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衣杀手 傍晚的京城下着蒙蒙的细雨。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艾鱼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裙,一只手举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拎着刚从药店抓回来的草药,脚步轻快的走着。 今日是她偷偷背着师父和师哥来京城的第三日,虽说还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时间充裕,她一点也不着急——反正离师父结束修行下山来的日子还早着呢。 这不,她手里拎着的这药,正是给那街角的小乞丐陈伍送去。他小小年纪就得了肺痨,日日咳血,却苦于无钱看病。她便给他问了诊,顺便自己掏腰包买了药,趁着天色还没全黑给他送过去。 忙了一天,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肚子传来的抗议声早已经持续多时。她边走边想着一会儿要吃什么,全然没注意前面全速冲过来的一个男子。待她发现之时,对方已经和她咫尺之遥,她惊叫一声和他正撞了个满怀,手里的药包顺势从手里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湿漉漉的地上,很快就被水浸了个透。 “我的药!”她惊呼一声,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抓的草药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被水浸透,她只觉得心一阵抽痛。 还没待她从心痛中缓过神来,前面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来个黑衣人,迅速的截住了刚才的男子。来者个个蒙着面,在昏暗的傍晚像极了从地狱来的追魂使者。艾鱼见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看了看四周,猫着腰迅速的躲到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货架后面。 “没想到你今日也会沦落至此,”艾鱼躲在货架后面偷偷瞄过去,发现这话正是从一个蒙面人嘴里说出来的,“敢和我们西复国作对,你还真是有种得很!” 被包围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冷笑:“西复国……哼,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大元,还由不得你们西复国的喽罗在这撒野!” “哦?”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变,“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西复国人的本事,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他手向后一挥,一声令下,“给我上,抓活的!” 数十名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剑,朝中间的男子冲过去。 艾鱼见这架势吓得身子不停向后躲,唯恐这群亡命徒发现自己躲藏在这里,结果一不小心脑袋磕到了头顶上的货架。她捂住脑袋“哎呦”一声,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偷懒之徒,竟将一个大大的铜盆放在了一堆货物上忘了收,此刻正由于她刚才的那一下碰撞,顺着货物迅速向下滑,眼看着就要磕到地上了。 不要啊!艾鱼在心里呼喊一声,赶忙直起身子伸手去接。一道黄光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铜盆稳稳当当的落在她手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还好还好……她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了,不禁轻轻喘了一口气。 然而她还没放松多久,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还没站稳的身子瞬间就朝地上扑过去。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喊,铜盆掉到地上发出“咣当当”的巨响,成功吸引了外面所有人的注意。而艾鱼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被围攻的男子看见这样的场面不禁嘴角微抽,发现自己在这样严肃的场景下竟然有想笑的冲动。 艾鱼抬头,看着因为自己的“华丽出场”而暂时停下打斗的一群人,咧嘴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首先反应过来,瞬间冲到男子的身后,挥剑便砍下来。艾鱼连忙叫道:“小心!”说着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那个男子身形轻轻一闪便避开了那剑的锋芒,手中的剑却是向上一挥,那黑衣男子的头颅便从身体上分离,身体“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身后……”她呆呆的把话说完,看着那大睁着双眼的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旁边,当下便认定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恐怖的场面了。 不过就是去抓个草药,怎么就这么倒霉? 男子成功解决掉了最后一个杀手,街道的地面上遍布着黑衣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刚才还神气自在的男子突然手捂胸口,右手撑着剑单膝跪地,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口黑血。 艾鱼捂住嘴,又被吓了一跳。但是他刚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让她不敢离太近,只得站在不远处弯腰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喂,你没事吧?” 男子没有回答,像是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握住剑的手开始不断地颤抖,又一股黑色的血从嘴里吐出。 “你中毒了?”她又问。 他还是没有回答。 看他一脸虚弱的神情,艾鱼站在原地踌躇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弯腰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虽然你我素昧相识,但我是个大夫,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告诉我你中的是什么毒。” 男子吃力的慢慢抬起头,嘴角轻扯,艰难的说道:“我这毒……恐怕……你没见过。” “公子放心,我艾鱼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毒……”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又口吐一口黑血,身体像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软绵绵的朝旁边栽去。 “喂!”她赶忙扶住他,拍拍他的脸。可是男子早已不省人事,对她的动作毫无回应。 艾鱼是大元国号称妙手神医的云扇大师首席弟子,治病救人当然不在话下。她利落的给他上了药,把了脉,抓药熬好喂他服下,日日认真查看他的病情。不想过去了三天,他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忙完了事情,她便坐在椅子上认真瞧着躺在床上,冷汗涔涔的男子。从昨天开始他倒是再没有经常惊醒,痛苦的呻吟也少了很多,可还是不停的出冷汗,嘴里一直低声呓语。 她站起来走到一旁放着的水盆边上,将毛巾放到水里沾湿又拿出来拧干,走到床边轻轻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边擦边想着: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个药方不对?还是说自己记错了配方?她回忆起当时师父随手将那张纸放在桌子上就去救人了,她趁没人偷偷看了几眼。她记药方总是记得很牢,想来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也可能是时候未到,想来师父当时也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人救回来……嗯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自我安慰着。 正文 神秘男子 艾鱼是大元国号称妙手神医的云扇大师首席弟子,治病救人当然不在话下。她利落的给他上了药,把了脉,抓药熬好喂他服下,日日认真查看他的病情。不想过去了三天,他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忙完了事情,她便坐在椅子上认真瞧着躺在床上,冷汗涔涔的男子。从昨天开始他倒是再没有经常惊醒,痛苦的呻吟也少了很多,可还是不停的出冷汗,嘴里一直低声呓语。 她站起来走到一旁放着的水盆边上,将毛巾放到水里沾湿又拿出来拧干,走到床边轻轻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边擦边想着:真是奇怪了,难道那个药方不对?还是说自己记错了配方?她回忆起当时师父随手将那张纸放在桌子上就去救人了,她趁没人偷偷看了几眼。她记药方总是记得很牢,想来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也可能是时候未到,想来师父当时也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将人救回来……嗯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自我安慰着。 这男子身中的毒,果真是世间少见的毒。然这种毒艾鱼却也见过,那是在六年前,她的师父云扇在离幽谷曾接诊的一个病人就身中这奇毒——“血虫”。毒如其名,中毒的人一炷香之后血管会变得如纸一般脆弱,稍微的磕碰就会破裂,因此皮肤会变得紫红,甚至还有血水从皮肤里渗出来。 而这“血虫”,平常人是无法接触到的…… 艾鱼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托着腮,撅着嘴皱着眉,看来这次是招惹了个大神。 “血虫”是前朝宫中一位深得先皇厚爱,且善用毒的公公制出来的,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六年前她师父云扇接诊的那个人,正是当年的八皇子,当今的圣上。她记得六年前在医馆院子里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物体”被匆匆忙忙抬进屋子,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恐怕只有他身边护送着的带刀侍卫了。 令艾鱼想不到的是,六年后自己竟然会再次接触到一个身中“血虫”的病人,并且有机会给他亲自诊治,这让身为药王最得意弟子的她兴奋不已。不过与上次严重的情形不同,这个男子竟然知道如何控制血虫毒素的蔓延,所以仅用了几副药,毒素就乖乖的排出体外。 艾鱼不禁心想,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他得罪了皇家的人,被他们下了狠手?当今的皇上曾经深受此毒之害,应该是对这“血虫”恨之入骨,禁绝了才对…… 她好奇的盯着床上的男人,只见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浓密的两道剑眉似是因为疼痛拧在了一起,下面的双眼紧紧的闭着,鼻梁坚挺,衬得整张脸英气十足,鼻子下面是略显苍白但坚毅的双唇。 现在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安静,和那天利落的剑法以及杀人不眨眼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看着看着,突然间眼睛捕捉到了他胸前衣服里,一个因为翻身而不小心露出一角的东西。 看样子好像是个玉质的物件,她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将东西捏出衣服—— 这个玉件,竟然是个圆形的玉牌,而且还是上好的白脂玉。 她细细打量着,随手将玉牌翻到正面,只见上面用漂亮的字体方方正正的写着“商”字。 她脸色瞬间“唰”的变白,手下迅速将玉佩重新塞回衣服,立起来向后退去,像碰到了鬼一样的看着男子昏睡的脸。 商——那可是国姓! 艾鱼脸上的神色,简直可以说是风云变幻。她脑袋开始马不停蹄的飞速转动——她隐隐记得谁说过那么一两嘴,当今的帝王商景麟,年方二十五,英姿飒爽,才貌双绝,武功更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传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打败他……她仔细看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虽说憔悴了点儿,但这些词语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样,放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惨了。艾鱼苦恼的挠挠头。要知道六年前云扇接诊八皇子的时候,曾经下令所有弟子回避,因此她从未见过他的样子,所以如今就算是真碰上了,也是认不出来的。 可是……当今的皇帝六年前就中过这个毒,六年后想必绝不会重蹈覆辙。况且他当年是八皇子,现在他可是九五之尊,有谁敢害大元国的皇帝? 她慌张的在屋子里跺着步。对,姓“商”的皇亲国戚那么多,他应该不是皇上。 那么,他到底是谁? 完了,艾鱼心想,自己这回可完了。不管他是谁,这个人绝对跟皇家断不了关系。 江湖上的人几乎都知道,离幽谷的云扇大师不知为何,最忌讳的就是和皇家的人有任何关联。他曾放出过话,今生绝不再诊治任何皇族之人,更不准任何离幽谷的人接近皇族,否则逐出师门。 啊啊啊,怎么办……艾鱼着急的直抓头发,走吧,不行……不走?更不行! 这个人还受着伤,艾鱼知道自己要是现在走了,他说不定性命不保;可他皇家人的身份被师父知道了,自己就惨了。虽说过去了好些年,但当初的教训她一刻也没敢忘—— 那是在几年前,云扇带她和两位师哥来京办事,特意叮嘱过不要到处乱跑。可艾鱼却在第二天背着所有人偷溜出门,跑到街上观看盛大的皇家祭祀游行。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师父竟然为此大动肝火,刚一回来就罚她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好好思过,温子然和段湘杨怎么求情都不管用。 她在雪地里足足跪了五个时辰,也哭了五个时辰,直到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屋子外面,云扇才命人将她抬回屋里。 自那以后,她便是真真正正长了记性。 艾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简单的衣服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形,尽管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还是不能够掩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的气势。 她叹一口气,望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艾鱼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脑袋里认真思考着现在的情况——现下,难道自己真的要丢下这个重伤未愈的人,任他自生自灭? 虽说云扇明文规定,所有离幽谷人只能凭借回命令牌救人,但她向来不肯遵守这个莫名其妙的规定,为此她还和师父大吵过一架。 所以,不管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此刻让她扔下病人不管,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渐渐的,她脑袋突然有点开窍了—— 师父在闭关,他连她来了京城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救了一个皇家的人? 况且,她偷溜出来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段湘杨他们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自己去了哪儿。 所以就算以后东窗事发,他们又有什么证据? 有道理……她越想越心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男子的脸——我对你如此仁至义尽,不知道你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 正文 黑衣男子醒来 已经是第五天了,那个男子还是没有醒过来。艾鱼查看过他的情况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外面明亮的大太阳。 本来她听说师父一直寻找的那块冰耀石出现在了京城,便马不停蹄的从幽州穿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她知道这个冰耀石对师父来说无比重要,甚至不惜花尽了毕生精力寻找它。而他现在却碰巧闭关不问世事,怕是要与冰耀石擦身而过了。 这样,岂不太可惜了? 于是,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她偷偷背着包袱,背着温子然和段湘杨,双脚跨过医馆大门,出了离幽谷,一路向北直奔京城。 之所以瞒着两位师哥,是因为师父并不想别人知道关于冰耀石一事,就连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这几天她一直留意着那块玉石的事情,没想到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本想着在师父下山之前怎么着也得赶回去,可现在离师父下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却还在原地兜圈圈。 是谁说的那冰耀石就在京城?艾鱼懊恼的想。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了。 “是谁呢……?”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她出发前那几天的事情。渐渐的她的眉头皱到一起:怪了,自己是怎么确定的它在京城……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赶紧收起一副苦瓜脸站起身来,“来了来了……”她朝门走过去,毫无防备的一把将门拉开—— 只见一位身穿淡白色的上好绸衣,温润如玉的男子正站在门外,朝里望着。他腰间系着一圈蓝纹金丝束带,佩一块儿墨色软玉,手上戴着一串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手串,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可没想到的是,这么看似温柔无比的男子,脸上却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艾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瞬间就后悔自己莽撞的开门了。她脚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位公子,你你你……你找错地方了!”说着伸手就要关门。 白衣男子抢先一步,快速伸手抵住门。他盯着她惨白的小脸,嘴角危险的上扬,温柔的声音里夹带了一丝明显的怒意:“在下还没说找谁,姑娘怎么就知道找错地方了?”说着又将门推开了一些,不请自进的跨进门来,逼的艾鱼不得不又后退一步。她神色紧张的看着他,脑袋里飞快的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还没等她考虑清楚目前的状况,又一个身穿冰蓝色上好绸衣,面容俊朗的男子也紧接着出现在白衣公子身后,脸上带着满是深意的笑容:“这位姑娘,难道是见过我们要找的人不成?” 艾鱼脸上讪笑着,却是明显一副要哭的表情:“我……我可以解释……” 出现在门口的,正是温子然和段湘杨——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去向了! 艾鱼自认为走的时候抹干净了所有可能的遗留线索,虽说他们两个人聪明绝顶,但是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赶上来……她才刚到京城没几天呢! 身穿冰蓝色丝绸衣的段湘杨微笑着,眉毛向上一挑,双目炯炯发光:“解释?啧啧……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是要代师父将你抓回去呢。” “抓我回去?”艾鱼神色大变,脚更是接连向后退去。这两个人内心阴暗无比,整人的招数她自小不知领教过多少遍。要是被他们逮到,且不说自己偷溜出谷害他们好一顿找,单就那晚她偷偷给他们下的瞌睡散就够她死一回的了! “我……我不回去……!” 穿白衣的温子然俊美的脸瞬间换上一副杀人的表情,死死盯着不断向后退的她:“这可难办了……你真不跟我们回去?那你说,我们是两笔账一起算呢,还是一笔一笔的算呢?”说着,他一步步逼近她,她也是不断地向后退,嘴里说道:“我……我说过,我可以解释……” “解释?哼……时间紧迫,段湘杨,抓住她。”温子然一声令下,段湘杨立刻迅速上前,一把抱住想要跑向窗户的艾鱼。 “啊——!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湘杨捂住了嘴。“唔唔唔……!”接着,她人就被横空抱起,艾鱼刚想反抗,就看见温子然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小药瓶,一下子停在那里——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我们下的瞌睡散。”温子然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将药瓶扔给段湘杨,道:“给她喂下去。” “什么……”话还没说完,段湘杨已是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右手捏住她的下颚,硬是让她将药丸咽了下去。 “你们……不能,不能这样对我……”药效发挥得很快,艾鱼感觉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怎么睁也睁不开,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知道,她就不研制药效这么快的了…… 半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在宽阔的大道上飞快的行驶着,车后黄土飞扬。驾驭马车的男子身材高大,一看就知武功高强。此人不知为何,头戴黑色帽纱,看不清容貌。 两边林立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闪去。他本想将车快速驶离京城,可没想到,一队人马早已在不远处等候着拦截他们。 看见前方如黑云一般的人马,男子立刻刹住马车。只听见一声嘶啼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驾车的人冷静看着骑在马上的他们,心下诧异他们的速度之快。 拦路的那一方似乎并不打算先开口,空气中安静的都有些诡异。无奈,驾车的男子跳下马车,抽出自己腰上的长剑,看着对方骑在马上的领头男子,微微一笑,平静的道:“不知阁下是?” “你马车上的人,我要了。”面容俊朗的领头男子同样报以一笑,然而语气里却有不容违逆的意思。 “哦?难道阁下与马车上的人认识?”持剑男子语气里满是吃惊。 马上的男子不回答,只是冷笑一声:“车上的人,你给,还是我来抢?” “恕在下不能将人交给你,我还得赶路,麻烦阁下将路让一让吧。”持剑男子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抢了。”马上的男子淡淡道,轻轻将腰上的剑拔出来。他身后所有人都随之将剑拔出来,一时间空气中似乎有些凝滞。 正文 抓入皇宫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高大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来。他淡定的看了一眼马上的男子,从容不破地从马车上下来站定,道:“阁下是不是认错了马车?我们与阁下素未谋面,不知为何要半路拦截我们呢?”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刚才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温子然。而头戴帽纱的男子则是他的师弟,艾鱼的师哥,段湘杨。 “虽说我们素未谋面,可是你们带走了我想要的人,我便只能来跟你们要人了。”马上的男子慢条斯理的回答,口气中却无形的给人一种压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得到艾鱼救治的大元皇帝商景麟。他直到今天凌晨才醒过来。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早已经有他在暗处偷偷安排的暗影卫向他一一禀明。一听说是个女子替他解了血虫之毒,他就立刻心生了疑窦——天下能解此毒之人,只有离幽谷的“药王”云扇一人。此女子若是能解此毒,必然是离幽谷之人,且与云扇关系不一般。可是这十几年来,云扇一向只将医术传与男子,何时破例收过一个女弟子? 他本想将事情问个清楚,但没想到有两个人抢在他前面将人劫走了。据手下人向他描述的武功招数,他便判断出此二人怕是离幽谷的弟子——离幽谷的武功自成一派,招招看似轻巧而迅猛,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招架不住。 看来,云扇似乎很害怕自己发现这个女子的存在……他给自己卖命十几年,没想到还是有事情欺瞒于他!那他便势必要将此女留下,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温子然看着骑在马上面容冰冷的商景麟,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是将不懂事的舍妹带回家而已,她年纪尚小,若冲撞了阁下恐怕担待不起。家里父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所以,还请阁下让路吧。” 商景麟冷哼一声,看来还是他们还是不肯放人了!他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剑,道:“若是我不让呢?” 温子然一副很难办的样子:“那就只能冒犯了。” 商景麟嘴角上扬,有趣,他到要看看,能够打败他的暗影卫,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的人,究竟有多厉害!他手向后扬起,向前一挥,身后的人便策马朝前冲过来,将两个人和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 温子然拧眉:“阁下难道不觉得这样胜之不武?” 商景麟收起剑纵身跳下马,握着手里的一根马鞭向他们走了三步,马鞭在地上拖出一道长痕:“好,那我便与你公平竞争。若是我能打赢你,就烦请阁下乖乖的把马车上的人交给我。” 温子然冷笑:“若是阁下输了,就答应在下以后再也不会找车上的人的麻烦。” “一言为定。”商景麟答应得很是痛快。 对方话音刚落,温子然就迅速举起剑朝他冲过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然而对方像是早有准备,单手一挥马鞭,身形丝毫未动,鞭子却是重重地击在温子然的剑上,将他打到了一边去。 温子然一惊,连连后退了几步,竟是差点稳不住身体。他双眸一紧,定了定神,又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过去,却又是被对方一鞭子便击退了回来。 如此这般几次下来,温子然竟连他的身都没靠近过。 怎么会!他挥舞鞭子的时候明明没见用力,为什么击到剑上力道却是如此之重? 旁边观战的段湘杨也同样观察到了对方那不同寻常的力道,暗叫不好。 见温子然停了下来,商景麟冷笑一声,挥舞着鞭子朝他冲了过来,速度之快竟让温子然来不及躲闪,当下便重重地挨了一鞭子,跌倒在地,猛吐一口鲜血。 段湘杨双手紧紧的握拳——欺人太甚!他挥起手中的剑就要朝商景麟冲过去,没想到眼前一个人影一闪,一个男子手握着长剑,那锋利无比的剑尖已经对准了他的胸口—— “我劝阁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男子开口说到。 温子然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身形有些不稳,可见这一鞭将他伤得不轻。他重又举起剑,朝对手冲过去。对方只轻轻一挥,手中的鞭子紧紧缠住了他手中的剑,一拽便将其从他手中拽飞出来,甩到了旁边的地上。他迅速转身对着温子然又是一鞭,正好抽在他的胸口。 只见温子然向后大步退去,嘴里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师哥!”段湘杨急得大喊,紧握着的双手颤抖着,然而面前的人将剑直直的对着他的胸口,他不敢轻举妄动。 温子然嘴角流着血,单手撑地半跪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商景麟,再也站不起来。 “把马车带走。”商景麟说完,收起鞭子转身上马,再不理会已经是手下败将的人,坦坦然的朝马车来时的方向驾马而去。身后的人驾着马车,跟随在他的后面。 温子然和段湘杨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视野里。 “师父预料的没错,他果然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段湘杨握紧双拳怒道。 温子然跪在地上,脸上亦满是愤恨的表情。 自知道艾鱼偷跑出离幽谷以后,两人便立刻将消息禀报给了云扇师父,师父竟是二话不说立即中断了修行下山来,命他们二人速速去京都将艾鱼带回,不能有半刻停留。虽然不知师父究竟是如何得知艾鱼来了京城,但他们也自是清楚艾鱼的身世若是被那皇帝发现了定难以自保,所以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将人带走。 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温子然举起右拳恨恨的砸向地面。 小鱼儿,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艾鱼终于从睡梦中昏昏沉沉的醒来。她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装饰精美的屋顶,一扭头是雕刻精美的床柱,床柱两侧是绣着精美图案的床幔。再往前看去,她便发现自己正身在一间宽敞无比贵气十足的屋子里,屋里的一桌一椅,帷幔纱帘,摆放讲究的置物架子,所有东西用料之奢华,都是艾鱼从来没见过的。 艾鱼立马清醒了,慌忙从床上坐起来——这是哪里?子然哥哥和段湘杨不是说要把她带回离幽谷吗,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离幽谷啊! “子然哥哥!段湘杨!你们去哪儿了?快出来……你们把我带到了什么鬼地方……”艾鱼急急的下床穿好鞋,便朝门口走去,差点和门外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门外的人赶紧扶稳手中端着的盘子,冲艾鱼一行礼,道:“姑娘,你醒了!” 艾鱼见来人是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便抓住她的手,连声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温子然?或者是段湘杨,就是长得很高,穿蓝衣服,头发梳成那样,腰上配着一把剑的公子?” 然而小姑娘却是愣愣地看着艾鱼,半晌道:“姑娘说的两位公子,奴婢从未见过。” 艾鱼愣住了:没见过?不会啊,自己明明是被他们两人灌了瞌睡散,然后被他们带走了的。 “别开玩笑了,一定是段湘杨让你过来整我的对不对?你就不要再装了,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见过您说的那两位公子,奴婢只知道皇上要我给您送些糕点来,怕您一醒过来饿肚子,这不,糕点奴婢还给您端着呢。”小姑娘一脸无辜的看着艾鱼。 艾鱼听完她这话,脑袋里却是“哄”的一声。 奴婢?! 皇……皇……皇上?! 她脑海里瞬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请问……这是哪儿?” “姑娘,您这是在丽阳宫里,皇上去上早朝了,说一会儿下了朝就来看您,让您好生歇着。奴婢已经让人去给姑娘准备早膳,您若是饿了,可以先吃点心垫垫肚子。”小宫女乖乖答道。 听完这句话,艾鱼只觉得是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头顶的乌云铺天盖地的向她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皇帝的女人 一个时辰后,艾鱼坐在椅子上,眼睛瞪着对面的人一言不发。一大桌子的丰盛菜肴摆在她面前,她却丝毫没有食欲。 对面,坐着刚刚从早朝上下来的大元皇帝商景麟。他那玄色衣服上的烫金龙晃的她眼睛疼,而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拇指戴着的一枚大大的碧玉扳指亦煞是夺目。 这个人,不是自己救的那个男子,还能是谁! “不饿吗?”商景麟看着她,语气温柔,笑意却不达眼底,“朕特意命人做的清淡的菜,难道不和你口味?”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见状不禁面面相觑,心下为皇上难得的温柔诧异的很。 艾鱼依旧不发一言地瞪着他。他微微一笑,对旁边一挥手:“来人,将这些菜撤下去,重新做一桌上来!” “嗻。”旁边一个太监诚惶诚恐地就要上前。艾鱼赶紧大声说到:“不必了!” 太监愣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时,商景麟轻轻一挥手,示意让他退到一边去。 艾鱼把手放到桌子上,依旧没有动筷子。这个皇帝的笑容看似温柔无比,实际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真真是应了那句“笑里藏刀”。她想着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还为了他不惜惹上麻烦,现在他却是这么一副表情…… 她俯身向前,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道:“你究竟把他们两个人怎么了。” 商景麟目光冷淡,不以为然道:“他们两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你现在是朕的女人,所有事情必然都与朕有关。”话语冷淡,脸上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好像宠幸一个女子实在是芝麻粒般大小的事。而艾鱼听见这句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他的女人?他们才刚认识几天就说这话,这皇帝也太不害臊了吧…… 她听刚才那个自称奴婢的小丫头说了,说皇上昨晚是和她一起回的宫,昨晚上也是与她睡在一起的。似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像是皇帝临幸了她一样。况且他若亲口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在所有人看来都应该是要痛哭流涕,欢欢喜喜谢恩的——毕竟,这可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儿啊! 可是艾鱼知道,皇帝也知道,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从来没想过当你的女人。”艾鱼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商景麟则是挑了挑眉:“哦?可是现在,你好像没得选择。” “你为何非要留我在宫里?”她小脸纠结到一块儿——她一没身材二没脸蛋,身份只是平民老百姓一个,她才不相信皇上会看上她。 “……朕只是很好奇,想知道云扇大师究竟是何时收的女弟子。”商景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斜眼看着她反问道,眼睛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什……什么云扇大师,我从来没听说过。”说完这话,她简直想把舌头咬下来——闲着没事结巴什么?这样鬼才信你啊! 他果然不信:“世界上能解血虫的人只有云扇大师一个,就连研制出此毒的梅禹都无法解……”他冷笑,“而你却毫不费力的知道解药该如何配制,如果你不是他的门下弟子,还能是谁?” 艾鱼盯着他,咬住唇,眉头纠结到一起——她也是无意中看到了这个药方,没想到这个却成了自己露馅的导火索。 商景麟冷笑一声:“你若不说,那朕只有去问云扇了。” 艾鱼脸一白,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攥紧——淡定啊淡定,艾鱼你要淡定……师父现在在闭关,谁也见不到他…… “听闻云扇大师前两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已经结束闭关提前下山了。”商景麟则是盯着她,不紧不慢地说。 艾鱼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此刻也顾不上掩饰了,脸上神色风云变幻——师父提前下山了!?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师父听说自己跑出来了,所以…… 不,不可能,温子然和段湘杨就算有再大能耐也联系不到师父,要知道那山上景象变幻莫测,除了师父没有人能够进的了山里。 难道,是师父出事了? 这边商景麟淡定的看着艾鱼,似是很满意她的慌张,却不想她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向外走。 他拦在门前:“你要去哪儿。” 艾鱼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回谷。” “你现在身在皇宫里,你觉得自己回的去吗?”商景麟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放我走我就回的去。”艾鱼不客气的说道。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与云扇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父。”艾鱼没好气地回答。 “你刚才不还说不认识他?” 艾鱼气鼓鼓的看着他,不说话。 “朕怎么不知云扇收过一个女弟子?”商景麟冷笑,看来这个云扇真的对他隐瞒了什么。 “我师父收不收女弟子与你何干?”这个皇帝真是奇怪,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纠结一个大夫收不收女弟子作甚? 师父确实一直向外界宣称自己不会收女徒,艾鱼每次见外人也都是一身男装。虽然不明所以,但艾鱼倒也乐得这么做——毕竟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做起事来要方便的多,没那么多的顾及。 而她此次出来太过匆忙,来不及带上那一身行头,不想此刻却被这人抓住不放。 商景麟听到她的话心下却是冷笑。与他何干?若不是当年他放云扇一条生路,允许他在宫外为自己效命,这个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什么“药王”了。他医馆里有什么人他可是清楚得很,可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什么女弟子! “如果你真的是云扇的徒弟,那朕就更不能放你走了。”他眼里是不容置喙的神色。他对于他隐瞒了这个女子的存在感到很是愤怒。 “我救了你,你这是恩将仇报!”她咬牙切齿。 “留在宫里,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朕又怎么是恩将仇报?”他轻轻一笑。 艾鱼咬牙切齿:“谁稀罕你的荣华富贵!”笑话,皇宫就是一个鸟笼,就是一只虫子飞出去都要经过允许,她在这里不得憋死! 听到这话,商景麟的脸色瞬间变黑——不稀罕?这个女人不稀罕他的东西? 旁边的人看皇帝这副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商景麟缓缓道:“可惜了,不管你稀不稀罕,都得在这宫里受着!”他顿了顿,满意的看着艾鱼愤怒的小脸,接着道,“你想知道你那两位师哥的下落?” 艾鱼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不知怎么的觉得背后有寒气冒出,只听那身穿龙袍的皇帝接着道:“朕把他们杀了,”他凑到她面前,低声又无比阴沉的说道,“那个叫温子然的,护你护的心切,竟接受朕的挑战——他死在了朕的马鞭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艾鱼盯着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你记住,”他凑近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话,“朕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说不。”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甩下一句话:“册封礼明天举行,好好给她准备准备。” “是,恭送皇上。”一旁宫女太监们齐声说道。 正文 美人叹 十五日后 外人盛传这新封的夏贵姬甚是得圣宠,皇上每日都会亲自挑选上好的东西送到丽阳宫,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无微不至;这几日更是夜夜留宿在她的丽阳宫,显然是宠极了这新纳的妃子。 然而只有艾鱼知道,他命人送来的那些赏赐不假,可是若说是他留恋她这个人,那他们就想错了——虽说皇上每日都留宿丽阳宫,但是却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只是每夜坐在外面的桌案上批奏折想事情,连睡也是睡在外面。 若是落在别的妃子身上,想必早就想办法让他爬上自己的美人塌了,可是艾鱼不。她乐得他离自己远远的,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省得还要浪费精力躲着他。 皇上十九岁即位,至今已有六个年头,但身边的妃子却不多,除却一个公孙氏的皇后娘娘,后宫仅有四个妃子,分别是德妃,丽妃,淑妃以及瑜妃。此四妃地位平等,皇上对她们也是雨露均沾,不偏不向。艾鱼只是个二品的贵姬,地位比她们都低了两级,除却那些留香宫中的几乎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的女人们,她算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低的了。不知是皇上不行还是后宫的妃子不行,皇上至今竟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艾鱼没事的时候就想,是不是这皇帝三天两头的中毒,以致不举……也活该他被人下毒,这宫里肯定不止她一个人看他不顺眼。 自从那日在宫中醒来后,她一直对这个高深莫测冷冰冰的皇帝是能避则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以至于除了丽阳宫里的人,外人都叫她“冷美人”。大家不禁猜测,难道皇帝好这口? 丽阳宫里的人却是对这个新封的夏贵姬很有好感。她为人亲和,爱说爱笑,说话从不绕弯子,从不责罚宫人,甚至还告诉他们谁谁需要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好去去身上的煞气…… 他们甚至觉得,这个娘娘倒像是个民间的神婆…… 其实说是神婆也未尝不可,艾鱼本来就喜欢研究一些巫蛊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要说起研究巫蛊,还是师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虽然不清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无比肯定他们目前没有性命之忧——师父曾在十年前,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种下了“花精蛊”,这是一种能将人的生命连接在一起的巫蛊之术,三个人的左肩上均有三个小小的花瓣形状的印记,无论谁有性命之忧,印记都会发生变化。 师父此举,曾经令艾鱼十分不解——自己一个小小的大夫,还能惹上多大的摊子。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你不惹事,事就会来惹你啊。 让她宽心的是,这几日她肩上的印记并未发生丝毫变化。所以她在皇帝面前表现的避之不及,背着他却吃的香睡得好。 看谁演的过谁。 不过,她这几天一直想不通,子然哥哥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而且不知道这个皇帝将自己留在身边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仅是因为没听说过离幽谷有女弟子? 还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一件事让她担心不已,那就是他的师父云扇。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会不会很生自己的气……现在刚过了娘的忌日,想必离幽谷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回命令牌”发放日了吧。 艾鱼叹口气,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每年都选择在她娘亲忌日之后,向江湖上发放令牌。 离幽谷的云扇师父号称妙手神医,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来离幽谷就没有治不好的。而能够来离幽谷求诊的人都是拿了那回命令牌的人,这回命令牌一年之内只发放十二枚,能得到这令牌之人才会得到云扇的诊治。年年都有人为了这十二枚令牌明争暗夺,每次都还没有救人,这令牌就已经害了不少人。为这,艾鱼不知道跟他呛了多少次架。她看不惯师父这行径,认为这根本不是救人,反而跟害人差不多。每次两人吵完架,云扇都会罚她在屋里禁闭半月不可出屋,好好反思。 但是虽然如此,云扇对她却是委实的疼爱在意。她从小在离幽谷无忧无虑的长大,他更是把毕生的绝学全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她。虽然有时候严厉苛责,却让她学会了如何认真的对待医术…… 艾鱼正发着呆,忽然耳边想起一个悦耳的声音:“娘娘,御花园的茴棠花开了,奴婢觉得漂亮的很,便擅自摘了几枝来放到这屋里,想着娘娘应该会喜欢。”说话的小宫女名叫巧儿,年纪很小,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艾鱼很是喜欢她。 她看着漂亮的巧儿将那红粉色的花枝插进窗边的瓶子里,笑道:“这屋里哪还需要什么花儿,屋子里的人儿不个个都比花儿还美。” 没想到巧儿闻言咯咯笑道:“说的也是,这花儿在美也比不上娘娘美,要不皇上怎么会三天两头往咱们丽阳宫跑呢。” 艾鱼对此不予理会,转而说道:“不知巧儿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唱的就是关于这茴棠花的。”巧儿闻言好奇的说道:“哦?奴婢还真没听说过有人拿这茴棠花做过唱词呢。” 艾鱼伸手拿起一枝满是花朵的花枝,看着那粉红的花朵,似是若有所思。那首歌她经常听师父唱起,每次听到师父唱,她便也偷偷跟着在心里哼唱—— 巧目盼兮,几多花会开?雪花漫漫,绵延默然。 我纵思君兮,奈何落叶花残。执手不见君,空留美人叹。 东风寒兮,红尘难断。君远去,可安好? 茴棠花,霓裳红妆。 愿君多回望,摇曳烛火光…… 她边嗅着那淡淡的花香,嘴里边轻轻哼唱着。清淡的略带沙哑的好听嗓音回响在屋子里,平添了温润淡雅的气息。 这首歌本就是孤单的女子思念爱人的,师父说这是娘生前最经常唱的一首歌,是唱给她的父亲的。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只听师父说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两人虽然彼此深爱,甚至不惜为了对方付出生命,却至死都再也不肯相见。他们都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先后离世了,母亲将不满周岁的自己托付给了师父,是师父一手将她带大,他们两个人情同父女,感情很是深厚。 为了对方不惜付出生命……既然如此相爱,为何至死都不再见对方一面?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她散落的头发。她愣着出神,盯着手里的花久久不语。 身后的商景麟盯着她的背影愣愣的出神。他已经来了好久了,刚才巧儿想要出声,他却伸手拦了下来。他听着她的歌声,不自觉的陶醉其中。她的嗓音里没有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干干净净,又该有的感觉一分不少,使这歌里的相思之情溢于言表。 她怎么能体会这相思之情?难道,她有心爱的男子? 那男子,难道是那二人中的一个?商景麟不由自主的想开了去,边想边盯着她的侧脸看,突然间觉得这个场景挺美——阳光,鲜花,美人…… 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发丝。艾鱼闭着眼,嗅着花香,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商景麟忽然就有些心动——他从未见过任何女子如此干净纯粹。 她名义上确实是他的妃,可自从第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动过她的心思——后宫的妃子虽然不多,却也个个都是绝代美人,姿色都比她强很多。因此他从未正眼看过她,而这几日留宿在她殿里,不过是做给云扇的一个姿态——他将他的爱徒推上风口浪尖,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轻易的要了她的命。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毫无可取之处的人儿,此刻却能撩动他的心……他是个皇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为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不停的努力奋斗,就算是选女人也是看她们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虽说如今他的势力已经稳定,再不需要受任何人的牵制,却也已经习惯了对待身边人的方式,未曾真心待过任何人,更别提对女人动心。 后宫所有的妃子,跟他都是利益关系。他当初看中了她们能给自己带来的势力,她们图的不也是后宫妃子的地位以及家族的昌盛?后宫之人讨好于他,无非不是为了想让他爬上她们的床,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面前的这个艾鱼,从未想要讨好他,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听说自己命人送去的所有东西她从未动过,甚至连看都没看就放到一边去了。至今为止,她身上穿的衣服总是最简单的,全身上下鲜有饰物,只是手腕上带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得到的青蓝色莲花手链,样式简单得很。 她似乎真的是不稀罕他给的荣华富贵,只心系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思及此,他眼睛微眯——暗影卫已经确认过了,前阵子离幽谷确实走丢了一名叫艾鱼的女子,只不过此女子在谷里来外人的时候一般都以男装示人,谷里的人都对此不置一词。此女子走丢之后,原本闭关修炼的云扇师父突然下山,必定跟此女有极大的关系。 云扇如此紧张这个女子,那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必定是很有必要的,况且这个女人连血虫的解药配方都知道,那必定是他在意之人。 他这几日一直在思索,云扇一直在宫外为他办事,派给他的任务也从未失手,因此他也对他在离幽谷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回命令牌之事他也从未做过追究。虽不知云扇为何要向他隐瞒艾鱼的存在,但他一向敬重他的为人,他的人也不会随便处置。这也是为什么他留了那温子然和段湘杨两个人性命的原因。但是他仍然不准自己的人对他有任何隐瞒不报,所以在得到解释之前,艾鱼必须留下来。 而云扇已经在三日前请了进京面圣的折子,大概明日便会到京城了。不知道,他会给他一个什么解释呢?他冷笑,转身离去。 窗边的艾鱼浑然不知身后有人来了又走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沉默着。 正文 得罪皇上 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此刻正值春天,百花争艳,由灰转绿的树枝上长出了嫩嫩的绿芽,小草也冒出了地面,长成绿油油的一片,顺着微微的清风缓缓摇摆,像极了一个个舞动的精灵。 现在的离幽谷是最美的时候。艾鱼想起了离医馆两里地的那条小溪,此刻鱼儿定正游得欢畅,小溪旁边的五颜六色的野花也开的趣味正浓。不远处的那片树林的桃花、玉兰花也都吐蕊了,合着地上深深浅浅的绿草,相映成趣…… 以往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小溪边抓几条鱼,在底下垫上从水里捞出来的鹅卵石,在石头下面燃起火,在上面撒上香然草的粉末,将鱼放在上面烤着吃,热气透过石头很快传到鱼身上,香然草的香味也丝毫不落的进了鱼肉里。熟了之后香气能飘好远,闻起来都让人垂涎欲滴。 想起这个画面,艾鱼的口水不由得开始分泌。不知道当初她娘给她取“艾鱼”这个名字,是不是认定了她爱吃鱼…… 真想回去啊,虽然那两个家伙总是喜欢挑她的毛病,但是他们不那么严格的时候,生活还是美好的很……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皇宫呢? 这里虽锦衣玉食,但她既不习惯事事都要遵守规矩,也不习惯这过于“精致”的生活——她自小便野惯了,在这里待着无异于给她坐牢一样,害得她浑身不自在。 “唉……” “娘娘叹什么气?”巧儿在旁边笑着问道,“莫不是皇上昨晚上没来,心下便有些思念了?” 艾鱼斜瞄了她一眼,懒懒的答道:“我的确是犯了相思病了。”不过思念的不是你家皇帝,而是美丽的离幽谷。 巧儿闻言笑道:“娘娘莫急,奴婢刚才去尚衣局给您取衣服,回来的时候遇建章宫里的陈公公,他说听皇上昨晚一直待在御书房和人谈事情,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哦?是什么事情要谈这么久?”她好奇。 “这奴婢可没敢打听,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要了奴婢的脑袋。”巧儿赶紧说道。 “要你的脑袋做什么,点了天灵盖祭那大艾神不成?”艾鱼打趣。大元国疆土往西二百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圣灵山,圣灵山上的人们世代信仰司管自然的大艾神,传说他们每年都要用族里巫蛊之术最强的少女的人头来祭祀,保证来年的风调雨顺。 “奴婢的脑袋要是能被当作祭品摆上那祭坛,那还得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才成。”巧儿笑呵呵的应着。看她笑得开心,艾鱼也跟着笑,刚想说什么,忽然见巧儿眼睛一亮,对着她身后说道:“哟,这不是李公公吗!” 李德顺,自打皇帝登基起就一直服侍左右的忠心耿耿的公公,长着一张似乎永远面无表情的脸,只对皇上一个人笑。 “奴家参见夏贵姬。”穿着红衣的李德顺向艾鱼微微行礼,“皇上就快与云大人谈完事情了,招呼您现在过去伺候。” 艾鱼一愣,云大人……?虽然她对家国之事并不了解,但朝中的大臣她还是叫得出名字的。可她却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姓云的大臣。这大元国里姓云的人本就极少,她师父就算一个。可她师父可不是什么大臣,只是一个医术高超的民间大夫,略带会点儿旁门左道…… 咳咳,扯远了。艾鱼清清嗓子,婉转地问道:“敢问李公公,这个云大人……难道是新晋的官员?” “娘娘还是尽快收拾收拾随咱家走吧,皇上正等着您呢。”这个李德顺似乎并不打算为她解惑。 艾鱼语结,只得匆匆收拾了收拾,便随着李德顺往建章宫走去。可是这一路上,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所以一路走便一路忐忑。 她忐忑的原因很简单,她笨手笨脚的粗人一个,又没有他那些后宫佳丽们入得了眼经验丰富;况且他平时只是晚上来她屋里待着批奏折,两人连话都不说。她敢打赌,那个皇帝连正眼都没瞧过她。这互不干扰的日子倒也勉强过得下去,她想她的逃跑大计,他做他的皇帝,井水不犯河水。 而今天不知他发什么神经,竟然主动挑她来伺候。 艾鱼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噌地一下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云大人,云大人……为什么偏偏挑这个云大人在的时候让她过去? 云这个姓在大元国本就少见,这个莫名其妙的大臣却偏偏姓云……师父在六年前刚巧不巧的救过当今的皇帝,而就几天前皇帝竟然亲口告诉她师父提前下山了,而他又是怎么知道师父闭关修炼之事,以及行踪的? 她不禁又想起,师父每年都会来京城待上半个月,说是会见老朋友,可他的老朋友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娘娘……娘娘……”艾鱼回过神来,听见李德顺的声音,“娘娘,皇上还等着您呢,快些走吧。” “李公公,”艾鱼手握双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试探着问道:“不知这位云大人,是哪里人士?” “皇上说了,等您过去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艾鱼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压上了一块儿大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李德顺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对着屋子里面的人道:“皇上,夏贵姬到了。” “进来吧。”里面的人说道。 李德顺推开房门,恭敬的退到一边,给艾鱼让出一条道来。艾鱼站在那里,愣愣的踌躇不前。屋里的人似是停下了交谈,等着她进去。 “娘娘,快些进去吧。”李德顺催促道。 艾鱼终于狠下心迈了第一个步子,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她将头低着,只看得到面前两个人的鞋尖。 “参见皇上。”她闷闷道。 “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商景麟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悦。 艾鱼慢吞吞、慢吞吞的抬起了脑袋,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高大威猛,身穿龙纹黑锦袍,腰系暗纹金丝腰带,俊美的脸上一双丹凤眼微眯略带不悦;一个身材修长,身穿白色暗纹蓝色镶边官袍,头戴官帽,略显沧桑的脸上眉头紧皱。 艾鱼舔舔干涩的嘴唇,轻轻道了一声:“师父。” 那个身穿白色官袍的人不是她师父云扇还能是谁!明明都已经不惑之年,样貌却还依旧如而立的男子,这就是当医者的好处啊! 还没容她细想,商景麟给李德顺使了个眼色,李德顺便把门关上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只见云扇突然一下子跪在商景麟面前,沉声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有罪?!这句话一下子将艾鱼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微微瞪大眼睛,要知道皇帝的心思最难猜,如果得罪了皇上可不是小事……她紧咬下嘴唇,微微一服身,也跪在了商景麟面前。 师父和她艾鱼两人同父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她偷偷仔细观察着皇帝的神色,打算见机行事。 只见商景麟慢悠悠的说道:“云爱卿何罪之有,你把这么可心的人儿送到朕的面前,该有功才对。” “微臣错不该向您隐瞒艾鱼的存在,这是对皇上的不忠。”云扇低声说。 艾鱼听到这里反而有些糊涂了……怎么还跟她有关?突然,她猛地想起来,这个皇上之前一直念叨他不知道离幽谷有女弟子,再加上师父一向是让她以男子的身份对外,难道…… 她于是有所了悟——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儿。 正文 欺君 “云扇……”商景麟声音低沉而又威胁,“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也犯这种错误。” 云扇将头低的更低:“此事艾鱼并不知情,还请皇上放她一条生路。” 商景麟冷哼一声,缓缓道:“你将她的存在隐瞒了这么多年,你说,朕现在该如何相信你?” “臣隐瞒此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请皇上务必相信云扇……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既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又与朕无关,何不说来听听?朕倒是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朕都敢隐瞒!” 商景麟本以为他这次一定会说出原因给他一个交代,没想到云扇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他将头埋的更深:“皇上,臣真的无法说出口……” 商景麟怒喝:“云扇!你信不信,你若是再不说朕真的会治你欺君之罪!” 云扇握紧双拳,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似乎是打算死也不会开口,一时间空气中有些死寂。 艾鱼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皇上,”她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商景麟,“师父他不是有意隐瞒的,一切都是因我任性而起,您要怪,就怪我吧!” “哦?”商景麟看着她一挑眉,冷笑道,“此话怎讲?” “皇上,我自小在谷中长大,性子野规矩又少,是个容易惹事闯祸的人……”艾鱼强装惭愧的看了一眼皇帝,只见商景麟皱眉看她未作任何表示。云扇也是低着头皱眉,不知道她又想瞎说什么,要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可是皇上,他聪明绝顶,会听她胡说一通? 只听艾鱼语气略带哽咽的说:“您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闯过一次大祸……”她抽噎了两声,“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小哥哥随着家里人来谷里看病。他偷偷爬到谷里的桃树上去偷桃吃,被我给看见了。我想着给他点教训,于是就往自己脸上涂了点泥巴,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小,看见我竟吓得一下子从树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 云扇听到这里紧张的攥紧拳头——这件事情确实发生过,不过被吓到的并不是什么小男孩儿,而是她的另一个小师哥……这个艾鱼,究竟要做什么? 商景麟听的一挑眉:“然后呢?” 艾鱼委屈的样子装的很像,哽咽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竟然是朝中一位重臣。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爹爹知道以后,硬是要我以命抵罪,带着大批人马来谷里闹事……师父知道以后为保我性命,命人给我换上男儿装,并且让谷里所有人宣称我早已病死。从那天开始,无论是谁来谷里,我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装扮成男子。” 整段话说下来,艾鱼一个磕绊也没打。要知道小时候谷里那些师哥不知问过她多少遍为何执意以男装示外人,她都用这段话蒙混过关,还顺便骗取了数不清的眼泪,哀叹她的命运之苦。 商景麟淡笑不语——此话听起来,未免有些牵强。而且被他派去离幽谷的大臣只有他最信任的一个,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儿子摔断过腿? 云扇看着皇上的神色,心里微微一沉。 “那个大臣叫什么名字?”商景麟问。 艾鱼吸吸鼻子:“刚才师父执意不肯告诉皇上这件事,就是怕您怀疑他是为了离间您和臣子的关系……要知道牺牲艾鱼一人不算什么,可若是因此让皇上与臣子之见生了间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抬眼看了看商景麟,道,“所以请皇上原谅我,无法将此重臣的身份告诉皇上……” 商景麟觉得,自己有点着了她的道了。 “没想到由于我小时候闯下的祸却招致皇上对师父的误会,一切错都在我……所以皇上您要生气,就生我的气吧!师父他一心为皇上着想,为朝廷着想,请皇上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千万不要治他的罪!” 艾鱼说完之后,空气中一阵静默。云扇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握着,担忧的看了艾鱼一眼。后者则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似是毫无畏惧。 皇上会相信她的故事吗?艾鱼心中忐忑不已,要知道若是稍有不慎,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 云扇更是心中紧张不已。他对皇上再了解不过,后者明显是没有相信她编出来的故事。 商景麟则是发现,自己竟然对跪在地下的这个女子有一丝小小的敬佩——且不说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单单是她如此袒护自己的师父,就已经让他很欣赏……即使知道被发现了会是死罪一条,还如此不顾一切,她肯为自己身边的人做到如此,令他心中不免有些触动。他不禁想,或许云扇瞒着艾鱼的存在,真的是有他自己的苦衷,而不是刻意的想隐瞒什么。 他细细的想了想,云扇这些年来对自己一直尽忠职守,而且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这次他的爱徒也是将性命垂危的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果他再追究下去,会不会显得有些小题大作? 罢了罢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件小事,自己当初怎么就将它想的这么严重?况且一个普通女子而已,也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想到这儿,商景麟沉了沉眼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云扇心中一惊,握着的拳瞬时放松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他和艾鱼同时低头道:“谢皇上。”艾鱼伸手将云扇扶起,恭敬的立在一边。 “既然此事情有可原,朕便念在你为朕做了这么多年事的份儿上,暂且不追究此事。”商景麟道。 云扇刚想谢恩,却听见商景麟又道:“不过,夏贵姬还是得留在朕的身边。” “皇上,艾鱼性子浮躁,若有一日冲撞了圣体……” “朕恕她无罪。”商景麟打断他的话,不耐烦的说道。 云扇只觉心下又是一沉,半晌道:“是……臣——遵旨……” “……若没有其他要汇报的,就退下吧。夏贵姬,你去送送云大人。”商景麟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面上有什么莫名的神色一闪而过。 “是,皇上。” “微臣告退。”云扇俯身行了个礼,艾鱼也道了声告退,紧紧跟着云扇走出了门去。 商景麟转身看着艾鱼的身影,直到二人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面容也没有那么冰冷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文 得知真相 皇宫的某一处 艾鱼“砰”的一声跪到地上:“都是艾鱼不好,师父您千万不要生气,伤了身子……” 站在她面前的云扇不语,面色凝重,脸上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艾鱼,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惹了多大的事情。” “艾鱼知错了……师父,您罚我吧!”艾鱼抬头看着云扇。 云扇叹一口气——此事,又怎么能怪她一个人……穆瑶临死之前将艾鱼托付给他,希望他保证她一辈子能够像个正常女孩儿一样生活,远离可能会将她置于危险境地的任何有野心之人。 可是云扇也清楚得很,那个诅咒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他将艾鱼藏了十六载,如今她的存在已是再也瞒不住了。天下就要大乱,他能做的,只能是最后再拼一拼。 他自小跟着圣灵山上的婆婆学过一些占卜之术,因此早就知道那个人已经来到了大元的境内。他已经通过十二枚回命令将消息放出去,如果他知道了艾鱼的存在,一定会来取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他想,自己干预了命格已经犯忌,但他知道只有两个人携手,战乱才会平息。他也知道那个人定会待她好…… 他将她留在身边十六年,不是为了让她痛苦委屈。云扇低头看着她,继而叹口气,似是在自言自语“为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面露心疼,“你起来吧,师父不怪你……” 艾鱼站起来,看着他,眼眶泛红。 “你如今已经长大,以后万事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艾鱼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水,紧咬下唇,点点头——看来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知道这次她闯下的祸太大了,甚至还差点连累了师父。如果师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知该如何才足以谢罪了。 云扇看着她隐忍着泪水的样子,心底漫过一阵阵心疼——他一直将艾鱼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给她所能给的最好的生活,将毕生所学全交给了她……难道,他们的师徒情谊,就要止于此了吗?她心中有如此多的不舍,他又何尝不是? 他忍住心中的难过,轻轻叹一口气,道:“师父以后怕是再难见你一面了。我知道你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为师为何要一直瞒着你……” 艾鱼眼眶红红的点点头——从小到大,师父向来是说一不二,她也一直无条件地相信他。毕竟他无怨无悔的将她养大,而且尽可能的给她最好的东西,督促她学医成材……她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 “师父,艾鱼不孝,不能陪伴师父左右。” 云扇点点头,将手轻轻覆上她的脸,替她揩去眼泪。 “罢了,罢了……”他摇头叹息,下了下决心,说道:“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但是切记,像今日如此冒险的举动,切不可再做。为师明日将赶回离幽谷,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不可再鲁莽……” 她看着云扇点点头,眼角的泪水终是无声地滑过脸颊。 今生,他们师徒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了。 师父走了以后,艾鱼就一直坐在窗子边上的榻上发呆。巧儿不知道她怎么了,跟她说话也不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一般蜷在榻上,面无表情,没有了生气。 难道是刚刚跟皇帝闹别扭了?巧儿看得出来,虽然主子平时跟她们嘻嘻哈哈的,可到了皇帝跟前儿就像换了个人,冷冰冰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虽然皇上好像也不当回事,还三天两头的往这丽阳宫里跑,但是这样下去终究是会出事的,毕竟谁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整天对自己冷着张脸,何况对方还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自己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可就是脾气太倔了些。 想到这儿,巧儿不禁对着艾鱼劝道:“娘娘,听奴婢一句话,皇上就算对您发火也只是暂时的,等气消了也就好了……您去低个头认个错也就过去了。” 艾鱼终于有了些反应:“你说什么?” 巧儿以为自己猜对了,便又接着道:“奴婢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对那个娘娘真生气,您只要低个头认个错,没准儿事情就过去了……。”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认错?”艾鱼不解。 巧儿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还在死抗:“娘娘,夫妻之间没有对错,何况皇上是一国之君,总是要点面子的……您何苦自己一个人跟这里闷闷不乐” 艾鱼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巧儿以为她是跟皇上吵架了。她笑笑,不准备反驳——反正终归确实是因为那个皇帝才造成她和师父的分离,让她回不去离幽谷,她心里确实是不待见他的。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回想师父带给她的消息——温子然和段湘杨那日将她从客栈带走后,本已驾着马车快马加鞭的出了城,但是皇上却带着一大队人马将他们拦在了城外的大道上,硬是打伤了温子然,控制了段湘杨,将她抢了去,带回了皇宫。 不知道子然哥哥的伤怎么样了,那个无情皇帝应该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虽然她肩膀上的花瓣印记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毕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子然哥哥和段湘杨两个人一直是相当疼她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抓鱼,一起摘果子,一起堆雪人……他们两个人似乎天生就比她多几根脑筋,聪明得很,医术比她强很多,让她甚是羡慕。虽然他们对她有时太过于严格,充分担当着“师哥”的角色,只要做了逾矩的事就会被他们狠狠的教训,但她的医术能取得今日的成就,他们两个人功不可没。他们一直像两个大哥哥一样护着她,替她去做她做不了的事,有时候甚至会替她承担师父的责罚。 而今,他们两个人更是因为自己才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艾鱼心口疼得紧。一想到两个人为了自己而被皇帝带去的人团团包围的无助场景,她就难过,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为什么如此不听话,乖乖待在谷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都怪她爱多管闲事,都怪她滥发慈悲……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向所有人隐瞒她的存在,但她相信师父这样做必定是有苦衷的。而若是她没有救皇上,就不会暴露自己是离幽谷的人,这样皇帝就不会知道师父背着他还有一个女弟子,就不会把她抓进宫来,师父和段湘杨他们就不会身陷险境…… 看来,她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只有自己摆脱了皇帝的控制,他们才不会再次因为自己而涉险。 她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该如何逃出这守卫森严的皇宫。经过前几天的打探,她已经摸清了皇宫的六个门所在的位置以及禁卫军的把守安排,以及该如何抄近道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离自己最近的安华门。剩下的事情,就是得弄一套太监的衣服,再有——最重要的,就是要弄到皇上的令牌。 艾鱼陷入了沉思。究竟怎么样才能拿到那个令牌? 正文 皇上的过往 深夜,御书房 身穿烫金龙纹黑服的商景麟坐在御书案前闭目沉思,面前摆放着一幅未完成的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身穿一身宫廷妃子的服装,手中持一把精美的扇子似是在轻轻扇动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美目流转,不知在看向何方,美丽的脸上得体的微笑着,头上的发饰也不多,只有一个简单的发钗和步摇,随着她轻微的侧头,步摇也跟着向同样的方向倾斜着。整幅画几乎已经快完成了,只剩下女子的服饰还差几笔。 此女子容貌倾国倾城,就算是当今的皇后公孙氏香茗也难以与此女子相提并论。 商景麟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今日批完奏折已经很晚了,他却一点也不想去休息,于是便命人取来了这幅未完成的画像。这个绝色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记忆里的母妃的模样。他每当想起画中的女子,眼里总是充满柔情。 “琪妃娘娘果真是绝色,想必只有皇上才能将娘娘画得栩栩如生。”一旁的李德顺忍不住看了一眼摆在案上的画,由衷的赞赏道。 商景麟睁开眼,眉头微皱。李德顺见状赶紧跪在地上请罪:“皇上恕罪,老奴不该多言。” 商景麟看向地上的李德顺。这个人自从他十岁起就跟在他的身边,为他做过不少的事,整个大元国里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如此衷心之人。 “李德顺。” “老奴在。” “你跟了朕有多少年了?”商景麟站起来,手背后,看着地上的人。 “回皇上,到下个月初四,就整整十五个年头了。”李德顺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十五年了,都已经十五年了……”商景麟喃喃的重复着。这个人当时满头黑发正值壮年,可如今都已经两鬓斑白,身子也有些发福了。而自己当年不过十岁的男孩,什么都做不了,可如今已经在没有人可以阻挡他复仇的脚步……。 “距离母妃去世,也已经有十五年了。”他将手伸到案上的画像上,轻轻抚摸着。李德顺不敢搭腔,低头沉默着,心下想着云扇带来的消息——商玉琯已于三日前,带着西复国的一小队人马和丞相的人汇合,偷偷进了王府。而皇帝想必已经准备周全,准备和他们来一场硬战。 商景麟此刻却想着,而前几日阻杀自己的黑衣杀手,用的正是西复国的招数。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偷偷在边境进行的兵马调动。 “三皇子墨卿封……”商景麟轻轻沉吟着,冷冷一笑。看来这个西复国的三皇子,打算跟他玩儿花样了。 十五年前的八皇子或许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的商景麟,已经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一国之君,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阻挡。 “这一天,终于快到了。”他自顾自的说着,嘴角轻轻向上一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为母妃报仇的时刻,终于快到了。为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十五年。 他从未向人提起过自己的母妃,宫中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当年的琪妃娘娘。自从她死后,他便一直将自己的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当年其实并不是没有查出杀害他母妃的凶手以及背后主谋,但父皇却将此事掩盖了过去,再也不准人提起,只因为那人当时是他新宠的妃子公孙兰若,也就是之后的皇后娘娘,商玉琯的生母;以及那人背后所代表的不可撼动的西复国的力量…… 这十五年间,他不是没有机会杀商玉琯。可是杀了他又有什么意思?他要他们,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儿! 而西复国,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打赢不了这场战争的。就算让商玉琯回朝当傀儡,又怎能撼动他的力量?况且,你墨卿封竟然亲自送上门来,我必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第二天一早 “娘娘,您在发什么呆呢!”巧儿端着早膳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艾鱼正托着腮坐在桌子旁边做沉思状。 “啊?哦,没什么……”艾鱼迷迷糊糊应答着。她昨天做了一宿混乱的梦,起床的时候脑袋里还一团浆糊,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那个是真的了。 难道是因为最近精神过于紧张,才做了那个被人追杀的梦?艾鱼挠挠脑袋,有些烦躁。真是的,怎么感觉那么真实呢?朦朦胧胧中她只感到自己身穿一身月白色宽幅锦袍,向前不停奔跑着,耳边的风呼呼的刮过,脚下的杂草窸窣作响。而她的身后有人大声喊着“别跑!站住!”她哪敢站住,只得拼命地向前奔跑着,觉得身后的人可怕极了。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她?梦里艾鱼一直不停的想,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她就这么跑啊跑啊跑……直到巧儿把她叫醒。 在梦里跑了一夜,艾鱼现在只感觉筋疲力尽,还想回到床上去睡一觉。可是一想到昨晚上的梦,她就一点睡的心情也没了,宁肯坐在桌子旁边迷糊着。一定是因为最近总想着逃跑的事,所以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娘娘,快用膳吧,今儿有您爱吃的芸豆卷,还热乎着呢!”巧儿将吃食一一摆在桌子上,大大小小的摆了有五六盘。 艾鱼眼睛有点发愣,直勾勾的盯着那盘白乎乎的中间黑不溜秋的东西,心道,这个是什么东西,长得这么好看。 “娘娘?”巧儿有些纳闷儿,这主子今天又是怎么了,难道还沉浸在昨天跟皇上吵架的事儿里? “我没胃口。”艾鱼扭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巧儿,“不如你帮我吃了吧。”巧儿闻言赶紧说到:“娘娘您快别闹了,主子的东西我们要是吃了可是要杀头的。” 听完“杀头”这两个字,艾鱼倒是精神了不少,想到她最近要做的事可是跟杀头这事儿不远——偷皇宫的地图,还有皇上的令牌,扮太监私自逃出宫……哪一样不是死罪? 算了,还是吃吧,吃饱了好干活……早一点逃出去,就少减一点寿命。就算是最后要杀头,也不能当饿死鬼不是? 于是艾鱼今天吃的相当多。风卷残云之后,桌上一片狼藉。 吃饱了,当然是出去溜一圈儿了,消消食。自从来到这皇宫之后她的日子真是闲的不能再闲了,整天是吃饭溜弯儿睡觉,她现在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赏花了。 正值春天,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美,好多她叫不上名字来的树上长满了红红粉粉的小花苞,美的让她移不开眼。她在满园春色中悠闲的缓步走着,随手握住一枝开的茂盛的花枝,将鼻子凑过去轻轻嗅着,一股甜甜的花香一下子传入她的肺腑,令她沉醉到不行。 她满足的微眯着眼,嘴角上翘,神色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微风吹过,树上的花瓣纷纷飘散在空中,有的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肩头、发丝上,艾鱼被这飘舞的红粉精灵迷住了,便伸手去接,笑得开心。 远处的商玉云看到这场景,只觉得美极了——花树下粉色的花瓣迎风飞舞,一个黑发明眸的女子手扶着花枝,伸手将风中旋转的花瓣接住,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嗅着,满足的表情让人错以为这就是最幸福的事儿。 商玉云觉得惊艳的同时,心下不禁暗暗诧异——这个女子从何而来,为何他从未见过? 眼尖的巧儿首先发现了不远处的商玉云,忙行礼道:“参见容王殿下!” 艾鱼扭头,这才发现了旁边一直站着的俊俏男子,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皇上的亲兄弟,容王商玉云?她拿着手中的花瓣,站定看着他,觉得气氛有些拘束。这人虽然笑得很自然,但总感觉他身上有种跟皇上很像的气质,让她觉得不喜欢。 “这位是……”商玉云低头探寻的问道。巧儿赶紧说道:“这位是夏贵姬。” 商玉云一愣,她就是最近那最受宠的夏贵姬?容貌虽说不上倾城倾国,但身上却有一股清爽的气息,让人看着就有喜欢的感觉。怪不得皇兄最近宠她宠的紧,若是他拥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他想必也愿意多让她陪伴在身边。 这么出色的美人儿放在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是可惜了。 “容王殿下。”艾鱼冲他微微一笑,看着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不禁有些打鼓——这兄弟俩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果然不招人喜欢。她想,果然还是离幽谷里最好。 商玉云看她的脸色突然黯淡了下去,不明所以然,怎么感觉她不希望见到他一样?可是他们二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不曾有过过节吧? “夏贵姬可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于是他关切的问道,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艾鱼看着他,觉得听这人说话的语气还是比那个皇帝好不少的,至少还有些温度。 “嗯,想起了入宫前的一些事。”她也不遮遮掩掩,如实答道。 “哦?娘娘不如听本王一声劝,既已入了宫,就不要再想之前的事了,否则只能是徒增烦扰。”商玉云淡淡说道,入了宫的女子,有哪个能全身而退?已入局,就再也出不了局了。 “多谢容王的提醒。”艾鱼淡淡一笑,一脸无所谓——反正她绝对不会在这宫里带一辈子,这话对她讲完全是白费口舌。 商玉云轻笑一声,看得出她面上的漫不经心。也罢,个人有个人的命途。 因她是皇帝的女人,他不好待久了,便随意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便告退离开了。 “过几日就是琪妃娘娘的忌日了,容王殿下想必是为此而来的。”回去的路上,巧儿说给她听。艾鱼一听问道:“这琪妃娘娘又是谁?” “琪妃娘娘是圣上的生母,已经去世十五个年头了,”巧儿为她答疑解惑,“宫里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斋戒三日,举行祭奠仪式。” “怪了,既然是皇上的生母,为何不追为太后?”艾鱼不解。 巧儿则是压低了声音边走边说道:“娘娘以后可切莫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拿来做文章,可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