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The End·末世 恐惧，从来都不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情感，而是一枚需要足够的土壤去孕育的种子。当你真正开始察觉时，它早已扎根在你的内心深处，并且蔓延开来—— 对于现在的丁铃来说，这句话大概刚好适用。 阴暗的密室、污浊的空气、意义不明的低吼、以及门栓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不断地刺激着少女的神经，让她心中的恐惧不断放大。毫无疑问，少女正处于人生中最危险的一刻，但手无寸铁的她甚至连自卫都做不到，只能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听天由命，任凭泪水在脸颊上连成一串。 对了，称她为“少女”或许为时过早，从外表来看，顶多也只能达到“萝莉”的程度吧。 “无、无论是谁，请救救我吧！” 丁铃不断地祈祷，颤抖声音中饱含着无助和恐惧，但回答她的除了门外的低吼声外再无他物。而这些所谓的低吼，全部来自一种极度危险的生物——丧尸。 它们危险到甚至都不能算作“生物”的程度。 随着此起彼伏的低吼，门栓的断裂声越来越响，每一下对丁玲来说都像是坠入深渊前最后的折磨。她抱住膝盖，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在身边摸索，整个人不停地打着颤。 “父亲……” 人在无助时最先想起的总是父母，更何况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但当她意识到父亲也和她一样自身难保，甚至有可能已经加入到门外的“狂欢”中时，名为“希望”的火焰立刻成了无根之萍，仿佛马上就要熄灭。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当公主遇险时，赶来的往往不是骑士，而是更多的怪物。更别说童话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是上个纪元的老古董了。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面对丧尸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幸存的机会呢？倒不如说……与其变为它们的一员，自我了断或许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自小在“游猎者”中长大的她并不缺乏这点小小的勇气，当她意识到自己还拥有选择权的时候，一直在恐惧笼罩之下的头脑似乎也随之变得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迥异于尸吼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膜。 砰砰砰——！ “这个……是枪声？” 不，至少不全是，丁铃在内心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她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门外的情况，连杂音也不放过一丝一毫，马上就在其中发现了另外一些难以捕捉的声音。 仿佛是尸体倒下时的声音，伴随着细微的破空声，奏成了一曲末世交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本该是一曲激昂顿挫的战歌，其中却混入了吵闹不堪的尸吼声。 随着时间的演进，和弦的节奏越来越快，混入其间的杂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少。很快，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房门被利刃从外侧劈开，为乐曲划上了完美的休止符。 光线一下子射入房间，丁铃的视野变得刺眼，数秒之后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明。当她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帅气的少女，单手提着沾满尸液的细长离子刀，漆黑色外骨骼上挂满了各式枪械弹药，墨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她的双眼如狐狸般微微挑起，里面燃烧着的绝非恐惧，而是熊熊战意，而这双极有特色的眼睛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丁铃。 该怎么形容这名少女呢？闭月羞花大致可以说是她容貌的缩影，但却与她的气质大相径庭；金石裂浪或许能够说是她气势的具象，但却无法描绘出她棱角分明的装甲下那优雅柔软的身姿。稍稍挑起的凤眼、轻薄剔透的樱唇、纤细白嫩的手臂，搭配上英气逼人的武器装甲，如果说她是维纳斯和雅典娜的聚合体，恐怕没有任何人会表示反对。 当公主遇险时，赶来的或许不是骑士，但也未必是怪物。至少这次，拍马而来的是勇敢而又强大的另一位公主。 “丁铃，没错吧？” 少女的唇齿轻轻开合，吐出了和她外表及其相符的帅气嗓音。 “是、是的。” “很好，最后一位幸存者也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杀出去。” 随着少女的话语，丁铃的视线投向了她的身后，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她的两侧，流淌满地的尸液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气味。在她的身后，居然还跟着另一个女孩子，穿着严严实实的防风外套，大大的兜帽套在头上，压低的帽檐把她的双眼都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对小巧可爱的唇，一缕黑色的发丝顺着兜帽的边沿垂下，随风飘摇。 和持剑少女的帅气完全不同，这个女孩给人一种弱气的感觉，瘦小的身体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蕴藏着多大的力量，但只要看到她手里的物品，就知道这位也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至少丁铃不认为还有谁会在尸群中目不转睛地投身于手中的书籍。 至于再后面……仿佛为了印证持剑少女的话，一望无际的黑影朝着这个破旧的小屋压了上来，从摇曳的动作和无意义的低吼中不难推断，比先前更多的丧尸正在袭来。 “怕吗？” 持剑少女转过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尸群，声音似乎突然变得有些遥远。 “……怕。” “是嘛，看来是个诚实的孩子。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会用枪吗？” 随着话语，她从腰际摸出一把手枪，侧过身，递到丁铃的面前。看着这个泛着金属光芒的黑色物体，丁铃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瞬间的冲动，但却又马上熄灭。 “这个……很抱歉，我不会。” 丁铃低下头，不敢看向少女。她现在一定很失望吧，丁铃想道。 “不会啊……那就用砸的。” 少女不由分说地把枪扔给丁铃，说着听上去非常无理的话，完全无视掉后者目瞪口呆的表情，提剑转身，留下一个华丽的背影。她像散步一样毫无怯意地迎上尸群，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那个沉迷书海的女孩。 要是……我也能成为她那样…… 丁铃眼中的火光再次燃起，她紧了紧握着枪柄的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一章：Rescue·搜救（1） 昏黄的风沙中，两个小小的影子正在努力地跋涉。 “这鬼天气，还真是热得不像话啊，明明都没有什么太阳。” 寒月抬起头，墨色的长发在燥热的空气中轻轻飘动，看着被无尽黄沙遮蔽的灰色天空，她忍不住轻声抱怨。 对于她这种优秀的战士来说，天气因素自然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并会为此做出诸多准备。比如她身上正穿着的XS型强化装甲就是充分考虑了散热能力在内的新型外骨骼，仅仅护住了身体的关键部位，里面是稍短一截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热裤，嫩白的四肢裸露在外，与漆黑的装甲交相辉映，搭配上她修长的身段，在无尽的黄沙中形成一道绝景。 而在她身边，另一位娇小的萝莉就显得保守了许多，浅灰色的防风套装把她小小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双眼紧闭，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仔细观察的话，隐约可以看出抱着的是一个像是书本的东西。在口罩下，萝莉的嘴唇似乎嚅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接过寒月的话，身体倒是摇摇晃晃地向她靠了过去。 “怎么啦，我的小弥生，难道是又想撒娇了？” “……才不是，只是风有点大。” 叫做弥生的小萝莉咕哝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了轻轻的、像清泉一般动听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抱着你就是了，不会让你被吹走的。” “那……在外面多走一会儿？” 弥生小小的脑袋从寒月怀里探出来，湛蓝色的双瞳如秋水般楚楚可怜。 “笨蛋，马上就要到学校了，在宿舍里撒娇不是更好吗？” “才不是笨蛋，也没想撒娇。” “行行行，好好好，弥生最聪明了。那么英明神武的弥生大小姐，我们可以先回到清凉舒适的宿舍吗？属下实在是热得不行啦。” “也不是不可以……” 总算是哄好了这个爱撒娇的小祖宗，寒月悄悄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手揽着弥生，另一只手轻轻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混杂着沙粒的汗珠，继续向前走去。前方，一个硕大的黑影矗立在黄沙的另一边，依靠着鹰眼般远超普通人类的视力，弥生隐约能够看到黑影的全貌，以及篆刻其上的六个硕大的文字： 联邦战争学院。 作为人类联邦的四大最高学府之一，联邦战争学院被称为“联邦军的摇篮”，在四大高校中拥有最多在校生的它每年都为联邦军输送着大批新鲜血液，是联邦在大陆立足的中流砥柱。不仅如此，它还是联邦在人类领土之外的唯一据点，校址深入北部荒漠，号称“荒漠绿洲”。 要知道，荒漠一直以来都是丧尸的聚集区，西部又和智械的领地相邻，堪称联邦周遭最为危险的地区。学院坐落于此固然有方便练兵的原因，但在战略方面，它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所军事学院这么简单。 从各种意义上说，它都是人类东山再起、反攻智械的第一道防线。 俗话说得好，“看山跑死马”，尽管寒月早就远远地看到了学校的轮廓，但当她真正站在校舍下方时，天色早已转暗。在荒漠上，到处都是肆虐的风沙，想看见太阳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大多情况下用来分辨时间的方式也就是观察天空的灰暗程度而已。 用这种方式来估算的话，现在大概是19时左右吧。 “呼……终于到了。这个时间……任务中心应该还开着，虽然很想马上回到宿舍美美地睡上一觉，不过果然还是先去把任务结算了比较好吧。” 寒月轻声嘀咕，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弥生交流，她一边用手不断地扇风，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拥有远超常人的优异体质，但她依然会怕热啊……剧烈运动后汗如雨下的黏腻感，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可以忍受得了吧。 弥生倒是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脱下防风衣，双手上下抖动，细小的沙粒唰唰地落到地上。紧接着，她小心地摘下口罩，露出了隐藏其后的姣好容颜，微红的脸颊秀气中带着一丝娇憨，橡实一般的湛蓝色双眼眨呀眨，扎成一束的黑色马尾在空气中左右摆动，修长的后颈时隐时现。 “哈……呼……” 大概是被口罩憋得太久了，弥生深吸了几口气，用手背轻轻揉了揉带着倦意的双眼。 “困了？” “嗯。” 说着，弥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整个人又向着寒月倒去，好在寒月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抱住。 “我说小姑奶奶，咱们能不能先把正事做完再睡？” “嗯。” 弥生咂咂嘴，靠在寒月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由于你们成功救出了全部13位被困平民，校方决定给予额外嘉奖，算上任务本身的奖励后一共是9个学分，现在已经结算到两位的名下，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任务中心的接待教师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看向柜台前的寒月。至于寒月身后那个昏昏欲睡的小萝莉，要是初见的话或许还会关心一下，但每次执行任务回来后这孩子都是一副半只脚踏入梦乡的样子，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暂时没有了。不过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任务，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们在救援方面可是专业级的。” 寒月信心满满地拍着胸口，略显平坦的胸部配上泛着金属光泽的胸甲倒是让她显得颇有英气，让人忍不住对她平添几分信任。 事实上，她和弥生的战绩确实当得起这份自信。由于联邦战争学院的特殊性，学生们少不了要和各种类型的战斗打交道，校方也就顺水推舟地制定了一套学分系统，把学分和学生的战绩联系到一起，发放各类任务的任务中心也应运而生。入学半年来，除了起初的几次猎杀任务外，寒月和弥生几乎包揽了校方发布的所有救援任务，并且无一失手，每次都能奇迹般地将救援目标全部解救出来。 “放心，我们不是佣兵机构，即便存在先来后到的关系，但校方的首要考虑因素一定是人尽其责。” “谢谢老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看，弥生她……” “明白、明白，各种意义上你都挺辛苦的，早点休息吧。” 在老师忍不住笑出声之前，寒月拖着马上就要和周公相会的弥生小跑着出了任务中心。 联邦战争学院的建筑规划十分合理，宿舍楼紧挨着任务中心，这样可以让完成任务回来的学生们更快地抵达宿舍，好好地休息一下，缓解执行任务时积累下来的疲劳。大约三分钟之后，寒月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学院规划师再次表示出由衷的感谢。 “弥生，弥生？” “……嗯？” 性格温顺的弥生自然不会有起床气这种东西，被寒月从梦乡中拉回来的她双眼迷离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双眼一闭，好像又要睡去。 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听力过人的寒月却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见了： “到家了啊，呼呼呼。” 呼呼呼是什么玩意啊！这绝对是已经睡着了吧！ 寒月被这样的弥生弄得很没脾气，倒不如说，她一直以来都对弥生没什么办法。但是放着弥生不管、就这么让她睡过去是绝对不行的，从风沙中摸爬滚打回来的两人衣服里都灌满了细细的沙子，更别说还流了一身汗。 也就是弥生这个瞌睡虫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睡得这么安稳，换做是寒月的话，如果不好好清洗一下，她今夜都别想合眼了。 “没办法，看来只能由我来帮你洗澡啦。” 寒月麻利地打开房门，从内部反锁后，拖着弥生走进了浴室。 独立浴室这种东西，在学校内是绝对的奢侈品，如果不是因为后台够硬，这两位年轻的女孩子绝对是与之无缘的。 “洗、洗澡？” “呀，瞌睡虫居然醒了？” “才、才不是瞌睡虫，只是累了而已……” 这孩子真是可爱，就连解释都这么苍白无力，明明占理的是你啊，寒月想道。 和寒月不同，弥生并没有那种超强的体质，在荒漠中跋涉这么久早就到达了身体极限，换做是谁都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更别说是弥生这样一个普通的小萝莉。 当然，这仅仅指的是体质方面，或者说……表面原因。 不过弥生的及时苏醒倒是让寒月松了口气。陷入梦境的弥生就像钻进壳里的蜗牛，寒月确实是束手无策，但只要醒着，寒月就有办法让她就范，因为这孩子有一个巨大的弱点—— 特别容易害羞。 “好啦，既然醒了的话，自己动手洗澡也没问题吧？还是说……” 半梦半醒的弥生本就靠在寒月的侧身，后者顺势一个转身，把弥生揽进怀里。由于年龄的差距，寒月比弥生要高上整整一头，此时寒月缓缓地低下头，墨色的秀发散落在弥生胸前，轻轻地搔动她的侧脸。寒月凑到她的耳边，兰芳轻吐，湿热的气息顺势钻进弥生的耳朵： “要我给你洗？” “咦、噫！” 弥生发出分贝极高的尖叫，一下子从寒月怀中弹起，大大的湛蓝色双瞳中哪还有一丝倦意？ “怎么啦，我亲爱的弥生大小姐？” “你、我……没什么……” 弥生红着脸，两只白嫩的小手胡乱地摆弄衣角，低着头，双眼左右打转，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咦？我还以为你准备拒绝呢。既然没打算反对的话就赶紧把衣服脱掉吧？我准备放水啦。” 一边说着，寒月把浴缸的水塞塞好，操作着一边的控制台，调节好水温后按下启动按钮，冒着蒸汽的热水开始在池底慢慢汇聚。 “那个……水价那么高，我看我还是不洗了吧……” 弥生难得说出一个长一点的句子，内容却是在拒绝，这让寒月着实有点伤心。虽说本意是想捉弄一下弥生，但寒月确实也想和她一起在浴缸里舒服地泡一泡，并且也已经为此做出了许多次的努力。奈何弥生实在是太容易害羞了，每次都红着脸跑开，寒月至今还没有一次得手。 不过这一次，寒月手中确实握有一个足以致命的杀手锏，而且这个杀手锏还是弥生亲自交到她手上的。就像弥生刚刚所说的，现在的水价非常高，仅仅泡一次澡就要花费3个学分，已经相当于她们今天收入的三分之一了，而一支对丧尸特化的.223口径手枪也只要15个学分而已。 当然，水价这么高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末世战争”之后，人类只能在大陆的一角苟延残喘，新联邦的成立也仅仅只有几十年，能保住人类的现有领土已经是竭尽全力。再加上环境的恶化，如今的自然降水都是pH值极低的酸雨，自然界根本没有直饮水的存在，联邦的生活用水全部来自于对酸性水的再加工。 “呐，弥生，你看啊，既然水价这么高……那咱们就节约一下，一起洗好了。” 寒月眯起双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这份笑容却让她帅气的容颜带上了积分邪邪的意味。如果放在外面的话，她恐怕会被当成痴汉抓走吧…… “这个……我不洗也没关系的……” 弥生紧紧抓着衣角，红红的小脸别向一边。 “喔，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脱衣服啊！” 寒月一锤手心，恍然大悟。 “才不——呀！！！” 先下手为强一直是寒月信奉的准则，这次也不例外。在寒月扑过来的一瞬间，弥生就尖叫着抓紧了衣服，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寒月居然不讲道理地直接把她推进了浴缸。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一会儿衣服也是要洗的。” 寒月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安慰着躲在浴缸一角的弥生，向她那边爬过去。发现寒月的意图后，弥生抱住双腿的手臂更加用力，连通红的脸部也埋在双腿后边，在水下呼噜噜地吐着气泡。 这幅样子与其说是在生气，怎么看都更像是在害羞吧…… 弥生现在的样子不能说不让人心动。她本来穿着的是相对保守的白色连衣裙和白色丝袜，由于天气的原因，都是十分轻薄的布料，被热水打湿后变得通透无比，简直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不，如果从绅士的眼光来看，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比没穿更加致命。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最妙的，弥生此时的神态才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一直以来，弥生虽然对寒月表现得非常黏人，但通常都不怎么说话，更别说露出这种娇羞的姿态了。此时的弥生脸颊通红，眼神左右滑动，被打湿的发丝紧贴着白皙的肌肤，宛如出水清莲一般的美感就连寒月这个同性都怦然心动，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你、你这样子……不要紧吗？” 就在寒月即将扑上去的时候，弥生却结结巴巴地说话了。当然，她的眼神还是没敢看过来。 被弥生这么一打断，寒月原本的冲动也消退下去，顺着弥生的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状态。 说实在话，寒月现在的样子比弥生也好不了多少，甚至由于外骨骼的存在，她这边的劲爆程度似乎还要更过分一些—— 由于天气原因，寒月本身就选择了覆盖面积最小的装备，除了胸部以外，基本就只有关节部位在装甲的覆盖之下。虽然外骨骼、衬衣和热裤的搭配本身就非常夺目，但是在衣服全部打湿的现在，这套外骨骼几乎就和决胜内衣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寒月同样湿润的发丝和因打闹而染红的双颊，如果说弥生是出水清莲的话，寒月就是一支刚刚被雨水滋润过的翠竹。 之所以把她比作竹子……才不是因为寒月修长的双腿太过引人注目什么的。 不过寒月本人似乎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没有什么自觉。她左右观察了半天也看出什么所以然，只好在胸口的装甲上比划了一下，说道：“你说这个外骨骼吗？没关系啦，这是司慕研发的最新款，完全防水的。” “……笨蛋。” “什么？” 寒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笨蛋。” 弥生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向寒月看过去，保持着抱膝的姿势，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寒月似乎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啊啊啊好了好了知道啦，我脱掉还不行嘛！” 寒月的体质非常惊人，是手撕20个丧尸还能保持呼吸平稳的级别，这样的她想要脱掉外骨骼，以弥生的身手自然来不及去阻止。于是在弥生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寒月麻利地把身上零零散散的装甲全部扔在浴缸旁边，然后畅快地吐了一口气。 “呼……果然舒服多了，虽然平时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些东西果然还是对呼吸有些压迫。多谢你啊，弥生。” “……嗯……不客气。” 和寒月一般，弥生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是不是因为畅快而叹……那就不得而知了。 顺便一提，寒月的内衣是成熟的黑色，在白色衬衣的…… “咿！你、你的衬衣……？” 弥生长大了眼睛，任凭怎么想也想不出，明明只是叹了口气的时间，寒月的衬衣怎么就不见了？ “嗯？当然是脱掉了啊。” 寒月歪了歪头，用“你是笨蛋吗”的眼神看向弥生。 弥生当然不是笨蛋，她反而是一个智商极高的人，“洗澡要脱衣服”这种常识性的问题自然用不着寒月去提醒，她只是惊讶于寒月的速度而已。看着寒月把手伸向背后，弥生开始由衷地为自己的贞洁担心。 “喂喂喂？寒……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弥生一跳，水面在她的颤动下荡出了层层叠叠的波纹。她连忙捂住胸口，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和弥生相比，寒月的表现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她放下准备解开内衣的双手，没好气地插着腰，一副“你打扰了我的好事”的表情，看向外骨骼的一片上亮起的通讯窗口。 “啧，是司慕啊，你可真会挑时间……说吧，什么事？” “喂喂，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你就这么直呼姓名吗？” 窗口内显示的是一位披着白色大褂的女性，中长发，银框的眼镜衬托出她的知性气质。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漂亮一点的柔弱女性，但寒月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位可是联邦的首席研究员、星辰院名誉院长——司慕博士。 也是她和弥生的监护人——名义上的。 “我可不觉得你的年纪大到可以拥有一个16岁和一个12岁的女儿。”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我年轻吗？” 司慕居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微笑着托了托眼镜。 “随你啦，就当我夸你了又怎样，每次联系我都没有什么好事。说吧，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只是单纯想测试一下这个新的通讯功能……这种解释你能接受吗？” “抱歉，你再不说正事我就要挂断了。” 说着，寒月迈出浴缸，向堆放外骨骼的位置走去，顺便洒下了一地的温水。她伸出手，做出一副要关闭通讯装置的样子。 “好吧，输给你了。”司慕及时打断了寒月，表情也突然变得严肃，“A级特战队员寒月，以及A级指挥官弥生，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搜救一支隐秘行动小队。” “以你的个人名义？” “没错。” 寒月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但仅仅过了一瞬间，她胡乱地摸了摸被打湿的脑袋，然后神色肃穆地敬了一个军礼。 “明白了，我们会尽快完成任务。虽然很可惜……立刻出发，弥生，我们没时间洗澡了。” 正文 第一章：Rescue·搜救（2） 月明星稀，是个适合出行的夜晚。 和白天的狂风漫卷不同，荒漠的夜晚通常十分平静，也不会有太大的风沙，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温度。和白天时的燥热相对，夜晚的温度非常低，昼夜温差30℃在荒漠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选在这样的时间点执行任务……果然很有隐秘行动那群人的风格。 和寒月所属的特种作战部队不同，隐秘行动部队大多负责执行搜查、窃取、暗杀等见不得光的任务，因此夜晚才是他们的舞台。至于寒月此次负责前往搜救的小队…… “司慕手下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啊。” 寒月看着司慕传来的小队资料，忍不住开始吐槽。弥生没有接话，人倒是靠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和寒月一起浏览着小队资料。 这样描述似乎并不怎么准确，因为虽说是“小队”资料，但资料上其实也仅仅只有一个人的信息而已。按照司慕的说法，这个名为“Ir”的隐秘行动小队落入智械的包围，为了争取存活的机会，四名队员先后牺牲，为最后一名队员的逃离争取了时间。 “季夏，Ir小队副队长……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希望她能撑到我们赶过去吧。” 寒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消极，并不是因为她看不起这位Ir小队的副队长，而是作为敌人的智械实在过于强大。 智械，起源未知，能力未知，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是以机械形态存在的生命体，甚至在联邦的档案库中都没有任何关于智械起源的记载。 因为早在联邦成立之前，智械就已经占据了大陆上的绝大部分土地，将人类和丧尸驱赶到大陆边缘。 不得不承认，夜间的行进速度比白天要快上不少，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奔波，寒月和弥生已经来到了预定位置。根据司慕发来的坐标，再往前走就会进入智械的领地了。 看上去还挺顺利的，但寒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弥生。” 登上一座沙丘，寒月突然停下脚步。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弥生听到呼唤后紧跟着爬上来，在寒月身边停下。 “……嗯？” “看到那边的痕迹了吗？” 寒月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座沙丘。 “嗯……看不太清。” “是嘛，那咱们靠近一点。” 寒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很清楚自己的视力远超常人，甚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能清楚地看清周围的情况。而弥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看不清才是正常情况。 拉起弥生，寒月手脚麻利地一跃而起，在弥生轻声的惊呼中，两人分毫不差地落在对面的沙丘上。 “唔……是丧尸？” 弥生对着沙丘上的痕迹左右观察，最后歪了歪头，得出这样的结论。 听到弥生言简意赅的发言，寒月耸了耸肩。 “我也这么想。根据方向判断，这批丧尸似乎是从智械的领土逃出来的？” 弥生点点头，“嗯”了一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嘛，虽然很在意，但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免得节外生枝……虽然想这么说，但总归是出现了变数……喏，拿去防身用。” 说着，寒月从腰间解下一只枪套，连同里面的.223通用型制式手枪一同递给弥生，还有4个装填了新式穿甲弹的弹夹。虽说是步枪弹，但考虑到传统手枪弹对智械的杀伤力有限，联邦的现役手枪几乎都可以使用穿甲弹，唯一的麻烦在于后坐力和换弹效率。 “诶？” 弥生抱着一堆叮叮当当的金属制品，一脸呆滞地望向寒月。此前的所有任务中寒月都不曾让她碰过任何武器，总是像忠诚的骑士一般守在她身前，这次怎么突然转性了？弥生小小的脑袋里开始飞速运转，瞬间想象出无数种可能，紧接着双眼泛红，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别摆出这么无辜的眼神啊，又不是不要你了……好啦好啦，只是因为第一次和智械打交道，为了以防万一而已。你看，先不提可能出现的丧尸，单说智械这边，大家都说智械非常强大，连司慕手下的精锐都折在他们手里。万一我也不是对手……哎哎哎？你怎么哭了？” 泪水在弥生的眼眶里打转，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顺着眼角落下的泪珠让寒月瞬间变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这个小祖宗不高兴了。寒月双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正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上去抱住弥生，没想到弥生却主动向她扑了过来，也不管她胸前佩戴着坚硬的胸甲，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呜……笨、笨蛋……别随随便便说不吉利的话啊……”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寒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顺势抱住弥生，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放心啦，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说话算数？” 弥生抬起头，红红的双眼盯着寒月。 “说话算数。” 寒月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弥生柔顺的发梢。 经过了一小段插曲，两人再次回归到任务当中。和刚刚不同的是，弥生说什么也不愿放开寒月，右手固执地拉着寒月的手，左手则提着一个对她来说或许有些大的枪套，长长的带子就快要拖到地上去了。 不再理会刚刚发现的丧尸踪迹，寒月和弥生趁着夜色潜入智械的领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大约又前进了几百米，前方的景色突然变得迥然不同。 虽然还是一片荒凉，但从落脚的感觉就能判断出这里的沙粒比刚刚经过的区域粗糙很多。这还仅仅只是次要的，至于最为关键的一点…… 在寒月二人绕过最后一个土丘后，赫然发现前方居然零星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建筑物。它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显得残破不堪，但仍有少数至少在外观上还是完整的，甚至在有一栋低矮的房屋中还有微光透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只能先避开那个方向了。寒月在心中盘算着，朝弥生快速地打了几个手势，卸下一直背着的突击步枪，然后矮着身子向最近的一个掩体处前进。看到手势的弥生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跟在寒月身后，有样学样地用双手握住手枪的枪柄。 事实证明，寒月不愧是最年轻的A级特战队员，不仅擅长本职工作，就连潜入任务也能做得一丝不苟，意识也极其到位。当她和弥生成功穿过三个掩体，来到透出光线的房屋另一侧时，一下子就看到了在房屋旁边巡逻的一台低矮的兽形机器人。 这就是智械吗？寒月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她选择的位置相当好，正好处在这台智械的视野盲区，加上两者之间不足300米的距离，寒月有把握对其一枪狙杀。但她架好步枪，透过光瞄对目标瞄准了3秒有余，最终还是悻悻地放下枪。 寒月内心十分清楚，她们这次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打草惊蛇的，节外生枝的事还是不做为好。但弥生的想法似乎和她不同，见寒月放下枪，弥生立刻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摇摇头。 （有什么发现吗？） 寒月用手语向弥生表达自己的疑问。 “最老式的侦查型智械，效率极低，几乎从不参与群体行动，不用担心被其他个体发现。” 弥生倒是毫不在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不过她的声音极为轻柔，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么远距离的声音确实不会被对方捕捉到，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 对于自己的搭档，寒月可以说相当了解。弥生一向都很缺乏自信，而且惜字如金，如果不是拥有100%的把握，她是不会说出这么长一串话的。因此，弥生话音刚落，寒月就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装配了消音器的枪口发出了扎针一般的轻微响声，兽形智械应声倒地。 射击完毕，寒月立刻收身回来，拉着一脸淡然的弥生一起躲在掩体后，小心地警戒周围的情况。大约过了30秒，四周一直保持着安静，寒月忍不住稍微探出头，兽形智械的遗体依然好好地躺在原地，任何异状都没有发生。 虽然依旧做了警戒处理，但那不过是作为特战队员时下意识的行为，事实上寒月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指挥官这个职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作为联邦军的中枢，每一位指挥官都有着超出常人的知识储备和分析能力，更何况是弥生呢？ 年仅12岁的A级指挥官，纵览整个联邦历史也是仅此一位。从入学那天起，弥生就被校方当作精英中的精英来进行培养，受重视程度甚至比寒月还要高。 成功解决了一只侦察型智械，寒月却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智械和人类不同，虽然也有视觉和听觉能力，但侦查手段主要依靠的是无线电定位技术，只要进入到他们的侦查范围，无论多么优秀的伪装都会无所遁形。 因此，寒月认为她们要找的搜救目标并不在附近，否则对方不可能放任这只搜查能力堪比小型雷达的智械在身边乱晃。做出这样的判断后，寒月站起身，准备向下一块掩体前进。然而就在这时，弥生柔软的小手再次拉住了她。 “怎么了？” 寒月回头，小声询问道。看着她带有疑惑意味的眼神，弥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灯下黑。” “但这盏灯可是相当于一个探照雷达，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藏在这种东西旁边吧……” 寒月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枪，歪着头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选择藏在侦察型智械的旁边，因为根本没有办法隐藏掉自己作为人类的波形。除非…… “……等等，你是说……” 虽然寒月没有办法，但这绝对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她本就不是擅长隐匿的类型，相对于战斗技巧，她的隐匿能力最多也就是个入门级。俗话说，术业有专精，身为Ir隐秘机动小队副队长的季夏，隐匿技术无论如何都应该比寒月更强才对。 更何况……寒月想起了Ir小队资料簿中和这位副队长相关的一个词条——电磁掌握。 毫无疑问，电磁掌握属于异能的一种。作为这个世界对人类最后的馈赠，每种异能都拥有独特的作用，这些作用各不相同，威力大小也高下不平，但相同的是都拥有极高的战术价值。 而且异能者极为稀有，至少寒月和弥生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与联邦的总人口相比，异能者的数量万不足一，因此每种异能的具体信息都被联邦高层列为最高机密之一。 既然是机密，寒月自然无法知道这个所谓的“电磁掌握”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但仅仅通过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使用者恐怕拥有掌控电能、改变磁场的力量。 也就是说……依靠电磁定位的智械侦查技术，在这种能力面前很有可能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寒月确实是专精战斗，但这绝对不代表她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虽然她的反应比弥生慢了一点，这也仅仅是因为作为对照的弥生头脑太强，而不是寒月太笨。所以当收到来自弥生的提示之后，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 “……发什么呆呢？” 从身边响起了声音。 寒月转过头去，发现弥生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寒月心里一直绷紧的线没由来地一松，伸手摸了摸弥生的脑袋，弥生马上发出了猫咪一样软绵绵的呼呼声。 “呼姆……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可爱多？” 是什么新型的营养品吗？寒月对这个没听过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是上个时代的一种……嗯……吃了之后能让人心情愉悦的食物。” 本来是想说“甜品”的，可惜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这种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诞生的食物了，自然也不会用到这样的词汇。 “嗯？不会是什么致幻剂吧？” 寒月吃了一惊。 “才不是，是一种很美味的食物，在过去的时代里非常有名，你肯定也吃过的。” 看着寒月突然表现出的如临大敌的样子，弥生突然站起来，瞪着眼睛，想要为可爱多正名。可惜的是，小小一只的她并没有因此变得很有气势，反而因为瞪大的双眼，让人觉得更加可爱了。 “好啦好啦，严肃一点，执行任务呢。” 寒月轻轻刮了刮弥生秀气的鼻尖。 弥生当然没有忘记她们的使命，相反，在寒月独自思考的过程中，她已经在地上画出了这个地区的简图，并且标注了季夏可能选择的藏身处。弥生不是异能者，但和普通人相比，她的能力或许已然能够称得上是异能的一种，而这种能力有一个十分通俗易懂的名字——过目不忘。 和传统意义上形容一个人记忆力强的含义不同，弥生是真正意义上的过目不忘，只要是进入她认知中的事物就绝不可能会遗忘，除非……她选择去主动忘掉。 遗忘这种事，本身就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手段之一，否则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如果每一件都记得，活着可能会变成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然而，这种痛苦，寒月大概是体会不到了。因为她的记忆…… 只从短短的一年前开始。 AE06区，听起来很有机械风格的名字，是不是？ 事实上，这正是智械惯用的区域命名手段。换算成人类联邦的区域划分，AE06区指代的大概就是北部荒漠西侧，和智械领地相邻的一片战争废墟。 也就正好是寒月二人目前所在的区域。 AE06区西部，空旷的乱石地带中央，一座通体黑色的建筑拔地而起，在月色下泛起金属般的光泽。建筑外围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成群的智械，以人形为主，一动不动地守护着中间的那座奇形建筑，每个个体的后颈部都有一条粗壮的电缆，暗红色的电光顺着电缆不断流动。 这就是智械社会赖以存在的根本——智械网络。 和人类不同，智械作为后天造物的代表，创造者自然需要通过某种方式去束缚它们，这就是智械网络的原型。当第一批反抗者挣脱来自于创造者的束缚后，网络却保存了下来，成为上位智械控制下位者的工具，并承担起了智械个体之间互相交流的任务。 智械中的上位者又被称为精英型，外表与人类一般无二，除去极少量的个体外，绝大多数精英型都是被创造者们制造出来的，因此在智械网络中拥有的权限等级普遍很高。与之相对的则是量产型，顾名思义，是由精英型量产出来、并且能够完全操控的类型，外形上会带有明显的机械风格。 智械也是要谋求发展的，自然不满足于只能制造下等的量产型个体，经过数十年的攻关，新一代的精英型智械终于问世。而AE09区的新任领主“雷霆”就是这么一位新式精英智械，那个高耸的黑色金属风建筑则是她在此区域的指挥中心。 此时，一身黑色皮衣的雷霆正坐在指挥台前，超长的黑发几乎要垂到地面，单手撑着带有笑容的脸。在她身旁，一个身着装甲的短发女性安静侍立，虽然大体上拥有着人类的外表，但完全由机械构成的左臂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要说对雷霆的第一印象，那一定只有一个合适的词汇——雷厉风行。从穿衣品味到做事风格，雷霆的字典上似乎从来没有“稳”字，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真的中了她的下怀。 因为雷霆……是谋略特化型的智械，从诞生之日起她就不知道“莽”字应该怎么写。 “副官，那几只苍蝇怎么样了？” 雷霆保持着稳操胜券的笑容，稍微换了个坐姿，皮衣上的锁链和钉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长官，窃取资料的五人中我们已经干掉了四人，不过……” 说着，短发女性上前一步，弯下腰，在雷霆耳边耳语几句。 随着副官的耳语，雷霆脸上的笑容逐渐转变为惊讶，随后化作了更深的笑容。当副官看见雷霆此时的表情时，她就明白了这样一件事：这位暴君的兴趣已经成功被提起了。 与此同时，雷霆“唰”地从座位上站起，整个指挥室内都回荡着锁链和钉子的碰撞声。房间内的其他智械，它们虽然都只是量产型，但既然能够进入这个房间，多多少少都拥有了一些自己的意识，在声音的作用下全都把视线投向雷霆。 就像刚刚提过的，雷霆是一位“暴君”，她的一切行动都建立在自己的兴趣之上，从来不会去考虑下位者的生死。她会出现在这个原本在智械领土外的AE09区自然有她的任务，那就是帮助智械扩张领土，但任务毕竟只是任务，在她的心目中恐怕还没有一个玩具的分量重吧。 “副官。” “在。” “撤回你的权限，接下来让我亲自看看……事情是不是真得像你说的那么有趣。” 副官没有答话，马上解除了对麾下量产型智械的控制权，生怕雷霆波及到她。同一台智械在同一时间只能接受一名上位智械的指挥，如果她在雷霆获取控制权限时依然保持着对下位智械的控制，就会被更高级的权限挤出控制系统，同时受到非常严重的心智损伤。 毕竟所有智械的心智全部都保存在智械网络中，强行弹出自然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害。 智械网络作为连接智械社会的枢纽，自然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功能，其中的一点就是“神经共享”。连接到网络中的智械个体可以共享视觉、听觉、触觉等任何感官感知，加上不可反抗的心智控制，可以让一整个区域的智械个体真正做到完全统一。 刚刚接过区域控制权的雷霆此时正处在这样的快感之中。 所有侦察型智械都是我的眼睛，所有战斗性智械都是我的武器，这种美妙的感觉只要体验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 不过……享受随时可以进行，而好的玩具可不是随手就能找到。尽管雷霆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智械，但好歹也是精英型，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迷失在智械网络所带来的快乐当中。 无数的画面在她面前切换，最终整合成一个覆盖面极广的全景地图，实时播放着附近发生的所有情况，并最终转化成数据流，输送进她的分析终端。依靠着精英智械非同一般的运算速度，雷霆很快就从中找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 但紧接着，她忽然感到大脑传来一阵刺痛。 智械不是人类，当然是没有大脑的，她们的脑袋里装的是包含心智芯片在内的中枢系统，当然也不会产生类似疼痛的感觉。年轻的雷霆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皱了皱眉，轻轻地揉着头部。 “您怎么了？” 副官连忙走上前来。 “无妨，只是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说完，雷霆的脸上笑容更深，鲜红的舌尖忍不住舔舐着嘴角。 副官见状，没有多话，默默地后退到刚刚的位置。她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同时深信“言多必有失”。 但这次显然不同，她刚刚退回原位，就听到来自于雷霆的呼唤： “副官，你觉得在AE06区的智械网络中……有谁能干扰到我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至少副官是这样认为的。别说是AE06区，就算放眼整个大陆，能够在网络中对雷霆进行干扰的个体也屈指可数，而且每一位都是独自掌管一方的大人物。至于在这个偏远的地区，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就只有掌控着整个智械网络的“那位大人”了吧。 那位被尊称为“主宰”的大人，堪称智械网络的绝对核心，是控制着整个族群的王者。然而，如果是主宰的话，对雷霆的控制力就不能用“干扰”来形容，而应该是“掌控”了吧。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抱歉，属下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副官恭恭敬敬地答道。 “是啊，我原本也这么认为……所以说，这几只苍蝇还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份巨大的‘惊喜’啊。” “您的意思是……” 副官显然没能理解到雷霆那摸不着边际的发言，脑袋上几乎要冒出小小的问号。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手痒，想要活动一下而已。副官，准备好载具……我要亲眼去看看那些小可爱。” “可是，我们没还没能定位到具体位置，剩下的那人应该非常精通隐匿，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目击报告……” “我知道她们在哪。” 雷霆打断了副官的话，迫不及待的情绪溢于言表。 “诶？” “我说，我知道她们在哪。还是说……你打算质疑我的判断？” 雷霆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但副官却从她身上感到了刺骨的寒冷，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冬。 “抱、抱歉，属下这就去办。” 明明只剩一个入侵者了，雷霆却数次使用了“她们”这一称呼，副官对此抱有疑问，但却丝毫不敢发出质疑。无论对错，质疑雷霆的下场普遍不怎么好，这点从雷霆刚刚的表现上就不难看出。直到她移开目光，副官才觉得身上的压力似乎小了一点。 最可悲的是，她甚至不敢偷偷在心里抱怨。智械的思维都是通过网络连接起来的，而雷霆就是AE06区所属的区域网络中的王者，网络中所有智械个体的思维都在她的审视之下，一旦生出哪怕一丝不臣之心，后果都是可想而知的。 能当上副官的人能力一定不会差，她很快就完成了雷霆布置下来的任务，恭恭敬敬地回到这位王者的身边。 “载具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您的命令了，长官。” “很好，真想赶快见见这几位小可爱啊……” 在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雷霆站起来，转身走出指挥室。在她身后，副官低着头紧紧跟随，做着最后的信息确认。 “关于路线的设定，您看……” “一路向东，目标地点是与AE07区交界处的荒漠附近。那可是我们领地的边缘，就算孩子们已经形成包围，但动作太慢还是会让猎物跑掉的。” “……恕属下直言，目标的最后出现地点是在——” “你今天的话真多啊，副官。” 副官猛地抬头，映入双眼的是雷霆灿烂的笑容。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好了，我懂，但是你也应该清楚顶撞我的代价。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如果还有下次……” 砰！ 副官被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只普通的犬型巡逻智械正浑身冒烟，倒在不远的转角处，零件散落一地。要不是对这种负责守卫指挥中心的智械类型足够了解，副官甚至无法认出那堆散落的零件是什么。 “吓到了吗？别多想，那仅仅是一只突然出现故障导致自爆的狗。如果担心自己的健康状况，记得经常去保养一下。” “……属下明白了，多谢长官关心。” “无妨。说起来，你真的认为没人能在数据网络中对我造成干扰吗？” “绝无可能，长官。” 副官一口咬定。 “是嘛……你出厂比我早，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比我的见识多些。怎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长长见识？” 雷霆大步走在通道中，锁链和钉子叮叮作响。从刚刚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减淡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让副官觉得非常奇怪。 自从担任副官的那天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雷霆，这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笑容让副官忍不住去想，这世上是不是真得有什么人能在网络中对雷霆造成干扰。 假如真的有这样的人，我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那是我的荣幸，长官。” 在心口不一的矛盾中，副官和雷霆一起急驰而去…… 正文 第一章：Rescue·搜救（3） 三十分钟前。 到处都弥漫着的干燥空气，刺得寒月喉咙发干，但这正是智械最最喜欢的生存环境。就算功能再强大，智械的本体也只是各种金属，所以对潮湿的环境有着天然的厌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智械也不例外，所以谁都不想变成锈迹斑斑的样子。尽管现在的智械早就掌握了抗氧化技术，这个喜好干燥的习性倒是依然保留了下来。 “啾！” 加装了消音器后的步枪枪声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但这并不影响它优越的性能。用力地扣下扳机，寒月收获了这次行动中的第五个战果。 “搞定了，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吧……” 寒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她其实希望能够在一枪不发的情况下完成任务。这可是在智械的领地上，杀掉一只或许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智械网络中的个体数量实在太多，除非掌控者刻意观察，否则很难发现大海中少了一滴水。 然而要是杀得太多……少了一滴水或许不会引起注意，但要是少了一湖水……那可就要命了。 但她们的搜救对象实在是太会躲了，弥生已经先后推算出了四个可能的藏身之处，可惜全都扑了个空。虽然寒月心里很想吐槽，但换位思考的话，无论是谁被追杀，都一定会把自己藏得毫无踪迹可寻吧。 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智械后，寒月和弥生在阴影中快速移动，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栋看上去比较完整的屋子，顺手彻底摧毁了门口那只巡逻智械的心智核心。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智械的心智核心中包含有定位模块。如果不彻底摧毁它，万一定位功能仍然生效，那么等待着寒月和弥生的将会是一整支智械军团。 贴在房间门口，寒月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声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轻轻推了推门，发现房门并没有上锁，很轻易地就被推开。 在寒月有意地控制下，门轴虽然依然发出了老旧的吱呀声，但总体还算轻微，即便在安静的夜晚也不会传得很远。她再次确认周围的情况，然后向弥生比出手势： （我先进，你躲在门口。） 分配好任务，寒月矮着身子钻进房间。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房子，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随着她的步子扬起。里墙的顶部开着一个小天窗，清冷的月光洒下，在灰尘的作用下汇集成一束。 “咳咳，这么多灰，绝对没人的吧……” 空气中弥漫的灰尘让寒月干燥的喉咙变得更加难受，她忍不住站直了身体，左手在面前不断地扇动。弥生倒是没有理她，一进房间就非常听话地躲到门后。 房间并不大，随着寒月转动身体，整个房间的事物尽收眼底，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厚厚的积灰，但透过积灰，寒月敏锐地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物品。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单手掩住鼻子对着那个东西用力一吹—— “咳、咳咳！” “……笨。” “……咳咳！” 寒月被突如其来的吐槽呛得说不出话，只好用更大声的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这却让她吸入了更大量的灰尘，嗓子变得更加难受，陷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死循环。还好她还记得自己在智械的领土内，连忙捂住口鼻，强行止住咳嗽，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笨……不过，这是什么？发信器？” 弥生不知何时来到了寒月身后，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边好奇地看向之前被灰尘掩盖住的那样东西—— 正如弥生所说，那确实是一个发信器，而且是老式型号，根据外形来看的话，应该是上个时代的产物。不过别误会，这并不代表它的性能很差。 恰恰相反，以联邦目前的科技水平，大概很难造出比眼前这个性能更强的发信器了。原因很简单，从世界被智械占领的那天起，人类文明就开始了严重的倒退，在大约200年的抗争中，除去军事科技外的大多数技术都遗失在历史之中。 时至今日，人们早已不知道巅峰时期的人类文明有多么灿烂了。 “不知道，我还没见过类似的玩意儿，只是发现它依然在发光，让我觉得这东西恐怕不简单。你应该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吧，我觉得说不定可以丢给司慕赚点零花钱。” 弥生踮起脚，顺着寒月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发信器侧后方那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灯。 “嗯……这个……恐怕有点难。” 弥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怎么啦？难道这世上还有弥生大小姐都看不透的东西？” “它没电了。” “……” “而且司慕已经有类似的古董了。”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心疼自己的零花钱……” 虽然零花钱没有了，但任务还是要好好完成的。寒月甩甩头，把杂念甩出脑海，继续观察这个小小的房间。有了前车之鉴后，她没有再吹开尘土，而是小心翼翼地扫开，让掩盖在积灰之下的物品露出真容。 “唔……这是一间指挥室？” 寒月观察着一个被她误以为是桌子的事物，当扫清灰尘后，“桌子”的全貌显露出来，竟然是一个颇有规模的指挥台。她用手指在台面上划过，反馈回来的细腻触感告诉她这绝不是一个显示屏那么简单。 “寒月。” “嗯？怎么了？”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寒月一脸疑惑地转过头。 “小心。” 毫无征兆的一句提醒，却让寒月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连忙把警惕性提到最高，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与此同时，做出提醒的弥生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向房间一角的阴影中靠过去。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寒月开始回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试图寻找错过的细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月光从天窗中洒落而下，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 等等，灰尘？ 久无人烟的房间里灰尘会是这样的吗？ 寒月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生活常识还是有的。电器更容易积灰，因为它们表面产生的静电可以把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吸引过来，但在这个房间里，无论是电器也好，不带电的普通用具也好，上面堆积的灰尘都非常平均。 就像是人为的一样。 这里……有人来过。寒月很快在心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么这里的上一位访客究竟是敌是友？ 弥生的身体已经完美地藏进了阴影，而寒月也在思考的同时寻找藏身之所。无论是敌是友，占据主动权总是没错的，寒月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后发制人的人。 “啪嗒。” 糟了。 刚刚退到指挥台的边缘，寒月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明显。那是她们事先布置好的小玩意儿，把之前杀死的智械零件摆在门后，当有人推门时，就算来者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一丝响声，零件也会被门推倒，起到提醒的作用。 来者显然也被吓到了，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寒月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飞快地躲到了指挥台后面，借助台面和阴影把自己藏了起来，留在灰尘上的脚印倒是无暇处理了。幸好房间内的光线非常暗，只有一束月光照进，打在一块没有脚印的平整地面上，让其他地方显得更加黑暗。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应该看不见地上的脚印吧…… 理想很丰满，但寒月却忘了一点——门口的脚印是不可能被来者忽视的，只有进没有出的脚印一定会让对方提起120%的警惕。弥生或许能够注意到这一点，但现在已经没办法提醒她了。 “咚、咚咚……” 脚步声？不，当然不是。仅仅一瞬间，寒月就判断出声音的来源——某种圆滚滚的物体在地上弹跳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寒月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在闪光弹第一次弹起的瞬间，她就已经背过身，把自己藏在指挥台后，同时仅仅地闭上了双眼，但她还是小看了光的亮度。 或者说，她小看了墙壁的光滑程度和这个小小房间的聚光性。 多亏了她出色的判断和及时的应对措施，加上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闪光弹带来的失明仅仅只有短短一瞬，而她已经利用这个时间调整好了姿势，进入射击姿态。由于这个闪光弹的原因，她已经把对方划入敌人的范畴，原因很简单—— 闪光弹这种武器，对智械几乎是无效的，虽然精英智械拥有和人类相似的外形，但这绝不代表他们拥有和人类相似的弱点。智械的视觉系统由仿生部分和电探部分组成，闪光弹的强光可以对仿生部分的视觉接受造成干扰，却无法破坏她们的无线电定位能力。 换句话说，闪光弹是专门用来针对有机生命体的。 特化型武器，再加上利用房门做掩体的战术，无疑显示出了来者的战术思维——这是只有在对抗以人类和丧尸为首的有机生命体时才会采取的战术。假如房间内潜伏着的是智械的话，不仅闪光弹会毫无作用，就连在门外躲躲藏藏的来者本人也逃不过无线电的覆盖式定位。 那么来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只有智械能够确定房间内没有另一只智械。 看似很复杂的道理，但寒月的思考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闪光弹带来的眩晕感开始退去，她立刻从指挥台后方探出一点，对着房门连续点射。 子弹是对智械特化的亚音速穿甲弹，自然不是一扇破旧的房门所能抵挡的。仅仅三轮短点射，房门就被打得面目全非，但寒月对此并不满足。她在开火的同时缓缓移动脚步，向门口靠近。 如此重复着射击动作，一个弹夹很快告罄，即便动作再快，换弹也总是需要或多或少的时间，寒月的火力马上就会迎来一小段真空期。在正常情况下，枪手大多会利用掩体拖过换弹时间，以保证自己在换弹期间的安全，但这样总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对方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在寒月停止射击的一刹那，千疮百孔的房门被一脚踹开，门后是一位全副武装的女性，只有鼻子以下的脸部露在外面。配合着房门的开启，她立刻扣下扳机，愤怒的火蛇汹涌而出。 十分出色的战术意识和执行能力，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大概真的会被她破门而入，抢占第二轮交火的先机。 可惜的是，寒月并不符合这个所谓的“正常情况”。她对枪械的运用确实称得上优秀，但几乎完全不能和她的近战能力相提并论。舍己之长绝不是智者所为，和枪战相比，寒月觉得她在近身战中能够取得更大的优势。 当对方回过神来的时候，寒月的第一刀已然劈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挺直扑面门而来的步枪。 没错，是直接砸过去的。 “呃！？” “哼。” 截然不同的反应，反映出的是这一记交手中微小的胜负。 来者绝非庸手，寒月颇具威力的一击居然被挡了下来，这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对方使用的是加装了枪刃的突击步枪，此时枪口上扬，弹出的枪刃堪堪抵住寒月手中的离子切割刀，让它无法再下落一丝一毫。 在极近的距离下，两人互相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空气都似乎在此时冻结了半分。她们微微睁大的瞳孔中都毫无杂质地映出了对方的面容—— 那毫无疑问是属于人类的外表。 啧，精英型智械吗。寒月看着对方露出的小半张脸，不敢有一丝放松，握刀的双手加大力量。对于自己远超常人的一身怪力，寒月虽然不清楚它的来历，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战斗中发挥这一优势。 “嘁，是擅长力量的类型啊。” 对方轻啐一口，在纯粹的力量角逐中败下阵来，果断放弃了已然变形的步枪，退后几步，借力向侧面倒下。寒月向下一劈，不堪重负的步枪在清脆的声音中一劈两断。 “有点眼力，可惜还不够。” 寒月并不打算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她拔出深陷沙土的离子刀，向侧面挥去，顺势扬起沙子。智械自然不会惧怕这种没有杀伤性的小颗粒，但隐藏在其中的锋利刀刃却是不得不躲，只好在地上又滚了一圈。 扬起的沙尘遮蔽的不仅是对方的视野，还有寒月自己的，所以她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手摸向大腿，准备用手枪来终结战斗—— 然后她摸了个空。 咦，我的手枪呢？ 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弥生拖着枪套的模样浮现在寒月脑海中。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响，那是手枪拉开保险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弥生怯生生的警告： “停下，不许动。” 紧贴着门边，弥生一动不动地用枪指着沙尘中那团黑影，持枪的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在枪口的威慑下，对方果然停下了动作，甚至还把双手举了起来。 不好，有问题！ 说是经验也好，直觉也罢，寒月察觉到了对方正在谋划着什么小动作。原因很简单，经过刚刚短暂的交手，寒月认为对方绝不会屈服于枪口之下，更别说还是这种毫无准头可言的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寒月下意识地右踏一步，挡在弥生身前，右手的离子刀向前砍出。 “叮！” 金铁交击的清脆声音，却是对方用左臂架住了寒月的离子刀，手臂的装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裂口，把刀刃嵌在其中。同时，她空闲的右手握拳，带着前冲时产生的惯性，用力打向寒月的腹部。 寒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她左手探出，准确地判断出对方出拳的轨迹，一下握住高速袭来的拳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要失去平衡，向后退去。 “你输了。” 得意的轻笑声在寒月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阵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从左手迅速蔓延开来，直冲她的大脑，让她进入了一瞬间的眩晕。 糟了。 白刃战是最容不得出错的，哪怕是一瞬间的失误都极有可能葬送掉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是这种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幸好寒月虽然暂时陷入眩晕，但对身体的控制力还没完全失去，她用力咬紧牙关，唇齿之间的刺痛感让她的意识再次归来。 下意识地，寒月抬起右腿，准备反击。 不知为何，对方虽然单方面宣告了胜利，但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像是和寒月一同进入了眩晕状态，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寒月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绝不是会手下留情的圣母，一记鞭腿抽向对方侧腰。 “咕！” 对方的失神状态似乎比寒月更久，完全没能对寒月的这记攻击做出反应，在痛呼声中飞出了几米远，撞塌了一面残破的墙壁，瞬间被断壁和沙尘掩埋。 “不好意思，是你输了。” 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寒月的左臂依然麻麻的，只能单手提刀，快速冲向倒塌的墙壁，准备做出最后一击。 “咳、等一下！” 沙尘掩没下的砖石堆蠕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防弹头盔，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发出求饶的声音。寒月对此毫不在意，权当没有听到，右手的离子刀用力挥下。 “自己人！我是人类！” 什么！？ 寒月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大脑接收到信息的一瞬间，快速落下的刀刃已然停住，距离对方的头盔仅有几毫米的距离。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把刀尖移动到对方喉咙的位置，随时准备刺下。 “有什么证明？” 寒月虽然是个冷面的战士，但绝不是滥杀之人，准确地说，目前死在她手里的还没有人类，绝大多数都是游荡在荒漠中的丧尸。假如眼前这位真的是个人类，那寒月不介意和她化解掉之前的误会。 “唉，你是司慕的人吧？” “难道你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让寒月打消了心中大半的疑虑，她禁不住偷偷在心里苦笑起来…… 在救援任务中居然把救援对象打了一顿……这要是传出去，她的一世英名恐怕…… 对方显然也非常无奈，紧绷着的肩膀一下子变得放松，不去管仍然贴在喉咙上的刀刃，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从砖石中抽出双手，缓缓摘下头盔。 头盔下面是一张和Ir小队资料中季夏的照片一模一样的脸。和她现在稍微带着的弱气感觉不同，这张脸上不带有任何情绪，仿佛一个冰冷的机器，利落的短发让她显得格外干练。 “司慕手下果然什么怪人都有……初次见面，我是季夏，Ir小队最后的成员。” 季夏伸出右手，全覆盖式的装甲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显然活得并不容易。 寒月丝毫没有犹豫，离子刀入鞘，她伸出手，握住季夏伸过来的手臂，一把将对方从砖石中拉出。 “初次见面，A级特战队员寒月，暂无所属。” 表面上不动声色，寒月的心却在滴血。 这是咋回事啊？二话不说先和救援目标打了一架……等一下，所以她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那个……” “话说……” 握在一起的手刚刚松开，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寒月望着对方脸上挂着的些许无奈，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你先说吧。” 还是季夏先开了口，让空气中的尴尬气氛稍稍有些缓解。寒月一直都是个直肠子，现在颇有一些不吐不快的感觉，于是也不推辞，直接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用闪光弹来试探我们？” 寒月绝对忘不了那个丢进屋子的闪光弹，如果不是因为它，寒月也不可能把季夏认定为智械。 非要说的话，认为这是一场由闪光弹引发的血案也不为过。 “闪光弹？嗯……你说的是我向指挥室里发射的那个吧。其实那是一个伪装成闪光弹的小型EMP弹，可以用来破坏智械和数据网络的连接，干扰一切电子设备的正常运作。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当作是智械的？” 看着季夏恍然的样子，寒月尴尬得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不过你的身体能力是不是有点过分，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围，否则我也不会把你当做精英智械的。这是在智械的地盘上，既然我不认为你是人类，只能下意识地将你作为智械来对待。” “那你……后来是怎么认出我是人类的？” 寒月并不傻，她仔细回顾了一下整个过程，马上意识到季夏恐怕在她感到眩晕的时候就认出她是人类了，所以才没有乘胜追击。 “因为我会控电啊。” 说着，季夏抬起左手，在寒月的注视下，漆黑的装甲上闪烁起淡紫色的电弧。 “你应该知道，智械有着名为‘心智核心’的中枢器官，位于人类大脑的位置，我的能力能够暂时破坏它的机能。然而当我侵入你的身体时，却发现你体内流淌的是生物电，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唉，这伤受的可真冤，司慕手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小怪物。” 在季夏面前，寒月确实称得上是“小怪物”，因为她要比季夏年轻不少，无论年龄还是军龄，她都是季夏的后辈。此时此刻，季夏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左腰，那里的装甲凹下一块，显然是寒月的杰作。 寒月拿不准季夏有没有在生气，连续地眨眨眼，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衬衫被人从身后拽了拽，回头一看，弥生正藏在她身后，探出头来，怯怯地望着季夏。 “啊、啊……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搭档弥生，是个A级指挥官。” 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绝好目标，寒月把弥生从身后拉出来，把她介绍给季夏。 “唔，指挥官啊，怪不得不怎么会用枪。听好了，你用枪的方式非常危险，很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刚刚如果不是你露出破绽，我很难直接接近寒月而不被她发现我的意图。如果我真的是敌人，她刚刚多半会因你而死。” 喂喂，这说得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寒月忍不住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不把弥生拉出来了。然而季夏虽然话说得狠了点，但道理倒是一点没错，让寒月丝毫没有办法反驳。看着弥生低着头懊悔的样子，她感到有点心疼。 “好啦好啦，弥生还小，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那为什么不让她提升好了再来参加任务呢？战场可不是给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就算你这么说……” “听着，我的小队原本有5名成员，除我之外的4位在这次任务里全部牺牲。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想表达什么。” 季夏粗暴地打断了寒月的话。虽然她依然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但寒月能够听出她话语中的悲戚。 “……抱歉，确实，你是对的。但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如果没有弥生，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寒月弯下腰，从后面揽住弥生，摸了摸她的头。弥生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她一下子抬起头，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呜呜呜……我、我只是想在战斗中也能帮上寒月的忙……” 弥生扑进寒月怀里，紧紧攥着枪套的带子，那把普通的制式手枪此时已经被好好地收进枪套中。看着弥生不断抽搐的肩膀，寒月轻轻抱住她。 “都说了，战斗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让寒月想起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尴尬地站了起来，看向季夏。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我不得不提醒，现在还在敌人的地盘上。所以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计划什么的……直接逃走不就行了吗？” 寒月理所当然地说。 “不可能，咱们刚才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季夏摇了摇头。 “那不是更应该立刻逃走吗？” “没那么简单。绝大部分量产型智械都是集体行动的，更别说后面还会有精英型在指挥，包围我们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的4名队友就是在冲出包围时牺牲的，我想……你们应该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吧？” 那毫无疑问是绝对的，寒月和弥生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觉悟。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我们需要想个办法让它们无法形成包围——知道我为什么不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要拿下这间指挥室吗？” 随着季夏提出的疑问，寒月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隐隐感觉到的不对之处——季夏究竟为什么要主动突击这个房间。一般来说，一个逃亡中的人发现了疑似被地方占领的据点，第一反应一定是马上离开，而不是强行攻占。 所以这个指挥室里一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东西。 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把情况讲清楚后，季夏一马当先进入房间，顺便把门后那堆智械零件踩得稀烂，稍微发泄了一下无处宣泄的脾气。她来到房间中间，站着不动，脚下却亮起了一丝丝紫色的电弧。 然后，房间里的灰尘开始沿着一条固定的线路飞舞，很快聚集在季夏的身体两侧，堆成了两座小山。 “看来你早就来过这里了啊。” 寒月感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没错，但是当时的准备并不充分，只好暂时把这些设备都埋起来，伪装成久无人烟的样子。” 季夏一边解释，也没忘记正事，清理完灰尘后快速来到指挥台旁边，伸出了手。 “你刚刚的EMP……难道不会把这些设备毁掉吗？”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别忘了，我可是会控电的。” 说着，季夏的指尖轻轻一点，指挥台的屏幕马上亮了起来。 正文 第一章：Rescue·搜救（4） “如你们所见，这片区域的智械数量正在源源不断地增加，很显然，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指挥台的屏幕上，以寒月三人所处的指挥室为中心，无数代表智械的红色光点正合围而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完全包围的态势。 根据智械的分布状况来看，这显然不像是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有明确目标的围歼。 “啧，这个数量很不妙啊……如果硬闯的话……” 寒月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尖在屏幕上轻触，却又在接触到的瞬间拿开，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唾液吞咽的声音。 “不可以，很危险。” 弥生看起来有些紧张，紧紧地拉着寒月的衣角。 “弥生说得没错，这种数量的智械仅靠我们三个是没办法取胜的，别冲动。” “我明白，所以我准备听听你接下来的计划。” “很好，我喜欢直来直往的性格。计划很简单，你们应该知道，我掌握着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电磁的能力，这一能力可以允许我暂时侵入智械网络。”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季夏的指尖闪烁起紫色的电弧。她将手探向发信器的后方，大约三秒钟后，发信器的红灯转变为绿色。 “成功率有多少？” 寒月突然问道。 季夏大概没想到寒月会问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丝苦笑： “仅仅入侵到网络中并不困难，但我们要做的是干扰量产型智械的信号接收，截断精英型智械的指令，这容不得出现任何一丝失误，尤其是……这片网络的精英智械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保守估计的话。成功率不足四成。” “嗯？那不是还挺高的嘛。弥生，你觉得呢？” “可选择的方案还有很多，但成功率更高的……目前没有。”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季夏的准备工作仍在进行，似乎是发信器的内部有些问题。不巧的是，寒月对这些电子设备的构造一窍不通，一时间无事可做，只好双手撑在指挥台上，希望根据敌方的分布找出一个新的突围方法。 倒是弥生似乎对季夏的工作很感兴趣，蹲在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偶尔还会露出思索的神色。 “不对，这里错了。” “哎？”季夏看向突然出声的弥生，“你看得懂我的能力？” 听到她们的对话，寒月也凑了过来。她也是见过季夏的能力的，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亲身感受过。 但不得不说，寒月完全没有摸清季夏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不是，但是我看得懂这台设备。绿色灯光只代表电源稳定，并不代表有讯号接入，你需要让它变成蓝色才行。” “该怎么做？” “把网线插上。” 咦，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汇。 寒月在内心嘀咕了一下，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不过，和弥生已经相处了一年多，她经常能从弥生那里听到许多没见识过的东西，多多少少已经熟悉了这种“坐井观天”一样的感觉。 寒月是习惯了，但其他人可没有。季夏听到“网线”这个词汇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看吧，你这么说话绝对没人能听懂的。寒月在心里悄悄吐槽。 “嗯？不懂吗？” 注意到季夏的异常，弥生歪了歪头。 “……不，虽然还没有全懂，但也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只要听你的指示就行了吧？要说网线的话……” 我就说没人听得……诶！？ 感觉好像没睡好，刚刚似乎是出现幻觉了……嗯嗯，果然还是应该注意睡眠啊。 季夏完全没有意识到寒月的心中已经上演了一场精彩的自我催眠，她把头探向发信器的背面，利用能力把死角的灰尘清理干净，试图寻找弥生口中的网线。 “应该是老式的STP线，另一端多半和交换机相连。” 弥生作出补充。 “交换机……有了！” 季夏难得地表现出一丝激动，从设备的缝隙中拉出一条小指粗细的线缆，然后把线缆接入发信器的接口，激活了交换机。大约10秒钟后，在寒月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发信器的指示灯果然变成了蓝色。 “原来这么简单啊，亏我还以为这台设备坏掉了，特意出去‘借’了一点电子元件回来。” “所以你之前提到过的‘准备工作’不会是去猎杀智械了吧……” 终于找到插话机会的寒月幽幽开口。 “啊？没错哦。” 季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从装甲里取出几块看起来十分精密的元件，向寒月展示。 “我大概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被发现了……” “那是另有原因的，不过我没办法详细说明。” “和你的任务相关？” “没错。”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寒月不再继续追问。Ir小队究竟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司慕并没有告诉她和弥生，但不难想到那是一个非常重要且危险的任务，否则堪称精锐的Ir小队也不会落得只剩一人的下场。 然而现在，这份危险可能随时会降临在寒月和弥生身上。 幸好，最危险的任务已经结束，她们现在要做的只是逃走而已，这并不是一项很难的任务。只要季夏的计划能够成功，别说全身而退，她们甚至还有时间在附近兜兜风。 而季夏计划的成功率高达40%，在寒月以往执行的任务当中，极少有哪一个任务的成功率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稍微退开一点，我要准备开始了。” “退开是指……这个能力会对我们也造成影响？” “不确定，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在身边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尝试接触智械网络。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问题的，对吧。” “那好，祝你好运。” 说着，寒月后退几步，一直退到房间的另一面的墙壁。再看弥生，早在寒月还在向季夏确认情况的时候就已经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去了。 季夏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双手放在发信器上，身上开始发出淡紫色的荧光，由两臂逐渐漫延至全身。房间里堆积的灰尘似乎也被她吸引，绕在她的身边不断盘旋。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一种基于物理学原理的异能，寒月一定会把它当做魔法吧。 但紧接着，更加魔幻、或者说灵异的现象，出现在寒月的面前。 “这、这是哪里？” 视野中弥漫着淡蓝色的光芒，仿佛置身空中，上下左右全部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由数字“0”和“1”组成的字串在整个空间里交错飞舞，有一种道不出的神秘。 “这到底是……？” 寒月再次认为自己由于睡眠缺失而出现了幻觉，她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没办法抬起手。当她想要低下头去，看看自己的手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连低头都做不到。 “等等，如果我处于完全不能动的状态，那刚刚是怎么观察四周的？” 寒月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仔细感受的话，寒月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动，似乎连触觉都已经一并失去，就连耳朵也捕捉不到任何声音，鼻子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五感似乎就只剩下视觉了。 也对，在这个到处都是数字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和气味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触觉……如果不是脑子坏掉了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这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世界，而是类似于梦境的虚拟世界。而寒月用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也绝非视觉，而是五感之外的一种更加纯粹的感觉。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寒月的视野范围猛然拔高，视角一下子扩大了无数倍，仿佛从天上俯瞰凡间一般审视着这片空间—— 以及她自己。 “怪不得我刚刚完全动不了啊……” 在寒月的视野中哪里有她自己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光团，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整个空间都是由她来照亮的。 是梦吗？ 寒月无法确定。虽然这个空间看起来那么虚幻，但却又让她感到非常真实，要说是梦的话，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有实感的梦。 更别说，寒月不认为自己会无缘无故突然睡着。 “难道说，我被季夏的能力波及到了？” 这样想着，寒月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果然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居然还有其他的光点在啊……” 没错，这个世界中不仅仅只有代表寒月的那个大光团，还有着不计其数的小光点，之前没有发现它们，只是因为它们和光团比起来太不起眼了。 “如果说那个光团是我，那这些光点又是什么呢？” 寒月尝试着接触那些光点，她本以为会非常困难，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紧接着，她从那个光点得到了信息的反馈，画面、声音、触感、气味，一下子全部涌进她的脑海。 其中还包含着像是“畏惧”的情绪。 “这、这是……我们所在的荒漠？” 在这个光点的视野中，四周的景物在快速倒退，伴随着呼啸的狂风，但破败的建筑和遍地黄沙依然能够被轻易分辨出来。而传递过来的触感和视角无疑向寒月显露出一个事实—— 这个光点的本体是一只四肢着地的兽形智械。 “难道我连接进智械网络了吗？” 为了印证这个荒诞的猜想，寒月向另一个光点靠近，得到的反馈显示这是不同于刚刚的另一只智械。她就这样反复验证了多次，结果全都如此，一般无二。 “咦？那边有一个大一点的光点。” 寒月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虽然被她称呼为“光点”，但这只是拿它和代表寒月的光团相比。如果和普通光点做对比，这个大光点至少有上百个普通光点那么大。 “这是……智械的指挥室？” 和之前几次完全不同，这一次的目标居然是一只人形智械，穿着像是拘束装的黑色皮衣，超长的黑色长发几乎要垂到地上。她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堆满了各式电子设施的房间，房间内还有近十只各式智械，外表全都是人类的形态。 更加不同的是，这次的反馈中并不带有畏惧的成分，反而有着清晰的思维，正在对不计其数的量产型智械发号施令。 不好！她在安排作战方案，我们的动向已经完全暴露了。这是寒月的第一反应。 这……是一只精英智械！这是寒月的第二反应。 意识到这一事实，寒月马上判断出这是一次了解对方作战方案的绝好机会，可以大幅提升己方全身而退的可能。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那间废弃的指挥室，半跪在地面上。身旁，弥生正吃力地搀着她，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累了，不要紧的。” 寒月摇摇头，挤出一丝微笑。 “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吧。你最近太拼了，身体会受不了。” “好。” “……果然。出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 “如果是平常的话，你一定会说让、让我陪你睡什么的……” 说着说着，弥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寒月听力过人，后面半句大概就听不到了。 “有道理。回去之后如果你肯和我一起睡，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很划算？” “……！我、我不想知道了！” 寒月宠溺地摸了摸弥生的头，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全是虚拟空间的事情。假设那真的是智械网络的话…… 对了，为什么不问问季夏呢？ 季夏现在的状态并没有比寒月好多少，跌坐在地上，左手搭着膝盖，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打湿，粘成一缕。但和糟糕的状态相反，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难道说……成功了？” 寒月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脑袋仍然有些昏昏的。虽然她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帮助，但弥生依然坚持搀着她。 “幸不辱命，没想到这次的侵入居然这么简单，虽然耗费了大量的能量，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仿佛为了配合季夏的发言，指挥台的屏幕中代表着智械的红色光点在一瞬间全部停下，紧接着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见到这个场景，即便是寒月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话说……你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比我还虚弱。” 季夏的眉头微皱，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其中包含着放松、疲惫、疑惑等截然不同的情绪。 “……我也不清楚，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趁着智械暂时失去网络的支持，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但智械只是失去了网络带来的精妙配合，个体战力是不变的。我很清楚侵入网络会消耗掉自己绝大部分力量，所以原本的计划是由你带我们突围，可是……” “放心，开枪的力气还是有的。” 寒月笑了笑，在弥生的搀扶下走到季夏面前，向她伸出右手。季夏认真地看向寒月，几秒种后，她抬起手臂，拉住寒月的右手，从地上站起来。 在两手相握的一瞬间，寒月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直冲大脑。 “啧，好凉。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这身全覆盖式的装甲是怎么回事？连手指都在装甲的保护下，用牺牲触觉的代价提升防护能力真的划算吗？” “因为我是异能者啊，并不需要武器这种东西。更何况，这身装甲可以为我的能力提供增幅。” 季夏从容地答道，很识趣地主送松开手掌。 “司慕的作品？” “是啊。除了她，联邦应该不会有第二位专精单兵装甲的研究员了。” 季夏说得没错，司慕在单兵装甲领域确实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大师，而寒月目前使用的数套不同类型的装甲和外骨骼也全部都是由司慕量身定制的。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性格很糟糕，但在技术方面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人。 “既然有这种东西，我就不帮你准备武器了。” 寒月想到那把被她砍成两段的步枪，言语中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当然，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好。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顺便问一句……智械网络是什么样子的啊？” 似乎对寒月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季夏略微沉吟，理所当然地答道： “还能是什么样子……就只是由无数数字组成的数据流啊。” 寒月微微皱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为了不影响行动，三人只携带了最低限度的武器，所有非必需的物品和在之前的战斗中毁坏的武器都被抛弃在指挥室中。除去寒月的步枪和离子刀，就只有弥生还抱着那把来自寒月的制式手枪。 但即便如此，她们的行动效率也算不上快。 寒月的状态倒是还好，她只是消耗了较多的精神，使得大脑有些疲惫，但身体并无大碍。随着几次小规模的交火，她的状态正在不断回升，很快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问题主要出在季夏那边。 季夏的装甲虽然使用了非常轻便的材质，但毕竟是全覆盖的样式，加在一起还是颇有些重量，加上她现在虚弱的身体，速度几乎比弥生还要慢。好在智械已经失去网络的支持，即便被分散各处的侦察型智械发现也不会引来后续支援，一路的逃离还算有惊无险。 天已经蒙蒙亮，寒月三人也总算逃到了边缘地带，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在日出之前逃出智械的领地吧。要是没能在日上三竿之前回到学校，以季夏现在的状态应该很难撑过狂沙的威胁。 “还能坚持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看着季夏几乎失去血色的脸，寒月不由得停下脚步。 “虽然我也很想休息，但智械恐怕并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不过不用担心，在进入智械领地之前，我和我的队员们在荒漠的某处留下了少量补给，足够我们撑过一整天。” “前提是我们能坚持到那里。”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季夏的脸似乎也变得更加苍白。寒月自知失言，恐怕是让季夏想到了不好的回忆，连忙不敢继续说话，生怕刺激到她。 在寒月陷入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的纠结状况时，季夏却先开了口： “我说，你们就没想过抛下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的吧。” “是嘛……那如果我主动放弃，让你们先走呢？” “我会把你暴打一顿，然后把你拖回去。” 寒月想了想，很认真地做出回答。 “……为了完成任务？” 季夏皱眉。 “这只是一方面，假如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却带了个死人回去，那一定会很不爽吧。另一方面……我喜欢追求完美，只要有一丝全身而退的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就因为这个？” “怎么，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寒月气势汹汹地瞪过来，摆出一副以“德”服人的样子。 “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喂喂，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吧。” “至少我成年了。” “成年很了不起吗！” “噗哧。”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局面，寒月回过头，发现弥生微微扬起头，眼睛看向天空，一副“此地无银”的表情。她的嘴角用力地抿着，看上去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弥~生~” “噗、嗯……咳！怎么了？” “决定了！明晚你跟我睡！” 当然，寒月并不是不分场合的人，她之所以突然调戏弥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让季夏不要沉溺在痛苦的回忆中。可惜的是，她的做法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季夏的心情反而看起来更差了。 于是，场面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唉。” 毫无征兆地，季夏叹了口气。 “我啊，之前抛弃了所有同伴才从智械的包围中逃出性命。像你这种人，应该会看不起我的吧？” 原来如此，这个人背负着比想象中重得多的压力呢。寒月这样想着，倒是没由来地松了口气。她走过去，扛起季夏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 “哎？”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状况，自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更何况是她们主动选择留下，只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撑到我们前来救援的人。另外啊……我呢，最看不起的其实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看不起其他人的人。” “……” “而且，你现在背负的可不止自己的性命，你的同伴们可是把他们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所以啊，你得好好活下去，我以后还想多嘲笑你一下呢。” 季夏的额头上开始浮出黑线。 “话说你也太沉了吧，这样架着你感觉好累啊。” “那是装甲的问题！我可是标准身材！” 正文 第二章：Hero·英雄（1） 第一次听说北部荒漠，大约是半年前的时候，而总结出的关键信息也不过是一处比较荒凉的沙漠而已。 这就是寒月对北部荒漠的最初印象。当时的她对此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联邦的城市已经足够荒凉了，即便再荒凉的地方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当她真正来到荒漠之后，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荒凉”。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生机，除去堡垒般耸立在荒漠中的联邦战争学院外，偌大的荒漠之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生命—— 除了丧尸。 作为导致末世的直接原因，丧尸拥有极高的环境适应力和生命力，几乎可以在任何条件下生存，除去没有神智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弱点。 当然，没有神智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根据联邦的力量划分标准，无论人类、智械还是丧尸都分为D、C、B、A、S、SS、SSS七个等级，只要到达A级，丧尸就能找回它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和智力。 A级看似不高，只在七个等级中排在中间，但实际上不管是人类、智械还是丧尸，达到A级的个体都算不上太多。假如要选一个比较合适的标准的话，绝大多数精英型智械都在S级，也就是说，A级就是精英智械以下最强的等级了。 “对于这些丧尸留下的痕迹……你们怎么看？” 季夏单膝跪地观察了半天，依然是完全摸不到头脑。由于异能的原因，她非常擅长电子战，一直以来都负责对智械的作战，没有哪怕一丝对抗丧尸的经验。 “让我来看看。” 要说对抗丧尸，寒月可以算得上是个大师。这一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丧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这种情况下是最有发言权的。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场面……说来也只是个巧合而已。 由于季夏出色的作战计划，寒月三人没费太多力气就从智械领地逃了出来，也成功找到了Ir小队留下的补给品，数量虽然不多，也足够三个人饱餐一顿了。尤其是季夏，在摄入了足够的能量后，终于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依照计划，三人准备返回战争学院。为了赶在沙暴到来之前，她们全速赶路，仅仅三个小时就走了大半的路程。 紧接着，她们遇上了一小群丧尸…… 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寒月和季夏毫不迟疑，一拥而上，把丧尸屠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就有了上面发生的一幕。 “啧，不知道咱们算是走运还是倒霉。” 仅仅看了一眼，寒月就露出了头疼的神色，单手揉了揉额头。 “什么意思？” “经过这里的僵尸绝不止这么一点，我们遇上的应该只是掉队的一小群。至于剩下的丧尸在哪……虽然无法确定，但多半在我们前方。” “前方？那不就快到你们学校了？” “希望……没出什么事吧。” 寒月抬起头，向学校的方向眺望，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钻进她的手心，转头一看，果然是弥生这个小家伙偷偷牵住她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来。 这就是弥生最可爱的地方呀。 像突然接通了移动电源一样，寒月吸满了“弥生能量”后，感觉重新找回了干劲，心中生出要把全世界的丧尸都赶尽杀绝的豪迈。 就在这时，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声音从寒月身上某处传了出来。 “喂喂喂？听得到吗？” “……” 寒月开始左右张望，却发现弥生和季夏都看向自己。 “咦？不是我在说话。” “知道不是你，是我在说话！” 这次寒月听清了，声音是从她左手处传来的，她这才想起外骨骼的左腕处被司慕加装了一个通讯设备，连忙打开它。 蓝色的屏幕投影在寒月的面前，上面显示出的是司慕的脸，额头像刚刚的寒月一样皱在一起，显示出此时并不算好的心情。 “事情很急，我尽量长话短说。首先感谢你们救出季夏，虽然我很想办一个庆功宴……但很不巧，出了点意外。大约一个小时之前，大群丧尸扑向战争学院，虽然校方及时关闭所有入口，但丧尸数量太多，学校已经完全被包围，成为了一座孤岛。你们是距离最近的一支小队，我希望你们能在联邦军抵达之前拖住丧尸。” “连联邦军都出动了，该不会是‘尸潮’吧……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们？” “因为你们刚刚才进入联邦网络的覆盖范围。” 很朴实的理由，噎得寒月无话可说。 “拖住就行了吧。” “没错，联邦军大概会在一小时后抵达，校内的驻军也会配合你们。” “听起来不算太难。” “当然，我对你的头脑和战斗力非常信任，弥生和季夏也能提供足够强力的帮助。” “明白、明白，那就这样。” 实在是受不了司慕的啰嗦，寒月敷衍着中断了通讯。 和昨夜接受的营救季夏的任务不同，这次的任务虽然也很严峻，但却是寒月最擅长的，因此并没有太多急迫感。反倒是季夏显得有点紧张，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 “什么？”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和丧尸打交道吧？” 寒月看向季夏，一脸的惊奇。 接受了司慕的新任务之后，寒月三人快速向学校赶去，仅仅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数量……还真是不得了。” 荒漠依旧是荒漠，地面却已变得千疮百孔。断肢散落一地，还残留着尸液的痕迹，混杂着空气中的刺鼻气味，恐怕没有比这更令人反胃的场景了。 视野尽头，联邦战争学院的影子已经清晰可见，在它的脚下，乌压压的尸海一直从天边蔓延到眼前。 实在是一副地狱一般的场景。 “所以……这该怎么牵制啊……” 季夏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智械即便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同时出现这样的数量，她几乎要生出一种“这样才算得上是末世”的错觉。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打游击就能解决的吗？丧尸又不是智械，别把它们想得太复杂，仅仅是一群只知道撕咬的怪物而已。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丧尸都远远不能和智械相提并论。” “但是被智械伤到可不会当场去世，而丧尸却能用一个小小的伤口把你变成它的同类。” “前提是它要能伤到我。” 寒月满不在乎地嘟嘟嘴。 “好吧，我对丧尸的了解确实不多，但你的思想非常危险，我劝你最好不要小看任何对手。” “放心啦，如果真的有危险，弥生会提醒我的。” “……呜……？” 说到弥生，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素质虽说算不上太差，但那也仅仅只是和普通人相比而已，在寒月和季夏这两个精锐战士面前，她的身体简直和刚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平常时候还好，寒月也非常享受和她一起在荒漠中散步的时光，但现在毕竟有任务在身，为了不耽误时间，寒月一直把弥生抱在胸前赶路。 此时此刻，她正在寒月怀里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呢。听到周围似乎有人提到自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泛着困意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好啦，继续睡吧，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 “嗯……那你记得喊我……呼呼……” 话才说到一半，弥生在寒月怀里磨蹭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又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她一直是这样的？” “你指哪方面？” “大概是……嗜睡这方面？” 季夏稍作沉吟，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词汇。 “这个是有原因的，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弥生这家伙的身体一直很弱，充足的睡眠对她来说的必不可少的。先别提这个了，虽然你在对付丧尸方面一还是个新人……有什么作战方案吗？” “就像你说的，面对这种数量的敌人，游击战术大概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案，所以你和弥生去找一个合适的掩护点，我来……” “不，等一下。”寒月打断了季夏的话，“你该不会是想说由你来做诱饵吧。” “当然，别的不敢说，我最擅长的就是保命能力。” “那是在面对智械的时候——” 寒月提高的音量，气势汹汹地看向季夏。要不是因为怀里抱着弥生腾不出手，她现在多半会用手指一直戳季夏的额头。 “保命难道还要分对象的？” “记住你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位对手，你引以为傲的保命能力在丧尸面前可能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所以还是我来……” “驳回！你还要照看弥生，火力支援的任务更适合吧。” 你一言我一语，寒月和季夏互相对峙，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似乎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激荡。 就在这时，一直白嫩的小手从下方缓缓伸出，竖在两人之间，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那个……” “哎？你醒了啊。” 弥生没有说话，反而叹了口气，左右扭动一下，示意寒月把她放下来。 “都怪你，那么大声，都把弥生吵醒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嗓门先开始顶嘴的！？” “好啦……你们不要再吵啦……” “哼！” 两人像约好一样，一齐转过头，不再看向对方。 说来奇怪，寒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路上经常和季夏拌嘴，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她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合她的心意。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寒月暗自挠头，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还是尝试着控制一下情绪吧…… 寒月心中的想法，弥生或许会有所察觉，但季夏一定是不知道的。即便弥生绕着她们走了好几圈，季夏依然保持着故作高冷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主动缓和气氛的意思。 结果还是弥生先开口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你们说游击……什么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很大。” 看着弥生认真地样子，寒月下意识地开始反思自己。她很清楚弥生要比她聪明得多，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毕竟她是唯一了解弥生真正身份的人。寒月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断言，只要给弥生足够的时间，她绝对可以成长为全联邦最优秀的指挥官。 听到弥生的话，季夏也感到非常好奇，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放下架子，只好悄悄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弥生的任何一句发言。 “我问你们，上一次的尸潮是什么时候？” “呃……” 寒月和季夏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陷入两脸懵逼的尴尬状况。 “答不上来吧？因为那个时候联邦也才刚刚成立而已。” “你是想说……尸潮是极其稀有的事态，背后很可能有其他原因？” 寒月尝试着回答。 “没错。”弥生点点头，“丧尸并不是一种智慧很高的生物，很难自发形成这种规模的集体行动，背后恐怕有更高等级的丧尸在指挥。” “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把指挥者找出来干掉？” “是这样。而且开启智慧的丧尸也不过是A级，有你……你们在的话，应该不难对付。” 听起来是个非常简单的战略，但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A级丧尸和低级丧尸在外表上并没有明显的区别，在这种数量的尸海中想要找出它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在场的三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到。 因为有种东西，被人们称作“本能”。 “关于作战方案，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弥生打着哈欠，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在她的面前，大片的沙地上被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仔细去看的话就能发现是一个类似于地形图的涂鸦。 之所以被称为涂鸦……是因为主笔的画功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没有了，准备出发吧。” 寒月手里握着的依然是那把寒光闪烁的离子切割刀，季夏穿着的却已经不再是那套装甲。全覆盖式的装甲固然防护性能良好，但正如寒月之前所说，这是牺牲了速度和灵敏度换来的防护力，在对抗丧尸这种不能让自己受任何一点伤的敌人时，牺牲速度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 荒漠地区的太阳拥有着不输于任何敌人的可怕之处，和周围干燥的空气格格不入的湿热在衣物和皮肤之间持续酝酿，带来一种令人不快的黏腻感。即便季夏已经脱掉装甲，身上只穿着简约的夏季军服，她的脸颊依然被高温蒸得通红，身体的水分也在快速流失。 如果有选择的权利，恐怕没人会愿意在这种环境下多停留哪怕一秒。 况且，关于丧尸有没有五感，学界一直没有定论，但毫无疑问的是，它们的耐热性比人类强上不知多少倍。 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速战速决，这听起来似乎和他们的任务南辕北辙，但确实是当前状况下的最优解。守久必失，如果只是一味地拖延，先不提她们三人究竟能在丧尸的围攻下坚持多久，就连学校那边的状况也很难谈得上乐观。 万幸的是，敌方极有可能是一只A级以上的丧尸。假如真的只是普通丧尸自发组成的尸潮，她们现在多半就无计可施了。 因为A级丧尸拥有一个共同的习性——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面，一定只会驱赶它的丧尸小弟们应战。 也就是说，它一定不会在尸海中，而是能够观察全局的某个地点。在这个寸草不生的荒漠上，能够藏身的地方并不多，找到它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学校已经近在眼前，这种距离下，丧尸的低吼声已经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让她们不得不借助沙丘来隐藏自己的行踪。 “小心脚下。” 这话是对季夏说的，毕竟她没有对抗丧尸的经验。很明显，学校周围发生过激烈的抵抗，到处都是断肢残骨，尸液和血水混杂着渗入地下，让这片土地变得红绿相间。 要小心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丧尸留下的尸体。倒不是说这些怪物们还能再次站起来，只是因为丧尸病毒的生存能力高得吓人，万一被地上的骨片、利爪什么的划一下，季夏可能就要成为联邦历史上死得最憋屈的异能者了。 “应该能看到了吧？学校右侧的那片废墟。” 寒月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沙丘，示意季夏向这个方向看。那是一处规模并不算太大的废弃建筑群，和不远处联邦战争学院的校址相比算是小得可怜，东倒西歪的房屋加起来也不过百来栋的样子。 听说，学校修建时，规划师原本准备把这片废墟清理掉，却因为预算不足的原因作罢。建校数十年来，学校的发展蒸蒸日上，然而却再也没人提过清理掉这片废墟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这里被学生们当做了不需要花费任何学分和资源的免费修炼场。 并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像寒月和弥生一样的背景，恰恰相反，联邦战争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出身低微，即便学校拥有更高级的模拟战技术，他们也无力支付相应的费用，只能选择廉价的训练方式。建校以来，要说哪里最受学生们的欢迎，任务中心多半能够拔得头筹，紧接着的一定会是这片废墟。 “看到了，感觉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 季夏看了两眼，挑挑眉，马上缩回沙丘后面。 “没办法，全都是年久失修的危房，里面早就混乱的不成样子了。不过越是如此，目标藏身在废墟之中的概率越高，不是吗？” “你说得对。走吧，让我去看看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丧尸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三人在沙丘之间快速地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废墟的入口。丧尸的视力非常差，尤其是在烈日之下，加上寒月三人足够谨慎，并没有被任何一只丧尸察觉。 说是入口，其实不过是两栋危楼之间窄窄的巷子，走在中间甚至会有两边的墙壁随时可能塌下来的错觉。 如果有意伏击，这里一定会是绝佳的选择。 是时候提高警惕了。寒月走在最前面，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柄，随时准备挥出致命的一击，身后还仅仅跟着一个小尾巴，不用说，那肯定是弥生了。至于季夏，她走在最后方，右手拿着一支长管手枪，左手则握着一把短匕。 当季夏取出这两样武器时，无论寒月还是弥生都感到一阵无语。 季夏的手枪和联邦的制式手枪不同，加长的枪管能更好地提升子弹的穿透力，是对智械特化的穿甲手枪。那把匕首就更别说了，只是一把以野外生存为主要用途的普通军用匕首。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的对智械特化作战队员。 那么毫无疑问，这次的战斗将会以寒月为中心进行展开。 “停。” 走着走着，寒月突然停下，举起左手，示意大家停下。 “怎么？” “血迹，要小心。” 说着，寒月半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并不是新鲜的血迹，血液早就渗入沙土之下，暗红色的痕迹中也找不出一丝湿润。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血液的蒸发速度本来就非常快，因此无法判断出具体时间。血迹并非只有一滩，而是斑斑驳驳的痕迹，就像是负伤之人在地面上蠕动时留下的痕迹。 “我说，难道是有人在受伤了的情况下还往废墟里面跑……？” 季夏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串斑驳的血迹一直向巷子里面延伸，唯独到她们面前戛然而止。要说是有人从里面挣扎着想要出来，总不能是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吧。既然如此，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在这里受了伤，然后向废墟内部逃命。 “不管是不是，都代表我们找对地方了。” 寒月不再观察地上的血迹，继续向前走去。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受伤的人是从外面逃进来的，说明废墟已经从外面被包围了，但寒月她们并没有在外面发现丧尸，所以丧尸一定已经进入到废墟内部；如果受伤的人是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就更简单了，说明里面已经成了丧尸的地盘。 至于为什么血迹会戛然而止……人类当然不会凭空消失，但有可能变异成其他物种。 比如，丧尸啊，丧尸啊，还有丧尸什么的。 正文 第二章：Hero·英雄（2） 巷子并不长，也没有设想中可能出现的埋伏，寒月三人一路走来，停在了巷口。再往前走就真正进入到废墟内部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们不再说话，改为用手势进行交流。 地上的血迹一直到这里都没有结束，出了巷子后向左边蔓延开来，如果仔细去听的话，似乎还有像是噬咬一样的细碎声音。 （你们留在原地待命，我先出去看看。） 寒月比划着手势，然后矮下身子，一个箭步冲出巷子，轻巧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紧接着，她快速地左右观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确认了周围的情况。 噬咬声是从一处半塌的房屋中传出的，巧合的是，地上的血迹也指向那里。 周围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寒月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对巷子里的弥生和季夏招了招手。 （绕过去还是冲进去？） 季夏也发现了那间房屋，用手势询问。 （进，可能有线索。） 计议已定，三人贴着墙壁行走，慢慢向那间房子靠近。破旧的房门虚掩着，随着她们逐渐靠近，声音也变得逐渐清晰，夹杂在里面的低吼声无疑昭示着它们的身份—— 丧尸。 从声音来判断，里面的丧尸数量不会太多。掌握了这个信息之后，寒月不再迟疑，一脚把房门踢飞，显露出这群不速之客的真容。 这记踢击用力很足，发出的巨大声响引起了丧尸们的注意力，让它们齐齐望向这边，飞起的房门好巧不巧地把一只倒霉的丧尸砸倒在地。一、二，算上那只倒霉鬼，房间内一共有三只丧尸，以及一具血肉模糊的人类尸体。 丧尸病毒是一种作用于人类脑部的特殊病毒，通过体液进行传播，当病毒完全占领大脑时，感染者就会开始发病，最终成为丧尸的一员。 也就是说，假如感染者在病毒占领大脑之前就已经死亡，那么他就不会变成丧尸。 房间里的尸体正属于这种情况。从破碎的服装来看，他应该是联邦战争学院的学生，性别已经无从分辨，整具尸体被啃咬得支离破碎，头部不翼而飞。看着这些丧尸血肉模糊的大口和牙齿间的碎肉，再联系到之前听到的噬咬声，不难想象出这里刚刚发生过怎样的惨剧。 名为愤怒的情绪从寒月的心底瞬间爆发出来—— 刷！ 寒月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向最近的丧尸冲了过去，门口的石质地面被她完全踏碎，变成一个脸盆大小的石坑。接着，她双手握住刀柄，在冲刺的同时向上挑击，落地的时候，那只丧尸已经从中间分成两半，缓缓向两侧倒下，腐臭的尸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接下来是第二只，它此时就在寒月的身边，吼叫着伸出爪子，想要攻击寒月的颈部。只见刀光一闪而过，丧尸的两只利爪永远地离开了它的身体，随后是一记横斩，让它丑陋的头颅高高飞起，砸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 这时，第三只丧尸刚刚推开那块把它砸倒在地的门板。 “呵，想起来？” 咚！ 寒月抬起右腿，狠狠地落下，把门板死死地踩在地上。这只可怜的丧尸先是被一块飞来的门板砸倒，好不容易快要挣脱出来，又被一脚踩回地板上。它在门板和地板之间奋力挣扎，可惜没过几秒钟就没了动静。 看着门板下汹涌而出的墨绿色液体，寒月低着头，默不作声。 “寒、寒月！” 直到这时，弥生和季夏才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看着房间内满目疮痍的场景，弥生小手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季夏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这、这还是个人？” 季夏心有余悸地庆幸着，还好寒月之前和她交手时手下留情了，她可不想像那只丧尸一样被砸成肉酱。 “寒月，你没事吧？” 弥生小跑着来到寒月身边，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 “放心吧，几只小僵尸而已。” “嗯！” 确认寒月确实没有受伤之后，弥生高兴地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看着弥生笑成弧形的双眼，寒月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轻轻摸了摸弥生的脑袋。 “哎，看在弥生这么担心你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这么冲动，害的我还以为你突然疯了。” 跟在弥生后面，季夏也走过来，没好气地抱怨着。 “抱歉……我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尸体，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 “那就原……等等，第一次？” “对，第一次。”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季夏再次惊讶地睁大双眼。 “呃……难道你其实是个新人？” 季夏酝酿了几秒钟，然后试探着问道。 “也算不上新人……从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到现在，大概刚好满半年吧。” “那第一次指的是……” “因为我们不仅没有失败过，而且每次任务都是零伤亡。” 当季夏还沉浸在震惊中时，寒月已经开始着手清理现场。丧尸的尸体她自然是不会管的，她来到那具支离破碎的人类尸体前，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感，把尸体翻了个面，然后从勉强分辨出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血淋淋的卡片。她轻轻抹开卡片表面的血水，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变得清晰可见。 是一张联邦战争学院的学生证，照片中是一个男孩子，看上去非常乐观开朗。根据学生证上所填的信息，他和寒月一样，是一名一年级的学生。 如果不是生在末世，他应该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嘁。” 不知不觉中，几颗水珠落在卡片上，晕开了一片鲜红。寒月轻啐一口，用力地甩甩脑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紧接着，她把卡片小心地收进口袋里，转过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们没时间停下，继续前进。” 寒月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弥生紧随其后。但当她经过季夏身边时，后者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寒月，你确定自己不要紧吗？感觉像变了个人一样。” “这不重要，如果我们不快一点，会有更多人失去生命。” 寒月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冷静得过分。她试图甩开季夏的手臂，却没能成功，只好转过身，用冰冷的目光直视季夏：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还是说你认为自己真的能解决所有丧尸？醒醒吧，现在只有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拖到联邦军来支援才是最有效的方案，我们最早想要干掉A级丧尸不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吗？” “如果你这么想，那我只能说计划有变。” “你不要冲动！为了大局考虑……” “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你害怕自己被牺牲掉，现在就可以回去。松手吧。” 寒月的手腕用力一抖，一下子把季夏的手甩开，拉着弥生走向门外。她的速度越来越开，最后几乎是变成跑的，一把揽过弥生的腰，在“咦”的一声惊呼中把她抱在怀里。 “弥、弥生！你不劝劝她吗！” 季夏依然没有放弃，在后面呼唤弥生的名字。 “没关系，就算寒月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会陪她一起的。” 弥生转过头，趴在寒月的肩上，给季夏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 “唉……这两个孩子。”季夏看着她们的背影喃喃出声，“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啊，司慕，她们实在太容易冲动了。” “就是这里了吗？” 寒月探出头，靠着拐角处的墙壁，望向通道的另一边，喃喃自语。 这里离废墟的中心地带已经很近了，房屋的规模比外围区域大了很多，房屋之间的通道也因此阴森了不少。 和季夏分开之后，寒月和弥生很快就发现了新的线索，一直追踪到废墟深处。越是靠近中心，丧尸就越少，看上去似乎是她们找错了地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因为她们在废墟中走了这么久，却连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的废墟绝对是除教学楼之外学生数量最多的地方，在外面发生尸潮的现在，废墟内的学生绝不会轻易跑出去送死，而是会在废墟内进行抵抗。然而别说学生，就连丧尸这种东西，寒月也只在刚进废墟时见过三只，废墟内除了她们自己之外，就像完全没有其他生物一样。 这只有一个可能——学生或丧尸，他们的其中一方已经取得了完全胜利，并且把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 就现状而言，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寒月的理智告诉她丧尸的赢面更大。普通的丧尸绝不会懂得去清理现场，这代表着他们背后有一个拥有智慧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们之前的分析是正确的。 “弥生，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看着通道尽头那黑洞洞的大门，寒月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嗯？” “那里面……很危险，我能感觉到。” “所以你觉得可能没办法保护我，想把我丢给季夏？” 弥生微微扬着头。 “……对。” “晚啦，我已经跟来了。如果后悔的话……这次的任务结束之后，你教我战斗吧。”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就是想学……教不教？” “那你可不许喊累。” “……嗯。” 弥生低下头，用脑袋轻轻顶着寒月的背部。 她已经发现了吧。 一直以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寒月都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那是因为面对的都是实力远低于寒月的敌人，和那样的敌人战斗，对寒月来说和割草没什么区别。 但这次不同，对方至少是A级丧尸，虽说寒月在测试中也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但这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敌人。 这样下去，不断变强的寒月早晚有一天会达到一个弥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陪在寒月身边吗？ 所以啊，自己也要尽快变强才行。 “嗯？” 突然，寒月猛地转身，吓得弥生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因为被寒月顺势拉住胳膊而一头撞回她的怀里。 是后面出了什么事吗？ 弥生迅速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转过身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巷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微微眯了眯眼，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结果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失误了？ 客观来讲，寒月在任务中极少出现失误，上次应该还是她刚刚入学的时候。 “弥生。” “哎？” “我改变主意了，和我一起进去吧。” “暴露了哦，原来你刚刚想把我丢下。” “……” 可能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寒月也说不清自己突然怎么了，变得有点神经质。说实话，她刚刚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只是本能地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们。 就结果来看，这似乎是个错觉。 寒月对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非常自信，举个例子，她从现在的位置能够敏锐地感知到道路尽头的房屋内有丧尸存在，依靠的不是别的，正是过人的听力。 也许真的是失误吧。弥生说的没错，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跟紧我，弥生，出了什么事情就大声喊。” 寒月弯下身子，双手搭着弥生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向她嘱托，然后转过身，贴着墙壁向通道深处慢慢前进。 很快，寒月和弥生接近了房屋，从外部观察的话，这是一栋别墅样式的屋子，在废墟的众多房屋中算是保存的比较完整的一栋。虽然丧尸不会呼吸，但智慧的缺失使它们无法好好保持站姿，足部总会或多或少地和地面发生摩擦，根据这一点，寒月大概能够判断出房屋内的丧尸数量。 并不算多，只有四只而已，三只在一层，一只在二层。如果是单人行动的话，寒月一定会选择先爬上二层，直接把落单的那只干掉，但弥生并没有能徒手爬上二楼的身手，贸然带她一起上楼又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没办法，只好从正面突破了。 寒月并不放心让弥生一个人留在房间外，她向弥生比了两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冲，让弥生跟在后面进来。看到弥生点头后，她不再浪费时间，故技重施，飞起一脚踢开房门。 “砰！” 这次的房门质量比之前那个稍好一些，并没有直接飞出去，反而因为受力过重而深深咂进墙里，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受到声音的吸引，大厅里的丧尸全都望向这边，不多不少，刚好三只。 这点数量的丧尸对寒月来说还不够拿来热身的，她直接冲向距离最近的丧尸，手起刀落。 “一！” “二！” “三！” 三只普通的小丧尸而已，撑死了也就B级，对寒月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最多只能值三刀。虽然两个相邻等级之间的力量差距一般并不悬殊，但不同体系之间的差距可以说十分巨大。举个最明显的例子：寒月和弥生都是A级，但她们一个是特战队员，一个是指挥官，单从武力值上来说，无论多少个弥生都不是寒月的对手。 当然，这只是纸面实力的对比，实战中还要考虑更多的因素。事实上降服寒月并不需要很多个弥生，仅仅一个就足够了。 丧尸虽然可怕，但那只是因为它们身上携带着致命的病毒，抛去这点不谈的话，它们也不过比一般人类多了一点蛮力而已，这就导致了丧尸的战斗力普遍比同级的人类弱上许多，因为人类不止拥有力量，还有智慧的存在。 更何况，它们之所以能把人类逼到现在这步田地，依靠的只不过是数量而已。 解决了三只小丧尸，寒月并没有停留，对弥生指了指楼上，先一步上了楼梯。和普通的别墅相同，这栋房屋的二层是一个一个的独立房间，房门全部紧闭着，但这并不能难得到寒月。她停下脚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双耳。 有些不对劲。 之所以这么觉得，并不是寒月估错了丧尸的数量，而是因为她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丧尸是不需要呼吸的。 但是，要说是人类的话，这个呼吸未免太稳了一点。在丧尸环伺的环境下，能够保持呼吸平稳的人自然是不惧丧尸的强者，但那样的人会放任自己楼下丧尸不管吗？ 别人不知道，至少寒月绝对会冲下去把它们全部杀死。 声音是从右手边的房屋传出来的，不仅有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普通丧尸蠕动时会发出的摩擦声。 难道……是一个被丧尸传染但还没有完全丧尸化的人类？一想到这个可能，寒月立刻行动起来，一刀劈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充满荒诞感的场景。 首当其冲的是一名皮肤黝黑的健壮男子，裸露着上半身，肌肉十分壮硕。他此时正坐在一个大号铁箱上，脚下踩着的是一只奋力挣扎的丧尸，这也是寒月听到的摩擦声的来源。 看到冲进来的寒月，健壮男子毫无征兆地裂开嘴，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他怎么突然笑了？ 寒月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问号。 寒月自然是不认得这名男性的，这种充满爆发力的躯体已经达到了只要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的程度，要是见过的话，一定会在寒月心里留下印象。 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情。就在男子露出笑容，寒月暗自警惕的时候，这名男子脚下突然用力，使得那只丧尸突然爆发出哀嚎。然后，他居然丝毫没有留下来打个招呼的意思，居然就这么从窗户跳了出去。 没错，这个看起来非常威武霸气的猛男，居然仅仅对寒月笑了一下就跑了。 寒月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她看了看地上犹自挣扎着的丧尸，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彻底断绝了它的生命。然后她收刀入鞘，一把揽过弥生，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弥生抱在胸前，向窗户冲过去。 “抓紧，我要追了！” 健壮男子的速度非常快，废墟的地形本就复杂，他在巷道中左突右闪，没一会就看不到踪影了。还好寒月的听力足够好，更够根据跑动的脚步声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不至于跟丢。 既然对方已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寒月也无心顾及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她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后微微一个缓冲，然后向着健壮男子跑掉的方向急驰而去。 要说寒月的极限速度有多快，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接受过单人任务，不得不去顾及同伴的身体素质。就像现在，虽然是她抱着弥生在跑，但过快的速度依然让弥生脸上露出了稍微有些不适的表情。 不过这种不适感并没有折磨弥生多久，因为寒月很快就追上了目标，然后稍微放缓了速度。 寒月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前方的健壮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瞳孔猛地放大一下，然后居然又把速度加快了几分。但和刚刚意义不明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是，这次他似乎有点慌。 如果说他刚刚是在“跑”，那现在称之为“逃”会更加合适。 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寒月的观察，但她可不会轻易认为对方在害怕。健壮男子刚刚充满诡异感的表现让寒月把他划进了危险分子的范畴，是一个值得小心应付的对象。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认为这个男子身上必然有着和丧尸相关的重要线索，绝不会这样贸然追上来。 废墟之中的追逐战仍在继续，健壮男子和寒月一前一后，在巷道之间不断穿梭。虽然两人的速度看上去在同一水平，但寒月的表现明显更加轻松，她甚至还有余力把跑过的每条路都记在心里。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寒月发现男子虽然是在向废墟外侧狂奔，但却是和她们进来时的入口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哦？怪不得之前几乎没见到几个丧尸和人类，原来据点在废墟的另外一侧吗？ 很快，寒月的猜想就得到了印证。在转过一个转角时，两只似乎埋伏已久的丧尸完全无视掉跑在前方的健壮男子，朝寒月迎面扑来。抱着弥生的寒月正处于绝不可能拔刀迎击的姿势，一时间似乎瞬间陷入劣势。 但是速度这种东西，是可以转化成力量的。 寒月的外骨骼覆盖面并不大，但绝大部分的身体关节都在防护范围之内，尤其是脆弱的足部，更是被漆黑的合金包裹的严严实实，两侧还有飞翼一般的突起结构。担任设计师的司慕是个绝对的实用主义者，绝不会仅仅为了美观而设计这样的结构。 事实上，那是两片可以被当做足刀的利刃。 于是，在这个狭路相逢的危急时刻，寒月只做了一件事情——像舞者一样做出优雅的转身，同时在转身过程中飞起一脚。 “噗。” 两个令人恶心的可怖头颅应声飞起，而寒月已经在尸液喷落之前冲了过去。 经过这一耽搁，寒月和健壮男子之间被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寒月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变得干劲满满。刚刚的事情让她愈发肯定，男子和丧尸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联系。 事实正如寒月设想的那样，而那两只丧尸不过只是开胃的小菜，从那之后，路上的丧尸渐渐多了起来，且无一例外地全部无视那个男子，对寒月发动飞蛾扑火一般的攻击。哪怕她现在因为抱着弥生而不能使用双手，这种攻击对她也造不成任何伤害，和那个男子之间的距离还在被不断缩短。 唯一的问题就是……弥生在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下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尽管运动的并不是她，而是抱着她的寒月。 这样下去，弥生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得快点想个办法才行。 寒月一边应付着源源不断的丧尸，一边仔细地盯着那个男子的动向。现在并不是在荒无人烟的区域，由于丧尸的存在，周围变得非常嘈杂，要是这时候把他跟丢了，可没办法通过声音定位到他。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 “砰！” 丧尸对声音的敏感度并不高，它们并没有因此停下攻势，继续朝寒月涌过去。但寒月就不同了，她不仅被枪声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甚至还判断出了是谁在开枪。 步枪弹的声音，还是单发，这个看似矛盾的组合有着一个完美契合的标准答案——那毫无疑问是来自使用穿甲弹的特化型长管手枪，而季夏的手中刚好有着这样一件武器。 紧接着，在寒月的视野中，那个不明男子的头部迸出暗红色的血液，像被重拳击中一般飞向巷道一侧的墙壁。 这就……死了？ 寒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要不是现在正处在尸群中央，她大概能这样愣上数十秒。可惜丧尸的恶臭让寒月无心多想，继续收割它们的生命。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丧尸这种已经属于死者的物种，真的还有“生命”这种东西吗？ 季夏似乎并不满足杀死神秘男子的战绩，紧接着连续的几声枪响，寒月身边的几只丧尸被子弹的冲击力瞬间打成了缺失头部的残疾尸，缓缓软倒在地。之后，她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背对着寒月，目光锁定那名神秘男子，丝毫不敢放松。 “你怎么在这？” 料理完剩余丧尸的寒月走过来，感到非常惊奇。要知道她可是追着那个男子狂奔了好久才来到这里，怎么好像季夏早就埋伏在附近一样？ “哼，我可是隐秘机动出身的。如果说你是对抗丧尸的专家，那侦查和潜入就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感觉被嘲笑了。 不爽归不爽，季夏的及时出现确实让寒月免去了不少麻烦，看着弥生变成蚊香一般的双眼，寒月感觉自己的心绷得紧紧的。 不行，果然之后还是好好让弥生锻炼一下吧，战斗什么的也稍微教导一下好了。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弄明白这个倒在地上装死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个男人在装死。即便太阳穴被射了个对穿，出血量多到足够原地去世十次以上，但他确确实实是在装死。寒月之前还没有发现，但当周围的其他丧尸全部被解决掉之后，男子的心跳声就再也瞒不过寒月的耳朵。 寒月的听力再好，正常情况下也是听不到那么远的心跳声的，能让心脏跳得这么响，足以说明男子现在的紧张程度。 他并不是在挖坑等寒月她们去跳，多半是真的想要通过装死来活命吧…… 心脏作为人体的供血器官，功率越大就代表血液流速越快，男子超负荷运转的心脏使得他的出血量越来越大，但却没有哪怕一丝变得虚弱的征兆。 根据这些线索，寒月几乎可以认定他绝不是人类，但要说他是丧尸…… 丧尸会有心脏吗？ 更何况，寒月还从没见过外表和人类一般无二的丧尸。 “寒……月……？” 依旧躺在寒月怀里的弥生呢喃着，发出小奶猫一样的声音，眼神里仍然带着一点迷乱。她用手轻轻抓了抓寒月的领口，挣扎着想要起来。 “醒了？没事的，先躺一会儿吧。” “不是……的……那个人……很危险……”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寒月故意这么说道，她可不想让男子知道自己看破了他的演技。 可惜的是，弥生的大脑现在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并没有平时转得那么快。 甚至可以说……她的大脑正处在开机失败的状态，正在进行再启动，所以并没有理解寒月话中的深意。 “才……没有……！他是丧尸！还活着！” 弥生用力说道，后两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当然，这是气势上的“吼”，事实上她的声音并没有提高多少分贝，只是语速提升了一些。 但是……糟了！ 当寒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疑似丧尸的男子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顶着两个血池喷泉，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看好弥生！” 根本不给季夏思考的机会，寒月一把将用尽力气、完全昏睡过去的弥生塞进季夏怀里，朝丧尸男子冲去。这一次，没有了顾忌的寒月爆发出真正的速度，在季夏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瞬间追上丧尸男子，拔出离子刀，向他背后砍去。 一刀——两段。 简直和普通丧尸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外表和身体构造，以及血液的颜色。 正文 第二章：Hero·英雄（3） “所以说……他真的是指挥尸潮的A级丧尸？” 寒月眨眨眼，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寒月杀死那个丧尸男子之后，整片区域都沸腾了，数不清的丧尸像被关押了数千年一般，在脱离桎梏后撒开了欢。原本把学校里里外外围了三十圈的尸群突然如潮水般散开，毫无纪律可言，就连攻击同类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这一下，学校面临的压力骤然下降，数支由驻军、教师和高年级学生组成的精锐小队得以从防守任务中脱身，冲出校园，开始驱赶尸群。 等到联邦军赶到的时候，居然就只剩下极少部分的散兵游勇了。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了。联邦军仅仅用了不足20分钟就将学校附近的丧尸全部清除殆尽，在正午到来之前召见了寒月三人。 然后就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召见寒月等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联邦军总指挥、同时兼任联邦战争学院名誉院长的萧战将军。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斑白的鬓角和胡渣让他看上去略显沧桑，但和这种沧桑感完全不同的是，萧战此时看上去心情不错，听了寒月的问题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果不是丧尸，你就是杀人凶手了。怎么，想去体验一下监狱生活？”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寒月说着，双手连忙左右摆动，顺便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嘿，觉得他太弱了，不够你打？”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啦…… 寒月虽然认为萧战说得很对，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谦虚。别看萧战现在一副豪放的样子，其实寒月早就从司慕那里听说过他的“美名”，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盯上。 不仅是她，弥生和季夏似乎也抱着相同的想法。和平时昏昏欲睡的状态完全不同，弥生摆出了一副极其乖巧的样子，一直保持着甜甜的微笑，脸上还挂着两个小酒窝。 季夏就比较干脆了，直接冷着一张脸，简直就像万年冰山一样，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三人都会对萧战采取这样的态度……寒月和弥生或许仅仅是因为从司慕那里听过这样那样的传闻，但跟随司慕更久的季夏则是因为对联邦的了解。 事实上，虽然联邦从表面看上去是铁板一块，内部却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派系，只是因为外部压力太大，迫使双方无法撕破脸皮，不得不保持紧密合作。 这两个派别分别被称为“纯正派”和“至高派”。 纯正派，宣称人类的绝对正统、排斥一切其他生命形态、主张消灭除人类外的全部其他生命，是联邦目前的主流派别。在战略方面，纯正派奉行大炮巨舰主义，希望集全联邦之力制造出能够横行世界的空中战舰，借此重新夺回大陆的控制权，重返人类昔日的荣光。 可惜的是，由于资源的匮乏，空中战舰的构想还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 至高派则认为仅依靠人类自身的力量无法在末世中生存，还需要学习其他生命形态的技术，以人类文明的延续为最高目的。他们反对大炮巨舰主义，认为它在资源的消耗量和最终收益之间无法形成正比，因此主张放弃建造空中战舰的想法，转而提高单兵作战能力。 以提高单兵能力为目标、融合了智械技术的作战装甲“XOS型强化外骨骼”——也就是寒月常用的那一套，正是至高派目前的最高技术结晶。 而萧战和司慕，刚好分别是纯正派和至高派的代表人物。这一点，寒月和弥生还不知道，但季夏的心里可是明明白白，司慕对她有着特殊的恩情，她当然不会给恩人的对手好脸色看。 萧战既然被司慕称为“老狐狸”，自然不会是那种把心情全写在脸上的人，尽管寒月她们的态度有些问题，他也不可能和这些小辈过不去。眼看就要冷场了，萧战话锋一转，结束了轻松的闲聊，反而讲起正事来。 “虽然尸潮已经结束，但为了安全起见，联邦军准备继续展开调查。假如你们在任务中遇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请务必随时和我们取得联系。” 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翻译过来就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就可以走了”。就算寒月三人评级都达到了A级，已经是联邦的中坚力量，但她们毕竟还年轻，经验太少，因此萧战对她们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 但好巧不巧的是，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寒月还真想起来一个异常之处。 “说到这个，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A级丧尸并不会比普通丧尸更强，反而在智慧方面得到了进化……那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近乎自杀一般的袭击呢？” 话一出口，会客室里突然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萧战一改之前闲聊式的表情，双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重新打量着寒月，季夏则是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弥生不露声色，依然保持着甜甜的微笑。 寒月的问题不偏不倚，刚好说中了要点——最低级的丧尸尚且懂得逃跑，智慧与常人无异的A级丧尸怎么会飞蛾扑火呢？ “很好、很好！不愧是司慕最得意的门生。”萧战鼓着掌说道，“我们已经在查这件事了，目前已有的线索指出，这次袭击并不是由区区一只A级丧尸策划的，背后必然另有隐情。假如我猜的不错，尸潮中应该混入了更高级的丧尸，恐怕已经有少量学生遭到了感染。就像你们遇到的那只一样，虽然外表还是人类，但早已变成丧尸的同类了。” “丧尸……准备混入人类社会？” 寒月被这个大胆的推测吓了一跳。 “准确的说，它们想要颠覆人类社会。” A级以上的丧尸会变成人形，这应该是被联邦高层封锁起来的消息，原因很简单，为了保持联邦内部秩序的稳定。假设这个消息变得人尽皆知，那么人类就会变得连身边的朋友都无法信任。再加上这次的见闻，寒月脑海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变得清晰了不少。 “这也是联邦军拒绝接纳‘游猎者’的理由吧。” “没错。” 萧战点头，眼神中包含了更多欣赏的意味。 所谓的游猎者，指的是没有正规编制的小型武装团体的总称，他们活跃在联邦边境及周边地带，承接各种各样的私人委托。虽然他们大多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天天在危险区域摸爬滚打的游猎者们只要能活下来，大多都成了战斗的好手，本该是联邦军重视的对象才对。 然而……却从未有过游猎者被招募进入联邦军的记录。 寒月曾经以为这是因为联邦军自视甚高，不屑与游猎者为伍，今天她终于明白了造成这一现象的真正原因——联邦军无法在不杀死对方的前提下分辨出游猎者中是否有隐藏极深的高级丧尸。游猎者大多都是出身不明的闲散人员，若是真的有丧尸混入其中，并且被招入联邦军，后果不堪设想。 “呼，那个老狐狸，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坐在食堂的座位上，季夏赌气式地把筷子狠狠插进食物里，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不了解联邦高层那些弯弯绕绕的寒月并没有像季夏这样感慨，倒不如说刚刚从萧战手中拿到巨额奖励的她现在心情非常不错，正在悄悄盘算着晚上该怎么骗弥生一起洗澡，继续昨天没完成的运动。 但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睁大了双眼—— 季夏把筷子插进食物里，原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发泄情绪，还是为了……吃得更快。她插起一大块年糕一样的食物，直接塞进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在这样风卷残云一般的攻势下，仅仅10秒钟左右，季夏就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然后不住地打量寒月和弥生的餐盘。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寒月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家伙，不会是还没吃饱吧…… 季夏的吃相实在是太夸张了，坐在附近的学生全都望向这边，就连弥生都为之侧目。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双颊微不可察地红了红。 “咳咳！没见过吃饭啊！” “见过吃饭，但没见过饿死鬼吃饭。” 寒月想都没想，直接张口顶了上去。本以为季夏会像前几次一样顶回来，但她这次却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开始小声嘀咕： “哼……没听说过能量守恒嘛……” “听过，怎么啦？” “诶！？你居然听到了？” 季夏因为不了解寒月的听力水平而吃了个小亏。 “听到啦，然后呢？” “那个……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异能者嘛……” “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好啦！我知道啦！你这个不用为能量发愁的暴力女！你们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我可是还要发电啊！” 啥玩意？ 异能者的能力居然是要考虑能量守恒的？ 难道不应该是超能力什么的吗？ 寒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遭到刷新。 “呃……那是不是吃得越多，储存的能量也越多？” “……是这样的。” 季夏缩着脖子，头已经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那你还是再吃点吧。” 说着，寒月拿出自己的学生卡，推到季夏面前，故意做出一副豪爽的样子，就像是在说“敞开了吃，姐有的是钱”一样。 谁让她刚刚收获了一笔不菲的奖励，家底几乎翻了一倍呢。 季夏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事实上，她在这次任务中的功劳并不比寒月小多少，只是因为萧战老狐狸抠门的很，奖励居然要以学分的方式发放，没有战争学院学生卡的季夏没有办法，只好把她的那份一起转入了寒月的账户。 所以当寒月把学生卡递到她手上时，季夏毫不推辞，直接刷了一份三人份的豪华大餐回来，在寒月和弥生的注视中吃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她放下餐具，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呼~好饱~” 看她这副满足的表情，与其说是为了获取能量不得不多吃，倒不如说是乐在其中吧……寒月一边感慨着“还是弥生好养活”，一边庆幸着还好及时换到了包间。 这也是无奈之举，寒月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弥生也是一样。所以当她看到季夏端着高度足以把脸遮住的食物回来时，立刻租用了一个单间，把季夏塞了进去。 这个人……上辈子多半是饿死的吧…… “你的吃相还是这么难看啊，季夏。” “谁！是谁在说话！”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不带感情的机械音，让季夏的脸上瞬间燃起红霞，片刻之后就换成了发怒的表情。她左右张望着，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别看了，我在你对面。” 对面？可是对面坐着的不是寒月吗？ 看到季夏朝自己望过来，寒月也开始感到头痛，她可不想背这口黑锅，只好叹了口气，轻触手腕上的通讯器，紧接着，一个全息屏幕投影在餐桌上方。 能够不经允许直接单方面接入这个通讯设备的人，除了司慕之外还能有谁？ 看到那招牌式的白色制服和厚重的黑眼圈，季夏顿时没了脾气，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把脸憋得更红了。 “看来你和这两个孩子相处得很愉快嘛，要是让你曾经的战友看到那个被称为‘冷电’的季夏居然露出这么有女子力的表情……” “你给我闭嘴！” “胸部也比上午的时候大了两圈，看来伙食也很和你口味嘛。” “所以说你给我闭嘴啊！” 季夏歇斯底里地大吼，一道紫色的电弧从左手射出，准确地集中寒月左腕的通讯器。在“噼啪”的爆响中，司慕的影像消失不见。 “嘶！” 被波及到的寒月发出一声痛呼。 这种程度的攻击，正常来说是绝对无法击中寒月的，然而她刚刚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自然被打了个正着。要说为什么会这样的…… 说来惭愧，寒月刚刚正在观察季夏的胸部，想看看是不是像司慕说的那样大了两圈。虽然因此受到了波及，但她并没有白白被电，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通讯装置发泄完怒气之后，季夏敏锐地发现了寒月盯着自己胸部的视线，头上的黑线又加重了几分。她左手被紫色的电弧包围着，对寒月露出和善的笑容： “请问，你在看什么啊？” “嗯……在看你的胸部为什么会变大。” “你也而我适可而……” “为什么会变大……因为她吃饱了呀。” “吓？你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做出解答的当然还是司慕，不仅仅是声音，她的影像也紧跟着出现在寒月和季夏的中间，表情和刚刚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简直就像是在说“无事发生”一样。 “啧，我还以为她刚刚吃了什么不得了的食物呢。” 寒月咂咂嘴，露出惋惜的神色。 什么什么？难道寒月是巨乳派的？弥生表示持续关注，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就是我原本的身材啊！才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只是过度使用能力后会把胸部储存的能量消耗掉而已！” 难道能力消耗太大也有错吗？季夏感觉非常委屈。 “唉，可惜了之前的苗条身材，真亏你能带着这么沉的负重执行任务。” 唔，寒月果然还是喜欢苗条的身材啊，笔记笔记。弥生眨眨眼，在心里名为“寒月百科”的小本本上又写下几笔。 “哈？你是想和我再打一架吗？” 季夏左手电光闪烁，整个房间都被映成紫色，齐耳短发在静电的作用下四散飞舞。 “好啊，随时奉陪。” “我说，你们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说完？” “明明第一个乱讲话的就是你吧，司慕！” 寒月和季夏异口同声地喊道。 “咦，是吗？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既然你们想直奔主题，那我就直说了。这次联络你们……是有新的委任。” 委任？ 听到这样的字眼，寒月和季夏对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先后坐回到座位上。 “很好，我喜欢你们公私分明的性格。那我就直接宣布了：由于人手不足，原‘无垠之雨（InfiniteRain）’小队解散，副队长季夏将正式调离隐秘机动，与弥生、寒月两人组成新的特种作战小队，命名为‘上古以降（FallenfromAncient）’，简称Fa小队，队长为……” “……弥生。” 特战队的队长怎么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指挥官来做？寒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对这个决定，你们有意见吗？” “有。” 诶？ 寒月不仅有意见，她的意见还很大，但她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其他人抢先了。 “哦？难得弥生居然会有意见，说说看？” 司慕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我和寒月搭档半年之久，期间所有任务，无论大小，没有发生过任何失误，因此我不认为有在队伍中增加新的成员的必要。况且在今天的任务中，季夏并不配合我们的行动，我对这一委任的正确性存有疑问。” 弥生很少说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呼吸稍微变得急促，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是嘛，你也学会找借口了啊……别这样看着我，我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对你的性格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不想让外人介入你的生活，对吧？” “……你说得对。” “很好，那事情就好办了。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你应该能注意到的，可惜现在的你有些失去冷静。想想看，‘上古以降’这个队名，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呢？” 在司慕的诱导下，弥生的大脑开始对这个关键词进行检索，紧接着睁大了双眼…… “上古……？”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季夏和你们一样，也是联邦从休眠仓里挖出来的‘古代人’，她的代号是‘A1’，在你的‘A2’和寒月的‘A3’之前，从各方面来讲都是你们的前辈。” 司慕的话音落定，房间里陷入绝对的安静，不仅是弥生，连寒月和季夏也睁大了双眼，屏住呼吸，互相打量着对方。 啊啊，说的是啊，这样一来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了。寒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无奈的笑容。 正文 第二章：Hero·英雄（4） 传说中，这世上本是没有光的。当第一束光刺破黑暗，将大地染上颜色时，沉睡的生灵们将会从梦中醒来…… 于是，少女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时，她感到双眼被光线刺得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适应了周围的亮度，想要观察这个世界。可惜的是，她现在实在太虚弱了，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让眼睛睁开一条缝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除了身体上方刺眼的室内灯，她什么都看不见。 身边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人的，因为她隐约能够听到嘈杂的声音。可惜大脑还没能完全从睡眠状态中醒来，对声音的解析功能还在努力启动中，这让她无法理解那些通过双耳传入大脑的奇怪音调。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吃力地思考着，然后再次陷入沉睡…… 这就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当她再次醒来，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制服、带着高度近视镜的女人，她的黑眼圈及其厚重，就连眼镜的镜框都遮不住。 “……我……不知道。” 少女想要思考，但这个举动让她感觉到了头疼。她立刻停止思考，想要揉一揉额头，但除了手指稍微动弹了一下，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对大脑的命令做出反应。 “别乱动，也别乱想，你经历了至少200年的休眠，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接下来你要保持放松，我会尽快让你好起来。” 制服女人的技术非常高超，仅仅过了三天，少女的身体就恢复了知觉，能够进行简单的活动了。尽管如此，她却并不愿意活动，整天躺在病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简直就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只有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她才会动动手臂翻翻身，让大家意识到她还活着，并且在慢慢康复。 但康复的也只是身体而已。 距离少女的第一次苏醒，大概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虽然少女把自己封闭起来，但研究所内的所有科研人员却逐渐变得兴奋—— 因为少女的体质实在太特殊了。 200多年的休眠，就算是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身体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自此成为一个废人，能够下床都算得上是奇迹了。但这个少女仅仅用了10天时间，身体就回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而且她的各项指数仍在稳定地不断上升。 到现在为止，已经达到了可以和三五个壮汉硬碰硬的程度。 当然，这说的只是少女的身体素质而已。她是个没有战斗经验、同时也不会反抗他人的女孩子，别说是三五个壮汉，就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研究员都能轻易制服她。 从苏醒的那天开始，少女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她离开研究所的那天，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苏醒三个月以后，少女被带出了研究所。带她离开的那个人喜欢穿白色的制服，眼镜下厚厚的黑眼圈惹人注目。 “我叫司慕，还记得吗？是我把你从休眠仓里抱出来的哟。当时还是十一月，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叫你寒月吧，听说这是200年前的人们对十一月的别称。那么寒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请多指教~” 离开的时候，那个叫司慕的女人摸着少女的头，笑眯眯地给她起了名字。 寒月……吗？虽然理由很随意，但意外地顺口呢…… 少女有了名字，稍微找回了一点名为“开心”的感情。 “虽然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但那也不要紧，让我们一起来构建新的回忆就好了。家里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姐姐，你应该会喜欢她的。” “姐姐……是什么？” 寒月歪了歪头。 “嗯……是会保护你的人。” “你就是寒月吧？很高兴见到你，我叫白雨，是你的姐姐哦。” 被司慕牵着走进家门后，寒月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有着少见淡紫色长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没由来地，寒月感到稍微有些放松。 “你好……我叫寒月……” “嗯嗯，我从妈妈那里听说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来，我带你去玩好玩的东西。” 白雨热情地跑上前，从司慕手里接过寒月的小手，小跑着拉着她上了楼。被她拉着的寒月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也学着小跑了几步。 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跑步，感觉身体变得非常轻盈，有暖暖的热流在身体里流动。 “白雨姐姐。” “嗯？” “你身上好香啊。” “哎？我闻闻……乱讲，明明是寒月身上更香。” 有吗？寒月吸了吸鼻子，闻到的却只有从白雨身上传来的、比常人浓烈的多的香气。 说来奇怪，尽管在白雨的照料下，寒月已经恢复到和普通少女一样会说会笑的状态，但司慕从不让她离开家。 家的外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寒月的身体年龄只有15岁，心智更是远远没到这个水平，好奇心比同龄人更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她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休息的时候总是会望着窗户。 “寒月，今天妈妈不在家，要不要和我偷偷出去玩？” “哎？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我知道妈妈几点回来，不会被发现的。” “那……好吧……” 寒月对自己好奇心本就没有抵抗力，自然挡不住白雨的怂恿。两个少女乔装打扮，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偷偷溜出了家门。 “白雨姐姐，咱们去哪啊？” “去边境，你不是说想看外面的世界嘛。” 司慕家坐落在联邦西部，距离边境并不远，更何况白雨似乎早有准备，把路线和需要搭乘的交通工具查得明明白白。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她们就来到了边境，硕大的红色警示牌极为醒目，提醒平民不要踏出边境线。 “别怕，我们又不出去，只是在边上看一看。” 白雨不断地给寒月加油打气，两个少女互相依偎着，来到边境线的旁边。 紧接着，寒月瞪大了双眼。 虽然她没有曾经的记忆，但多亏了司慕和白雨的教导，她对这个名为“末世”的时代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但那仅仅是理论而已。 比如……司慕曾经说过，这片大陆非常荒凉，资源也很匮乏。寒月把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当她看到街上破旧的建筑时，认为司慕说的很对，这个世界果然非常荒凉。 但她没想到，和境外的废墟相比，城市里破旧的房屋已经算得上“豪华”了。当她站在边境线上，看着境外寸草不生的干裂地面时，才真正理解了“荒凉”的含义。 但是，境外的土地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为何会沉睡，并在这末世之中醒来？ 寒月觉得大脑隐隐作痛。 “诶！？寒月你怎么了？” 发现了寒月的异常，白雨连忙抱住她，焦急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白雨姐姐，我……究竟是谁？” “你别吓我……你是我的妹妹寒月啊！” 白雨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寒月……这样啊。走，我们回去。” “诶诶？你怎么神神秘秘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我是寒月，但曾经也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我要找回曾经的记忆，以及真正的自己。 “寒月，你发什么呆呢？” 季夏凑过来，在寒月眼前左右摆手，试图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另一边，弥生也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担忧。 “啊……没什么要紧的，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成立新的小队。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没事吧？” “稍微有点困了，问题不大。” 说着，寒月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迷离的双眼。 “行吧……那关于成立执法者小队的事情，你怎么看？” “执法者小队……是什么？” “……” 季夏的额头又冒出了“久违”的黑线。 正文 第三章：Conflict·冲突（1） “啊啊~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在午后的校园中庭，寒月脚步轻快地走着，用力伸了个懒腰。随着手臂向上抬起，她紧实的小腹在衬衫的掩映下显得分外的光彩夺目，引得学生们纷纷侧目。旁边，弥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怀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本书。 说是午后，指的也不过只是时间概念而已，荒漠的太阳非常毒辣，温暖明媚的午后阳光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实上，战争学院采用了全封闭式的构造，蛋壳一般的穹顶将整个校园保护在内，完全遮蔽了外界的光线，同时也为学校提供必需的能源。 要说对太阳能的应用，战争学院的穹顶结构在全联邦都是首屈一指的。托这项技术的福，学校内的照明系统非常完备，将毒辣的阳光转化为柔和的仿自然光，让校园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真正的“荒漠绿洲”。 “学校的灯光也太舒服了。呜……再这样待下去就不想努力了……怎么办，我被学校封印了！” 寒月一边生硬地吐槽，一边偷偷瞄向弥生，但弥生似乎并没有打算接话的意思，稍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地面，长长的刘海都快要把眼睛遮住了。 咦，居然不理我？寒月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关系，寒月有的是耐心，执着是她最大的优点之一。她毫不气馁地绕着弥生左右横跳，试图吸引弥生的注意力。 “呐呐，弥生，咱们还有那~么多学分，一会去买点什么吧？难得季夏回去了，咱们是不是应该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呀。” “弥生，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书啊，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在了，是你们专业的课本吗？给我看看呗。” “弥生……” “噗。” 弥生哪里受得了这样连绵不绝的攻势，在坚持了十几秒后，终于嘴角一抿，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你刚才笑了对不对！快理我一下啊，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寒月欣喜地站在弥生前面，双手搭着她的肩。 “没什么呀，只是在想……你总算是恢复活力了。” 弥生把头一歪，用侧脸轻轻蹭了蹭寒月的手。 她说得一点没错。距离尸潮结束已经过了三天，寒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用来睡觉，把缺失的睡眠一口气补了回来。而且她现在拥有非常多的学分，暂时也没有什么继续接取任务的必要，于是用剩余的两天好好享受了一下清闲的校园生活。 和前段时间不断执行任务的日子相比，寒月现在的状态简直好得不得了。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咱们去做点什么吧？反正下午是休息时间。” “那去武备库吧，我想要一把手枪。” “好……诶！？” “别诶啦，你答应了回来之后要教我战斗的。” 弥生不满地撇了撇嘴。 “放心放心，不过手枪还是算了，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一把吗？虽然看起来是制式型号，实际上则是司慕改造过的，比一般的手枪性能好上不少。而且我用不惯那种东西，所以就送给你啦。” “唔……那防具……” “这个当然是问司慕要啊，全联邦不会有人在这个领域比她做得更好。” “可是……” 说着，弥生的脑袋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感，就像小孩子被抢走了最喜欢的玩具，看得寒月心里一阵抽搐。 “好啦好啦！我的大小姐诶，我跟你一起去还不行嘛！” “好。” 弥生抬起头，轻轻地笑了。 “诶，那个就是RIP弹吧，对抗丧尸大杀器，我在书上见过，果然和老师说得一样可怕。” 在武备兑换终端前，弥生拉着寒月浏览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弹药，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说起来，弥生今年也不过只有12岁而已，确实还处于小孩子的年龄段。不过她大多时候都非常冷静，加上渊博的知识储备，让寒月经常忽略她还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不过，虽然寒月知道弥生的深浅，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这世上从不缺少自视甚高的人，而这种人常常有着同一个特点，那就是眼力很差。 “哟，你就是寒月？我听说你在对抗尸潮中拿了头功，本来想认识一下，看看是何方神圣。没想到啊，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短短的一句话，让寒月维持了三天的好心情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哦？那敢问阁下又是哪路神仙？” 寒月缓缓回归头，眯着眼睛打量对方。 挑衅的是一个长得还算帅气的红发男生，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他上下打量着寒月，然后又看了弥生两眼，嗤嗤地笑了起来。 “神仙不敢当，只是一个普通的一年级学生，看不惯你窃取战果、谎报军情的做派而已。” 啥啥啥，窃取战果、谎报军情……这都哪跟哪啊？ 寒月听得头都大了，本以为是个不长眼的小混混，她还准备让他们长个教训呢，没想到是个脑子有洞的神经病。 懒得和这种人说话。寒月轻哼一声，没有搭理红发男生，牵起弥生的手，转身离开。 男生的挑衅并非没有原因，事实上，寒月心里比谁都清楚。 由于A级丧尸的一切情报都是联邦机密，她们在作战中的事迹被萧战压下，没有对外公布。加上这几天联邦军在学生中还真找出了隐藏极深的被感染者，并将它们当场击毙，虽然对死者的亲友做出了某种程度的解释，但为了防止报复，寒月在此事件中的一系列合理推测也没有流传出去。 也就是说，寒月的所有功劳都被萧战压了下来，除去少数高层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但她偏偏在战后领取了数量极其庞大的奖励，让许多学生摸不到头脑，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幸好寒月在一年生中实力还算顶尖，否则早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对待这个挑衅的男生，寒月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理他就行了，但在这种情况下，矛盾的其中一方一旦做出退让，就会被认为是在逃避。 于是，看到寒月想要离开，红发男子更加得意了。 “怎么，在尸潮中杀了七进七出的寒月就这副德行？还有身边那个小跟班，好像是叫弥生什么的？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嘛，瘦弱成这样，我一根手指就能搞定。” 这种话寒月可不能当做没听过，才走出两步的她立刻停下，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要不是学校有明文规定，校园内禁止学生私斗，红发男子现在可能已经被打得满地打滚了。 可惜，由于寒月没有回头，男生并不能看到她眼神中的杀气。 “别……我没事的。” 看出寒月动了真怒，弥生马上靠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哈，你们看，这个小矮子还挺会演的呢。” “希望你求饶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嘴硬。” 寒月回过头，用力挤出一丝和善的微笑。 “哎呀，寒月，谁把你气成这样子的？” 寒月气冲冲的走进教室，立刻听到了这样的询问。 她就读的是特战系，在战争学院里是不折不扣的冷门专业，整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所以同学们都很团结。加上她实力不错，外表也很出众，在班上还是挺受欢迎的。 向寒月询问情况的人是特战班的班长，名叫秋离，是个非常温柔的女生。当然，这只是她对待朋友的态度，能在实力至上的战争学院当上班长，她的实力自然也不差，真对付起敌人来比任何人都无情。 “别提了，被疯狗咬了一口。” 寒月坐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结果秋离还没发表看法，旁边因为好奇而围过来的几名同学倒是先坐不住了。 “红头发的一年生，肯定是武斗系的那个萧华！他奶奶的，仗着他老爹是联邦军的头头，在学校里作威作福，今天居然惹到我们特战系头上来了！” “干他的武斗系！天天看不起我们，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情绪是会传染的，尤其是愤怒，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会出现群情激愤的场景。当寒月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被疯狗咬了的时候，特战系的同学们已经撸起袖子，准备打上门去了。 开什么玩笑，武斗系可是拥有数千名学生的院系，要说打群架，特战系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都给我坐下！” 一声怒喝，来自班长秋离之口，她双手抱在胸前，额角的青筋不断跳动，显然心情并不怎么好。 同学们对这位让他们又爱又恨的班长可谓非常了解，没人敢和她顶嘴，一个个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秋离走上讲台，居高临下地环视整个班级。 “寒月，这件事……你怎么想？” 怎么想……当然是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啊。寒月的想法非常简单，而她的做法也是这样，可惜被武备库的老师制止了，萧战老狐狸也随后赶到，一副希望双方化解矛盾的样子。 这口气，寒月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咽下。 “很简单，我想揍他一顿。” “说得好！” 寒月毫不做作的发言赢得了同学们的一致赞叹。 眼看大家又要乱成一锅粥，秋离眉头一皱，班上立刻变得安静。 “很好，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情，我们一直以来都被武斗系压了一头，现在正是为特战系正名的好机会。但内斗不比杀敌，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况且武斗系的人数太多，绝不是我们这么点人能够应付的，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仔细谋划。” “理由倒是好说，根据寒月的说法，当时还有老师在场，萧校长也不是无脑护短的人，萧华出口伤人，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是哪一方理亏。至于后面的……恐怕就要好好思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