照江湖儿女的性子来的,自由随意惯了,好在没有恶意的,无妨。”穆清歌解释道。 “可……”气过了,穆清梵就想到别的问题了。“陶元城并不喜爱你,他们不是请错了人?” “这点我自是说过。”穆清歌笑了笑道:“放心吧,顾王爷说,即便这样那也当交个朋友,不会有事的。” “既是如此那便好。”穆清梵放下心来,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听若道:“这丫头以为把你弄丢了哭了一整天,弄得我甚是头疼,你快去安慰安慰。” “小姐。”听若低下头,有些自责,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尽职。 “你也真是的,多大个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 穆清歌站起身拿出手帕为听若擦干眼泪佯怒道:“你看,现在多丑。” “是,奴婢知道了。”听若应道。 “好了。”穆清歌拉住听若的手道:“纵然我真的有个什么事也怪不得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小姐。”听若眼眶再次红了红。 若是以前的小姐,只怕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骂她罚她,哪儿会这么温声细语的宽慰她。 想着,听若吸了吸鼻子,还是现在的小姐可爱。 这件事就当乌龙一般的过去了。 忙到半夜大家都有些累,便各自嘱咐了几句就都回房休息了。 穆清梵虽然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可穆清歌有理有据的样子又叫人挑不出毛病,再加上本能的对穆清歌信任,便也没再多过问什么。 穆府的灯火渐渐熄灭下去,嘈杂声终于散去。 皎洁的月色落入院中,再加上有白雪的缘故,所以即使是夜晚也并没有多黑。 估摸着众人都睡下了,穆清歌小心翼翼的起身,披了一件披风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院中不知何时立着个修长的身影。 暗红的衣袍被寒风吹动,可整个人却巍然不动。 第四章 当真叫人失望 穆清歌心里有数,便没有被这道身影惊诧到,十分自然的走近,“王爷现在可放心了?就算是为了哥哥的安全,我也不会同他说实话的。” “你知道便好,拿去。”声音似乎比月光还冷,遥遥递过来一个东西。 穆清歌一个寒颤不由得紧了紧披风道:“这是什么?” “请帖,不然三日后你凭什么赴宴。” 伸出手接过烫金的帖子,穆清歌心里有些苦涩。 按理说,出席这样的宴会,本应该是陶元城这个未婚夫给她请帖才对。 可她知道,陶元城看都不想看到她,又怎么会留帖子让她陪他赴宴。 “记住我们的计划,若是失败,你知道后果。”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穆清歌的思绪,她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唏嘘。 原以为她对陶元城已经全部放下了,不想还会为这些小事犯堵。 “嗯。”淡淡的应了声,穆清歌将请帖收好。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是崭新的自己,过去伤害她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交代好一切,顾子衿便径直离开了。 穆清歌回到床上躺好,这一天可谓是一波三折。 明明应该十分乏累,但她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到了半夜才总算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却睡的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上辈子她初见陶元城,那是暮春时节,柳絮翻飞,邑都落满了白茫茫的一片。 那时爹爹尚在,穆府仍是举国第一大商会,每年为朝廷不知添了多少赋税。 因此皇上举办寿辰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宴请了穆老爷。 就是那一次,穆老爷带上了穆清歌,才让她见到了陶元城。 彼时陶元城已经是整个天齐国最年轻的护国公。 他就站在皇上的身旁温润如玉的笑着,透过层层宫闱,她只觉得周遭全部寂静下来,眼里满满当当只有那一个身影。 她想,大概所谓的一见倾心,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宴会散去,她终于有机会凑到他面前说说话,哪知第一句话却是。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清歌喜欢你。” 那个时候,陶元城被突如其来的女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好脾气的问道: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的这般没规矩。”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忽然被一旁发现她跑开的穆老爷抓住道:“歌儿不许胡闹。” 说罢对着陶元城恭敬道:“小女不懂事,没有冲撞到大人吧?” “原来是穆府的女儿。” 声音里的失望一闪而过:“没有,令千金很好。” 穆清歌一直想不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失望呢。 因为她只是一个商户的女儿而失望?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 耳边隐约响着细小的啜泣声,穆清歌循声望去,看见听若哭的伤心。“发生什么事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子了。 “小姐?!”听若听见声音激动的跑过来。 “你总算醒了,太好了,大夫说你再烧下去有可能烧糊涂呢,你哪里痛不痛,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穆清歌说着想坐起身,却是一阵的头重脚轻使不出半分力来,只得重新躺回去。 “小姐,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发烧的厉害,奴婢这就去给你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听若说完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穆清歌伸出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烧的厉害。 在听若的服侍下喝了药,一番适应下来,穆清歌才算觉得好受多了,连带着声音也正常了不少。 “小姐,对不起,奴婢老是照顾不好你。” 听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的时间太长。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穆清歌闭上眼睛养神道:“还有,不要总是哭,伤眼。” “是。”听若应到,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解释道: “公子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有人相邀,他还不知道您病了的事呢,需要奴婢去把他找回来吗?” “别,这件事不用告诉他。”穆清歌摆摆手,本不是什么大事,省的穆清梵来了大惊小怪。 昨日在冰冷的牢房地上睡了大半天,夜里又只着了披风出门,不感染风寒才怪呢。 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她还抱有一丝侥幸的。 躺在床上修养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穆清歌的烧才差不多完全退了。 又过了一会儿穆清梵终于回来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陶大人稀客,民女未出门迎接实在是失礼了。”穆清歌看着阔步进来的高大身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听说昨日顾王爷请你去了王府做客?!”声音带着质问,正是昨夜梦里她梦了一宿的人。 “是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本大人说的?” “陶大人想知道什么?” 穆清歌一脸嘲讽,连隐打探出的消息都是他爱她,而不是爱李欣儿。 显而易见,这是他刻意安排过的,目的就是怕顾子衿对他在意的人下手,所以为了保证李欣儿的安全将她推出去做挡箭牌。 这个道理昨日她便想通了,只是懒得说破,没想到今日倒是他先来兴师问罪。 陶元城沉下脸来:“你们聊了什么?他这么容易便把你放走?” “怎么,我没有被顾王爷万箭穿心杀死,陶大人似乎很失望?” 穆清歌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毕竟顾王爷还是有给我吃了毒药的。” “毒药?”陶元城凝眉,正要再说什么,就见一只皓白的手腕伸到了自己面前。 “大人不信可以查查,说起来,民女这般还多亏了大人的青睐,否则这毒怎么也下不到我身上的。” 陶元城紧抿薄唇,半晌才道:“他出了什么条件。” 见对方并没有查看自己的意思,穆清歌无趣的收回胳膊道:“叫你用另一颗解药换。” “休想!”陶元城散发出怒意。 “未曾想过。” 穆清歌淡淡的移开视线,幸好没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否则这一刻多么难堪。 “你起来,欣儿说她要见你。”看着穆清歌的样子,陶元城忍不住有些懊恼。 这个女人,以前对他死皮赖脸的缠着,现在忽然对他这样清冷,判若两人的感觉竟让他有些不适。 “陶大人,民女命悬一线,哪里有心思见人,再说我生病了,出不了门。”穆清歌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再说了,李欣儿要见她,不会自己上门来吗?做什么反而要她落下身份去。 “你的这些借口真是幼稚!”陶元城不满道的沉下脸。 “借口?难道民女哪一句说错了?”穆清歌好笑。 “你……冥顽不灵,当真叫人失望。” “陶元城,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蓦然,穆清歌抬头看过去,清冷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疏离。 在这之前,她看他的时候都是爱慕的,伤心的,哀求的,或者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平静的,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是疏离的。 疏离到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她想杀了他。 陶元城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慌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抓住穆清歌猛的将她从床上拖下来道:“不要以为我在同你商量,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最好乖乖的跟我去见欣儿!” “啊!”穆清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陶大人你做什么!小姐的烧刚退,你就算不爱她也不至于非要要她的命啊!” 听若在一旁迅速的跑过来将穆清歌扶起,愤愤的喊到。 恰巧这时换了身衣服的穆清梵从外边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当即冲进来一拳挥在了陶元城脸上。 咬牙道:“陶大人未免欺人太甚,路上遇到时你说你要来看看小妹,我只当你开窍了,却不想是为了这个!” 陶元城被打,嘴角顿时红肿起来,愤怒的扬起拳头就要还回去。 “住手!”穆清歌忽然在一旁目光沉沉道。 或许是没想到眼前这单薄的女子会喊出这样有威势的一句话来,陶元城竟真的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穆清歌,其实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莽撞。 他只当她是装病,却不想她真的病了,毕竟以前她没少用装病的法子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此时穆清歌的脸色有些苍白,将穆清梵拉到自己身旁。 “陶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民女就要休息了。” 看着摇摇欲坠的女子强撑着给他下逐客令,陶元城本是有些后悔的心思一扫而光。 接着从怀里拿出个烫金的请帖道:“这一拳本大人可以不计较,但是三日后皇上为顾王爷接风的宴会,你陪我参加。” “陶大人还真是为李欣儿考虑的周全,做戏都要做的如此全套。” 穆清歌手指紧了紧衣衫,有些好笑:“此事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为什么要答应?” 曾经她做梦都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进退,可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等到陶元城的怜惜。 昨天她还在感叹他不会留帖子让她陪他赴宴,不想今日他终于施舍一般的给了她机会,却是为了让她代替李欣儿去站在风口浪尖。 在他眼里,她就这般轻贱? 似乎没有想到穆清歌会问出这样的话,因为在陶元城看来,这样的机会是她求之不得的。 “你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陶大人让我帮忙,总要给点什么好处吧,难不成想空手套白狼?” “你跟我讲条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陶大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牺牲自己去帮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女子呢。” “你变了。”陶元城定定的看着穆清歌,仿佛要找寻她之前的样子。 “是清醒了。”穆清歌坐回床上,接过听若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里好整以暇道。 “你想要什么好处?”默了默,陶元城到底是妥协了下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像以前,什么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只要是他说的,她都答应。 “我要你承诺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对穆府的人出手。” “我答应你。”见她没有提过分的要求,陶元城很轻易的便应下了。 本来,他还以为她要提出让他好好对她之类的条件来……… 其实仔细一想,穆清歌以身犯险却只换来了一个口头承诺,怎么着都是有些吃亏的。 可穆清歌却不这么认为,她了解陶元城,他纵然不喜欢她,却是心高气傲的。 既然他今日答应了这件事,以后就算要做什么至少也不会亲自对穆府出手。 这段时间以来总算有了这么一件还算顺心的事情。 待陶元城离开,穆清歌整个人立时将伪装卸去露出疲乏的模样。 穆清梵心疼道:“你真要随他去宴会?” “嗯。”就算陶元城不来找她,她也会拿着顾子衿给的请帖去赴宴。 如今陶元城给了她请帖,不仅能换的他一个承诺,还能掩护了她与顾子衿的计划,两全其美有何不好。 毕竟拿着顾王爷的请帖去赴宴叫旁的人看了总归有一丝丝的奇怪的。 入夜,邑都家家户户亮起了烛光,橘色的灯光摇曳。 穆府院墙上,几位苍劲的身影立在那 里。 “好在这穆小姐识相,没在陶元城面前说什么。” “嗯。” “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连隐试探的问道。 “嗯。”虽答应了一声,顾子衿却没有半分挪动步子的打算。 连隐苦着一张脸,这天寒地冻的,也的亏王爷熬得住。 “明日叫张神医开点风寒的药送过来。” “给穆小姐?!”连隐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不就是普通的风寒嘛,让张神医出马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顾子衿凉凉的看了连隐一眼没有说话,连隐立时惊觉自己多话了,忙道:“是,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穆清歌醒了不多时连隐便送来了药。 听若在一旁噘着嘴道:“无亲无故的顾王爷知道小姐病了都知道送药来,陶大人身为未婚夫却对小姐不管不顾的,真是叫人寒心。” “听若!”穆清歌呵止一下,继而转过头对着连隐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第五章 我是皇上赐婚 连隐送完药就走了。 听若虽然还想吐槽吐槽陶元城,但看自家小姐那无所谓的样子听若也只好作罢。 穆清歌不像听若那般单纯,心里十分清楚顾子衿送药的目的。 不过是怕她因病耽误宴会才送药好叫她快些好起来,所以这份好意她接受的分外心安理得,同时也对顾子衿的消息灵通有些佩服。 好生修养了几日,穆清歌的病痊愈的无比利索。 宴会这天,她换上了盛装,在听若那双巧手的打扮之下,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般比平日里动人了几分。 陶元城的马车就停在穆府门前。 当他看见穆清歌出来时眼前一亮,可紧接着便掩盖过去面无表情道:“上来吧。” 穆清歌没有说话,淡然的坐了上去。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得得的马蹄声响起,车内的氛围忽然有些尴尬。 “怎么穿这么个颜色。” 半晌,陶元城开口道。 以前,穆清歌是喜欢张扬的颜色的,就像红色,妖冶而活泼。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穆清歌却喜欢上了白色,甚至每次见她都是这个颜色,显得她死气沉沉。 “有何不妥吗?”穆清歌坐的端正,目不斜视道。 陶元城忽然觉得今天真的是脑子抽了才会主动跟穆清歌说这些东西,随即冷哼一声:“没有。” 车内又陷入沉寂,马车驶过街巷,四周的喧闹与车内行程鲜明的对比。 见穆清歌不再接话,陶元城有些不悦:“你就不能多说几句?!” “说?”穆清歌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 “以前民女同大人说,大人总是很不耐烦,只恨不得民女是个哑巴,所以民女现在悔过自新,万不能再给大人添堵。” “你!”陶元城气结,却又无法反驳,以前穆清歌总是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想尽办法的想讨好他,不想现在却变成了这般。 到底是个女儿家,他不过给了冷脸便叫她退怯了。 想着,陶元城撇撇嘴:“以前你说你掏心掏肺的爱本大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说的,好像倒是她的感情太轻浮一样。 “陶大人。”穆清歌露出一丝冷笑:“你须知人心都是肉长的,难不成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才算是好?” 诚然,上辈子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又落得什么下场呢。 “吁!!” 两人正说着,车夫突然勒住马,穆清歌因惯性整个身体朝前倾去,幸好眼疾手快的抓住窗户才算没有跌倒。 一旁陶元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见穆清歌没有注意到立时收回去揭开车帘不悦的询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 “大人。”车夫似乎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车内的穆清歌,又看了看前方道:“李小姐的马车挡在前边。” “欣儿?”陶元城一个跨步走出马车,看见路中间果然横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欣儿,你这是做什么?”陶元城走到那辆马车旁无奈道。 “凭什么你带她不带我,我不管,你今天得跟我同乘,否则岂非要被那些小姐妹笑话死。”车内传出婉转的女声。 “胡闹。” 陶元城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不少的百姓朝这边看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道:“这件事不是已经同你解释过了,怎的不听!” “你说你怕我有危险,可是哪里有什么危险,我身边全是你安排的暗卫,就算不用她做挡箭牌也没人能伤到我的。”声音里带了撒娇的意味。 “欣儿!”陶元城加重了语气:“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就要跟那个女人亲亲我我?!我不管,元城,你不许跟她走那么近。” 车帘被撩起,一身桃粉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里,女子容色秀丽,嘴角带着一抹幽怨。 陶元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再多说,伸出手将车帘放下,转身朝着车夫不容置疑道:“带小姐进宫。” “元城!我不要一个人走!”李欣儿闻言焦急道。 陶元城却不再给她多余的时间再次看了看车夫沉沉道:“还不走!” “是是是!” 车夫虽然怕李欣儿,可显然更害怕陶元城,是以话音刚落便一鞭子挥在马身上。 眼看马车就要跑开,李欣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猛的掀开车帘就往下跳。 这样的动作十分危险,陶元城也吓了一跳。 好在反应极快,飞身上去将李欣儿稳稳的接住道:“你太任性了,受伤了怎么办!” 李欣儿自然是算准了陶元城会接住她才会跳的那般义无反顾。 见这招管用,内心得意无比,面上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我不想你跟她一起走。” “你啊。”陶元城语气带着宠溺道: “我也不想同她一起走,可除了要做你的挡箭牌之外,她也是皇上亲自赐婚给我的人,今日不跟她一同走,我只怕拂了皇上的面子惹得皇上不开心。” 皇上赐婚!这件事一直是李欣儿心里的痛,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让元城明媒正娶的娶她做正妻。 她堂堂相府嫡女,却要被一个商户之女夺了先机压在头上。 想着,李欣儿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走了几步上前道:“穆清歌,今日怎么做了缩头乌龟,出来看一眼本小姐的勇气都没有吗?” “陶大人若是有家务事不如先去处理好再说,大街上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穆清歌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 对于李欣儿,她是一丝好感都没有,上辈子各种排挤陷害她,也难为了陶元城偏偏什么都信。 “你别以为你搬出元城来他就会帮你了,穆清歌,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拿什么跟我争?!”李欣儿激动道。 穆清歌本来不想多事,可李欣儿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人觉得十分不爽。 便笑了笑:“就算我没有几斤几两又如何,我是皇上赐婚。” “你!”李欣儿咬牙:“皇上赐婚元城也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爱你便爱你好了。”穆清歌无所谓道:“总归嫁过去我是当家主母,而你不是。” “当家主母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元城的宠爱,那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李欣儿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她忽然有一种穆清歌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以前她每次羞辱她她除了会愤怒之外便不会都什么了,哪里会这么犀利的回击。 “空壳子有空壳子的好,至少我不会是妾,妾啊,可是比丫鬟高贵不了多少的人呢。” 穆清歌故意加重了妾这个字。 果然,李欣儿听到之后红了眼:“你才是妾,你们全家都是妾,元城他答应我了,会以正妻的身份娶我过门。” “是吗?”穆清歌笑了。 “陶大人,李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天齐国可没有两人一起做正妻之说,陶大人可要三思,莫忤逆了皇上的意思才好。” “你少拿皇上压我!”陶元城皱起眉头厌恶道。 “民女也不想啊。”穆清歌无辜极了。“民女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欣儿,别理她。” 陶元城瞪一眼穆清歌忙安抚李欣儿道:“我爱的是你,这辈子也只会爱你,你不要受她挑拨胡思乱想。” 多好的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穆清歌即使因为没出去没看见两个人的具体表情也能猜到两人皆是对她怒目而视的。 “可是元城,你看她现在就这般欺负我,以后若是嫁给你她岂非要将我扒一层皮。” 李欣儿说着还落下泪来看起来凄楚无比,若叫不清楚的人看了,还真以为穆清歌怎么对她了。 “不会的,有我在,她若是敢欺负你我自会替你做主。”陶元城信誓旦旦。 看着陶元城这般在意她的模样,李欣儿总算破涕为笑:“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 李欣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十分得意道:“行啦,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还是先进宫再说吧,免得误了时辰。” 陶元城欣慰不已:“还是欣儿懂事。” 说完便把李欣儿送回了之前的马车上。 李欣儿虽还是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在车内使劲儿跺了跺脚道:“穆清歌,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你给我等着!” 坐在原地动都没动的穆清歌怎么也没想到李欣儿还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归于她的身上了。 她只是兀自闭目养神着,待陶元城回来也没有做过多的表示。 马车继续上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大威严的宫门慢慢出现在视线内。 自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叫她万念俱灰的地方。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死皮赖脸只会追着陶元城跑的女子了。 那盛着一颗爱意的心,全都死于她在城楼的那纵身一跃上。 像是感受到身边女子的情绪波动,陶元城问道:“怎么?” “没事。”穆清歌回过神来,这时马车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全部认得这是陶元城的马车,是以连停都没停的便放行了。 车轮辘辘,穆清歌透过被风吹开的帘子看见前方十分广阔,上好的白玉铺成的地面精致而奢华。 她捏紧了拳头,手心沁出许多汗渍来。 也正是这里,让穆清梵上一世身首异处,她甚至连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穆清歌低下头,肩膀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这样的事,她再不能经历第二次了。 “你到底怎么了?”陶元城皱起眉头。 穆清歌看过去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她恨他! 陶元城被这突如其来的恨意弄得莫名其妙。 他不过是厌恶她而已,又没做什么别的事,为何她三番五次的对他露出恨意来,难道不是应该他恨她才对! “没事。” 依旧是这样的回答,穆清歌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半是调侃道: “民女只是没想到陶大人原来还会关心我。” “你少自作多情。” 陶元城还未从穆清歌方才的眼神中走出来,有些浮躁道:“若不是为了欣儿,你以为你会坐在这个马车上?!” “民女自然不敢奢望什么。”穆清歌顺着陶元城的意思道。 可明明是这样妄自菲薄的话,她的嘴角却带着笑意。 “哼。”陶元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马车依旧走着,穿过长长的甬道,最终停在了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 两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殿中,此时大殿内已经到了不少的人。 李欣儿赫然坐在丞相身旁,见他们进来狠狠的瞪了穆清歌一眼。 穆清歌只当没看见,始终淡淡的跟在陶元城身边。 陶元城四处寒暄了几句后走到左边第一个桌子旁落座。 穆清歌自然也跟了过去,刚坐下,眼前便飘过来一抹紫色的身影。 “哟,这不是穆姐姐嘛,想不到你今天也来赴宴了,我还以为皇上此次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呢,没想到姐姐也来了。” 言外之意,穆清歌身份不够格。 若是上一世,听到这样的话穆清歌定然会气的拍案而起。 可是现在,这些显而易见的挑拨话语落到她耳中只觉得幼稚,便笑了笑继续搬出皇上来。 “妹妹何出此言,我是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给护国公做正妻的人,方才你说那样的话,是觉得皇上做的决定荒唐呢,还是觉得护国公未婚妻这个身份都不算什么呢?” “你!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两顶帽子扣下来,紫衣女子明显有些承受不住。 不由得脑羞道:“我的意思是以姐姐的家境能嫁给陶大人真真是幸运的很呢,旁人羡慕都来不及。” “那妹妹这话还是说皇帝他老人家的决定不够英明神武了,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皇上令民女高攀了。” 穆清歌一副无辜的样子,坐的笔直。 “你!”紫衣女子又一次语塞。 正要再说什么,陶元城阻止道:“妍儿!” 这紫衣女子,正是李欣儿的嫡亲妹妹李妍儿。 “你还帮她!”李妍儿明显对陶元城打断她非常不满。“你这样置姐姐于何地!” 陶元城向来骄傲,加上身份又摆在那里,什么时候被女子当众这般质问过。 脸色当即沉下来:“本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妹妹。”李欣儿适时的走过来。 也知道这是此时的场合比不得外边,便行了个礼拉着李妍儿走开了。 “姐姐,你看那个贱人多得意。”李妍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就是为姐姐鸣不平才忍不住过去奚落穆清歌的,不想说了几句完全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她反将一军。 “妍儿,今日来的达官贵人众多,咱们是相府嫡女,旁的时候闹也就闹了,现在却万不能给相府丢脸。” 李欣儿说道,若换做平时,只怕她比李妍儿还沉不住气,路上的那笔账她都还没好好算呢! “那就任由那个贱人那般?!”李妍儿还是不服气。 “自然不。”李欣儿神秘一笑:“今天会有好戏看的。” 第六章 太子选妃 穆清歌坐在原地蓦然打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过她倒也没有多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陶元城年轻有为,又长了一副好皮囊。 自李妍儿离去后,不时的有大臣的女儿过来见礼。 至于她们的心思嘛,明眼人一看便知。 穆清歌对着这些莺莺燕燕无动于衷,陶元城余光瞥去的时候,见她全程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心内郁结一番,找了个空闲的时机阴阳怪气道:“本大人的未婚妻可真是大度,旁的女子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打本大人的主意了你都不管一管?” “陶大人说笑了。” 穆清歌喝了一口茶道:“这证明大人您优秀,使那些女子都情难自禁,身为您的未婚妻,民女自豪极了,丝毫不觉得不妥,又为何要管呢。” 顿了一下,穆清歌继续道:“不过若说有人想管的话,李小姐似乎很有意见。” 说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欣儿。 此时李欣儿极力隐忍着愤怒,心底暗暗记下方才给陶元城见礼的女子,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叫爹爹去拜访一下她们的府上。 陶元城看见李欣儿的样子皱了皱眉,再看看穆清歌是真的一派轻松的样子眉头更深了深。 以前穆清歌虽然讨厌,但却真实,现在穆清歌好像什么都随着他,但却与他虚与委蛇。 嗯,比以前更讨厌! 陶元城嗤之以鼻,看向别处。 穆清歌也不在乎,百无聊赖的坐在原地。 要说这次重生,很多东西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比如上辈子,她就不曾来参加这次宴会。 上辈子的今天,她不过是在穆府的房间里因为陶元城不带她出席而发着脾气摔东西。 虽然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穆清歌却并不惊慌,甚至有些庆幸。 她要的,本就是与上辈子不一样。 坐了不多时,殿前忽然走出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来,捏着嗓子喊到:“皇上驾到。顾王爷驾到。” 穆清歌抬头望去,就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这道身影的后边,还跟着一道暗红的身影。 所有人同时跪下行礼,陶元城却不为所动,皇上给了他特权,免拜任何人。 “平身吧。”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帝走到龙椅上坐好,扫视了一圈众人才道。 顾子衿也坐到一旁,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底下赴宴的女子大多都是头一次见到顾子衿。 见他虽面容冷了些,却依旧是俊逸非凡,瞬间使便得不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 不过这些女子注定是没戏唱了,穆清歌心下了然。 顾王爷上辈子是成亲了,不过却只娶了阿梨做王妃。 并且就算是一直没有所出顾子衿也没有再娶,真真是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这些女子想嫁给顾子衿,只怕不容易。 穆清歌想着,忽然感觉他往这边看了一眼。 抬头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皇上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开始让宫女上菜,有宫伶上前摆了丝竹奏着。 皇宫里精美的菜肴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穆清歌拿起筷子逐个尝了尝面前的菜肴,味道果然极好。 陶元城看着吃的自顾自的穆清歌涌出一丝不悦,一动不动的看过去。 穆清歌有些莫名其妙,他该不会是在等她布菜吧。 像是印证她心里所想,陶元城面不改色的吩咐道:“布菜。” 这是使唤下人呢,穆清歌没有动,刚要唤一旁的宫女过来,陶元城沉声道:“本大人让你布菜!” “是。”她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跟他对着干,便随意夹了一些菜放到陶元城的碟子里。 “我不吃鱼!” 陶元城黑着脸看着漫不经心夹菜的女子忽然有些恼火,难道她不知道嘛! “嗯?” 被这样一提醒,穆清歌恍然想起他好像确实是不吃鱼的,于是便将他碟子里的鱼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穆清歌,你这个未婚妻做的似乎有些太不尽责了。”陶元城讽刺。 “尽责?” 穆清歌放下筷子一字一句道:“记得大人的喜好那是民女的情分,并非本分,以前大人不屑这情分,民女就把它丢了,有何不妥?” “牙尖嘴利!”陶元城皱眉,越发的讨厌穆清歌了。 这时丝竹声一停,皇上站起身道:“众位爱卿,想来大家都知道朕这次摆宴的目的是为三弟接风,不过除了这个,太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所以朕还想借此为太子选一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妃,众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一出口,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穆清歌亦有些吃惊。 四处找了找却并未发现太子的身影,想了想记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太子好像是因抱恙的缘故一直在自己殿里修养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将她的亲事推迟,上一世倒不曾有这一出。 底下已经有不少大臣心动了。 这可是正妃,假以时日太子登基,自己的女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国丈! 家里有年纪合适女儿的大臣皆神情激奋,年龄对不上的大臣皆扼腕叹息。 正有人要毛遂自荐,不防一旁半天都没有开口的顾子衿像是不经意道:“听闻丞相家的女儿才貌无双,皇兄倒是可以瞧瞧。” 这么一说,立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李欣儿跟李妍儿身上。 皇上也看了过去,若有所思道:“是了,想来丞相的两个女儿都及笄了吧。” “回皇上,已经及笄了。”李丞相连忙上前行礼道:“只是……” “但说无妨。” “微臣的大女儿前些时日已经许给了陶大人。” “原来如此。”皇上忽然笑了笑。 “元城倒是个动作快的,对了,近日你与清歌相处的可还好?” 这话倒显得明知故问了,若真处的好,又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娶别的女子,穆清歌觉得有些好笑。 陶元城站起身答到:“回皇上,一切都好。” “那朕便放心了,朕还怕你不愿这桩婚事呢。”皇上说着,眯着眼睛扫过穆清歌。 “臣不敢。” “你同朕不必这般生分。” 皇上再次笑了笑:“既然大小姐已经有了归宿,朕也不会夺人所好,李丞相,二小姐可有婚配?” “还不曾。” 李丞相说着,冲一旁的李妍儿招了招手道:“妍儿过来见过皇上。” “是。”李妍儿欣喜若狂,却努力掩盖着不叫人看出来。 轻轻柔柔的走到大殿中间:“臣女见过皇上。” “嗯,倒是个好的。” 皇上点点头:“找个时间将生辰八字拿了跟太子的合上一合吧。” “全凭皇上和爹爹做主。” 李妍儿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能显示出自己想嫁的意思来,便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虽然一切都看似顺其自然,可穆清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尤其是顾子衿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提,实在有些奇怪,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带着疑惑,穆清歌看向上方正襟危坐的男子。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顾子衿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穆清歌一阵心虚,赶紧看向别处。 皇上摆明相中了李妍儿,其余的人虽遗憾却也收敛了心思。 用完饭,后花园的戏台子早已搭好,一众人便朝着后花园移去。 李妍儿故意走到穆清歌前面扬起脸可惜道:“若不是穆姐姐你要嫁给陶大人,说不定今日皇上也不会看上妹妹做太子妃呢。” “八字还没一撇,妹妹与其在我面前炫耀还不如祈祷跟太子的生辰八字能合上吧。” 穆清歌淡淡一笑,顾盼生姿。 “你什么意思!” 李妍儿正在得意的劲头上,猛的被人这么一打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啊,只是听妹妹这口气还未嫁给太子便以太子妃自居,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妹妹有多轻浮,作为姐姐才适当的提醒你一下而已。” 穆清歌回答的一本正经。 李妍儿想了想,忽然冷笑一声:“你不过是嫉妒我罢了。” “你引以为傲的,或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穆清歌敛起笑容,这句话,同样是说给李欣儿听的。 “你!”李妍儿忽然发现现在的穆清歌似乎总能把她气到没话说,心里不由得的郁闷至极。 余光瞥到后边皇上和顾子衿正朝这边走来,忽然灵机一动,一抹阴狠的笑爬上嘴角。 穆清歌本不想跟对方再做纠缠,就要转身离去时,李妍儿忽然一个晃身,直直的朝地上摔去。 地上是碎石子铺成的路,李妍儿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是以往地上一擦,细嫩的胳膊瞬间便沁出了血渍。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地上的李妍儿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那楚楚可怜得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穆清歌听着李妍儿的质问,瞬间便明白过来李妍儿是想诬陷自己。 上一辈子这样的事李妍儿没少做,现在,还想用这种小把戏对付她么。 一旁的李欣儿不愧是李妍儿的亲姐姐,反应也是极快。 瞬间蹲下拿起手帕边替李妍儿擦拭伤口边用皇上跟顾子衿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 “穆姑娘,你若是觉得我妹妹不配与太子合生辰八字那么便去找皇上提议好了,在底下这样欺负她算个什么事,莫非你觉得你是元城的正妻便不将我们丞相府放在眼里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李欣儿还是这般厉害。 穆清歌冷眼看了看两人:“你说我欺负她,可有证据。” “你都将妍儿伤成这样了,还要什么证据!”李欣儿心疼的将李妍儿扶起来。 “怎么回事?” 沉着的声音响起,果不其然,皇上走近后问道。 “皇上,顾王爷。” 众人行了礼,李欣儿柔柔道:“是穆姑娘,本来我们走的好好的,她突然过来说我妹妹配不上太子殿下,还将我妹妹推倒在地,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留疤。” “叫御医过来。” 皇上看了看李妍儿受伤的胳膊吩咐道,接着转向穆清歌:“你真那么说?” 穆清歌丝毫没有慌乱,答到:“民女不曾说那些话,皇上的决定民女怎敢质疑。” “那李妍儿为何受伤?”皇上倒没有急于给穆清歌定罪。 “这个,皇上恐怕得问她自己了。” 穆清歌淡淡一笑,余光看了看旁边的顾子衿,依旧是板着一张脸,没有做任何表示。 “穆姐姐,妍儿自知才疏学浅无法同你相比,可也是打心底爱慕太子殿下的,你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李妍儿说的梨花带雨。 “发生什么事?”这边的动静使后边不少人都围了过来,陶元城亦在列。 “陶大人,再过些时日我也是要叫你一声姐夫的,可穆姐姐她借着自己正妻的身份屡屡欺辱我,您是不是应该好好管管。” 李妍儿再次恶人先告状。 “穆清歌!”陶元城闻言脸色一黑。 “这段时间我以为你变得懂事了,不想还是这般娇纵不堪,你就不能安分些少给我惹事!” “大人这话是不打算听我辩驳就要给我定罪了?” 穆清歌满眼失望,李妍儿这一套,在他这里一如既往的好使。 “妍儿都已经受伤了,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陶元城怒意不减。 “她受伤可与我没关系。” 穆清歌笑了笑:“更何况皇上在此,定能明察秋毫,孰是孰非,陶大人不如歇歇等皇上来判。” “皇上。”陶元城拱了拱手:“此事是臣管教无方,叫皇上和顾王爷见笑了。” “无妨。”皇上摆摆手。 “皇上~” 见皇上不像陶元城那般护着她,李妍儿只觉得自己下的料还不够猛。 便跪下道:“妍儿觉得穆姐姐说的有道理,太子天人之姿,岂是臣女可以配得上的,皇上还是收回成命为太子另择佳偶吧。” “莫说气话。”皇上语气严肃起来:“这又不是儿戏,朕说你可以,你自然是可以的。” “可是………”李妍儿怯怯的看穆清歌一眼:“臣女实在是不想受人诟病。” “妍儿放心,此事本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七章 将计就计 虽然当着皇上的面陶元城不好做出太嫌弃穆清歌的样子,却也难掩此时的不悦。 向着穆清歌道:“你飞扬跋扈闹成这样,罚你今日回去后抄十遍女戒,三日内亲自送到丞相府以示赔罪!” 穆清歌皱了皱眉。 陶元城啊陶元城,如果爱他就是要接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的话,那么她真的很庆幸她现在已经清醒了。 亲自去找李妍儿赔罪,她们还不将她生吞活剥了踩到泥里去。 “陶大人,您的武断真令民女敬佩。” 穆清歌掷地有声道:“只是清歌斗胆,还是希望为自己说上两句。” “穆清歌!你还想怎么样?!”陶元城此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民女并不想怎么样,只是不希望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而已。” 穆清歌轻巧的一转身,走到李妍儿面前:“方才你说我推了你,请问妹妹,我是如何推你的?” “姐姐,你……算了,今日之事我不想追究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回去将伤口敷一敷就是。” 李妍儿做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忍气吞声的柔弱姑娘,更叫人相信是穆清歌欺负她了。 穆清歌闻言笑起来。“妹妹这话可不对,你说我推你,可大家也看到了,方才明明是我在你前边,敢问背对着你如何推你?” “再者宫里宫女众多,想来那时经过的也不在少数,难道妹妹非要我请皇上将这宫里的宫女一一的叫出来对证?” “我……”李妍儿有些傻眼。 她只是临时想到栽赃穆清歌的,又哪里会想的这么周全,若是真有宫女看到真相,这么短的时间她连去收买都来不及。 看着李妍儿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陶元城到底是在君王面前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一个步子上前将穆清歌拉开道:“你不要强词夺理,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耽误了皇上看戏。” 好一个强词夺理,穆清歌又是一阵心凉。 她被冤枉,他冷眼旁观还要罚她,现在真相就摆在眼前,他却要袒护李妍儿。 穆清歌唇角绽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作罢?那大人觉得民女还用不用抄女戒,用不用登门道歉呢?” “皇上。”恰逢此时御医背着药箱赶到。 几番下来,有些东西已经浮出水面。 可皇帝虽是个明白人,但是……他有他的顾虑。 现下正好有个台阶便挥袖乏了一般道:“不过是女儿家的玩闹,没必要弄得这般剑拔弩张,既然御医来了,妍儿不如先去将伤口包好再说。” 一句话,李妍儿松一口气,顺着这个台阶下来道:“是。” 她怕再呆下去真的对她不利了。 愤恨的偷偷瞪了一眼穆清歌,李妍儿暗暗发誓,今日这伤她记着,绝不能白白的疼了。 穆清歌抿起嘴角还想说几句,余光忽然再次看到顾子衿,冲她摇了摇头。 这是在提醒她? 那清冽的目光好似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及时的提醒叫她恢复了理智。 是的,她太心急了,纵然今天证明了李妍儿是自己摔倒的又能如何。 陶元城帮着她们,皇上也明显不想此事再扩大,她若继续说下去,说不定还会让几人狗急跳墙。 穆清歌叹一口气。 她只是被陶元城的两面三刀激了堵的慌才忍不住想出一口恶气的,到底是还不够稳重。 不过来日方长,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穆清歌目光一凛,退到一旁。 而一旁的顾子衿也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她的处境,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差上一些。 李妍儿被李欣儿带着去包扎伤口了,穆清歌跟在皇上几人身后朝戏台子又去。 期间她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顾子衿,方才多亏他的提醒了,那清冽的目光虽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叫她无端的平静下来。 不过她知道,顾子衿之所以这么好心不过是怕她误事罢了。 少时,众人便来到了戏台子面前。 今日这出戏是讲一个民间流传的爱情故事,穆清歌上一世看过,结局不甚好,赚足了她的眼泪。 兀自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有宫女过来上茶。 穆清歌端起热乎乎的茶喝一口,浓浓的香味驱散了寒意。 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没唱几句,李妍儿便换了一身衣服和李欣儿走了过来。 有了方才的事,李妍儿明显收敛一点,只趾高气扬的看了穆清歌一眼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李欣儿坐到陶元城身旁,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开心的笑着。 这时又有一位宫女上来为穆清歌添茶,那宫女大约有十三四,一直不自然的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局促。 穆清歌看了看那宫女略微有些发抖的手,不动声色道:“小心些,可莫到了圣上面前也这般。” “是,奴婢知道了。”那宫女一直不敢正视穆清歌,福了福身,快速的退下了。 穆清歌看了看眼前的那杯茶,一抹笑意绽开。 看来李欣儿果然还是给她准备了惊喜,既然她这么主动,她何不将计就计呢。 轻轻的将茶杯拿起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再用手帕擦拭嘴唇的间隙将茶水全数吐出。 反复几次,穆清歌余光看见李欣儿那头露出了得逞的样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佯装头晕的靠在桌子上。 她坐的位置本来就偏,加上也没有谁在意,是以除了本来就居心叵测的李欣儿以外竟无一人注意到这边。 李欣儿看着时机成熟,便同李妍儿打了个眼色,朝着陶元城道:“元城,这戏吵的我头疼,我想出去转一转。” “严重吗?”陶元城关切道。 “无妨,想来走一走就好了。”李欣儿巧笑倩兮。 “那我陪你去吧。”陶元城说着就要站起身。 李欣儿忙将他按住:“皇上都在这里,你走了实在说不过去。” 陶元城想了想也是,便嘱咐道:“那你自己小心。” 他不甚放心是因为毕竟他与穆清歌实在都做不出相亲相爱的样子。 顾子衿又不傻,应该已经看出来之前的情报不过是他故意传出误导他的消息罢了。 他怕顾子衿明白过来立马对李欣儿动手,可同时又觉得皇宫戒备森严,且有自己的暗卫跟着李欣儿。 顾子衿又在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出任何差错才对,便没有阻拦。 李欣儿得到同意后轻巧的退了下去。 日落黄昏,橘红的云彩铺满了半边天。 李欣儿站在一个假山处,看着被暗卫架着过来的女子露出一抹狠毒的神色来。 “穆清歌,过了今晚,我看你还怎么得意,你不是能说会道?我到要看看你如何说得清。”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暗卫在一旁问道。 “将她拖到太子寝殿。” “是。” 太子寝殿?莫非她想… 穆清歌听着李欣儿的话陷入了深思,接着感觉有人将她扛起来走的极快。 她倒不急于睁眼,因为她清楚,事情还没完。 就在左拐右拐的无数次,穆清歌觉得五脏都要摇的搅在一起时。 暗卫终于停了下来,李欣儿在一旁气喘吁吁,问道:“太子里边可办妥了?” “回小姐,已经办妥了。” “那就好。” 李欣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看着躺在地上的穆清歌狰狞的笑了笑道: “这可是本小姐专门托人去相思苑里买回来的好东西,如今便宜你了。” 说着,就要蹲下往穆清歌嘴里塞。 穆清歌心底一阵惊讶,李欣儿竟然真的是想给她下药把她送到太子那里去。 如此歹毒的心思,她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幸好今日她警觉,若真中了招,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雪白的粉末快要倒入穆清歌嘴里,她忽然猛的睁眼。 右手捻出一颗药丸塞到李欣儿嘴里并将她的下巴使劲儿一抬,叫她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将药丸吞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饶是离得如此之近的暗卫也楞几秒。 李欣儿脸涨得通红,猛的将眼珠子瞪大,嘴巴也张大了,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变故道: “怎么回事?穆清歌,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晕?!” 话音刚落,一旁几个暗卫忽然砰砰的几声全部倒地。 穆清歌拍拍手,不慌不忙的拿出手帕将小指指甲里的白色粉末尽数清理掉,又吹了吹才道: “陶元城的暗卫不过如此,中了我的迷药都这么后知后觉呢。” 是的,这个迷药,早在暗卫扛着她跑时她便下了。 穆清歌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实在对不住,你找的那个宫女破绽百出,叫我不怀疑都难,李欣儿,你找人的眼光似乎差了些。” “你!”李欣儿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怒不可遏。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你猜呢。”穆清歌慢悠悠的道。 李欣儿立时转到一边用手扣着嗓子企图将药丸吐出来,穆清歌绝魅一笑。 “李欣儿,你以为,我只给暗卫下了迷药吗?” “你………” 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李欣儿的心头。 这绝望使她浑身冰凉,只感觉舌头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意识开始涣散,李欣儿带着恨意的看着穆清歌,似诅咒道:“穆清歌,你不得好死!” “你想陷害我时,怎么没有想到自己会不会不得好死!” 穆清歌捡起一旁掉落的小瓶,悉数将它倒在李欣儿嘴里冰冷道:“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说完就要将李欣儿往太子寝殿里拖。 谁知李欣儿撑着最后一口气,见穆清歌靠近,使出全身的力气吹去。 一阵药粉扑面而来,穆清歌因没有防备吸了不少。 李欣儿眼睛猩红,疯狂的笑起来:“穆清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另一边,因为李欣儿长时间没有回来,陶元城便有些担心,派了不少的人去找。 这时一位宫女神色慌张的小跑到陶元城面前道:“陶大人,不好了,奴婢方才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陶元城站起身,眉头突突直跳。 若是穆清歌在场,那么她一定会发现这个宫女正是那个给她添茶的宫女。 “奴婢看见……穆姑娘进了太子的寝宫,而且两人似乎……似乎很是亲密。” “你说什么!”陶元城双手紧紧握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抖然立起。 小宫女被吓的脸色一白,猛的跪在地上。 “大人,也可能是奴婢眼花了,大人息怒。” 一旁的皇上和顾子衿自然也听到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几人神色各异。 皇帝拍案而起道:“你到底看清了没!” 宫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惶恐道:“皇上,奴婢应该是……看……看清了。” “皇上,咱们不如过去看看一切便见分晓,我相信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李妍儿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那表情还参杂着对太子的爱恋,小女儿姿态一览无余。 “也好,不如过去看看。”皇上狠狠的瞪一眼地上的宫女率先朝太子寝宫走去。 陶元城此时血红着眼睛的跟在后边,他在想,若穆清歌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那么他大概会一巴掌劈死她! 而李妍儿这边虽未等到李欣儿回来,却还是不疑有他,只觉得李欣儿应该是得手了。 这是她们之前包扎伤口时说好的,李欣儿借故出去,使陶元城派人去找,找的时候再由宫女说看见穆清歌偷偷进了太子的寝宫。 如此一来,大家定要去探一番究竟,而穆清歌和太子因中了合欢散只怕也是好事将成。 大家过去捉奸在床,料她穆清歌是有口难言再也洗不清了。 到时候她成为了勾引太子的荡妇,还如何嫁给陶元城做正妻。 如此伤风败俗只怕还会被整个邑都人人喊打,她穆清歌便再也不能在邑都立足了。 李妍儿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穆清歌走投无路任她欺凌的凄惨模样。 只有顾子衿平静的走着,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倒与几人的各怀鬼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大会儿,几人来到太子寝殿外。 隔着门,里边果然断断续续的便传出女子的娇喘声,即使是夜幕降临寒气逼人,也能感受到屋内的情况有多火热。 众人脸色一变,就是顾子衿也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莫非她真的…… 第八章 老鸨作证 李妍儿眼眶一红,掩面道:“难怪白天穆姐姐要推我说我配不上太子,原来竟是她自己……” 说着,像是接受不了这件事一般,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被李妍儿这么一说,大家就更能断定里边的女子是穆清歌了。 “混账啊!”皇上一声厉喝。 陶元城立时猛的上前一脚将门踢开,脸色沉的可以滴的下来水。 “穆清歌,你想死!” 屋内因为没有点灯显得有些暗,男女重重的喘气声仍未停下,金丝云顶的床榻上,两具身体忘我的缠绵着。 陶元城勃然大怒,眸子可怕地抽缩着,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女子拉开。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女子似乎因为疼痛瞬间清醒了一些,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整个脑袋嗡的一声,化作一片混沌。 陶元城此时也已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猛的退后几步,满脸的不可置信:“欣儿,怎么会是你。” 这床铺上片缕未沾的女子,不是李欣儿又是何人。 李欣儿恢复了理智,慌乱的拉过一旁散落的衣服将自己娇美的躯体盖住。 眼泪瞬间决堤道:“不,元城,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不是的。” 太子在一旁显然也慢慢清醒了过来,他皱着眉头也随意拉了件衣服套上,沉默不语。 这时外边大多人已经走了进来,有宫女掌了灯,整个寝殿顿时明亮起来。 这样的明亮让李欣儿无比的难堪,只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李妍儿第一个认出李欣儿,快速的跑过去惊讶道:“姐姐,怎么会是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忙补充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太子在一起。” 皇上进来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是李欣儿后心底忽然松了一口气,甚至生出一丝欣喜来。 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露出欣喜,便朝着太子吼道:“混账,还不滚过来解释解释!” “父皇。”太子顾天煜跪下道:“儿臣并不知怎么回事,应该是有人下了药。” 说完,鄙夷的看了一下李欣儿。 李欣儿何时尝过这样的眼神,她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大小姐,都是被人追捧的。 可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身体不由得有些发抖。 “下药?”皇上神色一凛。 “来人啊,好好给朕查一查,到底是谁敢把主意打到太子头上!” 这话说完,李欣儿又颤了颤。 绝望的看向陶元城道:“元城,是穆清歌,是她害得我,这并非我本意啊。” 陶元城那般高傲,又怎能再直面李欣儿,更何况这样的事,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了吧。 可李欣儿毕竟是他爱的人,这样的打击,叫他犹如五雷轰顶。 陶元城眼睛血红道:“真的是她?” “是的,元城,你信我。” 李欣儿痛苦的捏紧自己的衣物,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想毁了穆清歌,若是她不曾策划这一切,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再叫我。” 门外,清脆的声音响起,穆清歌走进来。 还未站定,只感觉面前忽然闪过来一道人影,正要开口时,只听“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声伴着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刮过。 穆清歌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短暂的愣神过后,穆清歌抬头。 众人就看见女子本是洁白如玉的脸颊高高地肿起,嘴角甚至流了血。 所有人都觉得,经受这样一巴掌之后绝大部分的人会哭,会闹。 可穆清歌都没有,她就那样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陶元城。 不哭不闹道:“不知陶大人为何这般大的火气。” 陶元城居高临下的站着,听着穆清歌的质问,他有些错愕的举起自己的手掌。 没想到他竟下了这么重的手。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穆清歌,也没有一个人为她说句公道话。 李妍儿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还想给穆清歌一巴掌,却在途中被穆清歌稳稳的截断。 “怎么,是觉得我好欺负,所有人都要来打两巴掌发泄?!” 这话都说出口了,皇帝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这件事朕一定会调查清楚,清歌先起来吧。” “是。”穆清歌甩开李妍儿站起身,四处扫了一圈。 李欣儿依旧哭着,看着穆清歌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穆清歌无所畏惧,不依不饶道:“陶大人,民女还不知道做错什么叫大人这般动怒呢。” 不说还好,一说陶元城的怒气又蹭的一下冒出来,横眉怒目道:“是你陷害欣儿的?!” “陷害她?” 这么一提,穆清歌才像刚看到李欣儿的狼狈一般。 “民女不知啊,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衣衫不整的在太子这里。” “你这个贱人!”李欣儿恼羞成怒。 “你还在这里做戏,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都是你害得,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穆清歌迷惑的看向皇上,坦坦荡荡道:“皇上,民女真的不知为何会这样,还请皇上明查。” “朕知道了。” 这时在屋内检查的太医跪下道:“皇上,臣查过了,这殿里确实有合欢散的余味。” “合欢散?”皇帝沉下脸来,竟然真有人敢算计皇室! “是,且看这合欢散的力道,应该是相思苑独有,旁的地方绝不会有如此力道。”太医恭敬道。 “来人啊,去给朕查,到底是谁在相思苑买了这肮脏的东西!”皇上甩袖,不怒自威。 听到这里,李欣儿大惊失色,是她派人去买的合欢散,若是被查出,不是坐实了她自己买药勾引太子! 想着,李欣儿只觉得心如死灰,犹如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地上。 夜凉如水,太子寝殿的气氛压抑至极。 穆清歌不时的稍稍将手伸进衣袖深处,用尖锐的指甲使劲一割,疼痛猛然代替了身体的躁动。 而在这之前,细嫩的胳膊上已经有了数道伤口。 鲜血染红了里衣的袖子,黏黏腻腻的叫人有些难受。 那时她也吸入了一些合欢散,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压制。 半晌,相思苑的老鸨总算到了。 行了礼之后,皇上说道:“你不必害怕,如实讲知道的道来便好。” “是。”老鸨恭敬无比。 “近日有人在你那里买了些合欢散,你可还记得都有些谁?” “这………”老鸨明显有些疑虑。 “朕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如实说来!” “前些时日,是有人到我这里买了些合欢散,这药力道大,一般不会有人买,所以民妇记得清楚。” 老鸨说完忽然巡视了一圈,指着穆清歌道:“是穆姑娘,是她过来买的。” “我?”穆清歌不可思议的皱起眉头。 顿时明白过来她还是被摆了一道,想来已经有人提前在老鸨那里打点好了。 李欣儿在老鸨出现时本已经认命,但突如其来的转机令她精神一振。 瞬间便哭喊道:“元城,你现在总该信我了吧,真的是那个贱人,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穆清歌感到好笑,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再说了,她都已经跟太子有过夫妻之实了,莫不是还以为陶元城会要她不成。 老鸨的指证顿时让穆清歌成为众矢之的。 陶元城怒火中烧,走到穆清歌面前:“毁了欣儿对你有什么好,你以为毁了欣儿我就会爱上你吗?穆清歌,我永远不会,你是如此的让人恶心。” 说完,再次扬起手就要落下来。 意料之外,陶元城这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来,顾子衿及时的挡在前边抓住陶元城的手腕不屑道:“护国公就这般喜欢打女人?” “她该打!”陶元城眯着眼睛散发出危险的光来。 “再说,这好像是本大人的家事吧,王爷越矩了。” 本以为这么说顾子衿就会退让,谁知顾子衿却反而上前一步冷冷道:“护国公适合而止,她只是个女子。” “你见过这般歹毒的女子?!” “歹毒。”顾子衿仔细玩味着这两个字。 忽然看了穆清歌一眼:“若是够歹毒就好了。” “顾王爷好像很了解我的未婚妻。” “有的人,看一眼便知。” 两人针锋相对,都不退让。 这时李丞相急急的赶了过来,见到李欣儿狼狈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 跪到皇上面前道:“皇上,欣儿一直乖巧懂事,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皇上明查。” 那痛心疾首的样子十分催人泪下。 穆清歌瞬间便明白过来,难怪出事这么久李丞相都不曾露面,原来是去为李欣儿收拾烂摊子去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皇上虽然欣喜顾天煜是同李欣儿欢好的。 但并不代表他赞同用药这等卑劣的事,更不赞同有人能算计皇室。 于是带着怒意道:“穆清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穆清歌上前行了礼,掷地有声道:“民女当然有话要说,因为民女是被冤枉的。” “哦?人证在此,你还不承认?” “皇上请容民女一问便知。”穆清歌说着,转到老鸨身旁。 “妈妈可知道说假话的后果?” “民妇自然知道。”老鸨不知道穆清歌意欲何为,便战战兢兢的答到。 “知道就好,说假话,是要被诛九族受炮烙之刑的。” 穆清歌故意说的严重,却见老鸨并没有被吓到。 便转了话题道:“你说是我去相思苑买的合欢散,请问具体是哪一天啊?” “这……反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老鸨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妈妈不是说一般不会有人找你买合欢散所以你记得清楚吗?这会儿怎么说的这般含糊其辞。” “我………”老鸨不停地擦着汗,心惊胆战。 “就是这几天的话,是六日前吗?” “不……不是。” “是五日前?” “不是。” “四日前?” “好……好像是。”一连问两个都说了不是,老鸨只想脱离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便胡驺道。 “四日前?!妈妈确定?”穆清歌凑过去,提高声音问道。 “不……不,我记错了,应该是三日前。” 穆清歌的反应让老鸨觉得不妙,立时便改口道。 “三日前?妈妈这次可确定了?”穆清歌依旧凑上去问道。 “对,就是三日前。”老鸨也是放手一搏,确定道。 “三日前啊。”穆清歌踱着步子走到顾子衿身边笑了笑。 “三日前我刚好被王爷请去做客了,又怎么有时间去你那里买合欢散呢?这件事,陶大人也是知道的吧。” “确有此事。”顾子衿惜字如金,却还是对她的话表示了肯定。 老鸨没想到自己这么背一下撞到死胡同。 刚想再改口,却被穆清歌打断道:“妈妈该不会又要说你记错了吧。” “自然不是。” 老鸨笑的难看至极,但为了活命还是继续狡辩道:“只是姑娘您虽然去王爷府上做客,那并不代表你不能派人来买啊。” “妈妈这话倒有趣了,若是我派别人去买,为何你方才一进门又斩钉截铁的指着我说是我去买的呢!” 穆清歌说着猛的换了个神色。 “你这婆子,前言不搭后语,摆明了是欺骗皇上,若再不说实话,就真的没有一丝活路了!” 老鸨被穆清歌突然爆发的气势震慑住,呆楞的跪在地上一时没了反应。 穆清歌眼见老鸨被吓到了崩溃的边缘,接着又柔声道: “整个天齐国还有人大的过皇上?你不要害怕,说了实话,皇上不会杀你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此时的老鸨明显有了一丝动摇。 穆清歌刚想趁热打铁,不防李丞相一声怒喝:“穆清歌,你想威逼利诱她说假话吗?!” “清歌不敢。”微微的笑了笑。 穆清歌附到老鸨耳边道:“妈妈可要想好,就算你今日帮了她们,可为了我以后再无法翻身,你确定他们不会杀你灭口,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险的,你死了,这个真相才会永久的埋藏下来。” 这句话说完,老鸨果然变了脸色。 穆清歌说的很有道理。 是以老鸨忽然下定了决心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 “皇上,民妇记起来了,来买药的是李小姐,相思苑里许多姑娘都可以作证,皇上饶命,民妇不是有意说谎啊。” 第九章 下不为例 这戏剧般的变化叫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李欣儿面如土色的靠在柱子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 完了,一切都完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丞相气的胡子都抖起来,反应倒是极快。 直接磕头道:“皇上恕罪,微臣管教无方,竟叫小女酿下如此大错,愿听皇上发落。” 皇上看了看李丞相,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李欣儿做出这等事来。 只按耐下心底的不舒服道:“太子一介男儿倒也没什么,只是欣儿本与元城……” “皇上。”陶元城铁青着一张脸,似乎还没接受是李欣儿去买合欢散的消息。 良久,闭上眼睛沉沉道:“即是欣儿移爱太子,元城愿意退出,祝福他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说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事,他无疑是最丢脸的那个。 “元城……”李欣儿泪眼朦胧低低的唤着。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 都怪穆清歌,若不是她,再过不久她就会是元城的新娘了。 前所未有的恨意从眼中迸发,她一定不会让穆清歌好过的。 “那我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偏离了轨道,李妍儿再也绷不住了站出来道。 若是姐姐嫁给顾天煜,那她怎么办,她才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啊! “妍儿!”李丞相忙将李妍儿拖到身后。 “妍儿与太子八字不合,倒是欣儿与太子良缘夙缔,陶大人成人之美,欣儿不日便会嫁给太子殿下。” “爹!”李妍儿瞬间抓狂,太子妃之位是她的,皇后之位也是她的! “退下!”李丞相怒喝。 心底也止不住的苦涩,明明几个时辰以前他还是大女儿要嫁给护国公二女儿要嫁给太子一时最风光无限的人。 谁知变数来的这般猛烈,这两个女儿做的事,糊涂啊! “我不。”李妍儿期期艾艾的看向顾天煜。 却发现对方连正眼都懒得给她,心底更是难受的无以复加。 穆清歌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同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不是她提前防范,只怕下场比这惨多了。 李欣儿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 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陶元城失望透顶的看一眼李欣儿,终是再也待不下去大步离开。 皇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对着一旁噤若寒蝉的老鸨道:“将这婆子拉下去打三十大板放回相思苑。” 穆清歌本想阻拦,因为她还想让老鸨将李丞相收买她的事和盘托出呢。 不防脖颈处一痛,一句话堵在喉头。 奇怪的向后看去,顾子衿冲她再次摇头。 穆清歌有些憋屈,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半晌终于还是沉住气没有开口。 老鸨凄惨的叫喊声在殿外响起。 皇上乏了般的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再提,夜深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是。”众人行礼告退。 皇上都发话了,穆清歌也跟着转身离去不再看身后几人愤恨的眼光。 来的时候是坐的陶元城的马车,走的时候陶元城却先走了。 穆清歌叹一口气,有些无计可施。 站在长长的甬道处正忧虑自己该怎么出宫时,一道暗红的身影在不远处冷声道:“过来。” “嗯?”是顾子衿。 “本王送你一程。” “有劳王爷。”穆清歌这时不敢再矫情,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连隐坐在前边驾车,车内静的可怕,穆清歌能清楚的听见顾子衿的呼吸声。 她觉得自己毕竟蹭了人家的车,不好做出太冷淡的模样,便开口道:“王爷给我的药我已经给李欣儿吃下了。” “嗯。”声音淡漠,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既然如此,王爷是不是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呢?” 是的,那天为了表明自己愿意与顾子衿在同一条船上,穆清歌主动提出要帮他给李欣儿下药,条件是必须将她的解药给她。 “待梨儿的解药拿到,我自然会为你解毒。” “你骗我,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将药给李欣儿吃了就给我解药的!”穆清歌激动道。 “可如今这般变数,你觉得陶元城还会为了李欣儿换梨儿的毒药?” “那也与我无关,反正我答应的事情做到了,还请王爷也说话算数!” 情绪起伏有些大导致血气上涌,穆清歌刚说完,浑身忽然一热,身体出现一股异样的感觉。 糟糕,怎么忘记自己还中着合欢散了! 这股燥热来势汹汹让她完全把控不住,内心不断的有一个声音怂恿着自己扑向一旁的男子。 顾子衿坐的端正,忽然感觉一阵独属女儿家的芳香扑如怀中,低头时,正好对上穆清歌迷离的眸子。 截然相反的行为不难让人看出她此时是迫不得已的,顾子衿很快猜出了原由:“你也种了合欢散?!”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更何况还是个快嫁人的女人。 正要将她推开,只听女子用带着情欲的声音保证道:“王爷放心,民女断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嗯?”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她图谋不轨不成。 淡淡的女儿香不停的从鼻尖涌入,顾子衿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对眼前女子的亲近产生反感。 “民女现在已经无力,还望王爷大发慈悲将民女移到池塘处。” 女子的声音是极力忍耐的,顾子衿默了默,忽然一把将她抱起从马车飞身而下。 月色如水,有清冷的梅花香缭绕左右,穆清歌贴在他的胸口,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 那样有力,叫她忍不住红了脸,这亦是她第一次与男子这么亲密的接触。 忽而,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道:“下不为例。” “是是是。”穆清歌答应的爽快,双眸却透露出一丝寒意,不会再有下次了。 身体越来越燥热,由内而外的渴望让她脑子一片混沌。 就在最后一丝理智快要失去时,只感觉身体忽然一空,接着啪的一声被扔了出去。 刺骨的凉意猛然袭来,一个寒颤叫穆清歌立时清醒。 她果然被移到了池塘里,答应她的事,顾子衿办的很一丝不苟…… 穆清歌冻得全身僵硬,看着岸上负手而立的男子打了个喷嚏道:“谢了啊。” 顾子衿不语,眯着眸子打量起穆清歌来。 中了合欢散这么久还能保持清醒,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有的毅力吗? 穆清歌站在池塘里全心全意的抵抗着合欢散的药力。 湿掉的衣衫跟发梢已经结起了冰,但体内的那股劲儿依旧在乱窜着。 许久。 “出来。”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女子倔强的站在水中,嘴唇一片乌紫。 “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我体内毒素未清完。” “蠢。”再次吐出一个字。 顾子衿脚下一踏,飞向池中将浑身已经冻的没有知觉的穆清歌捞起。 穆清歌一离开水面,体内立马狂躁起来。 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叫她有些难以招架,望着顾子衿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生怕眼前的女子做出个什么事来,顾子衿迅速的伸出手用力砍在她的脖颈上,女子便幽幽的倒在了怀里。 湿透的衣衫不停地滴着水,甚至也将顾子衿原本干燥的衣物浸湿。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冷着一张脸快速的在城内移动着。 穆府,一道黑影落在穆清歌的院中,紧接着一脚将门踢开走了进去。 仔细看时,黑影怀里还抱着个人。 顾子衿先将穆清歌放到床上坐好,自己则坐到穆清歌背后想用内力将她体内剩余的合欢散清除。 一阵暖意自手心晕开,随着这暖意,两人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干,穆清歌皱起的眉头也慢慢的平缓开来。 半晌,顾子衿收起内力,神色复杂的将她放了躺好。 正要离开,不防穆清歌的一只胳膊从床上滑落,借着皎洁的月色,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上面有几道狰狞的伤口。 原来她是靠这个方法坚持不让合欢散发作。 顾子衿漆黑的眸子沉了沉。 这个女人,还真是对自己下的去手。 从怀里掏出两瓶上好的金疮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才伴着黑夜离去。 出了穆府,一辆马车停在转角处。 顾子衿走进马车沉沉道:“去查一查穆清歌,本王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是。”隔着车帘,连隐答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禀报道: “王爷,那个送茶的宫女已经自尽了,想来应该是李丞相怕再节外生枝做的。” “无妨。”顾子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盯着陶元城。” “是。”连隐答完,猛的一扬鞭,马车顿时飞奔起来。 一夜无梦,穆清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自重生以来她好像还从未睡得如此香甜。 听若从外边进来时吓了一跳:“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清歌愣在原地,对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昨夜她泡在池子里,然后顾子衿好像将她捞了出来,再然后后脑勺一痛,接着就失去知觉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末了穆清歌干笑一声:“昨夜回来的晚,就没吵醒你了。” “原来是这样。”听若点点头:“我跟公子还以为你要在皇宫留宿呢。” “怎么会。”穆清歌从床上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没道理啊,昨夜她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她以为出来后怎么都是要丢掉半条命的。 可她现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连风寒都没有得。 莫非是顾子衿? 昨夜应该也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吧,可当时自己浑身湿透…… 穆清歌猛然低下头有些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好,还是原来那件,也妥帖的穿在身上。 “咦,这是什么?”听若拿起一旁的瓷瓶打开闻了闻。 “是上好的金疮药唉,小姐,你怎么会有这个啊,你受伤了吗?” “金疮药?”穆清歌上前接过听若手里的瓷瓶,顾子衿也看到她的伤口了? 眸光闪了闪,穆清歌将瓷瓶收好道:“好了,我没事,你去拿件衣服来我换上。” “是。” 换好衣服,又梳洗了一番。 穆清歌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给顾子衿道一声谢的,毕竟人家不仅在皇宫及时的提醒了她,又好心的载了她一程,最后还给了她金疮药。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登门道谢。 哪知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拦在了前边。 “陶大人。”听若极不待见的行了个礼道。 “嗯。”陶元城看起来比昨日憔悴了不少,许是一夜未眠,所以眼圈有些发黑。 他就这样沉着脸看着穆清歌,久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道:“穆清歌,现在你满意了吗?” “陶大人此话怎讲。”穆清歌心平气和道。 “你的计谋成功了,欣儿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抢我了。” “陶大人您多虑了,您从哪里看出来我现在要抢您的?”穆清歌觉得好笑。 “好,不说这个,欣儿身上的毒药是你给她下的?”陶元城语气凝重。 “什么毒药,民女不知道。” 穆清歌揶揄的扬起下巴:“民女还以为陶大人一大早过来堵在门口是因为担心昨夜被你扔在皇宫里的未婚妻呢。” “你别装蒜!”陶元城不耐烦道:“欣儿她已经过来告诉我了,就是你昨夜喂她吃了毒药。” “若说到毒药,拜大人所赐,民女现在身上也重着毒呢。”穆清歌像是漫不经心道。 “穆清歌,我再问你一次,欣儿身上的毒药是不是你下的!” 陶元城眼里已然盛满了怒意,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是又怎么样。”穆清歌紧了紧手指,挑衅般的看过去。 “真的是你!”陶元城眼中怒意更甚,一只手牢牢地捏到她的喉咙处:“解药呢?” 喉头一窒,穆清歌猛的皱起眉头。 “陶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小姐!” 听若在一旁焦急的大喊,刚想上前阻止,却被陶元城一掌推开。 陶元城的手在发抖。 眼前的女子,明明柔弱的他只要稍一用力就会香消玉殒,可她眼里却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 她穆清歌就不能服软一次?为什么总是这般傲气。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这股傲气,无端叫人讨厌的很。 第十章 你怎么不去死 不多时,穆清歌因为呼吸困难脸色变得惨白。 就在她以为他真的要杀了她时,陶元城忽然松开了手,眼神沉的可怕。 “是顾子衿叫你这么做的?” 穆清歌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大人从何说起?” “穆清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陶元城有些难以想象,当初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怎么就突然了百般跟他做对的人。 “变。” 穆清歌缓缓吐出这个字,饶有兴致的体会道:“我以为爱上你以后,苍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容颜不在,弓背驼腰。” “但我没想到,原来苍老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在苍老之前,你就已经不爱我了。” 顿了顿,她恍然道:“不,不是不爱了,是从未爱过。” “以前那个样子是因为我爱你,发自肺腑的想要跟你在一起,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不爱了。”陶元城眯起眸子露出危险的光来。 “你还真是水性杨花,顾子衿才回邑都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了。” “关他什么事。”穆清歌有些恼转身想走。 不防被陶元城抓住胳膊,谁知恰好是有伤口的那一只。 一阵刺骨的疼传来,她咬住嘴唇忍痛道:“陶大人,光天化日与民女这般拉拉扯扯不妥吧。” “你是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 “大人自重。”穆清歌冷下脸来。 “自重,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天方夜谭。” 陶元城嘲讽道:“死皮赖脸非要嫁给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这两个字?现在看上顾子衿了,就对我说自重?!” “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事关她已经没剩多少的名节,她猛的将他甩开道。 袖底一片温热,可以想见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 穆清歌眼底一片漠然。 “你不要用小人之心来看我,但凡你对我有过一丝的怜惜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莫非你不爱我将我伤的千疮百孔后还要我对你矢志不渝?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我伤你。” 陶元城握紧拳头,“我除了要娶欣儿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你……”穆清歌猛然顿住,她总不能说他上辈子害死她哥哥还逼死她吧。 如果这样说出来,陶元城只怕会觉得她是神志不清疯了。 “说不出来了吧。” 陶元城冷哼一声,咬牙道:“你自己见异思迁,还要找这些个借口。” “呵。”穆清歌不怒反笑。 “见异思迁又如何,大人想来也是不在意的吧,如此不是正好可以摆脱我的纠缠。” “你要丢人现眼可以,别顶着我未婚妻的名义去丢人现眼。” 陶元城厌恶的说道,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乱窜。 “大人不如去请皇上退婚啊。” “退婚?”陶元城看着穆清歌,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到说出这句话后违心的神色。 可是他失望了,从头到尾,她都是无比的认真。 他突然更加烦躁了:“穆清歌,你以为本大人是你想嫁就嫁想退亲就退亲吗?告诉你你休想!” “本大人现在忽然改变主意了,我不仅不会退亲还会尽早娶你过门,叫你旁的心思全部落空,叫你会一辈子待在我亲自为你织的金丝牢笼里,永无出头之日。” “陶元城,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叫你要这般对我?”穆清歌怔怔。 “你拆散我跟欣儿,给她下毒,这些还不够吗?” “陶元城,你可知昨夜是李欣儿先对我动手的,她买合欢散要对付我,若不是我提前看破,躺在太子床上毁了清白的人就是我。” “难道你觉得我就是眼看着别人一拳打过来默不作声的受着不反抗才觉得好?” “这么说不是她想勾引太子才去买的合欢散?欣儿果然是被你害成那样的!” 陶元城听完怒气冲冲的大声问道。 “……” 穆清歌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陶元城。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萧瑟的风灌进她的领子里,叫她浑身打个寒颤。 原来爱一个人,便是她做的再不好心里也忍不住为她开脱。 不爱一个人,便是她做的再对到了人家眼里都是错。 良久,她清冷的声音传来:“你要觉得是,那就是吧。” “我真恨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陶元城愤恨无比。 “给大人添堵了。”穆清歌淡淡的开口,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你不怕报应吗?” “你们所经历的就是报应。”穆清歌拢了拢雪白的披风,抬脚就要离开。 不防胳膊再次被抓住,穆清歌疼的倒吸一口气,眼泪跟着就要流出来。 陶元城看着女子颤抖的睫毛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竟然哭了…… 讷讷的收回手,他语气稍微缓了一些:“你先把欣儿的解药给我。” “没有。” “你不要得寸进尺!” “解药在顾王爷那里,大人今天就算是把民女杀了民女也拿不出来。” “你果真与顾子衿狼狈为奸。” “大人不肯用梨儿的解药换我一命,那么清歌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陶元城气极:“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这句话穆清歌听他说过。 她仿佛又想起了上一世最绝望的那一天。 仿佛还能听到那日陶元城带着冰冷的笑意对她说:清歌,我送你一份惊喜可好。 自成亲后他何时对她这般软言细语过,于是她喜不自禁的答应了。 欢喜的跑过去时,看到得却是雕栏玉砌的宫殿门前,衣衫破烂的男子被分别绑住四肢和头躺在地上。 而绳子的另一头,是五匹高大的骏马。 陶元城站在城楼上眉眼似画的问她:“怎么样,你可惊喜?” “大哥?!” 穆清歌认出被绑着的男子,猛的退后两步。 “阿城,这是怎么回事?” “他通敌卖国,人赃并获。”看见她这个样子,他似乎非常满意。 “不会的。”穆清歌震惊的抓住身旁的男子。 “阿城,他不会做出通敌卖国这样的事的,不会是他的,你快救他啊。” 陶元城默默的将衣衫从她手中扯出道:“我绝不会徇私枉法。” “阿城,哥哥他是被冤枉的,你不能如此对他。” 她害怕极了,眼神带着祈求。 “穆清歌,你真的很让我恶心。” 陶元城残忍的说着,一脚踢开眼前的女子,转身朝着城楼下方喊到。 “午时三刻,行刑!” “不,不。” 她激动的跪着上前道:“阿城,你不是觉得我恶心,我走好不好,我离开,你跟李欣儿在一起好了,我不在乎了,你放过我哥哥。” “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 陶元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再次将她踢开,将一面写着斩的木牌从城楼扔下。 “若不是你非要嫁给我,何至于这样。” 冷漠的声音响起,似乎这一刻,他还在因为娶了她而耿耿于怀。 “不!” 城楼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她死死的盯着远处喷洒的血雾,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整个脑袋倏的顿住,心像是被刀子剜着一般的疼。 这种疼蚀骨,疼到让她不能呼吸。 陶元城说的对,一切,都怪她肖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想要下楼替自己的哥哥收尸。 哪知走到一半,一双精美的绣花鞋映入眼帘。 顺着绣花鞋往上,是李欣儿得意的脸。 穆清歌呆呆的没有说话,刚想绕开,哪知李欣儿不依不饶的换了个地方继续挡住。 穆清歌颤抖着声音,闭着眼睛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他了,正妻之位是你的,请让我给我哥哥收尸。” “收尸?”李欣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你认为会有人允许你替卖国贼收尸?” “不!”穆清歌猛的抬起头拼尽全力喊道:“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哥哥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可怜。”李欣儿怜悯的摇摇头,拿起手帕捂着嘴娇媚的笑出声。 “你还真是可怜,到现在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我跟元城设计好的还傻傻的去求元城救他。不过就算你想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要怪,就怪你不识抬举,一个商户之女,也敢压在我头上做元城的正妻。” 李欣儿说的咬牙切齿,穆清歌脑袋却忽然嗡的一下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这一切……是你们设计好的?是阿城他要置我哥哥于死地?” “不。”熟悉的声音响起,陶元城不紧不慢的站到了李欣儿身旁。 一个不字猛的激起了穆清歌最后的希翼。 她是那么的爱他,信他,哪怕再不招人待见也要留在他身边,他是她唯一坚持的希望。 可陶元城紧接着的话却让她坠入地狱:“我们不仅要置你哥哥于死地,还要你也去死,穆清歌,你怎么不去死。” 穆清歌的脸瞬间惨白,像支撑不住一般的瘫软在地。 就是眼前这个人,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不仅害死她哥哥,现在还要让她去死。 “你放心好了,等你死后,我们会禀报皇上你是因为你哥哥无颜面对百姓自尽而亡,你还是会进陶家墓地的,虽然,是以侍妾的身份进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欣儿肆无忌惮的笑着,好像她从未有过如此的开心一般。 没有看李欣儿,穆清歌苍凉的看向陶元城:“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喜欢吗?” “你不配。” 三个字如千斤重锤,一锤一锤锤在她的心上。 是啊,但凡他对她有半分情意,他也不会那么对哥哥和自己了。 穆清歌也忽然笑起来,原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是真的笑得出来的。 她掏心掏肺的爱意,在别人眼里原来那么轻贱。 穆清歌爬上城头,眼里仅有的光彩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道: “陶元城,总有一天你所做的一切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我,如你所愿。” 掷地有声的突出最后四个字,她再次笑了,眸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城楼上,火红的身影跌落,翩翩犹如一只蝴蝶,凄美而惊艳。 那是他唯一一次给她惊喜,亦是最后一次。 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穆清歌心中涌起万般苦涩,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举起手似乎又要朝她的脸落下来。 昨夜的被打后的嘴角还隐隐作痛,虽消了肿,可隐约还是有些青紫。 想着,穆清歌不等他的巴掌落下来,率先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陶元城愣住,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慢慢的伸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可思议道:“你敢打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 陶元城被扇的脸偏向一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显示出他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 还没说完,又是一巴掌落下。 听若在一旁惊讶的张大了嘴,这真的是她家的小姐吗?什么时候这么威武了! “第一巴掌,是为昨晚你打我而还的,第二巴掌,是为你此时出言不逊打的,第三巴掌,是为我哥哥打的。” 穆清歌眼神坚毅,如冬季夜里最明亮的繁星。 “穆!清!歌!” 陶元城眼睛充血,没有顾及来往的行人吼出了声。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经历了什么。 他,天齐护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天竟被一个女子打了脸,这要传出去叫他颜面何存。 猛的捏住女子的下巴将她推到墙边,他多想此时此刻将这女子捏死。 若说前两个理由还算是勉强说得过去,可最后一个为了他哥哥又是什么鬼! 陶元城眸子沉的可怕。而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穆清歌毫不躲闪。 他对着她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是带着怒意的,忘了有多久他都不曾对她露过一个好脸色了呢。 不过现在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本大人会让你生不如死。” “………” “你会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陶元城说罢,愤然的转身离去。 衣袂飘飘,男子走的很快头也没回。 听若忙过去扶住穆清歌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此时明显不是多问的时候,便赶紧关心自家主子有没有被伤到。 “没事。”平静的整了整衣服,穆清歌将目光放了很远。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受任何人欺凌,不找她麻烦倒也算了。 若是一个个不知趣,那么也别怪她不客气! 还有这倒霉的亲事,也一定要想办法尽快退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