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物介绍 因为说了人物太多正好所有的角色也差不多出场完了所以就更一发介绍好了。 其实我觉得这文角色和以前比起来算是比较少的:) 按照关联的组织或团体进行分组介绍,如果没有写详细一点的资料就表明这个角色基本上就是那种在文里正式出场前连名字都没有的类型,也就是说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好其实忘了也没差的意思。 过一阵子应该会发点用纸娃娃游戏做的可以用来进行参考的人设,不过感觉直接发上来会不太好,所以会发在别的地方,并把地址发上来。 之前说的参考用人设图的地址↓ http://shisanling.lofter.com/post/1f7b5e_12c20f6da http://shisanling.lofter.com/post/1f7b5e_12c213d07 ·A大相关的角色 一所综合性大学,因为偷懒所以没有特地起字母代称以外的名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因为需要有所大学所以才有这个。 晏芒硝 年龄:22岁 身高:168cm 特长:看地图 兴趣:乘坐公交车 哲学系四年级,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会长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稍微有点不可思议感觉的女性,行动力非常强,不太听人说话,也经常会得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评价,但会给人留下可靠的印象。 似乎比较热衷于探索对自己的“存在意义”,可能是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的确是女主没错,不过出场好像有点少呢,这点没关系吗? 以及封面上的人的确是她没错。 姚之林 年龄:19岁 身高:163cm 特长:回避事故(大概) 兴趣:看书 文学系二年级,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成员 似乎有着总是会以诡异的方式回避各种危机和事件的体质,不过平时是个稍微有点迷糊的有常识的普通人,经常被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学姐搞得焦头烂额,平时对待学校生活基本上是只想混混日子的消极态度,但因为觉得闲仍然会时常参加社团活动。 不过可能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身份,但是谁管他呢。 沈成 年龄:26岁 身高:180cm 特长:说瞎话 兴趣:爬山 侦探(自称) 晏芒硝的学长,是个超能力者,能力是读取他人的思考,自称是在做像侦探一样的工作,但实际上就是个靠打零工存活的自由职业者,因此很擅长把通过自己的超能力得到的有关情报用一副好像是用玄妙的方式推理出来的样子说出来,所以才经常以侦探自称,但实际上这方面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利。除了有超能力以外基本上就是个普通人,对离奇的事情很不擅长,经常会去学校找学妹商量。看着不太可靠,实质上是个好人。 最近好像莫名其妙被卷进了相当不得了的事情,接下来会怎样呢? 蓝澜 年龄:33岁 身高:173cm 特长:编造不存在的理论 兴趣:观察人类,编造不存在的理论 A大的客座教授,很厉害的研究者,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的指导老师 性格相当利落,在校内开了名为《21世纪前沿科学理论介绍》的公选课,但上课的态度相当微妙,尤其喜欢讲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基本上是她编出来的科学理论,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做这种事,甚至还写了本《虚构理论学概论》。 和安凉因是旧识,可能也是师生关系。 似乎知道些什么,也似乎策划了些什么。 ·【机构】相关的角色 一个管理异能者政府组织,表面上是个名字不重要的闲置机关。负责社会上一切可能与异能有关系的人和事,也会负责难以在社会上正常生活的未成年异能者的教育和管理工作,同时也会安排对可以正常生活的未成年异能者的监视。 梁决明 年龄:15岁 身高:167cm 特长:异能相关技术 兴趣:手工 初中生,【机构】所属的异能者,目前在负责监视周洛森 异能者,由于对异能的控制很优秀所以虽然才15岁也已经在作为【机构】成员工作了。目前由于监视任务而在普通学校上学。基本上是个有常识并且有点爱操心能够为朋友着想的人。头脑很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判断力。虽然一直为【机构】工作,但也会对【机构】的做法产生怀疑。 最近不小心知道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并被随之卷入了不得了的事态中,接下来他大概也将采取某些行动了吧。 轩一涵 年龄:31岁 身高:183cm 特长:??? 兴趣:??? 在【机构】身兼多职,似乎本身也是个很厉害的研究者 在看不起人这点上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说话相当不客气。目前其他情报不明。 似乎知道些什么,最近给梁决明透露了一些信息,自己可能也有什么打算。 周洛森 年龄:15岁 身高:161cm 特长:分析 兴趣:睡觉 初中生,被【机构】监视着、身上有很多谜团的少年,但据说即使是【机构】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似乎是什么事件的关键 过去的经历比较艰难,因此现在个性有点消极,与其说是个性冷静不如说是基本上对所有事情有着没什么好在意的态度。 说话很礼貌但偶尔会显得有点毒舌,好像不太擅长应付年长者,眼睛有时候会看到奇怪的东西。 最近身边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不过大约混乱了十秒就冷静下来并决定顺其自然了。今后会怎样呢? 卫海 目前【机构】的最高负责人 似乎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目前在与本应是敌人的“真实世界解放阵线”联手,不知道在策划着些什么。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相关的角色 表面上是个普通的旧物回收公司,但实际上是个主要任务是对世界将要发生的事件进行监视和预测并在发现有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可能的事件时进行及时干预以维护世界和平的秘密组织,相关工作一般在地下进行,但处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对普通员工隐瞒。 安凉因 年龄:20岁 身高:175cm 特长:摸鱼,让他人感到不愉快 兴趣:没什么特别的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的领导者 可能是因为秘密组织的传统总之被部下称为局长,五年前由于某些原因得到了这个职位,自称从很小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个性似乎相当差劲,与其说是不会看气氛不如说是故意在给别人找不痛快、并且显然对此造诣颇深。平时给人相当不靠谱的印象,但实际上工作时效率意外非常高。 虽然说是应该在维护世界和平,但其实好像在策划着别的事情,不过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陈红 年龄:26岁 身高:165cm 特长:普通 兴趣:读书、音乐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普通职员 普通的职业女性,一个各种意义上非常普通的人,普通到在这里都没什么其他的可以特别介绍的,某一天被告知自己及因为在各种方面普通得过于均衡甚至到了异常的程度而成为了莫名其妙主角。 的确是因为倒霉所以最近被卷进了莫名其妙的事态中,加油吧小红! 汪成礼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职员,日常科科长 基本上相当于恐怖片里那种负责说“这些都是错觉”“怎么可能这种离谱的事情”“那些都是个迷信”的角色,似乎对局长相当不满。 韩杨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职员,综合观测科科长 连名字都是刚刚起的,似乎是资历相当老的成员。 小盐 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职员 类似安凉因的心腹一样的人,其他情报暂时不明。 ·真实世界解放阵线 一个异能犯罪组织,坚持认为现在的现实是未来的邪恶的人工智能制造出来压迫人类的虚拟现实世界而他们自己则是偶尔摆脱控制了解了真相肩负着让人类回到真实世界的伟大重任的天选之人,打着一定回到真实世界的旗号做了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 与【机构】应该是宿敌一样的关系,但其实似乎又有隐情。 具体的情报、包括建立者、主要成员一类的都是谜,甚至目前仍然没有有名字的角色出场,虽然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有,不过把它丢下也蛮可怜的,一起介绍了吧。 ·目前没有特别与那些团体或组织相关联的角色 魔王 年龄:17岁(外表看上去) 身高:166cm 特长:(魔王的)工作 兴趣:(魔王的)工作 来自异世界的魔王(具体情报不明) 外表看上去是个美少女,内在却是异世界魔王。身体的原主人被作为勇者召唤到了异世界,并将那里的魔王封印体内后带回了这个世界,但由于原主人生比较悲惨以至于憎恨起了这个世界,因此与魔王产生了共鸣,并自愿地把身体让了出去。性格残暴、喜怒无常、肆意妄为、对邪恶事业非常的执着,以魔王的身份而自豪。能够使用原理不明的魔法。 最近正在忙着毁灭世界,并且好像得到了什么意外的信息而改变了方针。 曾经的名字叫做王安的人类 年龄:23岁(外表看上去) 身高:178cm 特长:吵架(目前对这三只狗来说的确就是这样) 兴趣:吵架(毕竟这三只狗现在也什么都没法做) 魔王的跟班,基本上被随意地称为地狱三头犬。 原本是名为王安的人类青年,由于种种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的原因不小心被魔王杀掉了。 现在其内在灵魂是三只狗的灵魂,是魔王一时兴起做出来当做随从用的存在。经过魔王的教育后姑且能够使用这具身体,但这三只狗内部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经常会发生争吵,看上去像是在自己和自己吵架。 跟随着不知道打算干什么的魔王,今后的生活还会将辛苦吧(笑) 魔法狗狗王国女王见习·蓬松博美战士·波米波米☆FOX 年龄:13岁上下(外表看上去) 身高:141cm 特长:(魔法少女的)工作 兴趣:(魔法少女的)工作 自称是和来自魔法狗狗王国寻找女王见习的狗签订了契约并成为魔法少女的孩子。 目前在努力进行女王见习的工作,一边帮助人类一边与异世界的怪物战斗,目的是成为魔法狗狗王国的女王。是个天真无邪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大概),对邪恶的存在毫不留情。能够使用原理不明的魔法。 被梁决明起了“波米”这样的昵称,最近似乎被【机构】盯上了,当然,她是不会认输的! 阿十 年龄:25岁 身高:181cm 特长:适应环境,随机应变 兴趣:悠闲安静的休息 兴趣使然的自由职业者 身份不明的青年,五年前失去了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现在的名字是根据日期随便起的,目前在靠做些灰色工作混饭吃。非常乐观,适应性非常强,也有很强的身体能力,似乎有“异能对他无法生效”这样的设定。 最近不小心和某个组织结仇,也开始养狗了。总之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都要体验一下吧! 狗 年龄:??? 身高:小型犬 特长:对事物进行悲观预测,嘲笑人类 兴趣:pocky,一般狗的兴趣 眼神非常悲伤的比格猎犬 其他一切情报不明的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说人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用翻译腔说话。目前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和阿十共同行动——或者说在被饲养。日常表情很忧郁,是个悲观主义者,经常会以看不起人的方式说话。 作为一只狗,大概是不会在意自己被卷进了什么事情的吧。 顺便假如真的有人感兴趣的话,第二卷魔法少女起源里提到的那个金毛和萨路基的故事的原型↓ http://shisanling.lofter.com/post/1f7b5e_601ef2c 正文 封面授权 イラストについては、 商用でなければ基本使ってもらってもOKです。 pid=667829 正文 于是,她和少年相遇了(一) 9月15日 边缘处显出不清晰的红色的天空、正在进行中的建筑工程、零散分布的树木、远处整齐排列着的高楼、以及更远一点的群山。 这就是透过这扇窗子能看到的全部了。 这就是透过这扇窗子能看到的全部了,简单来说,只是这个城市里司空见惯的风景而已。 所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晏芒硝开始思考着。 现在才开始对随机散步的目的地发出这种疑问似乎有点迟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某个商用写字楼的三楼,再具体一点就是楼梯间外的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面,即使刨开这个刚刚建成不久的建筑里仍然处于煞风景的不完全装修状态这点、这种地方也不应该会是什么适合散步的地点。 什么都没有啊——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稍微把头探出窗口、大概就在这个时候,非常理所当然的,那个的念头冒了出来。 跳下去吧。 其实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想法,但这一部分人中的大多数也会明白这个想法是不合理的,但对晏芒硝来说不是这样。打个比方的话、口渴的时候会想喝水、肚子饿了的时候会想吃东西之类,没人会觉得这种想法不合理——总之对她来说,这个想法就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更加理所当然地,她真的跳下去了。 事先声明一下,这绝对不是自杀行为,实际上至今为止的二十几年人生中,想死这种念头从来没有在晏芒硝的脑子出现过——从她的行动力中应该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这点,所以这次她是真的就只是想试试从三楼跳下去而已。 今年22岁的晏芒硝基本上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此处所说的普通是相对于某些更加特殊的属性——比如什么超能力者啊、神秘组织成员啊、古老家系的继承人啊、就是那些你能想到的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描述——而言的;而在另一种意义上说她普通似乎有点不太合适,至少她身边的大部分人一定会强烈否定这点。 有点奇怪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感觉完全无法沟通、从小到大收到的净是这种的评价。在她还年幼时父母亲人对她我行我素的个性和突发奇想的行为颇为担忧,也曾有过教育或强行纠正,不过到现在已经基本上处于放任状态了。 尽管时常会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怪异的念头,本人也在完全不理会时间地点事件的情况下在执行这些荒唐的行为方面显示出了惊人的行动力,但总的来说,至少她自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自己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搞出过严重的事故也受到过学校处分;虽然会给人奇怪的印象但的确姑且保持着一定数量的人际关系、甚至在自己的大学里经营着某个社团、也有相当熟悉的前辈和后辈;甚至还有普通的兴趣爱好——总之晏芒硝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顺带一提,她的爱好是乘公交车,闲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来到最近的公交车站,随机选择人比较少的的公交车、随机选择看起来不错的站点,随机换乘,然后再找到原路返回以外的方式回来,基本上就是这样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为公共交通做出相当大的贡献、但在很多人眼里都不算是特别普通的爱好,大学选择了比较大的城市,到现在还没有走完所有的公交线路,这点时常会令她感到庆幸,而这次会来到这个没什么新奇之处的写字楼,一开始也真的就只是在散步而已。 总而言之、话又说回来,就像很多人都猜到的那样,这个故事没有在此面临着女主角死亡全剧终的结局,当然也不是那种就此穿越到异世界得到超能力或是其他什么灵异故事那种套路,仅仅就是跳下去的女子掉在相当松软的土地上,除了稍微有点痛、衣服有点脏以外,连点会影响身体功能的损伤都没有、这样无趣的展开而已。 从概率的角度来看也许不是那么无趣,甚至可以说是运气相当好,不过这一点对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有受伤的可能的晏芒硝来说根本不能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呃——” 从地上爬起来后,她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发出短促的惊呼,似乎自己突然的行动被人看到了——或者该用差点砸到了这种说法比较合适,万幸的是对方姑且是及时躲开了——虽然大约是妄想,不过真希望她能够就此稍微反省一下呢。 那个差点受到波及的倒霉家伙跌坐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地上,不知道是由于受到了冲击还是躲避时出了点意外,此时他看着刚刚从天而降的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注意到有人的晏芒硝开始打量起对方,那人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及的年幼的少年,穿着本市某个初中的校服,只不过衣服不太合身,又有点旧,少年的前发很长,一只眼睛上戴着白色的医用眼罩,而另一只眼睛的瞳孔是红色的。 因为那样的瞳色实在是很罕见,所以她忍不住盯着看了起来,而显然她的这种行动给少年增添了无形的压力,他迅速低下头,稍微用前发挡住眼睛,接着他从刘海的间隙里打量着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请问我刚刚是打扰您自杀了吗?” 不得不说措词的确很礼貌,只不过说的内容其实非常不中听,但即使如此晏芒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 “没有哦,我刚刚只是在单纯的跳下来而已。” “哦,那就好,那么我就——”虽然得到的回复相当莫名其妙,但少年仍然冷静地做出了恰当的回应,一边说着他一边试图站起来,但很快他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重新坐回地上。 “刚刚摔伤了吗。” 见状晏芒硝姑且问了一下,因为提问的语气过于冷静反而显得稍微有点没有同情心,不过对方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啊、大概吧。”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着,也没有做出想要查看下伤势的举动。 “要去医院吗?” “不用,稍微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休息一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既然本人这样说了、自己也没什么特别要去反对的理由——显然这样想着的晏芒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应该对此负点责任。 她点点头,似乎真的就打算像一个会对路上遇到的受伤的孩子弃之不顾的毫无同情心的人一样直接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地图?” 地上是一份折起来本市地图,这是对晏芒硝来说她非常熟悉的东西,因此她捡起来,看向少年:“你的吗?” 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有可能继续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我没有手机……”他这样补充了一句,大概是觉得这个时代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还拿着纸质地图这点很稀奇吧。不过晏芒硝并不在这个一般人的范围之内,如果说爱好是乘公交车的话,那么特长就是看地图,她对自己这个特长相当自豪,甚至将来去求职时说不定也会在简历上特地注明。此时她的包里就有几份地图,甚至去新城市旅游时,也会先要买份当地地图作为土产。 那份地图上标着很多不同记号,还有铅笔涂画的痕迹,看起来似乎不仅仅是用来认路而已,晏芒硝看了一阵,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地方吗?” “诶、啊、这个——”少年露出为难的表情,应该不是他的目的地是某种难以启齿的地方,只不过是以他现在的年龄阅历尚不清楚该如何将“关你屁事”这种话礼貌的对年长者表达出来。 “我很会看地图的。反正机会难得,所以我来帮你找吧。” 完全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机会难得、在这种场合下如果说点类似于“作为害你受伤的补偿”之类的话或许更加容易理解,不过少年并没有在这个没头没脑的对话上费心太多,他稍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女子的提案,然后开口:“其实,我大概在找某家24小时便利店。” “嗯?哪家?” 无视了对方语气中相当不确定的成分,晏芒硝一边这样问着一边就地坐下,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地图和笔,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少年。 擅长看地图这点真的不是自夸,不仅是使用,甚至和地图相关的情报她都不会忘记,本市七家连锁24小时便利店的全部分店的地址,即使不能说全部清楚但至少也能记个七七八八,只要少年说出特征,她就能迅速想到大概的位置、以及去那里最近的路线。 少年打开了随身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然后从信封里抽出折成三折几张纸,他把纸张展开递给眼前的女子,晏芒硝接过来,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地图或是地址,但纸上的内容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是什么、小说?”她问,少年点点头:“嗯,我表哥寄给我的。”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相关性,但似乎是必要的情报,因此晏芒硝开始读起那篇小说。 小说的篇幅不长,大概在一万字上下,是一个讲述着想要成为作家但却始终写不出心中完美作品而且生活稍微有些拮据的青年在某天深夜去便利店时迷上了作为收银员的女性,为了与对方见面而不停在深夜光顾便利店,并在试图将其作为角色写入小说时渐渐陷入了某种异常状态,就是这样有点诡异的故事。 虽然粗略看来像是描述非人女子的灵异故事,不过其中又充满了主角有精神方面问题的暗示;内容主题之类的和现在的流行小说比起来有些晦涩难懂,但也实在说不上含有什么文学性。作者甚至花了大概三分之一的篇幅、毫不吝啬的堆叠着华丽的辞藻和夸张的比喻来描写及感叹那名女子的美貌,宛如一个第一次练习人物外貌的小学生,这让晏芒硝不禁稍微皱起了眉。 在那之后,作者好像不经意似的来了句“和我的表弟有几分相似”,虽然在缺乏前情提要的情况下突然加了句这种话显得有点不协调,但和眼前的少年面对面时却不得不承认比起前面那堆毫无意义的废话,其实还是这句比较有说服力。 看到这里的时候晏芒硝对少年的动机稍微有了点猜测,她从小说上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非常难得地思考着该怎样提问,注意到她的视线的少年就好像明白她有什么疑问似的,直接开始了解释。 “其实、其实是这样、我母亲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听说是某天突然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家,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需要比这更多的解释了,晏芒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想了想,她开口问道:“以防万一我再顺便问一句、你表哥他人呢?” “从几个月前就联系不上了。” 少年以冷静的语气这样回答着,带着一副“我想也是”的表情的女子再次点了点头。 “那么就去找吧。”没有再问什么多余的问题,就这样直接切入了主题,“那么、你已经确认过多少家了——还说是才刚刚开始?” “大部分已经有确认过了——”少年回答:“市内有七家24小时连锁便利店、像文章里说的那种会有冰淇淋机和小吃卖、又能提供休息座位的,应该是只有四家,我尽量搜集了它们所有分店的分布位置,挑出了其中设置在居民楼附近的那些,然后、”他稍微用手指指了下小说开头的某部分,那段话大致是主角在抱怨着自己生活的窘迫:“根据这里我想大概是租金比较低、又有点偏远的地方,因此大概就是这些,如果没有落下的话,还剩下最后五家分店。” “你很厉害嘛。”晏芒硝看着做着各种记号的地图,稍微有点钦佩的说道,刚刚的分析和作为分析结果的这张地图以一个初中生来说算得上是相当优秀的程度了,这样想着,考虑到对方身上的校服已经是相当旧的程度,有可能无法作为评判年级的依据,她问道:“话说、你多大?上初中了吧?” 对方沉默了一阵,然后回答:“15,初三。” 晏芒硝抬头看了少年一眼,从外表看上去,这孩子完全不像是十五岁的样子,不过这大概是拜他那过于瘦弱、仿佛没有发育过的身体所赐吧,少年移开视线,然后随口问道:“你呢?” “22。” “……骗人的吧——” 晏芒硝听到少年的语气稍微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几乎比看到有人突然从高处落下来时还要强烈一点。不过这种反应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稀奇,虽然个子算是比较高,但不管是外貌、打扮还是行动说话的方式,自己看起来都要比实际年龄年幼很多,因此她耸耸肩:“彼此彼此。” “所以姐姐你是大学生吗?” “嗯,A大的。” “啊、我表哥是那里毕业的。” “喔,世界真小啊。” “好了,我们走吧,最近的这家、我知道条近路。”这样说着她把地图交还给少年,然后站起身,少年也跟着她站了起来,然而动作中途他再一次的僵住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对话中的信息含量太大,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由于刚刚的冲击有人受了伤的事实。 “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这样说着,少年再次坐回了地上,虽然他脸上没什么痛苦的神色,但看着似乎有点苍白。 如果是之前,晏芒硝大概会任由他在这里休息,不过现在既然需要一起行动的,那么就不能这样置之不理了,女子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双肩包拿下来,不由分说地把包套在少年身上,然后转身蹲下。 “我背你好了。” “啊、这怎么行——” 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而愣住的少年堪堪地推辞着,不过晏芒硝毫无让步的打算:“没关系,我很有力气的。” 她用和宣称自己会看地图时一样的语气说着,虽然她的确很擅长看地图,但似乎也没法推算出很有力气这点是否是事实,少年犹豫了一阵,最后在对方无声的催促下还是妥协了。 晏芒硝直起身子,实际做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一点,因为少年的体重比预想中的要轻得多,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也比想象中的要瘦弱——他所穿的那件校服可以说是相当不合身,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吧,不过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自己需要在意的事情。 “好——出发吧——” 就这样开始行进的女子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雀跃,就好像她的前方将会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正文 于是,她和少年相遇了(二) “那么,森森,”坐在窗边的高椅子上,晏芒硝打开袋子,让热腾腾的包子整个暴露在空气中,稍微吹了吹气,然后对旁边的少年开口:“难得现在气氛不错,所以说说你表哥的事情吧。” 到底是什么气氛不错、话说回来那个奇怪的昵称又是怎么回事——诸如此类应该在这种时候抱怨或吐槽的话完全没有出现,被初次见面的人用奇怪的方式叫自己的名字的少年——周洛森就好像是已经适应了对方毫无章法的说话方式一样,看起来完全没有把以上问题放在心上,此时他手里拿着和女子一样的包子,表情看起来很犹豫,然而比起在犹豫着是否要将家人的事情告诉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似乎对是否要接受应该对方的食物这点更加不确定。 此时两个人所在的地方是计划中需要确认的连锁便利店中的一家,确认结束后由于差不多快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晏芒硝提出稍微买点东西在店里吃的建议——或者说是不由分说的这样决定并执行了。虽然周洛森并没有提出要求,但晏对方仍然自然而然带了他的份,甚至顺便给他买了果汁,这么来看所谓年长者的自觉她竟然还是有的。 少年还在犹豫,而这时女子似乎已经确认了手里的食物温度降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用袋子稍微包住下半部分,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似乎是对自己提问后他却一直什么都没有这点感到好奇。 “我表哥的话、”最终周洛森也拿起自己的包子,轻轻咬了一小口,然后开始了叙述:“大约是五年前的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开始住在姑姑家里,大约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 晏芒硝点了点头,对于少年含糊其辞的“家里出了点事情”并没有追问的打算,她一边听着一边咬了一大口,然后似乎是因为被馅料烫到一样,整个人僵住了。周洛森看着她的变化,稍微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女子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一脸视死如归的做出了吞咽的动作,也许是感觉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看或是笑都不太礼貌,因此他只是把目光移到自己的包子上,并且继续说着。 “表哥是那种、该怎么说呢、应该是说悠闲么、或是说、呃、游刃有余?”少年有点费力地从他掌握的词汇中找着适当的词,慢慢地说着:“就是、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也不差,不是特别幸运也不是特别不幸,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差不多过着没什么大风大浪的人生,不过如果遇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自己即使不去操心问题顺其自然的就能解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的人。” 唯一的倾听者露出疑惑的眼神,他进一步解释道:“表哥他和我说过,如果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的话,即使不用特别努力也是可以的,在能够影响他人生选择的事情上,顺其自然就可以了、举个例子来说吧——”这样稍微顿了一下,他说:“像是会影响综合评价的重要的考试前忘记了复习,结果那次考试后因为发现了存在着很严重的考试作弊事件,因此老师决定重考一次;会影响成绩的作业没有按时做好,本该交作业的那天突然下了很大的雨以至于学校整个停课;又或是体育考试的时候突然闹肚子,结果快轮到他的时候体育馆出了问题考试暂停、像是这样的事情,在他的一生中似乎经常会发生。” “总而言之,他五年前的时候顺利但又普通地考进了大学,很顺利又很普通地毕业,又很顺利而且普通地找到了工作,然而工作了半年后、他——”周洛森迟疑了一下,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荒诞:“说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人生太顺畅了,想试试自己如果做点出乎意料的事情会发生什么,于是某天就突然辞职,说要在家里写小说。” “嗯,那还的确是个出乎意料的决定呢。”终于把包子吞下去的晏芒硝喝了口自己的可乐,然后做出了相当坦率的评论:“而且还挺欠打的。” 自己亲戚被初次见面的人做了这种评价,少年也没有因此而愤怒,因为实际上也的确很难反驳,他深有同感似的苦笑了一下:“大家都这么说。” “总之那个时候起,他就没有回过家了、姑姑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决定,吵了几次之后、就变成几乎可以说是断绝联系的状态了,所以说,我表哥他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又或是还写过些什么东西,我也都不清楚。” 这样说完后,少年再次小口小口的咬起手里的包子,已经吃完自己那份的晏芒硝把包装袋团成一团,喝了口可乐,思考起目前的现状。 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跑去当小说家并且还失联很久的亲戚突然寄回一篇自己的小说,其中的内容又似乎隐含着关于自己失踪的亲人的信息,概括来说,现在自己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单单这么看的话,这很像是什么恐怖电影的开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路线一定就是在寻找的途中两人卷入了各种各样不得了的事件中吧。比如说打听到了小说里提到的女性的线索并发现她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又或是得到了她的地址后发现是某个盛传闹鬼的建筑,再或是途中接到警察的联络给他寄信的表哥早在信寄出前就死了,当然似乎还有可能像是那位表哥其实是杀了那名女性的凶手、接下来打算对自己表弟下手什么的—— 嗯嗯、到底会发生什么呢……在脑子里不停描绘着各种各样可以说是相当不吉利的展开,晏芒硝觉得自己开始稍微期待起来了。 当然、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的话、这个小说只是虚构的小说、他表哥寄来也只是想恶作剧什么的——这样的念头也不是没有在脑中出现,不过她很快把这些个想法抛在了一边,反正这种无聊的发展压根就没什么考虑的价值。 “说起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晏芒硝再次开口:“如果、真的找到了那家店,那个人又真的是你妈妈,森森你想要做些什么呢?” 周洛森愣了一下,这显然是个关键的问题,但他表现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少年偏着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不知道诶。” 这种过于理所当然的欠考虑的表现使得提问的人皱了皱眉,不过他似乎没有任何觉得自己需要反省的意识。 “其实,我对我母亲一点记忆都没有,她离开家的时候我大概才两三岁吧,所以事到如今,要说什么非常想见见她什么的、要和她说些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种特别的强烈的感觉。”周洛森以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但怎么说呢、难得收到了这种东西,就是觉得、也许应该先去找找再说?” “大概就是机会难得吧?” 仔细想了想,他就像开玩笑似的重复了眼前的人的说法。 晏芒硝点点头,少年的想法也好、其中隐情也好、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在意,也几乎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从她的角度来说如果找到的时候真要上演一出狗血家庭伦理剧什么的反而会感到困扰,反正我就负责帮忙找到就好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再看看吧,她这样想着。 少年仍然在小口小口的吃着包子,他吃饭的方式很秀气,不、应该说给人感觉有点吃力,与其说像是那种从小受“吃东西要细嚼慢咽”的家教熏陶长大,反而更像是不太习惯吃东西一样。 感觉等对方吃完还需要一会儿,因此为了打发时间,晏芒硝开始透过窗户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和车辆。 这时,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狗。 晏芒硝喜欢狗,狗狠可爱,她的大部分日常用品、不管是卫衣背包还是其他的文具饰品,几乎都带着狗的元素,平时在路上有机会的话也时常会摸摸别人家的狗,所以当那只动物出现的时候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同时也非常理所当然的无视了牵着狗前进的人。 正在向这边走过来的狗有着瘦但结实的身体、细长的四肢和塌下来的大耳朵,白色的皮毛上分布着黑色棕色大块斑点,她很快认出那是名为米格鲁猎犬(比格犬)的犬种,虽然很可爱、但由于其过于好动的个性和尖锐的叫声,这种狗在城市里其实很少见,只不过眼下这只与那种活泼开朗的印象相反,它的表情看起来沉静而忧郁,尾巴也是毫无精神的下垂着,反而令人想起另一个耳朵要更长的一点总是带着哀伤表情的犬种。 狗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性,穿着件米色的风衣,戴着墨镜,老实说仔细想想的话这个组织看着其实挺不协调,不过这名青年散发的宛如环境的一部分的奇妙氛围抵消了这一点,他一路走过来,并且在这家便利店门口停住了,看起来似乎是打算进来的样子。 会一起进来吗?虽然带狗进这种地方有点不礼貌,但晏芒硝还是稍微的期待了起来,不过青年只是把牵引绳的另一端随便的挂在了门把手上,然后拉开了门。 在那人进门之前,晏芒硝看到他稍微低下下头,竖起一根手指,和坐在地上的狗说着些什么,就好像在告诫它不要乱跑一样——反正这对于喜欢狗的人来说和狗说说话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而那只狗也的确非常老实地在门口趴下了,大概是训练有素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狗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忧郁了。 趴在门口的比格犬抬着头看向便利店内,在它视线的前方,是开始在货架前挑选商品的青年的身影。 啊、一直盯着主人呢、真可爱,晏芒硝在心里发表着评价,这个时候突然狗站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变得警惕起来。她好奇的也转向狗看着的方向,之前进来的那名青年站在附近的货架那里,一只手举着某个口味的pocky,另一只手打着什么手势,还不停地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什么,最后指了指pocky的包装盒。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向那只狗确认想买的东西是不是这个一样。 即使是晏芒硝,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太荒谬了,她把视线转回狗,猜测着也许是青年的朋友在外面,然而门口仍然只有那只现在站了起来的狗。此时那只狗脸上是一种堪称肃穆的表情,它带着这种表情看了会前方——视线的尽头应该是那名青年,然后摇了摇头。 是的,摇了摇头,晏芒硝觉得自己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那只狗的确做出了不管怎么想都是摇头的动作。 而显然青年也是这么认为的、除非就是这里还有什么巧合、总之看到这个动作后,他把手里的包装盒放下,又拿起了旁边的另一个盒子,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狗,狗的表情没有变,它端详了那个盒子好一会儿,并再一次地摇了摇头。 晏芒硝来回转头看着这一人一狗,青年重复地进行着拿起盒子放下的动作,而狗则是重复地摇头,不管再怎么苛刻地来似乎都很难否定这两个生物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交流的结论,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对于给狗的食物来说pocky绝对不能说是什么好的选择。 真厉害啊,她在心里这样感叹着,更加专注的看着他们的互动,直到她意识到旁边的少年在叫她。 “喂、姐姐——”周洛森已经叫了她几次,似乎因为一直没有反应,这次他戳了戳她的手臂,晏芒硝转过头看他,有点疑惑,对方指着还剩下一大半的包子:“剩下的我可以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理论上这应该不是需要提问的事情,不过她没有在意这点,直接迅速的这样回答,然后急匆匆的继续把视线转到门外的比格犬身上,它现在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趴在那里,而那名青年则是在结账,自己似乎刚刚错过了什么,这样想着稍微有点懊悔,不过她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狗,担心接下来还会错过什么,可能是她这种反应引起了少年的好奇,他一边把剩下的食物塞进自己的背包里,,一边将目光转向相同的方向。 “……小狗?”少年这样自言自语着,也许是觉得这种狗比较稀奇吧,他也饶有兴趣德盯着那只狗,这时结过账的青年把东西和零钱塞到自己衣服口袋里,推门走了出去。 这就要回去了啊。看着他重新拿起狗的牵引绳,晏芒硝这样想着,想起刚刚少年似乎也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晚饭,所以大概 这时她发现了身边少年的异状。 周洛森此时一动不动地地盯着前方的一点,完好的那只眼睛里焦点涣散着,脸上是一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或者说是可怕的东西的惊恐表情。 晏芒硝看了看他视线的方向,那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她伸出手在少年眼前挥了挥,有点迟疑的问:“森森、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保持着那副惊恐的样子,身体还在稍稍颤抖,女子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他抬起手,用力按住了戴着眼罩的那只眼睛。 什么、这是什么、传说中的魔眼要觉醒了、左眼里的神秘力量要暴走了之类的吗、晏芒硝脑子里第一时间就蹦出了这样的猜想,不过在这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之前她成功地阻止了自己,于情于理来说,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都很不对劲。 “这、这、不、不可能的——” 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人正在脑子里做出多么失礼的猜想,周洛森努力挤出破碎的句子,女子凑近他,问道:“什么?” “我、我、我看到了——”少年这样回答着,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不可能的、不可能——那、那个人——刚刚那个人——我的——他那里、他——”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又或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他所指的人不管怎么想似乎都只有刚刚走出门去的那个青年,晏芒硝透过窗子向街道看去,不管是人也好还是狗也好,他们的身影早已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她没怎么花费时间去思考,迅速的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 “还能走吗?”她这样发问,而仍然处于混乱中的周洛森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咦?”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是想说那个人有问题吧?”像每一次做出决定那样,女子这样理所当然地指了指门外:“所以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正文 于是,她和少年相遇了(三) 周洛森真的说不清楚、或者该说是能够理解自己身上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实际上即使是让有着更加丰富的阅历的成年人来说,也无法说明这个问题吧。 在这里大概需要先说明一下,就像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应该都会猜到的那样,和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普通人的晏芒硝不同,名叫周洛森的这名少年的确有着使他很难被划分到普通人的范畴里的性质。 不过话虽如此,他戴着眼罩的原因的确是眼睛受伤,而红色眼睛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魔眼一类的东西,只是单纯的遗传自母亲而已、大概偶尔世界上也会有长着这种瞳色的人吧。反正这名少年从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那里得到的就只有这个,哦,大概还要加上他那漂亮的脸,不过不管哪个,对他来说都不能算得上什么有用的东西。 除此以外,关于自己的母亲的任何事情周洛森几乎都不清楚,他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见过,这主要归功于他的父亲,母亲在他三岁左右时的某天突然什么话都没留下的离开了家,报警后根据警察的调查结果她是自己乘汽车离开了本市,之后便查无所踪。那之后深爱着他母亲的父亲似乎大受打击,从此脑子就变得不怎么正常,一口咬定她一定是和别的男人私奔了,还将关于自己妻子的所有东西全都销毁,而对于妻子留下的这个儿子、由于他的样子和他母亲宛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甚至连特殊的瞳色都有继承到,那个脑子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的父亲便认定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由此开始将妻子失踪的不满发泄到孩子身上。 一开始只是找借口斥责和打骂,到了后来这些轻微的虐待行为开始逐渐升级为彻头彻尾的暴力伤害,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看着很不正常也很难沟通,所以不管是邻居还是学校老师都对他的惨状睁一只眼,而这让对方像是得到了默许一样变得肆无忌惮,暴力行为开始升级,而且逐渐开始变得毫无理由,以至于即使到现在他有时候都会思考,即使看着又瘦又不擅长运动,但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比想象中的要结实得多,不然早就该在那时候死掉了。 十岁那年,他的父亲再一次酒后发疯,把一把剪刀刺进了他的左眼,幸运的是当时刚好在这边调查着什么的民警听到了他的惨叫,破门而入制服了他父亲并把他送进了医院,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死 以上就是周洛森之前以“家里出了点事情”来概括的经历,那之后他在医院醒过来,并被告知左眼损坏严重、已经被摘除了,而由于父亲入狱、母亲也不知所踪,原本没有亲人的他本该被转送到某个政府开设的福利院中,但这时警察查到他在本市还有一个亲戚——他父亲的姐姐,于是联系了对方并询问是否能够收养他。 周洛森过去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位姑姑,不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从记事时起、他父亲就几乎再没处于过适合走亲戚或是介绍自己家族构成的正常状态;另一方面似乎也是由于他父亲和母亲当年的婚姻就不被他家人看好——主要的原因据说是自己母亲的身份有些问题,为了能够和她结婚父亲几乎和家里断绝了联系,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自己母亲无故失踪后变成那个样子吧。总之对此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甚至连警察都觉得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他的那位从未听说过的亲戚竟然同意了。 出院之后他被负责此事的热心警察送到了姑姑家,他姑姑一家是很普通的三口之家,姑姑对他很客气,但也的确带着不易觉察的冷淡,而他姑父则是在初次见面打过招呼后就再没和他说过,唯一一个对他比较热情的人是他表哥,对方在本地上大学,偶尔会在周末或没课的时候回家,他平时住在他的房间里,而对于对自己的房间被比自己小很多的表弟占据这种事情,他的表哥表现得毫不在意,还非常大方借给他自己的游戏或漫画书,甚至有时还会提出带他出去玩,不过他以兴趣不合之类的原因拒绝过几次后对方也没怎么提过,大概是看他的样子的确很不适合做体力活动吧。 他转到附近的小学,拿到了新的课本和文具,也能够每天正常去上课,回到姑姑家后能吃上饭,还能安静的看书,那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平稳得不可思议,只不过差不多才过了半年,他的眼睛就开始出现了问题。 左眼已经被摘除了,平时会用眼罩遮着,除了有时候会掌握不好距离感以外,单眼对他的日常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但这次问题却来自于那只完好的右眼。 一开始是偶尔出现的,有时是看到的东西变得模糊不清、好像是几种影像重叠在一起;有时是眼前的景色会变得忽近忽远、随之物体的大小距离也会发生变化;还有时是物体的轮廓变得飘忽不定,看书的时候黑色的铅字凸出来,就好像漂浮在书页上方一样,他觉得这大概是视力问题,就像那些戴着眼镜的同班同学,但对于已经好心收留自己的姑姑一家,如果再开口提出去医院检查眼睛或是配眼镜之类的要求似乎就有些得寸进尺了,而且这种现象也只是偶尔出现,如果眯起眼睛的话仍然是可以正常看到的。然而这样又过了大约一年左右,情况却向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着,当这种情况出现时,他试图眯起眼睛想要更仔细地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情况反而会变得更加严重,模糊不清的影像变成了多了清晰的图层,分化成不同的东西,如果再仔细去看的话,头就会痛。 从那个时候周洛森隐约意识到这大概不是什么视力问题,十有八九是那个时候伤到了脑留下的什么到现在才爆发出来的后遗症,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打算告诉任何人,脑部检查是比视力检查更加麻烦的东西,而且在经济上要求得更多,如果进一步给姑姑一家添麻烦就太过分了,以现在这种频率自己还是可以应付的,就这样等到初中毕业、随便找份16岁孩子能干的工作能够离开姑姑家,到时候自己怎样都没关系了。 他就是这样打算的,也的确好好的一路走到现在,而最开始在便利店里、头突然痛起来的时候,他也以为只不过是这个问题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这个问题而已,至少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说他不普通了。 周洛森意识到了,这是不同的。 他甚至在那一刻明白了,或许他一直所认定的东西也是错的。 左眼看到了东西。 即使五年都没有使用过,他也在第一时间回想起了用那只眼睛去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感动,早已习惯的单边视野猛地扩大,大量鲜明的图像填充了进来,他用手按住那只眼睛,但是那些图像没有消失,在物理上本不该存在的视觉的确不可能因为这种物理上阻碍就消失的吧。 然后很快他意识到了事情不仅仅是本来不该存在的左眼变得能看到了这么简单,因为左眼所看到的东西,明显不是眼前的、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向外面看去时所能看到的人行道和马路。 是狗。 他看到了狗,白色的,带着棕色和黑色斑点的,在这里很少见的狗,刚刚有透过窗子在便利店的门口看到过,然而现在在他的视野里,那只狗就仿佛是在他眼前一样。 很奇妙的感觉,周洛森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那只眼睛好像在别人身上,如果从现在这个位置和角度来看的话,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的眼睛就在那个刚刚出门去的青年那里。 但那怎么可能呢、即使没有谁去纠正,他也能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可是左眼的视觉却提醒他,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荒谬的事情,这个时候那只眼睛传来的图像发生了变化,左眼的图像开始摇晃起来,就好像眼睛的主人在移动一样,同时存在的动景和静景让他非常不适,他开始眩晕,好像整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一样。 旁边那个今天初次见面的女人好像在和他说着什么,他没听清,但仍然简单的应和着,然后对方就准备拉着他离开了便利店,而跟着她一起跌跌撞撞的走出便利店的大门之后,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变得更加异常。 那种左右画面不同的不协调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图像。 建筑、树木、车、行人、司空见惯的画面,此时在他眼里突然就变得好像用沙子堆砌的一般,脆弱而不稳,视线所及之处,就好像是被强风拂过沙丘,现实慢慢崩塌,变成细小的微粒散去,又似乎在别处聚合,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地觉得这是由于自己在看,于是他用力地闭起眼睛,保险起见还用手挡住,那些怪异的画面消失了,黑暗的视野让他感到安心,但同时又让他更加不安起来。在大片的黑占据了视觉的全部之后,其他感觉仿佛也都随之消失了,世界变得非常遥远,他开始怀疑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因此伸手向旁边抓去,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荒谬。 手触摸到了坚固的布料,他想起来自己旁边有人,今天初次见面的女性,但还没来得及因为这种正常的感官而安心,那个熟悉的世界也开始分解,他慌忙松开手,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粗糙仿佛成为了视觉的一部分,他看到了,他没法解释这点,他没有在看,但他又的确在看,他能够看到粗糙,看到光滑,看到柔软,看到坚硬,看一点点的看到那些不属于视觉的属性,能看到,能够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仿佛这是他生来就掌握了的技能。 因此即使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也能看到,在刚刚自己的碰触之后,身边的那个人——他已经记不清楚那是谁了,已经和那个沙堆般的世界一同崩溃了。 “对、对不起——” 他试着道歉,尽管知道这已经无济于事了,而现在他之中的一部分甚至已经无法分辨出自己在做什么,他看到了自己正在说话,不是图像,而是“正在说话”的这个事实本身,而之后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图像、文字、声音、又或是别的什么,争先恐后的试图向他脑子里钻,他看着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他经历着这一切,又没有在经历着这一切,那些东西已经和自己无关,不对,这整个世界都和自己无关。 他处于孤独的空虚之中。 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经历,眼前是一片黑暗,自己的骨头似乎弯向奇怪的地方,脑子里响着疼痛的信号,而周围没有一个人,本以为在这里就会一切结束了,但是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片黑暗就好像是骗人一样的从未存在过。 真的发生过吗、这种事情? 他突然开始了质疑,为了不去质疑所以更加努力的回想。 他看着记忆,一年前的、五年前的、十年前的、还有那更久之前的。 那时他在白色的房间里,坐在桌子后面,看着前方—— 等等、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什么时候去过那样的地方? 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是哪里? 他想回忆起更多细节,于是更加用力的去看。 他看到不知名的仪器运作的机轰鸣声,看到空气中流动着的好像是消毒水的气息,看到和自己说话的人仿佛机器一般平板毫无变化的声音,还看到—— 到底在看什么—— 在一切清晰的情报中似乎只有真正该去看的那一个模糊不清,在一片清晰的虚无中只有那团模糊不清的东西让他不安,他更加用力去看,好像很快就要看到了,似乎也想起来了,我是—— 『░▒░』 有什么出现了。 就好像一块石头被丢入池塘一样,虚无中泛起了涟漪。 他看到波纹、或者说是仿佛波纹的东西、一圈又一圈地扩散着。 当波纹触及到他的时候,他听到了声音。 是好像白噪音一样无意义的嘈杂,但他的确地理解了那是声音。 “周洛森。” 终于,杂音变成了有意义的信息。 “你听好了。” 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甚至一时也无法理解那个声音试图传递的信息所代表的意义,但即使如此,仍然下意识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声音上。 “所谓的‘对不起’呢,是在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说的话,如果自己没有做错事的话,是不需要说的。” 声音好像是从非常遥远的方向传来、又好像直接在印刷在听觉皮层之上,就是这样奇妙的感觉。 “从我的角度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哦、所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是女性的声音。 “托你的福,我现在终于能够确定了。” 是在说什么呢? 在说我吗? “果然啊、那就是你了吧。”那个年轻的女声宣告着:“应该没错的,我就是为了和你相遇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是我? 她是、我? 在这个时候,周洛森终于想起了说话的女性的样子。 然后,世界正常了。 在感官都恢复了的时候,少年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地上,膝盖上的小石子的触感,车辆通过的嘈杂声音,行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略带凉意的风吹过脸颊,呼吸着带着城市气息的空气,那些理所当然的不同感觉一个接一个回到他的感觉系统之中,而刚刚处于那一片黑暗之中的记忆开始变得陌生得不可思议。 他试着呼吸,吸气,吐出,用手按着地上的碎石,渺小的疼痛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不快,仿佛那些只是一场梦,在清醒之后就会慢慢被遗忘。 “啊,结束了。” 站在他身边的女性发表着感想,语气是那种相当游刃有余的平静,就好像刚刚那种奇怪的事物只是理所当然的而已,这么说、她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吗?她知道那是什么吗?她又做了些什么吗、所以才变得正常了吗?不停地想着这些问题,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先开口了。 “所以说、”晏芒硝低下头看着仍然头脑一片混乱的少年,非常理所当然地问:“刚刚那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啊?”仍然没从刚刚的状态中完全恢复的周洛森发出疑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一片混乱的大脑几乎不足以让他思考女子问题中深层含义,他用最自然的反应做出了回答:“……是说你不知道啊???” 正文 于是,她和少年相遇了(完) “这样吧,我们从头来整理一下。” 晏芒硝把手插到卫衣口袋里,慢条斯理的开口,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代替方案的周洛森从地上爬起来,点点头同意了。 “首先我们都知道的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虽然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要把这种废话重复一遍,但毕竟人家比自己大,所以这说不定有什么大人的理由吧,于是少年再次附和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女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仿佛她真的已经从这种话里找到了什么线索:“‘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一无所知’、苏格拉底说过的话、你知道苏格拉底吗?” 周洛森点点头,那是连他这种初中生都知道的古代哲学家的名字,但是到底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呢、真的有什么相关性吗、这些还真是完全不明白呢。 但说不定从这种地方真的能得出什么结论、或是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看着对方冥思苦想的样子,少年这样相信着,然后这个时候,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子的女子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再一次开口。 “……说起来其实有件事我在意好久了。” 从这个开头来看这似乎是与之前毫无联系的话。虽然也不清楚为什么这种时候要突然转移话题,但周洛森姑且还是耐心的问:“什么?” “已经是晚上了啊。” “……!?” 少年稍微有点吃惊,刚刚由于过于混乱,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么简单的事实,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所发出的橙黄色的光照亮了道路,在交叠的光晕下,自己的影子呈现出淡淡的灰色,街道对面的银行只有24小时取款机处还亮着灯,而附近的几家小店则是店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 对于夜晚来说,这是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他清楚的记得,在他们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身边的人抬手看了眼表。 “九点半。”这样说着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诧、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她继续说:“我们出去的时候,最晚不超过六点。” 即使不这样说,周洛森也能够意识到事情的异常性,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中间这消失了的几个小时到底两个人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不管怎么想。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原本的目的,既然那个时候是刚刚从那家便利店中离开,说不定可以去问一下那个店员有没有看到什么,这样想着,周洛森转身看向身后的便利店,然后再一次地愣住了。 此时那家便利店店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贴在玻璃门上的营业时间明明白白的写着关门时间是九点——在进入这家店的时候,那块和现在的样子相差无几的店铺上的确有注明着是24小时营业。 他拉了拉身边女子的衣服,对方转过身,看着这个景象,也愣住了,好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一样,晏芒硝揉了揉眼睛,但不管重新看几次,那家店仍然是非常自然的打烊状态,她掏出手机,无视了显然是来电、或是什么消息通知持续振动,快速地敲打着,然后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显然搜索的结果也没法让她满意,很快她把还在振动的手机收了起来。 “你等等、我去找人问一下。”她这样冷静的对旁边的少年说着,然后向着这附近唯一的一名路人走去。 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下面,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晏芒硝走过去,非常自然地搭话:“不好意思——” 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他是名年轻的男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上下,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但身上却完全没有学生的青涩感,然而和那些已经工作的人比起来似乎又缺少一些稳重,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然后偏着头,好像在等着她说话。 走近后晏芒硝看到他穿着件好像是某种制服的黑色外套,领口别着枚似乎是徽章的金属物体,在上面以细细的纹路勾勒出花纹和文字,出于好奇她有点想看清上面的字,但是青年好似不经意的稍微侧过身,徽章反射着路灯的话,花纹显得明暗不清。 于是晏芒硝作罢,问出了自己关心的事情:“那个、这附近还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吗? 听了她的话,对方摇了摇头。 “没有哦,这附近只有这家便利店,这家也只是开到九点而已。” 这样说完,青年再次向她笑笑,然后把手机塞到口袋里,转身走开了。就好像他此时站在这里,仅仅是为了等着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已。 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很显然在刚刚发生了一件超越他们常识的事件,但是谁都想不好该如何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之前离开的那名青年又折了回来,他快步走到周洛森的身边停下,对着个子比他矮的少年低下头,似乎是有点局促地开口:“啊、不好意思、那个、请问您能和我握手吗?” 少年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伸出了手,不过那个样子与其说是听了对方的话后同意与他握手,似乎更接近于对听到的句子里唯一能够理解的部分作出条件反射般的回应,对方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摇了摇,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非常感谢,见到你真的是我的荣幸。” 说了这样的话后,他又笑了笑,再一次转身离开了。 等等那个奇怪的年轻人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后,始终表情微妙的晏芒硝从自己包里拿出湿巾,递给了同样表情微妙的周洛森,对方道了谢接过去,非常自然擦了擦手,然后把用过的湿巾随手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那个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以至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无视了“他可能知道些什么”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而是单纯地做了遇到了变态的处理。 “话说,”沉默了一会儿,晏芒硝开口:“不需要再继续确认下去了吧。” “什么?” 女子抬起下巴示意:“剩下的几家都是这个的分店吧。” 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大概是由于刚刚那个他们都无法理解的事件的作用,这家店已经从24小时便利店的名单被移除了,这样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再需要继续确认下去了。这两者间一定有什么关系、这其中一定是有代表着什么,这样的结论毋庸置疑,但周洛森现在感觉非常疲倦,已经无法继续思考这代表着什么了。 他看向较为年长的一方,想知道另一个有同样经历的人的反应,然发现对方正在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手机,好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晏芒硝开口:“稍微等一下,我给学妹回个信息。” 少年点点头,想起了刚刚那个手机疯狂振动着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消失的那几个小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从这来看大概是处于什么失联的状态吧、想象着对方口中的学妹的心情,他疲倦地叹了口气,不由得腹诽说起来一般都是一开始就该做这件事吧,不过到了现在还在纠结这个事情就真的没什么意义了,因此他决定打个招呼就直接回去。 在他开口对方似乎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事情,她再一次看了看时间,说:“反正也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车——”周洛森开口推辞道,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个时间大概已经赶不上那辆末班车了,好像看出了这点似的,晏芒硝说:“我刚好要打车回学校,顺便把你带到附近吧。” 在这个时候硬要拒绝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少年点了点头,低头道了谢,对方叫了出租车,指给了司机自己家的方向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过话了。 一路无言,而到了家附近后,他再一次道了谢准备回家,而这个时候,晏芒硝也跟着下了车。 “不好意思、麻烦稍微等一下,我有点事情忘记说了。”她这样对司机说到,然后走到已经下车了的人面前,周洛森以疑惑的视线看着她,她却好像完全没有觉察似的、非常自然地问:“你知道A大在哪里、对吧?” “啊、没错。” “A大知行楼307号,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去那里能找到我、我的名字是晏芒硝,记住了吗?”这样问着,晏芒硝又重复了一遍:“A大存在主义与解构主义文学理论研究会会长晏芒硝,基本上只要记住一个就能找到我、需要我写下来吗?” “不、不用、”少年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问道:“但是、为什么——” “你说你没有手机、我想电脑大概也不会有吧、所以社交账号什么的大约也没有,打听初次见面的未成年人的个人信息听起来不太对劲,所以就先告诉你我的吧。”对方直直地盯着他,眼神认真得令人发毛:“我有种预感,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诶?” 说出这句话的女子的语气和他今天听到的全部不同,虽然听起来仍然是那种没什么变化的平淡语气,但里面似乎有什么即将爆发出来的东西。 “不用担心了,我已经遇到你了。”这样说着,她拍了拍少年的肩,然后转身走向那辆出租车,在她离开之前,周洛森听到那名女性以梦呓般的口吻说着,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所以接下来大概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了吧。” 向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少年回到了寄住的姑姑的家。 “好的事情——”在开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刚刚那名女性的最后说的话:“好的事情吗——” 门开了,他走进屋子,关上门,然后就好像是用尽力气了一样,周洛森靠着门板坐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好的事情啊……” 少年重复着那句话,然后好像是感到有趣似的,笑了出来。 他抬头环视着眼前漆黑的房间,进屋后他没有开灯,不是担心吵醒家人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没必要而已,因为在那片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这个已经完全丧失了“家”的功能的空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状态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周洛森从学校回来,打开门,然后看到自己熟悉的房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非常确切的什么都没有,本来会在的人都不在,原本有的家具也消失了踪影,墙上挂的钟表和挂画,阳台上的花,那些熟悉的东西都不在那里了。他本想要不要报警、或是说找人借电话联系一下,但仔细看了看房间的状态后,他意识到了没有做这些事情的必要。 水泥地面上积着一层灰尘,原本粉刷过的墙壁现在是粗糙的状态,而墙上贴过东西的痕迹也好、钉过钉子的洞也好、还有厨房里油烟的痕迹也好,能够证明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那时还一切正常、所以不管是姑姑和姑父没有通知他就自行搬走、又或是发生了什么比较糟糕的事件,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房间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周洛森什么都没有做,既然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 他确认了仍然有水和电之后稍微松了口气,至于食物的问题、因为过去也经常会吃不上饭,所以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至少现在还能在学校吃到午餐。于是就这样,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的开始做功课,到了时间随便躺在地上睡觉,第二天早上起床去上学。 然后那天事情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回到家后看到有个信封夹在门上,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也没有盖邮戳,就好像是被人直接放在这里似的,收信人是自己,而寄信人则是早已搬了出去、几乎已经可以看作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的表哥,拆开信封后里面是几张钉在一起的打印纸,他展开仔细看了下,内容是篇意义不明的小说。 没有手机又没有电脑的他很难去确认那篇小说的具体信息,也没法确定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这似乎是目前关于这个异常事态他所能够得到的仅有的信息,所以他觉得这东西必须有意义。 因此他努力搜集了资料,用身上剩下的零钱买了地图,开始了那个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似的行动。 再然后他就遇到了那个人。 不可思议的人。 想到今天见到的陌生的女子,周洛森这样想着。 各种意义上的都显得很不可思议,做的事情和说的话,还有对待自己的态度,而实际上最不可思议的应该还是自己这边吧,一起行动也好,自然和她聊天也好,将自己在做的事情如实说明也好,几个前的他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说我是在期待什么吗、又或是那个人的确是不同的呢?我见到她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离别的时候,那个女人这样对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预示着什么吗?我和她还会再见面吗?自己想要见面吗?如果再次见面的话、会发生些什么呢? 还有就是,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脑中纠缠不清,他稍微有些厌倦的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再之前那个女人说过的话。 “我就是为了和你相遇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对、在那个不可思议的时刻、那名女性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想来,这种论断其实相当荒谬,然而那个时候对方的语气却相当笃定,仿佛这就是某种真理,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理由。 那么如果是真的呢? 对于已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的自己来说,已经很难就这样简单地将那种话当做无稽之谈,所以,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也就是说、自己也是为了和她相遇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 这样的话—— 如果自己之前经历过的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好的那些、还是坏的那些、又或是像现在这样不可思议的那些、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机会和那个人相遇的话—— 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连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都有意义的话——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个对自己来说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在这一天已经发生了的话—— 少年思考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未知的未来,但疲惫的思维令他完全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结论,最后他只能放弃,把头埋进手臂之间。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各种消耗都出乎意料的大,只是这样放松下来后,意识就已经有些模糊了。 “会有好的事情发生的吗……”朦胧间周洛森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的话,在昏昏沉沉的头脑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轻轻地笑了出来:“那我就稍微相信你好了——” 正文 于是,魔王在异世界开始了冒险(一) 9月20日 坐在咖啡馆里,王安端起自己的冰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以这个动作为掩饰,透过玻璃杯的上半部小心的观察着不远处的一名少女。 他已经注意那名少女很久了。 应该还是个高中生——鉴于她上身正穿着附近某所重点中学的秋季校服、虽然一定要说的话,他并不觉得那所学校的学生会在工作日堂堂正正地穿着校服坐在这种地方打发时间,不过王安开始注意她自然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是因为一个更加单纯的原因:那个少女是个宛如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 她的长相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皮肤白皙得令人震惊,虽然相当随意地披散着那头泛着光泽的黑色长发,但却不给人任何的凌乱感。少女脸上似乎因为受伤而贴着几块纱布,仔细看的话眼角似乎也稍显青紫,她下身穿着短裙,露出来的两条长长的腿上也遍布着新鲜的淤青和原因不明的旧伤,看着分外触目惊心,但这些伤痕丝毫没有损害她的美貌。在王安看来这些对这名少女来说并不是瑕疵,而是某种恰到好处的点缀,他甚至可以确信这些伤痕就是构成她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他在心中暗自思考着,不停描绘着不同的女孩子的形象和故事,不管是哪种都能让他确信自己的第一感觉绝对没有出错,这名少女一定是和他相称的对象。 所以这个时候王安彻底决定了,要将这个人做为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首先就应该去搭话并交换联系方式,如果能够发展到“接下来一起吃个饭吧”的地步就更好了,虽说王安并不认为事情能够顺利到这个地步、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但姑且还是要尝试一下、总有个万一呢。毕竟至少在最开始他并不想用过于粗暴的办法,尤其是对这个看起来好像大声一点和她说话就会把她震碎的女孩子。 而眼下刚好有一个非常适合的话题。 “不好意思、请问、你那个刺青、是什么含义呢?” 少女正双手捧着杯子,用好像小动物一样的动作一点点的喝着杯子里的热可可,王安走过去,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在少女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露出稍微掩饰过但仍然很明显的好奇的表情,用非常谨慎又略带羞怯的语气开口这样试探性地问道,他相信这个话题是当下最合适的一个,不管怎么想都挑不出毛病,他已经观察很久了,少女那从稍微有些长的校服袖子里露出的白皙的手背上有一个黑色的复杂花纹刺青,他对这些刺青或是有意义的图案都没有什么研究,但他直觉认为这应该是个有一定意义的图案、当然即使不是也没关系、甚至说即使只是个纹身贴也无所谓,总之不管她接下来会回答什么、哪怕是无视也好,他都有自信能让事情朝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听到问话后,对方先是缓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名少女的眼神令他想起古井的井口,静谧又深不见底,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接下来她把视线移到自己的左手上,不带感情的看着刺青,然后慢慢地把那只手的袖子挽起来,王安以略带惊异的眼神看着好像藤蔓一样的图案向手臂深处延伸,直到肘部,而后续的组合还要更复杂几分。他实在想不出在手臂上纹这种东西能起到什么样的美化作用、虽然原本只是个搭讪的借口,但现在也真的起了好奇心。 少女就这样看了一眼印在自己手臂上的图腾,然后把袖子放了回去,以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回答:“这个,是异世界魔王的封印。” “啊?”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王安忍不住楞了一下——当然不能因此就说他的应变能力不好,这是在这个时候处于他的位置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的反应,虽然他原本预备了很多种话题以应对自己提问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回答,从而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当听到这个回答时,王安突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和思想竟是如此的苍白。 “我、在之前作为勇者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被要求打败魔王,”看着他的表情,少女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因为我不擅长战斗,所以最后只能把魔王封印在自己体内,这样带回来了。” 不、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是高中生里的某种流行吗、这个时候我到底应该说什么好呢——王安拼命的运转着头脑,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一句话。 “……呃、不、那个、但是、不要紧吗、在这个世界、魔王什么的?” “没关系的。”虽然这句话说得相当破碎,但少女理解了他想问的问题,她的把目光放回自己眼前的杯子上,低声回答:“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魔法,所以在这里的话,魔王会一直沉睡下去的,一直。” “啊、这、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啊哈哈哈哈——” 听起来好像是个可喜可贺的结局,因此王安勉强这样做出了回应,然而看着显然觉得两人的对话早已在上一句话的时候就结束了并且开始继续喝自己的饮料的少女,他意识到此时这种拙劣的缓和气氛的表现就是自讨没趣,只能够让自己感到更加尴尬而已。 就这样预想中的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了,于是王安只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意料之中的获得了店员送给不自量力地向年轻女孩搭讪结果失败只能灰溜溜的跑回来的废物的鄙夷眼神,他决定干脆一点的符合对方的期望,于是做出了局促的表情,留下了还剩下几乎一半的咖啡,就像仓惶逃走一般迅速离开,走出咖啡馆后,王安在街上稍微闲逛了一会,然后非常自然地进入了那家咖啡馆对面的快餐店,从容不迫的点了餐,在窗边的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看着对面的咖啡馆。 不用说,这仍然是为了盯住他的那个目标,毕竟对目标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自然就不能因为这次小小的失败就放弃,他对自己现在的事业保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 该怎么来介绍他所指称的事业呢、这么说吧,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次或几次的,突然觉得自己一定应该去做某些事情吧。就好像突然辞职去环游世界、去出家、去创造自己心中的艺术。又或是干些其他的一般来说想不到的事情,并坚信这应该就是自己应该用毕生去完成的事业,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其中有一部分的确如他们相信的那样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价值,另一部分,人们几乎很少有可能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王安也是如此,之前他只不过是个四处求职的应届毕业生,但几天前他就是像这样发觉了自己真正的理想事业,并且开始为此而努力奋斗。 概括来说,现在的他是个杀人魔。 理所当然的这并不可能是他的职业,只算是王安对自己下的某种定义,因此才会使用这种听起来比较时髦的说法、虽然用杀人鬼这种词也不错,只不过那种似乎过于日轻了、在这边好像没什么人会这样称呼——当然啦,就像你们都明白的这样,以上都只不过是他的自我满足而已,实际上对他这样的人最普通或正式的称呼应当是杀人犯、再确切一点的话、或许要暂称为犯罪嫌疑人。 他开始做这行也不过是才四五天而已,成绩也不算优秀,老实说他也杀过一个人而已,手法也可以说是毫无创意、基本上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即使如此,他也仍然坚定的认为这就是他的天职、他就是为了要杀掉某些人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王安记得几天前他在便利店里看到自己第一个目标的时候,好像触电一般的战栗感通过了全身,那一瞬间他就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天启一般,头脑整个的明晰起来,在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过去的二十三年的人生一直都在做无意义的事情,直到今天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意义,自己的生命价值,自己降生于这个世界后本该完成的事情。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似乎有点令人遗憾,但是没办法,偶尔世界上就会有这样的人吧。 总而言之从那之后王安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而在看到这名少女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自己应该杀掉她,自己是为了杀掉他而存在的、不、应该说这名少女才是为了被自己杀掉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他是如此的确信着。 但是很遗憾的是,第二次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理想中的道路。当然、即使认为这是自己的天职,王安也并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但是这种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失败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甚至还开始觉得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也一片惨淡。 没关系,这才是第一步而已,王安这样安慰着自己,偶尔也会遇到这样的人、不对就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自己才会把她作为目标的,作为一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杀人魔,自然选择那些能够配得上自己的清新脱俗的目标,而自己本来也没有觉得这种做法会多顺利,所以当然也有特地预备了第二个方案,因此这次大概会成功的、不对、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就像是第一次时那样,就这样想着,他开始了新一轮的盯梢。 天色渐暗,始终盯着那家咖啡馆的王安开始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甚至考虑起要不要先放弃等待改天再说——反正他也知道那名少女的学校、虽然会费点功夫吧,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离开咖啡馆的少女走得很慢,仿佛很费力似的前后移动着两条腿,就好像很不擅长走路一样。认定了目标之后王安站起身离开快餐店,若无其事的在她身后不远的距离内走着。 老实说,他的跟踪水平实在不算好,连王安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点,不过没办法,自己还是个新手嘛,总需要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所幸这个时候这条街上没有人注意到他,而那个少女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跟踪,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着走着,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王安跟着少女走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偏僻的小巷里,这是个很适合的下手的地方,所以说这果然就是我的天职啊、他不禁更加深信了这点。 天色更暗了,两人也走到了小巷身处,眼看着前后都没什么人,王安决定动手,他猛扑过去,迅速卡住了少女的脖颈。 当然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直接杀掉她。 虽然上一次是这样做的,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没有办法,这一次他决定绝对不能做得这样仓促,首先要像这样让这个少女昏过去,然后想办法把她带到自己为了这件事而特地租来的地下室里,再然后慢慢思考一个更加有创意、并且能够更加突出自己是个高端洋气的杀人魔的方式来杀掉她。 总之在他的想象中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个关键步骤,事情仍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发展,他理想中的事业为什么在第二次就会挫败到这种地步、如果他还有机会能来第三次的话,真的希望他能够好好反省一下。 少女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昏过去,而是迅速开始了反抗。 王安不是没有想到会遭到反抗,毫不抵抗将乖乖等着人把自己带走的人大概是不存在的,但是对方的反抗出乎他意料的冷静,完全不像是他所熟知的人在遇到这种危机状态时会有的慌乱的挣扎,而是一种有条不紊的反击。 少女迅速将自己的左手伸入了勒住自己脖颈的手臂的缝隙中,王安其实没有勒得很紧,因为这个目标看上去过于弱不禁风了,仿佛稍微用力一点那纤细的脖颈就会断掉一样,而即使是现在,他也绝对不会认为这种枯枝一样的手臂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但是在他来得及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反应之前,身体却先感受到了危机感,以至于他不由得加大了力度,但对方的手臂就像是钢筋一样丝毫没有松动,只是看的话根本想不到那样纤细的身体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王安突然感到背后升起一阵寒意,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使出最大的力气收紧了手臂,直到他听到了清脆的断裂声。 对方的手臂断掉了,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不禁也放松了力道,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眼前的风景翻转了,随之而来的是快速的下坠感、以及和地面的撞击,王安始终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管怎么想、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应该就只有刚刚的少女,这样的念头刚在头脑中冒出来时王安不禁就想提出否定,然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对方开口了。 “哎呀呀,这种人类小女孩的身体用起来果然是不太习惯啊。”说话的声音应该属于这名少女没错,但语气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之前在咖啡馆里时他听到的那种忧郁和冷淡几乎找不到一丝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种洋溢在高昂的声调中的疯狂,王安努力撑起身体,看到那名少女摆弄着自己那似乎已经折断的手腕,发出了嗤笑:“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弱啊、亏她还是勇者呢、真麻烦、这东西不能自己痊愈嘛——” 之前那种寒意笼罩了全身,刚刚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非常严重的伤害,反而是对方的伤要更重一点,他理应趁这个时候发动攻击,但王安却觉得自己完全无法行动,那名少女嘻嘻的笑着,毫不在意的摆弄着向奇怪方向弯折的手臂,他觉得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在咖啡厅里搭话的那个少女,而是其他的什么扮成少女样子的怪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自己也觉得荒谬,但他仍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对方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才意识到他在那里似的,然后好像很没趣似的“啧”了一声。 “什么啊、你还活着吗?真是结实——不、果然是因为勇者的身体太弱了吗?”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过来的少女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在王安身前站定,露出和之前那种印象截然相反的邪恶笑容,然后挽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上面那个他曾见过一次的刺青。 “刚刚有告诉过你这个吧、异世界的魔王的封印。” 她以莫名的得意口吻说到。 “什、什么——”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那种事、那句话难道不是玩笑话吗、王安一时找不出应对的词,只是颤抖着看着那名少女。 少女笑了,她昂起头,以非常自豪的姿态堂堂正正地宣布: “而我,就是那位被封印的异世界的魔王咯。” 正文 于是,魔王在异世界开始了冒险(二) “魔、魔王!?”少女的回答令王安瞠目结舌,他惊慌失措的问:“那、那是啥啊!?” “诶、就是魔王嘛,魔王——你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吗?”眼前的少女居高临下地露出轻蔑的眼神:“邪恶之徒的首领啊、魔族的王啊、危害世界的存在啊、诸如此类的,这种程度的情报你们这个世界还是有的吧?我可是有调查过哦、是叫做轻小说和动画之类的东西?” 自称魔王这点就已经很离谱了,而从自称魔王的少女嘴里又出现了轻小说和动画这类的词汇,不禁令人觉得实在是太超现实了,但是即使如此王安也很知趣的没有当即吐槽些“你就是漫画看太多了吧”之类的话,因为即使不把那些异世界或是魔王之类的话当真,他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少女。 而他的这种感觉是对的。 虽然现在提起这点有点唐突和缺乏计划性,不过那名少女——不,确切来说,是此时占据了少女身体的那个邪恶的灵魂所说的都是实话,她的确是异世界的魔王。 再之前在咖啡馆说的那些同样也是事实,这个身体的主人被召唤去了异世界,在那里借助异世界的魔法把魔王封印到自己体内后回来了,然而至于魔王为何会在这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重新苏醒又能够以勇者的身躯开始在世间行动,这个,大概算得上是个谁都无法预料的偶然吧。 整个事情最好从头说起,首先,在这个宇宙、或者说是这个时空、又或是别的什么称谓,在这个我们熟悉的世界以外的地方存在着某个名字无关紧要的、基本上世界观设定可以概括成“剑与魔法”的异世界,然后在那个世界里,就有着这样一个魔王。 这位魔王是个名副其实的邪恶存在,不仅力量强大,而且非常清楚身为魔王的自己的身份以及所代表的立场究竟是什么,同时也是有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认为成为一名魔王就是他一生必然要去完成的事业,因此平时自然也极尽全力的做出各种让自己更加符合魔王的定义的事情,其所犯下的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只不过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着想,在这里就不做过多的描述了。 总之由于肆无忌惮的危害着人间的魔王实在是过于强大,在几次讨伐行动都失败后,无可奈何的人类终于选择求助于古老的秘术,从异世界召唤来了一名勇者。 那个勇者自然就是这名少女,被不讲道理的召唤到异世界又被唤为勇者的她自然而然的按照惯例被赋予了消灭魔王这样的使命,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少女并没有按照异世界召唤的剩余惯例的、自身带着什么强大的力量或是了不起的技能,顶多只有没有遇上语言障碍这点而已,因此这个任务对于身为普通高中生、甚至与普通高中生相比还要更加柔弱一点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很快异世界那方也发现了这点,由于条件方面的限制,再一次执行召唤魔法是绝对不可行的、而短期内把这名少女培养成一个战斗高手更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但要说好不容易召唤过来的勇者什么用场都没有派上就将其送回去,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他们想出了替代方案。 从少女口中得知,她所出身的世界是没有任何魔法力量存在的世界,因此即使是这名过于强大的魔王,在那种地方也会无可奈何吧。于是他们便决定把魔王封印在勇者身上,然后迅速的把少女传送回自己的世界,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魔王是绝对不可能找到方法解开封印或是回到这个世界来,这样就可以用将其流放到异世界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而这个方法对身为勇者的少女来说,也只不过是手臂上多了一串纹身而已,她完全没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确切的说、孤身一人在异世界、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少女也是没有任何权利可以拒绝的。 因此这个计划顺利的实施了,少女带着异世界的魔王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再一次过上了普通的生活——理应是这样的,只不过这里面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名被召唤到异世界,有着勇者这样高尚的名号的少女,其实憎恨着世界。 至于理由其实没什么好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不幸的人,而这名少女就是那些不幸的人中并不算是特别突出的一个,即使在这里花上大量篇幅来描述她的不幸生活,大部分破罐子的感想大概也就只有“啊、又是这种的啊”的程度而已,但对于本人来说,那些不足以让人感到新奇的不幸生活的确达到了能够让她憎恨这个世界的程度。 被召唤到异世界又强行被赋予了莫名其妙的使命的这种经历,自然对缓解少女的情绪没什么特别的帮组。因此这份憎恨在少女回到这个世界、再一次面对自己的生活时,终于发酵成了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恶”的黑暗气息,而被封印在这名少女体内的魔王与这份渺小的恶产生了共鸣,并且因此,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苏醒了。 即使身为勇者,少女对那个被称为魔王的存在其实没什么恨意,大概就是“关我什么事”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因此对于魔王在自己体内复苏的事情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憎恨着这个世界的她与认同了这份憎恨的魔王做了要用这具身体尽力地去破坏世界这样的约定后,就心满意足地把自己的身体拱手让给了魔王。 因此在那之后,魔王就开始为了履行这个约定、更加确切的说,是为了再这边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事业而展开了行动,只不过至今仍没有什么起色——这也怪不得她,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三四天前的事情。 然后今天,在咖啡馆思考邪恶计划的魔王意识到了盯梢的视线,那个视线直到那人搭讪失败离开咖啡馆也没有彻底消失,很快了解到这不是普通的搭讪之后,她便将那人引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然后就是受到袭击、凭自己的战斗经验摆平、并且面对着现在的这个事态了。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人类。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堂堂正正的报上了名号的魔王看着刚刚的袭击者,威风凛凛地问道:“又是来找勇者的茬吗——嗯、感觉不像呢。” “虽然说这几天我是见过不少了,总感觉你和他们不太一样呢、被搭话时虽然很小心,但似乎你们不认识呢、那么、难道说是专门来找我的?来找本魔王的?”否定了自己原本的推论的魔王托腮思考着,然后自己得出了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答案:“难道说、是我故乡的家伙吗?啊啊、那刚刚是打算假装不知情趁机逃回去报信吗?太小看我了吧?” “哎呀呀,不过怎么说呢呢、被扔到这边之后也仍然不想放过我吗?既然被关照到这种程度了、不好好回礼可是不行的啊——”这样说着的少女再一次露出了充满邪气的笑容,她凑近王安的脸,以戏谑的语气轻快的开口:“虽然说在这个世界啊——其实什么都没有、人类又很脆弱,但是一点简单的程度还是可以的吧——就用在这里以可以做到的程度、把你的四肢扭断,或者简单的把内脏掏出来什么的、怎么样?” 一边宣布着王安接下来可能的残酷的命运,少女仰头看向天空,以非常符合魔王的身份的疯狂的语气向着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旁观着大喊:“喂喂、在用你们的那个什么魔法看着吗?我就要杀掉他了哦、再送来点人也没关系哦——” 这样大声喊过后,似乎变得心情愉快了的魔王接近了王安,以残虐的视线看着他,仿佛在品味他的绝望:“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啦、你看、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你们没办法用魔法会很糟糕吧——”她莫名得意的宣告着:“所以说,你就是这样被抛弃了哦。” “等、等一下、我说、你你你误会了!?”在少女一人的独角戏似乎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刻,终于能够做出什么反应的王安拼命地挤出了话语,大声的试图阻止眼前这个不知道打算要做些什么的人:“我我我和那个什么什么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真的——我我我、就是个普通的罪犯而已——” “啊?”听了他的话,少女之姿的魔王愣住了,歪了歪头,如果不考虑内在因素,她这个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所以呢?” “诶?” 这次换王安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清楚了,只是魔王保持着歪着头的动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你该不会是在试图劝我,因为我认错人了所以就此停手吧,这样的?” “呃、是的?”王安觉得自己这个逻辑完全没有问题,他愣愣的肯定了少女的话。 “你看,我是魔王吧?邪恶的存在哦?”看着他好像很难理解现状的样子,魔王摊开手,以一种似乎包含着怜悯的语气开口,“你难道是在指望一个魔王说出‘咦认错人了吗?那不好意思哦你回去吧’这样的话吗?魔王不可能这么好说话的吧?” “啊?”王安觉得自己脑子完全转不过来:“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是没有杀掉我的理由了吗?” “所以就说了——”似乎带着“这人怎么这么不明事理呢”的潜台词,少女叹了口气,似乎非常无奈:“作为邪恶的魔王,杀人还要找理由、未免太没面子了吧?” 不得不说这句非常蛮横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完全没有给人留下反驳的余地,只是如果在此不据理力争一下,说不定就要没命,因此王安再一次的大喊:“先、先等一下啊——” “啊啊你怎么还不懂啊!”接近他的魔王用着非常不耐烦的语气开口:“所以说了、堂堂魔王,难道说你说等就等吗!?” 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要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的画上句号了,但又不想就此完结,王安试图垂死挣扎一下,但又想不到什么可行的办法,然而这个时候,正要行动的少女“啧”了一声,停住了动作,似乎打算放弃行动的样子。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行动出乎意料的人,表情似乎非常疑惑,对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先算了吧、才想起来,我手边没什么合适的武器,要是徒手的话、这个身体的骨头大概又会断吧。” “呃、您、”虽然眼前的人比自己要小,但王安仍然用上了恭敬的态度:“您是不杀我了吗?” “啊?你有意见啊?” “不不不绝对没有、就是——” 似乎不太确信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命,他不禁想再试探一下,而少女则是斜眼看着他:“我可是魔王耶?不管是想杀谁不想杀谁想什么时候想杀什么时候不想杀或是怎么杀都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的吧?” 即使那只是轻轻一瞥,但是魔王就是魔王,被震慑到的王安非常识趣的低头不语,少女开始再一次的查看起自己的身体,开始了抱怨:“唉,这个身体太没体力了、教会那帮混蛋召唤勇者的时候都不挑人的吗?” “那、”王安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他虽然想直接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担心可能而来的后果:“我能走了吗?” “嗯?”听到这句话,好像刚刚已经把他从记忆里抹消了的魔王再次转头看向他,歪头思考了一会,然后露出了笑容。 这次是宛如看到了喜欢的事物的少女一般天真的笑容。 “对了,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她转身面向王安,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指着他:“你说你是个罪犯吧?” “啊、是、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转到了这上,王安忙不迭的肯定着,想起刚刚不小心用了“普通的罪犯”之类的词汇描述了自己,心中突然产生了非常深刻的挫败感。虽然说情况紧急,但是下意识的把自己说成是“普通”这点,让他心里有点不痛快。 “在你们这个世界、罪犯也差不多算得上是邪恶了吧、嗯、虽然有点勉强,但我们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所以来讲讲你干过什么好事吧。啊、对了——”这样说着,少女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以好似坐在王座之上的帝王一般的姿势随便坐在附近堆起来的杂物上,“要是让我觉得有兴趣的话、就拉你入伙吧。” “入、入伙?” 王安一脸惊愕的重复着这好像小混混组队去打劫时会说的词,这魔王说话是这么接地气的吗、这个时候难道不该用点什么更加高端大气、充满了文化底蕴的什么词吗? “所谓的魔王自然也是王,如果没有可以统领之人,称王的话似乎有点难看,所以我当然是需要部下的啊。”没有理会对方的困惑,也没有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丝毫不妥,少女摊开手:“你看,我可是魔王吧、即使到了这种地方、魔王也依旧是魔王、简而言之就是该行使魔王的责任、毁灭世界——嗯、当然这几天来看在你们这个无聊的世界做到这种程度可能会比较困难,所以即使不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说呢、也得做点差不多的事情吧。呃、用你们这边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违法犯罪?危害社会?反正就是做点符合魔王之名的邪恶之事吧。” “我早就有了寻找合适部下的打算了,只不过最近一直没什么进展,在这个地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能够与我的身份相称的邪恶之徒呢,”这名魔王这样说着,好像十分气馁一样叹着气,随即又转换为感兴的语气:“反正机会难得、来讲讲你干过些什么吧、既然是个罪犯,你总该有些邪恶事迹吧。只要我听着有意思,就让你来做我值得纪念的第一个部下、怎么样?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这回事啊,这样想着的王安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难怪这次会遇到如此惨重的失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啊,接下来他将要归于着魔王的麾下,然后干出一番大事业吧。这样确信了的他无视了魔王这句话用的其实是条件句这点,并且迅速的把自己的天职转换成了魔王的手下,唉,这种朝三暮四搞不清自己到底要干些什么的人,一定是干不成的大事的吧。 不过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自然内在也完全没有在反省的王安只是把这一切当做自己职业道路的转折点的王安,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开始回忆起他所犯下的第一起事件。 正文 于是,魔王在异世界开始了冒险(三) “其实我、杀过人。” 虽然从内容上来看一般人会觉得这是在自首,但王安说出了这几个字的时候,基本上表现得仿佛此时是在找工作面试时一样,脸上写满了郑重与谨慎。 坐在一边的少女“嗯哼”了一声,大约是对她来说这种程度的恶行实在是没什么新意,她兴趣缺缺的问:“那么、杀了多少?” 王安准备好的大段描述被这么一个问题堵了回去,他低下头,好像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弱弱的开口:“……一、一个——” 现场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平静,然后魔王发出一声粗野的嗤笑。 “哦、就一个啊?” 少女以不屑的声音反问,非常形象的做出了那种类似于五百强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看着眼前来应聘总经理的人简历上只写着初中学历时脸上会有的表情。 可能还要更露骨一点。 “不不不、这种时候重要的不是量、而是质——”王安慌忙辩解道,话刚说到一半就想起了对方似乎很讨厌自己的话受到质疑,于是他停住了,以惴惴不安的视线看着少女。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次魔王大人非常难得的点了点头,好像是认同了他这句话一样。 “喔、你说得也有道理——”少女饶有趣味开口:“也不能对人类要求太多,那你就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样的残暴或者是复杂或者充满艺术性又或者能展示技术的方法杀掉那个人的?” “呃、就是、用刀刺死——” 说着说着王安自行降低了音量,稍微还觉得有点脸颊发烫,之前令他受到极大震动并且对此深感自豪的那桩罪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他再次看了看坐在那里的面试官,此时那位魔王大人脸上已经是非常露骨的“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的表情,深刻的感受到自己前途——可能还有性命堪忧的他再一次追加到:“啊、其实、其实这个手段也不是很重要、那个什么——”他在头脑里一阵搜索,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词:“重要的是那个啥、动机、真的——” 我的动机真的特别邪恶,他这样强调着,希望对方能在心里暂缓一下他的死刑,不知道是被他对邪恶的执着所打动、还是单纯的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总之少女“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见状王安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着有关自己的第一次杀掉的人的情报,对方是个女人,他是在那天最后的面试结束后去便利店买饮料的时候见到的。 因为对那天的面试的感觉都不太好,所以从进入便利店时王安就一直低着头想事情,直到对方问他有没有零钱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注意到了那名店员。 老实说现在想想那时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但王安仍然清晰的记得当时受到的震撼与冲击,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之前那些小说里所说的,诸如“好像触电一般”之类的形容的确不能说是夸张,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自己切实的感受到了那种宛如有电流从头到脚流过全身一般的颤栗感。 一时间的冲击过大,以至于他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名店员,直到对方开始催促,才回过神来,有点仓皇失措的找出零钱交给她。 那个女人、就和眼前的少女一样拥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美貌,实际上那个人或许还要更胜一筹,至少以王安的语言水平来说,他完全想不出该用怎样的词汇来描述对方的外貌,不,实际上他认为能够真的写出让人感同身受的理解对方的美的文章的,大概只有能够拿到诺奖的那种级别的文学家吧。 甚至于现在的王安都无法在记忆里重现那名女子的模样,自己那不精准的情景记忆一定会使对方的美产生瑕疵,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记得的好,以至于现在他也只能精确的描述着自己在看到她时所产生的冲击和震撼,对于除此以外的那名女子更加具体的情报,他也只记得,那人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但是王安会产生那种程度的冲击并不是因为那人是个美女,而是因为他当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杀掉那个女人。 是的,就在那阵冲击过后,这个念头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想要杀掉那个女人,用什么方法都没关系,想要用自己的这双手结束她的生命——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这些不寻常的冲动出现得理所当然,在他的思维中惬意地流动着,仿佛王安从生来就是个习惯于夺取他人性命的人。 那种之前从未考虑过的念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动,老实说在这二十多年里王安一直过着一种随波逐流的人生,不管是升学毕业还是工作,几乎在他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都和他以外的人没什么两样,他过着那样的生活不是因为他是王安,而仅仅是因为其他人也都是那样活着的。 但就在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眼前的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自己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获得了重生,他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存在意义,明白了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内心被难以言喻的感动填满,就像一枚齿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样,他也找到了所谓的只有自己才能做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职业。 那之后的事情其实王安也不太记得了,那时的记忆其实非常恍惚,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但他又能够确定自己的确有做出过这种事情,他记得自己付了钱,离开了那家便利店,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超市买了水果刀,然后在路边的椅子上坐着等着那个女人下班出门,尾随她直到某个偏僻的小巷,然后趁其不备时一刀刺向了她。 王安模模糊糊的记得那时自己似乎非常兴奋的一刀又一刀的刺着死去的女人,只是就像他想不起来那人的脸一样,他也始终想不起来对方被他杀死时的反应,他只记得等到自己心中觉得满足了之后,便脱掉沾满血的夹克衫,擦掉的指纹后把刀子丢在现场,在那之后便回家了。 回家之后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他隐约记得自己大概是清洗了衣服上的血迹,洗了澡,然后上床睡觉,就和平时差不多。 第二天醒来时王安首先回忆起的便是昨晚的这段记忆,再一次确信了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随之而来的却不是什么自责或愧疚,而是一种充实感,就这样沉浸那种满足的余韵中,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昨天晚上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偶然,而是某种命中注定一般的必然,是这个世界交给自己的使命,所以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自己接下来就应该作为一个杀人魔,杀掉足够多的人,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历史和人们的记忆里。 就这样想着,他迅速放弃了自己接下来的所有面试,开始专注进行理论学习和实践演练,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杀人魔而不懈努力,就这样过了几天,王安开始意识到对于杀人魔来说,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选择目标,而目标是不可能自己送上门来的,于是他便走出门,决定自己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然后似乎非常不幸的,他选了这位身为魔王的少女。 “总而言之,我不是普通的因为某种冲动、或是怨恨、再或是别的什么的原因杀掉了那个女人,我会杀掉她,是因为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事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找到了我人生的真正意义,我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只是过去的世俗和法律迷惑了我的双眼,让我迟迟找不到我人生的真正方向——” 王安这样激情澎湃的说着自认为很完美但听起来完全像是个精神病的充满不正当的幻想的话语,然后满怀希望的想看看听着这番话的魔王对此有什么反应,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魔王早已离开了那个位置,此时正背对他站着,眼睛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天空。 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一副没听的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她仍然声称自己其实听了王安的话,那她就一定是个好人吧。 而刚刚组了激情陈述的人此时心情非常复杂,大概就好像是在面试时信心满满的做了一番全面周道层次分明的自我介绍,并且认为自己的表现非常完美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一定拿下这份工作然而面试官只是一边转笔一边不耐烦地和你讲回去等通知吧时会有的感受差不多。 但又能做点什么呢?作为一个求职者,即使看到这种几乎算是露骨的表明自己可能没戏的态度,然而在彻底收到拒绝通知前,面试官都是爸爸,肯定不能一时冲动直接动手吧,于是王安选择了上前询问。 “呃、那个、不好意思——您觉得怎么样?” 少女仍然眺望着天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王安抬头了眼对方看的方向,至少在他看来,那里除了普通的夜空以外什么都没有,因此他决定加大音量再问一次。 “那个、魔王——” 这样说着,他走近了一步,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几道黑色的光柱正面向他冲过来,王安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冲击传来,他不禁跌坐回了地上。 王安费了很大劲才注意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光柱贯穿了他的身体,然后便消失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手上传来了黏腻的触感,那道光柱精准的在他腹部开了个洞,血和内脏不紧不慢的向外流淌着,而从刚刚的展开到现在的这个场景实在是过于超现实,因此王安一时忘记了疼痛和恐惧,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内脏碎片和满手的血。 仍然无法理解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王安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少女,对方正伸展着手臂,动作活泼又轻快。 “哎呀呀,真是令我震惊。”魔王好像终于想起来几分钟前自己在干什么一样转过身,眼睛盯着自己正在来回摆动着的手臂,刚刚向着奇怪方向折断的手臂,此时行动自如,完全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少女以一种仿佛是真的十分感动似的口吻说到,“从前几天起就一直隐约能感受到什么奇怪的能量,但是直到刚刚才意识到到好像可以稍微这样试一下、没想到真的能够成功呢、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受伤所以——哎不说这个、但是这不是明明有的嘛、魔法之类的东西、这下事情也变得容易多了啊、各种意义上的——” 一边继续说着“好像和我那边使用的不太一样、但似乎还要更容易点呢”之类的话,魔王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挥动着手臂在小巷里搞出各种各样大概只能用魔法来称呼的神秘特效,并且非常热情的呼唤着被自己遗忘了好久的准部下一同观看。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人躺在地上,腹部被开了个洞,此时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哎、莫非是刚刚的那个打中你了吗、真不好意思啊、我都忘了这还有人、就是随手——”思考了五秒钟,排除了敌袭的可能性的魔王才想起来这大约是由于自己误伤,她嘻嘻的笑着摸了摸头,脸上毫无歉意的道了歉,然后她向前走近了几步,看清了王安的现状后,这名罪魁祸首皱了皱眉:“嗯?喂、你不会是快要死了吧?所以才说人类——” 少女开始抱怨着诸如人类身体是多么脆弱之类的话,只不过剩下的部分王安基本上就没在听了,抬头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天空,感受着什么身体越来越冷之类非常老套的濒死体验,他内心毫无波动,只有一句话。 我●你●●的—— 在内心里留下因故甚至不能完整的放出原句的遗言后,王安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魔王看着自己杀掉男人的尸体,稍微叹了口气。因为如她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误伤。 她没打算杀掉他,至少刚刚没有,这家伙虽然有点蠢,但姑且还算是识趣,就是留着拎包也不错,不过也仅仅是这样遗憾了几秒钟而已,毕竟人类这种东西有的是,也用不着为这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东西感到可惜,而且在能用魔法的现在要找新部下也没那么费事,就这样很快释然了的少女最后又看了眼那具尸体,想着也许能在离开这个犯罪现场之前从那家伙身上找点有用的东西,在翻过对方的口袋之后,的确也就是一时兴起的,她稍微用魔法搜索了一下男子的大脑。 这个举动的确就是一时兴起,也许还有着熟悉一下这种能量的不同使用方式之类的理由,但这个随意的做法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少女嘴角泛起了笑容,那笑容即使放在这样的美少女的脸上,也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死在那里的男人曾经认为他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是要做个杀人魔,但从现在这个现状来看,他的这个观点或许会让人觉得难以赞同,不过如果说要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是为了把自己填充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场面而已的话、这倒是让人觉得有点可怜了。 然而和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存在的男人不同,结束了他的生命的那位魔王,的确就在这种自己丝毫没有期待过的情况下,突然理解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正文 于是,魔王在异世界开始了冒险(完) 目前独自存在于这个世界,并占据了普通人类少女的身体的那位来自于异世界的魔王,和其他所有真实存在于某个世界、又或是仅仅出现在某些传说故事里的同行并无区别,她的一生自然伴随着无数生灵的死亡与绝望、以及数不清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恶事迹。 在她那个名字不是很重要的异世界故乡,她所留下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恐怖传说广为流传着,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只要稍微说起这位魔王的故事,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免一阵胆战心惊。 只不过,关于她到底是如何成为魔王的,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人清楚,甚至连魔王本人都完全没有记忆。 不,这不是说她忘记了——虽然她的确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了上百年之久,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成为魔王的契机”。没有什么受到压迫或是欺辱的悲惨过去,也不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力量或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之类的套路设定,甚至连那种继承都说不上,她从一开始就是魔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她就是单纯地作为魔王而存在于那个世界上的。 身为魔王的她到底属于什么种族、来自于那里又是如何出现的、为什么能够使用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做这些邪恶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企图和目的,在那个世界几乎从来都没有人对此抱有过疑问,所谓魔王即是邪恶的存在,即是需要被讨伐的存在,对双方来说,大概只要知道这些就完全足够了。 而她对这个现状自然没什么不满,被畏惧也好,被憎恨也好,被仰慕也好,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完美地贯彻着魔王的存在意义,尽其所能地将那个世界变为人间地狱,她和她的部下们所致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确实地最大程度的让那个世界的人们感受到了无尽的痛苦。 对此魔王当然深感自豪,即使听过无数绝望的哀嚎和愤怒的质问,她都没有对自己该做的事情产生过丝毫质疑,她是魔王,做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她并不是因为作恶所以成了魔王,而是因为是魔王所以才作恶、她从一开始就是魔王。 不管去到了哪里,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哪怕是在完全无法使用自豪的力量的世界、处于柔弱无力的人类小女孩的身体之中,她是魔王的事实仍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来到了这个世界的魔王自然也并不打算放弃自己身为魔王的立场,此时的她为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制定在最合适的邪恶计划,也是为了尽快熟悉一下力量的使用方式,正在查看着刚刚被自己杀掉的男人的记忆。 这是她在自己的世界就经常使用的魔法,可以轻松地获取情报——不管是战斗需要还是单纯的娱乐,总之非常便利,对死人当然也可以使用,只不过如果脑腐烂了的话,可能需要费点功夫。 魔王读着这个异世界的人类的记忆,很快开始兴趣缺缺,这个自称是个罪犯的男人的一生实在是平淡无奇,甚至连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过去的记忆都不知道要比他坎坷多少倍,由于过于乏味而不禁开始打起呵欠,就在这时,她意识到了某种异样。 对于一直生活在魔法世界的她来说,记忆这种东西就像一团错综复杂的毛线球,人一生中所经历过的各种事情、无论大小、都相互纠缠着,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孤立的部分,至少过去在使用这个魔法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始终是如此。 因此,这一次她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的记忆中,有个很奇怪的存在。 是他第一个杀掉的女性。 只是这样看的话,那个男人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将那个女人杀掉了,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那段可以说是改变了这个男人的命运的重要的记忆,就像一颗被塞到线团里的小石子一样格格不入,现在则是因为包裹着自己的线团被翻得松散了而失去了容身之地,孤零零的掉在外部。 少女用自己的魔法打开了那个异样的记忆,然后,她就明白了。 自己是什么、这个世界是什么、自己又是为何而存在的、用只有她才可以使用的方式,彻底地理解了。 然后,魔王笑了。 用着非常符合魔王的方式,高亢的、豪放的、疯狂的大笑起来。 而那的确是喜悦的笑。 如之前所说的那样,魔王就是魔王,扰乱世间安宁,行使残暴之事,是邪恶的代表和化身,对此,几乎没有任何人产生过什么质疑。 而在作为魔王而存在的这几百年间——又或者该说是在自己作为魔王而存在的几百年间的记忆中,她本人对自己的存在、对自己所代表的“恶”也从来没有质疑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我有得到什么好处吗、因为很可怜所以暂时停手怎么样、诸如此类的念头,连一丁点都没有在她脑中出现过。 她一直以自己魔王的身份和邪恶的阵营而自豪着,堂堂正正的做尽邪恶之事,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情景、多少人或魔物的死亡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过去是,现在也是这样,至于将来,自然也没什么改变的道理。 当然,要是说从来都没有人提出过异议,这点实际上也是很不准确的。 在故乡的那几百年间,来讨伐她的人中有过那种比较麻烦的类型,带着悲天悯人的姿态宣称她也可以被拯救、或是相信魔王仍然也有心存善念因此拼了命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试图让她改邪归正,说她是因为被什么更高等的存在控制才会做出这些事情;她只是被制造出来的作为邪恶的事物来承担世界的仇恨;又或是单纯的表示她其实也可以走上正义的道路,对此她向来是嗤之以鼻,到了后来,因为同样的台词听过太多次,她几乎是连话都懒得听完、看到那种话似乎很多的对手,干脆地放弃享乐,在他们准备开口就直接将发动攻击将其秒杀。 身为魔王的她是以自身的意志选择了这条道路的,她是这样认为的。 即使那些人说的没错、即使自己真的是单纯为了成为“恶”而被制造出来的,这点也仍然没有变,选择邪恶这条道路从来都不是迫不得已,也从未让她后悔。 自己是魔王,魔王是邪恶的存在,因此要做邪恶的事情,她认为这样便是对自己的存在本身、乃至整个世界的存在本身的尊重。 虽然可能有人会觉得魔王与尊重这个词不太相配,但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就像是工作一样,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和想象中的不同就闹脾气,自己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是什么设定好的东西就干脆将其放弃。所谓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自己还是魔王,自然就该以魔王的身份行动下去。 而只要她仍然存在与此,她魔王的身份就永远不会改变,不管是在自己的世界还是在异世界,身为魔王的她都会毫无保留地贯彻魔王之道,努力奋战到最后,堂堂正正地尽可能的为这个世界带来最大的灾难。 而现在,这名魔王正在笑着,甚至还流下了欢喜的泪水,她终于找到了她魔王生涯中能够做出最宏大、最彻底的邪恶之事。 就在刚刚,魔王明白了切实地、一劳永逸地毁灭这个世界的方法。 她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期待的世界里,竟然接会二连三地出现各种意外收获。 在这之前,这位魔王曾经自豪的认为,自己在故乡已经彻底的履行了魔王的义务,今后恐怕已经不可能再做出超越其上的成就了,而想到在这个世界能够做的大概也就只有一点小打小闹的犯罪行为,也一度感到过失望和灰心,然而,现在她又重新找到了新的目标。 身为一个魔王,她自然想过毁灭世界这种事,只不过毁灭世界这种话,对她来说只是个比喻,她认为自己在故乡已经几乎完成了类似的成就,而彻彻底底的、从根本上消灭一个能够被称为世界的存在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所以现在,魔王正在为自己掌握了那个方法而欣喜着。 她开始期待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够做出的事情,此时魔王脸上的表情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止不住的设想着自己毁灭这个世界时的情景,内心充满了憧憬和希冀。 即使她完全明白这个毁灭同时也包含着她自身的死亡。 “嗯,我改主意了。” 对未知的未来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规划后,正准备离开的魔王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王安的尸体。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话,其实部下什么的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所以既然这里刚好有个现成的,不如就省点麻烦,干脆地拿来用吧。”虽然没有人在听,但她仍然这样认真地自己诉说着自己的计划——可能是反派的职业修养或是入乡随俗,总之少女伸出手,发动了魔法。躺在地上的男人迅速被淡淡的白光笼罩,然后那具身体上的损伤开始慢慢的自行修复起来。 很显然这当然是所谓的魔法的效果,现在进行的这个魔法负责修复破坏的人体,等到身体治疗完毕后,再唤回还没消失的灵魂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把刚刚杀掉的男人复活,重新收为部下,她的计划就是这样简单。 眼看着尸体腹部的洞正在一点点的缩小,魔王突然收回手,而随着她的动作,白光消失了,修复也随之停止。 “等等、等一下——这样不对吧、把自己杀掉了的人复活什么的、这种事情听起来太好心了吧!?该说这种做法可一点都不‘魔王’呢、说到底魔王根本就不应该用这种连效果都是白色的魔法吧——”这样以抱怨的口吻喃喃自语,她托着腮开始思考:“嗯、不然直接操纵尸体——啊、这样还需要我费心、太麻烦了,呃、或者是改造成什么怪物之类的?唉但是我对这边的文化还不是特别熟悉啊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有趣的类型——” 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响声,思考被打乱的少女皱起眉,满脸不悦的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而出现在那里的是只野狗。 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流浪狗而已,大概只是在这里找些吃的吧,魔王看着那只狗,而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里有人,它紧紧地盯着魔王,即使没有能理解现场的险恶气氛的头脑,但仍然本能地感到了危险,这只动物谨慎地慢慢后退,然后飞一样的逃跑了。 魔王没有打算追上去——根本就没有追的必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狗离开的方向,然后脸上绽开了笑容。 “啊、对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点子,少女拍着手,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个天真的少女:“这样做的话,不就是非常的‘魔王’了吗?” 看起来是对自己想到的主意非常满意,继续使用魔法时她甚至哼起了歌,几分钟后,那具身体已经修复完毕,除了没在真正活着以外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端详着自己的成果,魔王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就这样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几分钟后,从远处不同的方向飘飘忽忽的出现了三个白色的光团,少女竖起左手的手指指向了躺在地上的人,那三个光团被她的动作指引着,慢慢地飞了过去,在接触到男人的身体时便像破掉的肥皂泡一样的消失了。 然后几乎就在那些光团消失的瞬间,刚刚死去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出现了混乱的表情,不是那种“等等、我刚刚不是死了么”的充满了理智的混乱,而是某种更加单纯的搞不明白眼前状况的“@#¥%¥#¥”的混乱。 再然后,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没关系没关系、”魔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按了按他的肩:“你们这种东西要适应人类的大脑还是是挺困难的吧、考虑到一个可能有点勉强,所以我还找了几个伙伴来呢——” 被她碰触过后,男人的状况没有任何改变,他的头来回晃动着,四肢也开始不规律的四处移动着,就像是试图挣扎着脱离这个身体一般,脸上则是由“表达出心情混乱的表情”转变为字面意义上的表情混乱,而少女移开视线,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继续说:“而且我刚刚想到,这样、实际上现在的你几乎算是可以被称为地狱三头犬的存在吧、怎么样、我这么快就能够入乡随俗——” 虽然她似乎在发出询问,但对方看起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这是自然的,现在这个曾经名为王安的男人的身体里的是此时恰好在这附近的三只野狗的灵魂,刚刚进入这具与它们自己相差甚远、而且还需要集体使用的身体里,这些动物们别说做出回应了,甚至要求他们简单的理解现状都属于强人所难。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魔王终于正视了自己的作品,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以豁达的口吻快速地这样说:“慢慢来吧、其实训狗也是不错的乐趣呢、嗯、对、就是这样、而且不管怎么说都非常邪恶不是吗——” 总而言之,虽然稍显混乱,但作为“恶”的代表降临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和这个存在一时兴起制造出的跟班,他们在这个异世界的神奇冒险就这样即将拉开序幕。 而魔王惯例的邪恶计划,自然也已经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