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组队必死的队友克星 雪天,很快覆盖了矿山石场的全部区域。 明明两分钟前还是被裸岩包裹的崎岖地貌,顷刻间雪层便埋没了小腿。 这样反常的天气对于艾莉希娅大陆的人来说,虽然称不上常见,却也不算稀奇事件。令他们更为在意的,是在石场中心进行狩猎的队伍。 虽然被白雪覆盖的石场边缘如静谧如今夜的星空般闪着银光,围观的人群必须每隔几分钟便抖去头顶的银帽,但所有人都在焦灼等待着狩猎队伍是否归来的消息。 石场的中心处正是积雪最深的部位,由于少年穿着黑衣,因而很容易被残血的冰原石巨人锁定目标。而天气突转冷,接在掌心的雪花顷刻间便涨满整个手掌。少年从石人手掌跃起到的同时,被巨人的头槌撞倒在地。白雪瞬间将少年完全埋没,但石人仇恨并没有消失。事实上,方才与他组队的另外六人,已经死在巨人的重拳槌击之下,现在他们化作的碎片和悲鸣的声音,应该已经和雪原融为一体。 与人类不同,作为怪物存在的野外生物并没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仅会按照固有的攻击模式追击目标,所以就算看不到目标,只要仇恨还在,就可以精准地进行攻击。巨人抬起拳头,朝着刚才少年落地的方位挥出笨重的一拳,这便是石巨人boss所特有的技能“雪崩”。石场外围的群众,也因为看到雪花被溅起,在月光中形成的一道彩虹而惊叹。 可以说每次狩猎,都是怪物对人的单方面屠杀。因为没有生命与感情的怪物无论死去多少次都可以重新出现在原地,死去的人却真实地在这个世界中消失。就如巨拳夹携的暴风雪掀起的旋风,在少年的身前划出一排密集而平行的血痕。巨大的风压令少年行动艰难,因结冰而无法站立的冰层在受到重击的前一瞬间发出舒适的开裂声。 这一拳并没有命中少年,依靠刺客职业所带来的敏捷补偿,迅速躲过了重拳接下来的两次横扫。四溅的冰花只要划过皮肤便会留下一道凝结了的血痕,长时间战斗所带来的疲劳与累伤也如雪原中竖起的透明冰锥般逐渐侵蚀着少年的生命。 作为拥有真实生命的人类却没有生命值,也就是简称为HP的红色血条显示,并且不同于怪物的低血量狂暴,人所受到的伤害会真切地以痛感的形式告知身体。因此,如果有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到红线以下了吧,关节处传来锈蚀般的疼痛,手脚也因为冻结而反应迟缓。不需要一击,只要被巨人挥舞出的气流碰到,也一定会死掉。 “干脆结束了吧。” 少年扶着胸口自嘲道。 早已没有求生欲望的少年摊开手臂,闭上双眼迎接巨人的最后一拳。 “我已经很累了。” 巨人举起拳头,轰隆隆的岩石向上攀升,组成一条长蛇般的粗壮石鞭。 “咕噜噜噜。” 挥下的瞬间,雷光附着在粗糙的石鞭表面,嘶吼着以无法躲闪的速度劈向少年。 然而在一声清脆的破碎巨响过后,一道绿色的屏障挡在了“雪崩”前,被弹开的长臂携带巨大的惯性将巨人自己带到在地。 “咕噜噜。” “还是没有死掉吗..”缓缓睁开双眼的少年失望地放下双臂。 这是被神所赋予的神赐,也就是外来者所言的天赋技能。少年神赐之一的便是有概率抵挡致死攻击,说的更准确些,应该是他死去的伙伴赠与他的,名为“黄泉斗篷”。 “果然还是不让我死掉吗...已经害死这么多人了。” 弯腰捡起短剑的少年用左手拂过剑刃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在石巨人坐起前,飞步登上巨人的手臂,登上肩头。虽然由岩石构成的巨人身上布满冰霜与青苔,但依靠刺客独有的体术技能“飞燕”便能够轻易登上四米高的垂直建筑。少年在巨人肩头一跃而起后,侧身回转使用二段跳跃“燕踏”又将自身高度提升一米后,利用两米的高度差反手握剑,全力向巨人头顶刺去。 俯冲的短剑如一只灵巧的黑鸦般拍着血红色光芒的翅膀贯穿了整个头部。 “崩山————” 这是本该用巨型兵器发动的破防技能,但由于天赋技能“天声”的强化抵消了武器惩罚,伴随着少年全力嘶吼命中之后,石巨人的HP削减至0,接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化作星光飘散。少年也从近三米的空中水平掉落下来。一声落地的闷响后,漆黑的短剑被崩落,插在少年的右手侧。 如果再向内两公分的话,那柄拥有神眷的武器大概就会刺进他的手臂,那条不存在的HP的残值会被轻而易举地削去,接着顺利的死掉了吧。 又一次没能如愿。 “果真是为别人带来不幸的人...我啊.....”少年仰着头,向天边的遮住半边月亮的乌云深深叹了口起,寒气以无法形容的图样笼罩了整个面部。起身的时候,方才浓厚的积雪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有衣服和头发全被打湿地向下流淌着水珠。 艾莉希娅大陆的天气就如此,每隔地区天气的变换就如幻灯片切换一样简陋。而这样恶劣的天气变换,往往伴随着稀有boss的出没。事实上,早在三天前,少年的团队就已经开始守点等候,作为其余六人的雇佣兵和保镖。 意料之内地只剩少年自己活了下来。 少年仰头叹息了一口气,一滴水珠顺着常常的刘海流进嘴角。 为什么每次拼命地想要保护,换来的确实团灭呢?如今他已经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收入。 “果然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许久后,猎场外围一名手握放大水晶的男人率先呼喊出来。 便携式水晶的造价通常不菲,他们舍得使用这样的物品,是因为少年的称号,以及他的传说........ “我就说嘛,跟他组队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一边呼喊一边朝身后的赌徒挥手。 而这样稀有的怪物无人抢夺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带来不幸的人。 从少年加入的公会开始,所有与他组队的人都在攻略的意外中丧生,回来的从来只有少年一人。这样的事件已经发生快二十余次,具体的数量自己也记不清了。总之走到哪里都会招来嫌弃与讽刺的声音。 “来了来了,赢钱的今晚来喝酒啊。” 少年用刘海遮住眼睛,低头在人群喝倒彩的声音中快步离开。 已经沦为赌博用的工具了啊。据说赔率已经高达无可预计的地步....是说队友活着回来的赔率。 “早就提醒过他们,只有傻子才会和他组队。” 握紧拳头的他加快了脚步。 队友克星,不祥之人,这种称谓已经麻木到自己都可以不动声色地讲出来。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会冒着风险花钱与他组队,也就是所谓雇佣关系。原因便是他经历各种单独战斗所积累的超高经验,以及那把具有与少年乌黑及腰长发一样辨识度的漆黑短剑,据说是拥有超高稀有度的神眷武器,并且少年拥有两把。 “喂,彼方,你的剑给我看看吧,我付钱的。” 彼方将包裹里的斗篷实体化,盖在身上捂头加速向无人区跑去。 在矿场的附近,有一块已经废弃掉的小型城镇,原本是作为供狩猎队暂时休息的安全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发生了一次灾难级随机boss袭击的事件,里面的房屋大多被毁,一直没有重建的小镇便成了鲜有人到访的无人街区。 那是一段野猫比人还要多的荒废地段,道路上到处都是小块的建筑垃圾,堆砌在一起的巨大石块上,警觉地坐着几只红色眼睛的黑猫。这些猫自然也是怪物的一种,隔离野外区与安全区的大门被破坏掉之后,体型较小的黑猫就逐渐在这里建立了猫的王国。 而然就算接近它们也不会跑开或者做出反应,甚至也不会对人进行主动攻击,因为作为远方迁徙而来的物种,它的等级比来矿场狩猎的人平均低了二十级左右。 “呦,今天回来的比平常要晚一些啊。” 与彼方搭话的,是一位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粗壮肌肉线条的中年男性。作为收容彼方的肌肉巨汉,他是这片废墟中,唯一一家经营旅馆的店老板,过去作为相当有名气的铁匠,接手了这家在那次灾难中幸存下来的旅店。虽然无论是简陋的设施还是四周的环境都更像是滥交场所。 一进门,彼方便抛出一枚索拉(金币单位)进店长手里。 “芬里尔,这次你又赚了。” 店长的本名是赛辛,芬里尔是彼方喜欢称呼的外号。 “不要这么说,每次我可都是买你和队友都回来的。” “那你这家无人光顾的店面反而没有关门,真是相当可疑。” “这可是我惨淡经营的成果,最近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前面一句我表示赞同,后面一句颇令人怀疑。”话毕之后,彼方指了指店长置于身后柜台上的金色酒杯,以及旁边只剩一半的高档红酒。 “是....是买了一点点,不过我每次都是两边都买的。” “谁管你。” 彼方丢下这句话后,便走上楼梯,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喂,彼方。” 赛辛叫住了他。 “干嘛?” “啊,没什么。”赛辛挠了挠灰白色的头顶,“你真的不考虑跟我组队吗?” “会害死你的。”接着响起了关门声。 虽然赛辛与彼方算是老相识,但还没有真正组队过。过去赛辛一直从事着铁匠行业,彼方武器装备的修理,也都是由他操手,所以他很清楚彼方绝对不会做出故意坑害队友的勾当。但正因如此,赛辛才希望能与他组队一探究竟。毕竟在身为店长的同时,他还是一名出色的巨剑使,如果只是对付低等级怪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无论怎样,自己都想尝试一下和这个人组队。当然,他有一身颇值得自豪的肌肉作为担保。 “彼方,还没睡吗?” 赛辛在门外喊话。 “怎么可能现在就睡。” 虽然早已入夜,但似乎受到刺客职业的心理作用,彼方的作息时间总是如商业街外的野猫一样黑白颠倒。 “那么————” “组队的事情就免谈。” 刚刚才准备询问意见的赛辛面前,立刻浮现了带有“对方拒绝了您的组队申请”这样的窗口。 “啊啊,组队的事情就顺带一提,我是想和你说说话的,还带了瓶特制的红酒来。”. “你这家伙,明明知道我不喝酒的吧。” 虽然满口嫌弃地回应着,但彼方还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在瞄到赛辛手里的可可饮料后,才打开门让他进来。 “你这家伙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很难过的吧。” 经过半年时间的相处,赛辛还是多少掌握了彼方的某些喜好。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好食用可可制品。据说是因为在“另一边”的世界中对可可过敏,所以才会在这个世界中才没有办法抵挡可可的诱惑。虽然作为本土居民的赛辛也不明白彼方口中的“过敏”是什么样的负面状态,但这个时候拿出它总没错的。 “我可没有钱付给你哦。”彼方接过饮料后,在木板床上坐了下来。 “房钱你根本也没有付过吧。” 赛辛倒出一杯酒后,左右观察后才问道: “你这个房间也太差劲了,居然连桌子都没有。” “是的,这也是店长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你这家伙,说话还是那么犀利啊。”赛辛爽朗地笑着坐在床上闷掉了酒杯中的液体,然后继续问:“跟我讲讲吧,跟你组队的那些家伙是怎么死掉的。” “不要。” “讲讲看嘛,我猜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彼方轻轻点了点头。 .......... 其实早在彼方赶去队员身边时,巨人的手掌已经向最后一名失神跪地的队员头顶挥去了,紧接着就看到破碎开来的闪光四溅开来。 “彼方,那边的怪物就由你来负责拖住好了,我们几个负责解决boss。清理完杂兵后你就来与我们会和。”那场狩猎开始前,身为队长的斧兵分配下各自的任务。 “放心交给我。”在彼方刚要重申怪物的狂暴机制后,六名手持长枪阔斧的队员便在一声欢呼声中朝洞穴外跑去。 “这次一定要拿下它,然后安全返回,大赚他一笔。” 冰原石巨人拥有召唤傀儡协战的技能,彼方的工作,便是堵在洞穴门前,清理掉狩猎期间没有奖励的杂兵。 “不光要这样,连爆出的稀有物品也是我们独享。” 这样的声音夹杂在巨锤与阔斧的劈凿声中,格外提升士气。三名队员抛出铁索困住石巨人的两条手臂和腰肢,队长的在高处的石台上跃下,全力的劈砍巨人膝盖处的青石护板,副队则在队长落地产生的僵直期间,抡起巨锤朝护板处挥击,闪着火花的铁锤崩开了护板约五公分的裂隙,而技能“裂石”所带来的反向冲击,使得锤使失去平衡向后翻仰。但他凭借强力的肌肉强行扭转腰肢结束僵直,挥出全力使出二段技能“崩山”,自上而下的锤击在迸发出一片青雾之后,巨人左腿的关节完全被破坏。接着,便听到锤使的痛苦叫声。 巨兵带有先天的破防优势,但强行衔接的技能,也让副队不得不在持枪盾兵的保护下远离战场。不过,他们本身的计划就是这样。 彼方的武器是短剑,难以对抗高防的石人傀儡,这样利用快速破防所带来的任意进攻时间一举击杀boss,就可以在彼方碰到boss前拿到所有收益。 应该说利用杂兵拖住彼方才是他们的目的。虽然作为队员,他只能够获得boss掉落金币的七分之一,但如果随机掉落的稀有物品被他拿到就实在得不偿失。 “还是自己人狩猎boss比较保险。” 挥砍的巨兵如伐木般地向石巨人身上凿去,碎石崩落一地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金币碰撞的声音一样悦耳。石人boss有近三米的身高,但如果关节被破坏倒下后,正好是方便挥击的高度,因此被困住的巨人血条很快就跌至红线以下。 “好,就是这样,大家再加把劲。” 腰部扭伤的副队长坐在旁边挥拳打气。 “欸,下雪了。” 一片雪花飘在了年轻队员的鼻尖,冰冷的触感使他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抬头向上看去。漫天的白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据了整个黑色天空,在安全区的方向,已经看不到本该在头顶高悬的月亮,四周为了驱散野怪与照明作用的篝火,也很快只剩一缕混杂水汽的白烟。 “这个时候会下雪吗?” 他自言自语地伸出手心,白雪很快填满了他的手掌。 “不要愣着,快点结束战斗才是要紧事。” “哦哦。” 就在他重新握起锄头时,倒地的巨人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咕噜噜~~~” “怎么回事?”破防时间由在一旁修养的副队长负责计算,此时应该还有一分钟以上的时间,完全足以收割掉剩余的血量。 雪花逐渐覆盖了石巨人的半个身体,冻结成的冰块很快填满修复了损伤部位,水晶似的透明冰柱在石巨人的身体各处绽放开来。虽然血条丝毫没有回复的迹象,但眼前的这个怪物,俨然不是刚才全身浑青的模样。 “队长救我。”依照命令拖拽锁链的队员,双手被牢牢冻结在铁链上无法松开。脚底也因为冻结的地面无法支撑。巨人抬起手臂将其拽起,接着回旋身体一周,铁质的锁链发出破风的声响,半圈之后,银灰色的钢索上便被耀眼的火花包绕,一声脆响后,被空中冰晶磨断的半截锁链带着被固定其上的队友向远处巨大的冰刺飞去。短暂的延迟过后,顺着雪风才听到他的尖叫声,以及死亡时特有的破碎声效。 “快,快,快跑.....”惊慌失措的其余人张惶逃窜,几步之后便摔倒在冰层之上。站起的巨人每靠近一步都能听到冰层被碾碎的声响,但绵滑的雪层无论四肢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向前挪动一公分的距离。全身包裹水晶的巨人举起拳头,第二声绝望的叫声被碾碎,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彼方终于在洞穴中脱身赶去的时候,最后一段求救的惊呼声消失了。 正文 全灭的背叛者琳克 “第一小队负责吸引火力,二队三队交替进攻,四队负责清理杂兵,五队人手不齐先原地待命,时刻注意替换补位。” “收到。” “放心交给我。” 彼方第一次被赋予队友杀手的称号,是在半年前的世界boss攻坚战中,前线狩猎的队员发现了新迷宫区的通道。在历经十日的清剿之后,终于来到了世界级领主怪物的藏身地点。为此很多高等级成员特意从远处城镇赶来,在为时三日的商讨结束后,组成了由等级最高的帕提斯负责领导的二十四人的队伍。 作为战力最低的成员,彼方被分派在了五队负责观望以及保护指挥官。 “击杀领主后的金钱全员评分,稀有物品返回城镇后投点分配,都没有意见吧?” “好!” “同意。” 在全员一致的呐喊下,帕提斯甩动披风,推开宫殿的大门。 宫殿内部的设施昏暗一片,用来照明的火把完全没有办法提供视野,四周回荡着幽静的水滴声,虽然所有人都紧密地站在一起,但还是能感到些许成员身体抖动的声音。 “不用害怕。”帕提斯自信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中回荡,“不过是三十级的boss,我们这里的主力最低也比它高出十级。所以,这场战斗的胜利,会由我们收下。” 在缓慢朝宫殿内部移行一段距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人类的声音,在团队远处的前方逐渐显出一块红色的身影,身后的石门倏然闭合,接着提供照明用的火把也全部熄灭掉。 “快点火把点燃。” “不行啊,火把被禁止使用。” 视线全部丧失的一行队员相互依靠着身体,不久后便听到首领自白的低沉声响。 【吾名琳克,被地下之国抛弃之人。】 【前来到访的客人,现在还有逃命的机会。】 【再次警告,停止靠近。】 【那么,就让你们品尝一下背叛的绝望吧。】 低沉的声音结束后,宫殿的四周立刻被悬浮的火焰照亮。“背叛者——琳克”的名称连同血条出现在视野之中。 “全员听我指挥。”帕提斯拔出腰间的佩剑,“进攻。” 一队持盾锤兵列队拼接成一块半圆的护盾,挡住了前方飞出的匕首。二队成员趁机绕至领主身后,三队排成一列,依此冲过盾牌组中间开出的裂隙。 “看招。” 飞跃而起的三队队长的长剑轻易地刺穿了巨大红色斗篷的左肩,发觉空无一物后换做斜下方的劈砍将左肩的布料削砍下来。虽然依旧没有看到首领的身形,但琳克的血条,确实出现了细微的削减。第二名使用单手剑在斗篷的前胸处刺开几处透光的空洞,手持太刀的三号队员蹬地跃起,拔刀横斩帽子露出不定型的黑影,接着巨剑使将斗篷挑起,由下而上越过头顶划出半圆后,在红砖的地面留下一道足有一人身长的裂隙。 一阵破碎声后,听到首领的第二次自白。 【既然如此,我便以真身显露,请不要闭眼。】 一瞬间翻开斗篷的黑暗之后,难以计数的飞刀从各个方向掷来,不及支援的一队成员只得架盾挡住部分,其余的队员因数量过多身上受到几处划伤。 “检查队友是否中毒。” 听到帕提斯的指令后,各队员分别掏出万能解毒药水查看队友状态。 作为参与狩猎的人员都被强制性的要求学习基础“治疗类”技能,虽然不像专职人员精通,只要能够查看队友的状态窗口,便可以在战斗中进行简单救助。 “没有毒性。”在全员快速确认之后,所有人重新回到帕提斯身边。 因为等级的绝对压制,即便是领主类的怪物,也只对他们造成了近乎可以忽略的皮外伤。 完全脱去斗篷隐蔽的琳克,露出一副小丑的模样。全身被血红色的衣物包裹,左右袖间系着一排类似卡牌状的飞镖,看起来十分不便捷的灯笼裤上,分别缠着五把样式不同的匕首,身后成雪花形状背着三把长剑,双手握住的,则是造型夸张的另外两柄。半黑半白的面具下,一个不同于刚才细长而狡诈的声音诡异地笑着。 “搞什么,要当武器大师吗?”一队的盾使咧起一边的嘴角,“让我来讨教一下。” 听到一阵爆裂的声响后,盾使将盾牌置于身前侧身冲撞,在挡住左右共计五张的飞牌之后蹬地跃起,盾牌向上抬升格挡琳克的双剑下斩,右手挥出铁锤,在面具的左侧全力一击。虽然钝器相比于刀剑更适合对高防怪物作战,但其独有的眩晕特性使得单手的短锤成为了能适应大多数环境的万金油。他所使出的重型突进技“虎贲”,更是可以衔接二段攻击造成连续眩晕的优秀技能。 受此一击的琳克确实出现了眩晕的状态,但领主怪物通常带有超高的眩晕抗性,因此在受到二队三队的轮番进攻之后,它血条下的状态栏中出现了免疫眩晕的图样。 “交给我了。” 一队巨盾使将鸢型盾牌立起,盾牌上的纹路发出蓝色的光芒。 从眩晕中苏醒的琳克,投掷出三片飞牌,难以估算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后,X型交叉斩击同时命中立起的巨盾。 “庇护所————”全力呼喊出技能的名称之后,以盾使为中心的地面浮现出直径五米左右的圆圈,盾牌上迸发出强烈的蓝光后,整个屏障破碎开来,琳克的双剑也同屏障一齐震碎。接着,巨盾使向前移动,将盾牌贴近琳克的前胸使用“盾击”将其推开。左右各一名剑士从盾使两侧冲出,以反向斩击延续击飞,接着使出组合技“雷月”。这是在每次斩击僵直后,由另一方穿插攻击,共计五次的高伤害重斩。右边剑士的长剑以劈挂的姿态从右上向左下斜斩,另一侧的武士向上挑击,接着大剑回转一周将琳克劈倒在地后,反向后斩再次挑起,最后武士突进使用的拔刀斩在空中留下凌厉的半月形刀光后,被恢复身位的琳克用背后的三把剑鞘格挡。 高难首领级怪物拥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在掌握对手的攻击模式之后,琳克很快调整了攻击模式。背后的剑鞘因为斩击破碎开来,琳克伸手接住,以逆二刀流的姿态俯身冲击。虽然攻势明显比之前凶狠更多,但受到组合技的重创后,剩余的血量不足一半,每次挥出双刀都会再遭反制的攻击。即使不断有队员受伤,因为有替补成员的存在,琳克的血量仍旧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它的远程武器已经用光了。”在连续抛掷出袖口全部的飞牌,以及仅剩的四只匕首之后,站在队伍后排保护受伤成员的指挥员发出命令:“下面它会使用连续斩击,注意防御。” 仅剩的两名圆盾左手举起圆盾,右手握紧武器。双刀回旋的斩击不断削损着盾牌的耐久,金属撞击而产生的热量使得盾牌变得灼手,但即便如此,使用“盾姿”采取的防御已经将伤害降低到最小限度,烫伤这种事情,对于需要吸引boss仇恨,接下高伤技能的盾使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坚持了一分钟后,琳克的长剑终于消耗掉了所有的耐久提前断裂,下个瞬间,两名盾使的圆盾也同时破碎开来。 “就趁现在。”两名盾使同时挥锤击中琳克的腹部。只剩半边的面具下,明明没有痛感的琳克因为血量跌至红线,此时紧皱眉头,呲着带血獠牙痛苦嘶吼着。 “呜哇哇哇~~~” 完成任务的盾使在其他队员的搀扶下向后撤离,指挥使的佩剑在地面留下细长一道剑痕之后向上跳起,琳克突然抬起左手的短剑,瞄准他的身躯反手朝帕提斯的背后刺去。被彼方使用直线冲击切下左手之后,帕提斯的细剑绽出火焰,如流星一般穿刺了琳克的脖颈。仅剩的最后一丝血量,也在慢慢的流逝殆尽。 空翻平稳着地后,直视着琳克的血条。 剩余的血量为————1 “喂喂,”身后的队员忍俊不禁捧腹道:“你这伤害也太会算了。”他捡起地上的长剑,一瘸一拐地走近倒地的琳克面前。“看我给他最后一击。” 没有使用任何剑技,从右至左的横斩没有任何阻挡地穿过了琳克的腹部。 “怎么回事,血量没有下降?”一边奇怪而自言自语地长剑使半蹲着身体将剑抬起,“难道说要使用剑技才行吗?” 基础单发剑技“直线冲击”并没有命中目标,剩余血量为1。 “怎么连实体都没有了?还是说要用斩杀技?” 他将长剑抬过头顶,双手握剑,确认蓄力完毕之后瞬间下劈,扬起一片石子碎屑之后,琳克的血量依旧维持不变。 “怎么回事啊?” 察觉不妥的帕提斯突然伸出左臂扯动披风道: “保持警惕,全员后撤。” 在队员聚在一起沉默了片刻之后,倒在地上的琳克缓缓坐起,半透明的身子渐渐变回实体,与此同时,身上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 【我的名字是琳克...】 它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地站起。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无论队员如何嘶吼,怪物没有办法听懂人类的语言,也没有任何被打断地继续自白道: 【是被地下国抛弃的人...】 它拔出身后横背的最后一把剑,是一把锈蚀严重的铁灰色断剑。 【这把剑的名字是背叛者...它会带你们品尝被背叛的滋味。】 【来吧,请你们选出遭到你们背叛的人,我将用此剑对其施以死刑。】 “怎么可能,等你的废话结束后,乖乖等死就行了。” 【否则,接下死刑的就是你们所有人。】 ........................................ “所以我应该庆幸那次狩猎没有参加对吗?” 坐在树荫下的赛辛苦笑着摸了摸头顶的灰发,一早他便拉着彼方来到一片荒郊野炊。作为那次讨伐战的缺席成员,赛辛意外地捡回一条命。 “原来那次是缺席的是你啊?”彼方一边翻动篝火上的肉串,一边瞥视芬里尔。 两人盘坐在空地上,畅聊着半年前狩猎队团灭的旧闻。 “啊,因为前一天晚上喝得有点大,没有想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全灭的消息。这样想来还真是幸运。”赛辛作为巨剑使,原本和彼方一起分配在第五小队负责辅助进攻,结果却因为成员缺席被改为替补,两人作为背叛者事件中唯二的幸存者,便是在那个时候结识。赛辛倒了一杯酒递给彼方,在遭到拒绝后,他扬起头道:“不过你也算很幸运了,毕竟只有你一人活着回来。” “是啊~~~”彼方感慨着在面前划出面板,“我还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加入公会,或者在那场战斗中死掉的话会不会好一点。”他仰着头,视线中依稀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有死刑这种技能?” 在琳克宣言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从沉默爆发了出来。 “我觉得指挥使帕提斯负主要责任,他应该去死。” “同意,如果他率先搞清boss的技能,我们就不需要有人牺牲了,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各、各位....等一下..”帕提斯拔出剑制止非议,“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杀死boss,否则说不定还会有接下来的受害者。”他伸出左手锤顿胸口:“而我,不仅是这里等级最高的人,更是负伤最少的成员,拥有更强的战力保护活下去的队员不受伤害。所以,我觉得应该放弃等级最低,或是无法战斗的人。” 听到话后,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了拉赫夫与彼方的位置。 拉赫夫为一队巨盾使,在方才的战斗中失去一条手臂,并且已年过五旬。而五队的彼方作为最低等级的成员,同时也是作用最小的替补。 “大家以为如何?” “我不同意,”一名壮年男性捂着手臂从人群中走出,他是同为一队的圆盾使,身负多处伤口,左手臂也被烫伤而生出褐色水泡:“拉赫夫刚才可是保护了你们所有人。” “哦?难道努尔克斯你要去接死刑吗?” “那怎么可能,我还有妻子和孩子等我回去。” “那么就彼方好了,他在我们这里等级最低,就算死掉也没有关系。” “反对。” “我觉得是帕提斯在推卸责任。” 二十余人的队伍很快沸腾起来。 “各位冷静一下。”帕提斯再次举剑示意,“大家应该都明白死刑技能的效果,无视防御,无视血量,没有躲避方法,接到必死,有没有痛苦很难说。不过我想,这样的技能应该可以被打断才对,所以,有没有勇士敢上前砍下琳克的右臂,如果没有手拿剑,也就没有办法使用技能了吧,现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随后他补充道:“作为拯救全队的英雄,作战结束后,我们会将自己的收益全数交由那名勇士,如何?” “不愧是指挥使,”一名赤裸上身的浪客提起野太刀,“那就由我效劳了。”他将包裹中完全没有作战增益的酒品一饮而尽,阔步朝琳克的身前走去。“怪物,你的死期到了。”他咧起嘴角,双手握紧缠裹白色布条的握柄,举过头顶。 许久矗立不动的琳克倏然抬起头,血色眼睛飘散诡异光芒的同时,也缓慢拔出身后的断剑,见到此状的浪客双脚颤抖着坐倒在地,手中的长剑侧倒弹出沉厚的声响。 “骗、骗人,”浪客恍然大悟地自语道:“这根本就是要我来接死刑,不....”他四肢抽搐着向后跻身,接着转身狼狈跑开,“不,不要死,我不要死。” 【很可惜....】 琳克的断剑缓缓落下之后再次抬起,嘴中依旧是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低沉自白。 【愉快的背叛时间到此结束...】 它被斩断的左手被从地上渗出升起的血液包围后,从夸张的白色袖口处生长出来,反复伸张五指后,重新握在举着那柄断剑的右手上。 【既然这样的话...】 【那么就一起去死吧。】 琳克手中的断剑发出赤红色的光效,崩裂的地面随着巨大的吼叫声一起砍出。喷射出的火光四处飞窜,摇晃的地层支离破碎,从地脊被震起的巨岩如长蛇般横冲直撞。剑气斩灭空中悬浮的火灯,昏暗的视线中一排蝙蝠略过头顶,不断有惊呼的声音从耳边消失。巨大的树根从深坛中拔地而起,远处的水声逐渐变为洪水张开爪牙呼啸而过。 巨大的声响在宫殿外围也能够清楚地听见,待到水流奔涌的声音完全平息之后,琳克手中的断剑的顶端开始燃烧水蓝色的火焰,在摇曳两次之后,熄灭成了稀薄的青烟,闪着星光从断剑的顶端开始升华,犹如檀香一般地焚去剑身约一公寸的长度。在耗尽的部分剑身完全消散在后,它将短剑在手中回旋一周后,收回横背的剑鞘,接着被摧毁的地面,灌注的洪水,都重置回大门被打开前的样子。唯一活下来的彼方被一片虹色的光晕包围后,丢送回大门的外侧,被嗅到血腥味而赶来的赛辛所救,芬里尔便是在那个时候彼方起给他的绰号。 ....... “哦,是这个技能的原因吗?”惊呼一声的芬里尔一边嚼着肉串,一边用握着酒瓶的空余手指指向彼方打开的技能菜单,在神赐一栏的下面,现实着两个不同的图标。 “啊,”简单回答的同时,彼方轻点了一下头:“黄泉斗篷,有概率能抵挡致死伤害的技能。” “原来如此。”赛辛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死刑无视防御,而它的效果却是短暂的无敌是这样吗?相当强力的护身符啊。” 彼方再次点头:“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被触发过,所以,也不确定几率的大小。” “那另一个呢?就算是外来者通常也只有一个才对吧。” “这一个不是我的。”彼方不耐烦地转过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神赐作为外来者独有的天赋技能没人只被赋予一个,但其中有极少的种类可以进行转移,而保护彼方从背叛者剑下生还的黄泉斗篷,本来属于“七夜的铃兰”公会会长所有。 赛辛多少也了解过彼方在认识自己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只要问到有关过去公会的事情,彼方便缄口不言,几次之后便达成不再询问的默契。 “另一个是主动技能吧,演示给我看看。” “你很烦啊。”彼方用手臂推开快要黏到身上的壮汉,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在一声强化独有的声响后,石子发出月白色的光效,沿着彼方掷出的方向留下一条残光后,石子在粗糙的树干上留下一块坑洞后,便与剥下的树皮一同破碎开来。 “喂喂,”赛辛四处张望之后,拦下彼方:“虽然这里基本不会有人经过,但还是不要再扔了。” 在这个世界最高统治者修订的法律《最高遵从圣约》中,有着禁止使用弓弩飞镖等远距离武器的明文规定。虽然将长枪等兵器投掷使用是否违反最高法律还有待商榷,但也难保投掷石子不会被天命骑士团抓走。 正因为“《最高遵从圣约》上记载的事情绝对不能做,但没有规定的也绝非一定能做”这样的公知,整个艾莉希娅的犯罪率在过去的三千年中一直保持平稳的态势。 作为原本就生活在这个大陆中的赛辛来说,遵从圣约的意识更为强烈:“所以说还是小心点好。” “你管我...”越发起兴不听劝阻的彼方继续向前方的树丛投掷石砾,月白色的光晕被吸入树影后不断爆裂出擦炮的声响。虽然这样形容会令作为原著民的人类困惑,但彼方确实很喜欢这样的声音。或者说与其说喜欢,用怀念形容才更加准确。毕竟已经来到这边有十二个月,虽然已经忘掉现实世界那边的自己该处在哪一月,不过怎么说也度过一年了吧。是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带着火药臭味的爆竹声了。 艾莉希娅的烟火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而制造烟火的方式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利用火魔法附加雷魔法就可以制造出爆炸的效果。”彼方曾经听一名穿着好似弓道服的女生如此说过,就连使用投掷武器的方式,也是那名由那名女生传授。 “很奇怪吧,明明存在的投掷技能与弓箭技能却禁止使用,技能树中不存在的魔法却能够制造烟火。” 如此想来,彼方确实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那名女生了,不知道她还活着吗?有没有被天命骑士抓走? 毕竟是和队友克星组队过的女生.... “下次烟火大会是在两年后的教会祭典上,如果那时候还活着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我了。”临别前,那名女生对彼方微笑道:“要加油活下去呦。” ...... “喂喂,”被芬里尔手臂戳动两次肋骨后,彼方才回过神来。“在想什么呢?你刚才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可不常见啊。” “不要闹了。” “我是说真的,刚才那种表情在你脸上我是第一次看到。” 彼方推开面前一脸坏笑的芬里尔,起身朝树丛的方向走去。 “你不吃了吗?” “芬里尔,问你一个问题。” 手里拿着一把烤串的赛辛不解地皱起眉头: “哈?”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我一队参与了对琳克的作战,并且早就知道我有免死的能力......”彼方躲进树影里低下头,“.......却没有自己去接死刑.....而害死了大家....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本来就是几率免死嘛,送死的事情谁会去做啊。” “这样啊~~~结果还是只有我活了下来。” 彼方的身影在赛辛疑惑的目光中,消失在重叠的树丛灌木之中。 “只有我背叛了所有人。” 正文 天命的骑士 人界2814年 艾莉希娅大陆最东侧 黄昏之海 极少数没有昼夜交替的黄昏海岸如今已经到了红叶季,虽然外面的区域的四季大致相同,这个季节确实是最适合在这里观景的时日。 黄昏色的海岸线上,一只硕大的飞蛇从深海腾起,优美的身姿宛如出浴的少女一般甜美诱人,高处溅起的水花落回海面激荡出波光粼粼的景象,银色鳞片的赤红的落日照耀下发散出令人炫目的金色光斑。它张开银镜般的双翼,在空中旋转舒展开蜿蜒的身躯后,拍动双翼迅速地逃窜。 如果紧盯着它的身形不放的话,不需很久就会因为鳞片和银翼的反光而出现幻觉的吧。不过耀眼的炫光很快就被升起的月色覆盖,这是自黄昏之海这片地区被开辟以来,半年中第一次迎来日暮之时。 “这种景色可不常见啊。”全身覆盖银色铠甲的骑士站在飞龙的肩上自言自语着,疾驰的巨龙拍打着巨大的双翼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追赶。虽然这种情况下拂面而来的疾风令他很想要摘下厚重的头盔好好呼吸一番,但此时却不能够允许他如此懈怠。 反常的天气通常意味着危险怪物的出没。这句话反过来说才更加准确,危险的怪物会带着其独有的天象一同降临。黄昏之海作为新通行的地区虽然只有极少数的人来到这里居住,但眼前的银蛇如果令它逃窜到人员密集的场所,造成的伤亡将不可估量。 消灭眼前的这只怪物是作为天命骑士的最首要任务。 骑士的搭档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巨龙高高抬起头低吼一声,将足以融化最坚硬金属原石的超高温火球喷吐而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后,火焰化作一道流星,以难以估量的速度直线冲向飞蛇。然而拥有流线型身体的飞蛇拥有更高的敏捷,在身体抖动一下之后,便直角转换了方向朝暮色的海洋深处前行。拖着细长尾巴的火流星擦过飞蛇的鳞片,将远处高耸的山头炸开一个缺口,浓密的黑烟如火山般垂直升起。 “雷斯,让你的龙去灭一下山顶的火。” “真是会惹麻烦。”持片手剑与单盾的骑士单膝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同伴的头后,巨龙明白了他的指令,回身转向山顶的方位。 青蓝色的巨龙咧开下颚,四周的空气立刻变得水汽蒙蒙,就连龙背上的苏雪雷斯,镜面手铠上也附着了一层薄薄的银霜。雪球划过的空中不断有雪花落下,在山顶爆开的白色雪球四溅出大片的白沫,雪崩似的滑坡瞬间覆盖了连绵的半个山坡。 就算是这样也比山火要好,毕竟这可是副团长最喜欢的地方,如果告诉她海岸侧面的山被烧光的话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很难想象啊,毕竟是拥有“天弓”之称的副骑士长大人啊,虽然是个个头只到自己胸口的女生,生气起来也完全没有气势。 如果她在的话,对付飞蛇就一定简单多了吧。 被分配来剿灭怪物的三名天命骑士,雷娜是雷斯的妹妹,两人均为剑使且共用一只飞龙,自己手中的长枪虽然是拥有长度优势,但对于飞蛇与龙拉开的距离来说,还远远不够。 “小心海面。” 受到后方提醒的巨龙侧起身子,避开了从海面升起的巨大水柱,与此同时,本来平静的海面之上出现了密集的漩涡,巨大的涡流不断吞噬四周向下扩散,接着直冲天际的水柱从中爆裂而出,击穿了巨龙的左翼,暗红色的血液随着回落的水柱融进海面。 “可恶。” “你先回去吧,我们兄妹两人解决它。” 巨龙作为在人类出现之前就一直统治世界的上古物种拥有与人类一样的真实生命,因此虽然十分不甘心,但飞龙毕竟作为出生入死的伙伴,看着它痛苦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你给我等着。”骑士指向远处已经快要消失在暮色之中的银白色光点咒骂道。不过他的伙伴既没有继续前追,也没有要返程的意思,只是下降了高度,更加用力的拍动翅膀。 “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啊。”他盘腿坐下轻抚巨龙的头,“那就辛苦你了,再坚持一下。” 飞往海岸线的另一边,青色飞龙上的兄妹紧紧抓住飞龙的背脊躲避喷涌的水柱。面前的飞蛇左右逃窜,虽然以力量相权巨龙占据明显优势,但如果没有办法击中目标的话.......... “雷娜,如果相距二十米的话,你能够切下它的翅膀的吧?” “小意思。” “明白了。” 苏雪雷斯驾驭飞龙急速向上突跃,妹妹苏雪雷娜蹲下身子,将嵌有湖蓝色宝石的银色剑鞘紧紧握在腰间,右手轻轻搀扶着上下扇动的巨翼根部。只要能够接近飞蛇,一定弄够将它的两只翅膀全部斩下。 “它来了。”方才藏到海中的飞蛇倏地腾出水面,鳍状的尾巴拍打海面激起的银色浪花在深远的夜空中有如群星闪烁,幽静明灭的光斑在下一瞬间朝着巨龙的方向跃升,轰鸣的蓝色雷光携带巨浪的声响迅速靠近。 持单盾的苏雪雷斯跳下,右手攀住滑翔俯冲的龙翼,左手将盾牌斜置于胸前。火光四射的雷暴化作飞蛇的形状张开布满獠牙的双颚吞噬面前的骑士,巨龙侧动左翼将身子偏斜后,雷斯挥动左臂,使盾牌擦过雷蛇腹部,爆裂出烟火般的星火后,垂直跃上云层。 “就是现在。” 在雷斯的命令下,巨龙嘴中凝聚的寒气旋风般向下席卷,寒气顷刻间将整片海域包围。一条冰瀑从天空的高处倾泻而下,雪崩般将飞蛇埋没。 但是飞蛇拥有极高的冰冻抗性,锋利得到冰锥也无法击穿包裹身体的银色鳞片。 冰瀑中一个少女的身形突然显露而出,她将被雪覆盖的亮银色头盔收进快捷包裹,一头优雅的黑色秀发被长风撩起。 少女轻轻翻过身子,以绝佳的角度向下俯冲。空中飞舞的雪花使得视线茫茫一片,她轻轻闭上双眼,水汽在她的睫毛与眉头凝结。 十米... 八米.... 少女依靠修炼的追踪技能捕捉自己与飞蛇的距离,她的右手逐渐靠近佩剑。捕捉视野中两点绿色的荧光迅速汇聚,就在触碰的前一刻,少女睁开双眼,将剑以反手拔出,宛如明镜的剑身上映出少女透着红晕的半张侧脸。下一瞬间,一股流光盈满少女全身,一轮新月刺穿飞蛇的尾端。 “嘶...”飞蛇发出的尖锐哀嚎声传进少女耳中,飞蛇痛苦地左右飞窜甩动,被拖行在空中的少女双手紧握剑柄用力回拉。 少女的佩剑是拥有神眷力量的稀有神器,以自己过去的伙伴“白”身上最坚硬的鳞片制成。两年前它为了保护主人苏雪雷娜,全身被水柱击穿,在雷娜的痛哭声中死去。 “这次绝不会让你逃走。” 双手突然觉到一股温柔的风拂过,苏雪雷娜的身体轻轻被向上托起,长发好似被抚平般撘落回肩膀。她将左手移在右肩,附着了白霜的肩甲流过一股熟悉的体温。 “拜托了。” 剑身闪烁出青白色的浮光,那股轻柔的温度逐渐在插在蛇尾的剑刃聚集,猛烈的旋风将剑身紧紧包围,飓风化成羽翼在她背后展开,与此同时,剑刃融化在飓风之中。少女抽出剑刃,优美的弧光将飞蛇的鳞尾一分为二。 这便是“龙鳞白剑”回应共鸣所产生的回响技能“风翼”,失去剑刃,完全依靠风流进行攻击的气刃在少女骑士挥剑的瞬间分裂开无数流动的白刃轻易切开灾厄飞蛇尾端的银色鳞片,接着张开双翼在空中跃起,回转一周后单膝平稳落在飞蛇的脊背。 “嘶嘶~~~嘶~~” 飞蛇甩动身子意图挣脱,海面喷涌而起的滔天水柱在自己的鳞片上打出金色火花,但被飓风环绕的骑士高举风刃,横过剑身挥出的一刹那,遥远的岸边吹扫过一阵烈风,海面各处腾起的水柱被斩落般,在月光下闪动银色的浮光缓缓下落。 海面响起一阵暴雨的声响,激起的白沫被阵阵浪潮轻抚至银色的沙滩上。 “哈~~~”骑士呼喊着一路踏过飞蛇的背脊,依靠风流的加护能够轻易地在空中保持平衡,四散开来的风之刃在鳞背上划出美妙的弧线,如风铃般清脆灵动的声响伴随着蓝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在等级而言,骑士的伙伴“白”与面前的飞蛇相差无几,但被赋予神眷的力量化作武器后,即便是人界最坚硬的金属也能够轻易切开。 “区区A级首领————”少女走到飞蛇的七寸的位置,剑刃流动的飓风与背后的风翼倏然四散开来露出冰冷的剑刃,寒光映照在少女面无波澜的左半张脸上。像是宣言般高举过头顶,轻轻蹙动下修长的柳叶眉,双唇微动: “接下我的愤怒吧。” 挥剑的瞬间,飞蛇突然掉转过方向,失去平稳的骑士向后仰倒,手中的白剑偏离目标,在飞蛇的左翼切下两米长的刀口,晶莹的银屑从切口向上四溢。飞蛇哀鸣着摆动身体,急速盘旋两周后终于将骑士以尾扫的方式击落。滴着蓝色液体的残缺身体逃向海底。 “不要让它跑了。”龙背上的苏雪雷斯驾驭飞龙贴行海面急追,喷吐的寒冰气息顷刻将整个海面覆盖。飞龙拍动翅膀逐渐抬升高度,从高空坠下的少女侧动身体,娴熟的落在飞龙的背脊。 “谢谢你,北极。”少女蹲下身子,轻抚布满角质的后背,左手背擦去嘴角略有苦味的蓝色血液,飞龙在胸腔发出低频的声音作为回应,接着暴雪的喷流聚变为射线向上抬升,远处的布满红叶的高山顷刻间被青蓝色的射线拦腰斩断,接着雪崩的声音从山顶传来。射线划过的海面伸出触须向两侧蔓延,意图遁入海底的飞蛇将身体摆成直线,残缺的左翼挥溅出蓝色的血液,朝着海底穿梭,却迟钝地撞在了厚重的坚冰之上。 飞蛇进入眩晕状态的期间,那条剩余不多的HP条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降。 “快点。” 巨龙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朝冰层上的飞蛇俯冲,方才的寒冰射线耗去了大量的魔力,飞龙受伤在海岸待命的伊洛维恩也没有办法及时赶来。 只有靠自己了。 灾厄飞蛇在血量低于三成的时候会进入危险的狂暴状态,苏雪雷娜原本打算在削至五成时,使用白剑的解放技一举摧毁剩余血条。 剩余的血量很快就会使飞蛇从眩晕状态中苏醒,而现在已经没有远程进攻的方式了。如果依靠巨龙的力量与体重,能够使用巨龙的“粉碎击”踏碎飞蛇头颅的话,说不定能将其杀死。不然的话———— 雷斯与妹妹雷娜四目相对点了下头,接着清脆的声音从剑鞘发出。 巨龙北极听到拔剑的声音后,对着天空长鸣一声,张开破空的巨大双翼急速俯冲。 “准备好了...” 两名骑士半蹲下身子,哥哥雷斯搂住妹妹的腰肢,将左手的盾牌架至胸前。赤红色的披风在疾风中如旗帜般高高耸起,少女将背包里的头盔实体化重新穿戴上,飘舞的长发在闪光过后收束在头盔之中。与此同时,胸前的盾牌从中央向外扩散出蓝色的光芒,大约两秒后,形成了球形结界将巨龙完全包裹。 即便是人界最强的天命骑士与最古老的飞龙,受到这个速度的冲击也没有可能存活下来。 目标在视野中急剧扩大,濒危的血线也已然降至最后时刻。 “....庇护所————” 骑士高喊出技能的名称,球形的结界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光,拖拽着彗星的尾巴划过天宇,紧接着山崩般的冲击从海面传来。 海面被冻结的厚重冰层顷刻崩塌,冰层撞击扬起的巨浪扑面灌来,被反冲弹起的两名骑士在冰面翻滚了几秒钟后摔在布满冰锥的崎岖冰块上。 虽然有盔甲的保护,鲜血还是从头顶源源不断地流进眼睛,小臂断裂似的剧痛,而胸前后背因为有兄长的保护暂无大碍。依靠靴子的摩擦力抱着手臂艰难起身。 霎时间,黑夜的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炫目的雷光接连不断的在云层间霹雳作响,漆黑的云团在两名骑士的头顶高出凝聚。 “没有成功吗......” 苏雪雷斯咧着嘴角艰难地撑起左臂,缓缓移向满身鲜血的妹妹。 忽然,一声巨大的嘶吼声后,两名骑士被飞龙的脚掌粗暴地抓起朝高空飞去。红色的血液在飞龙的断尾处流往海面。 “粉碎击”命中前的刹那,飞蛇突然从眩晕状态中苏醒过来,甩尾切断北极的尾端后飞往浓密的云团之中。 “可恶。” 飞龙踉跄飞行一段距离后,狂暴化的飞蛇全身化作赤红色的闪电疯狂追击。被抓住后背的骑士挥剑抵挡,但只有短暂的雷光一瞬而过。狂暴的飞蛇拥有更高的速度,赤色的雷光不断轰击巨龙的后背发出哀鸣。 剧烈的爆炸声在海岸的骑士这边也能够清楚听到。 他扶着巨龙受伤的翅膀: “拜托了,再高一点。” 缓缓上升高度的同时,伊洛维恩将长枪握于右手,单膝跪地吟唱着: 【长夜之将明】 【嘶吼的雷光响彻天宇】 【栖于此枪的雷狮之魂啊,以凌驾万物之姿发出怒吼】 长枪发出耀眼的金色电光,闪电波动的声响环绕在铠甲之上,骑士头盔上的赤色侧羽因静电向上竖起。伊洛维恩缓缓站起,曲臂举枪于右肩,身体拉至满弓姿态: “北极,快闪开!” 听到海岸呼唤的北极侧翼朝金色骑士的方向飞行,苏雪雷斯强忍剧痛在北极的脚掌挣脱,跃起攀住飞龙的前臂登上脊背,架起护盾。 【解放,雷光的咆哮】 全身肌肉的力量在一瞬间掷出,雷枪以闪电的速度穿越浓厚的黑云飞向天宇,金色的闪电如雄狮的咆哮般在云层间长鸣。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将夜空撕开一道裂隙,拨开沉积的乌云,白光炽灼地从乌云围成的圆环中倾泻而出,整个海面被日光色的金晕笼罩。 无数的金色枪支从天宇的缺口处倾巢而出,暴雨般的金枪闪动雷光将海面覆盖,溅起的水汽似的整个天空朦胧一片。赤色的飞蛇贴行海面飞窜,然纵使拥有超高速的移动能力与敏捷属性,只要攻击没有死角,就无处可逃。 赤蛇的巨大双翼被轻松贯穿,顷刻之间全身便已残缺不全。最后挣扎着飞往高处的半身被倾轧的枪支从头摧毁,巨大的悲鸣被轰隆的雷声灌溉,破碎的躯体随着瞬间消失的HP条化作星光被重新闭合的夜空吸收。空气弥散的水雾之中,许久仍能够看到细微的电弧。 骑士抬起一侧的嘴角,击掌似的拍了下伙伴没有受伤的右侧巨翼,飞龙喜悦地长吼一声,朝着岸边缓缓飞去。 “亏得你舍得使用解放技。” 十分钟后回到岸边的苏雪雷斯在安顿好受伤的北极和妹妹之后,扶着肩膀说道。 “反正早晚都会用光的。”伊洛维恩将手中的长枪插在沙滩上,海水温柔的拂过多了几道裂隙的枪杆。“如果吝惜这个而失去重要之人的话,岂不是太不划算。” “托你的福,我们兄妹二人和北极也差点死在你的雷枪下了。” “不会的。”伊洛维恩伸了个懒腰之后,将双手背在脑后,“我可是非常有分寸的人。啊,好痛。” 扭过头去的伊洛维恩看到雷娜的右手臂缠裹着绷带吊在脖子后面,刚才被敲击的痛感应该来自还没摘下手铠的左手。紧接着脑门又被敲击一下。 “你刚才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请你把重要之人那种话收回去。” “诶诶,这么绝情的吗?” “不过呢~~~”雷娜转过身去,赠给伊洛维恩一个不常有的微笑:“还是谢谢你。” “嗯?哦...啊不客气,对了,北极怎么样了?它的伤比你们严重多了吧。” “它正在雪山那边修养,那边既没有野生怪物出没,气候也适宜。虽然尾巴已经断掉,身上还有多处烧伤。不过只要安心修养就能够恢复的。” 龙族在古老的繁衍中获得了相当强大的恢复能力,即便是断手断尾,只要不受到致命伤就能够复原。但也有人为了这样的血统去犯险猎杀巨龙,寻求相同的恢复力。 “不会有蛀虫去叨扰吧,毕竟是受伤的龙。” “应该不会,”苏雪雷娜摇摇头,“我想他们应该没有胆量去偷猎天命骑士的坐骑吧。” “那可不好说,我还是让我的龙也去那里修养一下吧,也好有个照应。“ “这样也好,”苏雪雷斯将快要贴到妹妹面前的伊洛维恩一手推开,“话说回来,你不打算给它起个名字吗,称呼起来实在费劲。” “啊啊,我也想过用我前未婚妻的名字命名的,不过又觉得太对不起她们,所以就作罢了。” 伊洛维恩的未婚妻在他三年前参选天命骑士期间被野外boss袭击,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两月之后顺利当选,准备乘骑飞龙回家之时。 “所以呢,”伊洛维恩仰起头,长长地望着夜空,“在教会派人下达任务之前,就在这里好好欣赏一下景色好了。” “是啊,”雷娜单手摘下头盔,朝远处眺望,“很稀有的景色啊。” “可真遗憾啊,最喜欢这里的副骑士长居然被派去面见主教。那家伙的脸我真是一次都不想要见到。“ “请注意你的说辞,天命骑士大人。” “本来就是嘛,”伊洛维恩露出嫌弃的表情扭过头去,“还有那四名祭司,他们自称天界人又带着面具的样子真是令人心中发毛。” “这种牢骚的话回去之后就不要讲了。” “我知道我知道,‘伊洛维恩若无其事地挥挥手,”这种话当然只会对小雷娜说啦,我知道你不会...“ 凌厉的剑光在他的脸前一闪而过,缓缓睁开眼睛时,苏雪雷娜反手握住的剑正抵在他的咽喉前方两毫米处。 “害......我.......的....?”他将抱在后脑的双臂缓缓分开投降状,脸上依旧是讨人厌的随意笑容:“没有想到受伤的小雷娜反手拔剑也这么熟练啊。” 剑身又向前逼近一毫。 “你应该知道水月吧?” “嗯?嗯嗯!”僵住的表情几乎不能察觉的上下震动了两次。 “如果下次再敢对我说出这种轻薄的话,你最好做好被同伴杀死的心理准备。” “我....我知道了。” 再次确认过伊洛维恩的表情后,雷娜将剑回转一周后,纳进左侧腰间的剑鞘。 青春期的女孩真是不坦率呢。伊洛维恩这样想着舒了一口气后,坐在前海岸的礁石之上,随身携带的酒壶早已空空如也。这个酒壶还是自己在天命骑士选拔的初赛中获取优胜时,自己的未婚妻送的。想来已经过去了三年,自己这样到处沾花惹草,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她呢? 看样子还是女骑士的质量比较有保证,副骑士长大人因为身份特殊没有办法经常一起执行任务,偶尔一起战斗的时候通常又会有大伤亡,所以留案待选。“双子剑姬”的姐妹两人自己经常没有办法分清姐姐和妹妹,况且姐妹通吃实在不是自己的性格。最佳的人选应该就是小雷娜了,虽然她有一个碍眼的哥哥,对自己说出的玩笑话有时又会做出刚才那样危险的举动,不过那贫瘠的胸部算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至于水月...... 伊洛维恩狠狠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能的,号称“最危险的骑士”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接连杀死过三名天命骑士,可以想象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穿着盛大的礼服,施以骑士礼向她求婚,然后在她微笑的表情中被开肠破肚的景象...... 绝对不行,毕竟是连笑容都极具危险的女人。 果然还是自己的未婚妻更温柔一些啊。他这么想着将金色的酒瓶没入夜色的海水,高举过头顶灌进嘴里。 “呸,好咸。” “那家伙在做什么?”苏雪雷娜跟在哥哥身后,伊洛维恩掐住自己的脖子猛烈咳嗽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令人不解。 “谁知道,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海吧。” “喂,这水为什么是咸的。我的酒壶,酒壶哪里去了?” 不久之后,三名骑士收到了祭司利用崇高之力传来的休假准许,为期三天。 “啊,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探望了。”坐在海礁上的骑士从面前划出菜单,快捷解除所有盔甲。一阵令远处少女回避过的光晕之后,伊洛维恩赤着双脚泡进海里,蓝色的衣摆浸入水中而紧贴皮肤,赤色的短发在海风吹拂下如草般轻摇。 “看起来还是不穿戴铠甲比较适合他。”倚在树后的雷娜轻点着脚尖,望着伊洛维恩的背影。 “难道说动心了?” “怎么可能。”雷娜闭上眼,轻拍了下哥哥的肩膀:“我去那边换衣服去了。” “注意安全。” 虽说在使用快捷包裹时换装会有耀眼的金色光效包绕,但对于女性而言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在异性面前若无其事地进行操作。在见到不远处的树林闪出一团星光之后,苏雪雷斯回过身去解除身上厚重的盔甲。 天命骑士拥有最高的法律执行权,又凭借极高的实力在平民之中享有盛誉,这样轻易出现在街头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围观。因此只有在不执行任务,或在私人领地期间,骑士才被允许解除身上这身象征荣誉的专属盔甲。 应该说相比于骑士本体,身上这身华丽的铠甲更具有辨识力。 “毕竟见过骑士正脸的人根本屈指可数。”回到哥哥身边的雷娜换上了一身优雅的青色短裙,略微不合身的灰色外衣长袖系在胸前。发型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侧盘起的麻花辫垂落在乌黑的散发之中,柔美的腿部曲线毫不吝啬的裸露在温柔的月色之中,美中不足的是抱着圆边草帽的另一侧,被绷带缠裹吊在玉颈后的右臂。 “突然穿成这样感觉有些不习惯了。”少女难为情地向下捋着左鬓间仅有食指粗细的麻花辫。 “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脱盔甲下来了。”苏雪雷斯换做沙滩装,右手抱着冲浪板如是说道。 骑士的休假近乎是半年才有一次的盛大庆典,除去可以安心睡觉的时间,近乎半数以上的日子都有盔甲陪伴,这使得仅有一栏的快捷包裹中,基本不存在日常装束。 “不执行任务时不得穿戴盔甲,不得暴露身份,也不得使用飞龙。”从海礁走来的伊洛维恩拉伸着左臂朝兄妹两人走来,嘴里碎碎念:“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规矩啊,我可是想乘骑飞龙返乡风光一番的。” “等到你死掉的那一天吧。”苏雪雷斯扛起冲浪板朝海边走去,“会连同你的武器和铠甲一同回乡安葬的,你可以多多期盼这天早日到来。” “在被召往神殿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海岸的对面,赤色的枫叶如烈火灼目,月亮在悄然间融入逐渐褪色的深夜。黄昏之中,赤红色的太阳从海岸线缓缓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面熊熊燃烧着。一条分明的赤色轮廓暧昧地横在海岸与天空交界之处。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看到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第二只太阳。 “符合资格的天命骑士会被赋予神的力量,你也听说了吧?”苏雪雷斯回过头,望着已经被染上夕阳颜色的沙滩,伊洛维恩正靠着妹妹的肩膀,抬头远眺这幅绝美的橙色景致。 “是啊,只有成为神明才是骑士的最终天命吧。” 正文 黑夜中的身影 “嘿————呀。” 赛辛挥舞重剑下劈结束掉石人傀儡的性命后,一天狩猎的工作终于圆满完成。他将已有崩口的金属重剑背在身后,掐腰望着为时尚早的天色自言自语: “唔,比昨天又快了不少嘛。” “合作愉快。”身为队长的蓝发青年与赛辛击掌后,爽朗地拿出一小袋索拉给他。“这个算是谢礼,多亏你的帮忙,居然省下这么多的时间。” “这个就不用了。”赛辛挥手回绝掉额外的报酬。他现在正在做与彼方相同的事情,充当狩猎队的打手或者保镖赚取生活必须的金币,也就是索拉。看着队长困惑的表情,赛辛挠了挠银灰色向后撅起的背头: “向你打听一个事情,最近有没有看到,或者听说那个‘队友克星’的去向?” 以彼方偏女性化的外貌加上一头及腰散发来说,描述他的性别的确是个令赛辛头疼的事情。与其这样琐碎地描述特征,倒不如那个响亮的名号更具辨识力。 “哦?有段时间没见到他的行踪了。”狩猎队的队长也不解的挠了挠头,“你该不会想和那家伙组队的吧,会被害死的。” “不会的,不会的。”赛辛若无其事地摆手:“他的价格我可聘用不起。” 虽然背着“队友克星”这样的恶名,但聘用彼方所需要的价格远超过赛辛这样的肌肉硬汉。而且随着名号的扩展,他的身价反倒愈加高涨,想要聘用他的人更加络绎不绝。应该说有十分之一的人是看上他非比寻常的战斗技巧,三分之一的人好奇称号的由来,剩下的人近乎都是为了想要近距离领教一下传说中堪比妙龄少女的外貌。 应该说这也是赛辛担心的理由,因为那天在野外烧烤,彼方说出奇怪的话后,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嗯?”队长拍拍赛辛的肩膀:“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这样返程的时候也安全一些。” “不用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解散队伍后,赛辛卸下重剑,在附近的树桩上坐下拿出磨砂石修整剑刃上的豁口,等待下一个雇主。 细究来说,赛辛所做的佣兵较彼方还是有些不同。与赛辛组队的,多是修习采集技能,意图在怪物身上获取材料的商人,因需携带必要的采集工具,战斗的工作便大部分落在打手头上。而彼方所做的是针对精英乃至首领怪物的讨伐,击杀这类怪物不需要携带工具便可获得全部物品,因此雇佣的通常是精于作战的前线人员。 “果然还有很大差距啊。”赛辛苦恼地抓挠额头。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停止练级。”火星随着一次次擦拭崩溅在青绿色的草皮上,像这样修补的工作他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完成。赛辛拾起重剑,起身走向对他发出组队请求的新雇主。 虽然在野外狩猎随时都有被怪物杀死的可能,但也不代表着只要缩在安全区就能获得绝对的安全,如果依照大多数人的赚钱方式,首先填饱肚子的问题就难以解决。并且依照规律,平均等级越低的人员聚集区越有遭受野外boss袭击的可能性,而概率会随着等级差的增大而剧增。这种规律被称作“末尾淘汰制”,也就是作为商人同样必须不断提升自己等级的原因。 而赛辛的等级在商人中确实排的上号。 “毕竟也是在死神的手中爬出来几回的人了。”面对雇主的质疑,赛辛秀出粗壮手臂指向自己,翻开袖口暴露出密布的疤痕,以及胸部十分可靠的肌肉块,“怎么说我也是在A级首领怪的武器下生存下来,虽然没有值得炫耀的战果,但是能做到的人也不多吧。” 对相当一部分等级区间的人来说,C级boss便需要二十人组成的队伍攻略,B级就能够轻易屠杀野区内落单人群,而伴随灾厄天象诞生的A级以上灾难级首领,能够逃生已是万幸。 “看样子你应该见过天命骑士的吧?” “天命骑士没见到,不过飞龙倒是见过两只。” 接下来一直到夜晚降临,他的雇主都在喋喋不休地询问天命骑士的事宜,即便狩猎速度因此耽搁也全然不顾的样子。 赛辛停下重剑发出不满的声音:“喂,你这样会让我分心的。” 雇主摆出毫不在意的表情说:“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办法按时完成也不要紧,价钱我会照付。” “我说,”赛辛单臂倚靠在足有两名壮汉胸围的树干上,嘴中咀嚼着从地上揪来的带有薄荷香味的草枝:“问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想做骑士吧?” “不会不会,骑士那么危险的职业我才不做,我可是商人。”他摸着下巴停顿了一下:“不过听说骑士的殿堂里有很多宝物,闪闪发光的盔甲,坚不可摧的盾,还有能够修正过去的剑。” 赛辛捏住雇主的肩膀:“你如果打强盗的主意的话,恕我必须要向骑士检举,不然我也会坐牢。” “那倒不至于。我是想说,你有没有成为骑士的意向?”他伸出手轻捶下赛辛坚石般的大臂,“很不错嘛。再过两个月天命骑士的选拔大会就要开始了,我可以资助你期间的一切花销。如果真的当选的话,我还会高价收购所有配于你的装备。”接着,他用手指摆出了三的样式,虽然不知道是指多少,不过猜得出是难以想象的数字。 “很遗憾,”赛辛挥手拒绝了他的邀请:“我并没有当选骑士的实力,也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因为我也是个商人。” “是吗...”雇主的脸上露出明显失望的神色,“真是太遗憾了。” “那么,”赛辛扛起满身伤痕的重剑离开,“今天的委托就到此结束了,需要合作以后可以再来找我。” 身后传来雇主的呼喊声: “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就来找我啊。” ...... “该死。” 走在返程的路上,已经接近无人的安全区时,赛辛才想起重要的事情狠捶自己的大腿。 ————忘记向刚才呢个人打听彼方的消息了。 听那个商人所说的话,应该有不少的门路,如果向他打探一下的话......说不定能知道彼方的行踪 赛辛久违地做起佣兵另一目的便是打听彼方的下落,虽然以彼方拥有的资金远不至于饿死街头,但有没有旅馆愿意接纳不祥的他,却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应该......不会死掉吧。” 他这么自言自语着准备用钥匙打开旅店的木门时,才发现彼方面无表情地倚在一旁的树上,头顶一只黑猫惬意地抓弄着他的长发。赛辛刚要走近,便听到彼方的话: “如果要下注的话最好多一点,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是说什么?”回到店里的隔间中,赛辛一边敲打红灼的铁块,一边如是问道。 “组队,最后一次。” “你这家伙真的就打算以后一直独行吗?”灼热的隔间里,赛辛赤裸的上身在飞溅的火星光亮中汗如雨下。这里是赛辛修习铁匠技能的窖场,约有两间客房大小的空间内,仅熔炼用的火炉就占去一半。精灵般灵动的火星每被铁锤敲打一下,彼方便扇动手掌躲避。 “你这里太热了。”放下水杯准备离开时,彼方接到赛辛丢给他的一块蓝色晶体,约有拇指关节大小。 “这个是降温水晶,”停下手中的工作,赛辛扯下肩上的毛巾,从额头向下抹掉汗水。“别看只有这么小,降温效果相当惊人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彼方的脸上写满不信任,在指尖左顾右瞧之后,水晶突然爆裂开来。整个房间即刻闪过绚丽的白光,一层薄薄的银霜覆盖在彼方的手心,然后很快蒸发。 彼方揉搓着被酸气填满的鼻尖,接在深呼吸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效果不错吧。”看着彼方不断揉搓手臂的样子,赛辛露出相当愉悦的表情,“我之前可是铁匠,修理装备这种事情当然就要亲自上阵了。” 彼方不可思议地张望四周,明明用石砖砌成的屋子里锤炼的声音不绝于耳,却依稀会有房间内正在下雪的错觉。 赛辛自信地抱起双臂:“怎么样?我这里的温度可是刚刚好。” 听到暗示,彼方很不情愿地将椅子朝火炉的方向挪动几公分的距离,然后趴在圆桌上托起腮帮:“我说,明早我会开始最后一次组队,如果你还要和那群家伙赌博的话,我建议你压上所有财产。” 铁砧的声音突然中断,赛辛扛起那柄已经修复完毕的重剑,新制的剑刃上焕发出尚未冷却的红光。在划出窗口关闭熔炉前,赛辛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手指: “对了,你的武器和装备需要我帮你修理吗?” “不用了。”彼方用另一只手扯起外衣的领口示意。 “也对,你根本不穿护具。” 其实严格来说,彼方现在身上穿着的,正是被划分为布甲一类的战斗护具。因为从外形来看与日常衣物没有太多差别,而能够提供的防御力与保护效果也十分有限,近乎不会有人在战斗中使用。 “那武器呢,你那把短剑很久没修了吧?” “也不需要。” “果然是神器啊....修理也不需要。” “只要插在剑鞘里就会缓慢修复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啊。”赛辛有些不耐烦地将手臂抱在胸前叹了口气,“真让人羡慕啊~~”他故意拖着长腔将手臂搭在彼方肩上:“神器等级的武器居然持有两把,天命骑士团的配置也不过如此吧。” “不,”彼方拨开肩上的手臂,然后回过头去:“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这家伙啊,还是......”说到一半,赛辛突然中断了自己的话,留下彼方不解的神情: “什么?” “啊?啊,我是说赌博。” 玩笑归玩笑,对于拿捏轻重这一点上,赛辛相当有分寸,因为约定过不询问之前的事情,如果彼方不愿谈起,那么多半也与过去团灭的公会有关吧。 彼方唯一加入过,如今只剩他自己的单人公会————七夜铃兰。 “什么啊?我说明天最后一次组队狩猎,下注的话最好多一点。” “那你是想让我压他们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啊?”赛辛故意露出揶揄的表情却遭到彼方的白眼: “谁管你?”彼方扭过头,转身朝着客房的方向挥手离开,“我先休息了,明早见。” 次日,夜色刚刚放晴,幻境森林的传送水晶前便围满了人,不时地便会有传送的光效在人群中散开。 今天是根据情报,B等级精英怪“幽蓝蝴蝶”刷新的时日,早已率先准备的彼方,已经跟着他的雇主,先行一步地埋伏在被杂草包裹的巨石之中。 “那些赌博下注的声音真是讨厌。”脸型瘦削的剑士浑身上下写满厌烦在巨石上翻来覆去。 他们比多数队伍更早来到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彼方和他的雇主们都对拿别人做赌的行为感到厌恶。 “听起来真是令人火大。”剑士蹲伏着挪动到彼方的身边,盯着他散落到地面的长发:“你说是吧。” 彼方将黑色遮住半脸的面罩向上拉伸,没有给予理会。 “今天就活着回去看看他们惊掉下巴的样子。”剑使翻过身去,枕着手臂悠闲地望着天空。 以野外的景色而言,艾莉希娅大陆上的每一处都真实得令人窒息,应该说比现实更加令人感动。清浅的紫色云雾,缭绕在日光尚未完全升起的丛林之中。顺着视线朝下看去,相距十余公尺的裸露地岩上,一股清泉潺潺流过,连接着不远处森林的木桥两侧,几颗外形好似杉木的树种将彼方一行人巧妙包围。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时,从这个方向恰好可以窥视到木桥后方的动态。 “还没有人来呢。”趴在一旁手持放大水晶的光头不耐烦地问道:“该不会是你的情报出了问题吧。” “绝对没有可能。”剑士接过水晶眺望木桥后的广袤区域,“我的情报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如果他们也埋伏在附近的话我们可就没钱赚了,所以我们的位置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的。” 彼方的队伍隐蔽在距地面十余公尺的巨石后面,四周有浓密的植被覆盖,下方的人完全没有办法察觉到他们的动态。虽然精英怪远没有领主的危险系数高,但是因为出没的规律性,通常会有更多的队伍蹲点守候。 “等到蝴蝶刷新时,我们就从这里跳下。”瘦削的剑士交还放大水晶,右手摆成手刀的姿势在队员身上环顾:“趁其他队伍赶来前切断木桥。”停顿片刻之后,他将头伸向彼方的一边:“你的短剑很锋利吧?到时候就由你把桥拆毁,这样我们就能独占资源了。” “我不建议。”彼方面无表情地反驳。 “为什么?那可是产出珍贵染料的怪物。”见彼方与其他队员没有反应,剑士很不情愿地摆手:“算了算了,就按你说的做。不过从这里跳下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做好受伤准备。” “那是当然的。”虽然幽兰蝴蝶的攻击以幻术为主,为此不需要穿戴厚重的护甲,但从这样的高度跳下不可能没有损伤。不过作为抢先一步的代价,这是值得的。 考虑到彼方的作战经验,以及诡异的传闻。还是听从彼方的建议,活着回去比较重要,毕竟———— “喂,瘦子。”一旁的古铜色的光头头也不回地叫住剑士。包括彼方在内,他们是临时组成的五人狩猎队,除了等级高于区域平均外,之前并无交集。 “你也下注了吧?在来之前。” “当然了,那可是诱人的赔率。”依靠这一点,就算没有拿到染料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亏损。想到这里,剑士兴奋地坐起来。 “你买的什么?” “肯定买自己活着回去的啊,还用问吗,谁会买自己去死啊?” “说的也是。” 半小时后,略有昏暗的视线终于明亮起来,冰透的微风吹过脸颊感到一丝料峭,手持水晶的光头队长终于看到了附近少其他数狩猎队的身影,他用手揉搓着自己光秃的头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着急什么,这才刚开始,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要等到晚上。” “该不会让人给骗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跟熟人买的。” 运用“搜敌”技能可以提前预知精英怪都的出没时间,因此拥有这项稀有技能的人,通常会当做情报用来贩卖。但即使修炼到最高等级,“搜敌”也只能精确到“天”而已。 “所以说耐心等待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剑士却耐不下心地不断叨扰倚在树干旁的彼方。因为相比于纠结情报的真实性,面前这位小哥的传闻才更令人好奇。 他爬到彼方身前: “小兄弟,你的那把剑借我看下吧?” 没有得到理会,于是他换做了更诚恳的语气摇着彼方的左臂: “拜托了,让我看一下吧,之后的战斗安排我们肯定都听你的。” 不胜其烦彼方解下系在左腰的剑鞘,缓缓睁开眼睛露出困倦的神色。在昨天之前的半月时间内,彼方近乎没有离开过野区,昨夜唯一睡的安心觉反而使自己愈发乏累起来。如果能用短剑把这讨厌的恼人虫赶走,又或者真的可以让他们听从指挥,这件事情也未尝不可。 “小心一点。” “好嘞。”双手接过黑色短剑的剑士兴高采烈地从石头滚落下去,接着听到叫喊的声音:“啊,我的手破了。” 攥着手指从巨石下方的树枝爬上来时,剑士长舒一口气,将短剑还给彼方: “吓死我了。” 巨石下方紧贴着一侧被茂密树枝织起来的树网,如果方才没有树拦住的话,虽然掉下去远不至于摔死,但狩猎计划很有可能因此受挫。 另外两名好梦被吵醒的队员发出不满的抱怨:“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的位置都暴露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他这么说着双手合十作抱歉状后,摸出口袋中的绷带包缠手指。仅仅不足一公分的伤口不需要包扎也能够很快恢复,不过因为和特殊的传言组队,不论多小的瑕疵都不容忽视: “我才轻轻一碰,手指居然就被划开了。“ 彼方从心里赏了他一记白眼之后,将短剑收回剑鞘。 “那另一把呢?”拇指包裹得如蝉蛹般的剑士再次发出请求:“听说你还有另一把神器对吧?” 听到这句话的另外三名队员同时染上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瞬间打起了精神,睁大着双眼爬向彼方: “还....还有一把?” “真的假的?” “骗人的吧?” 突然被四个男人以恶狼般姿态接近的彼方攒动着纤细的双腿向后挪动下身子,然后无言地点了点头。 “给我们看看吧。” “不要。”彼方低沉着声音撇过视线。 事实上早已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包括芬里尔在内,彼方不仅没有任何一次回应过他们的好奇心,就连自己也从来没有使用过。 “等到狩猎结束后,向我们展示一下吧。”满面油光的麻子脸大叔站起身子如是道。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啊,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记得被自己害死的第一个人,那个女孩........既然不论怎样没有办法隐藏起来的话,自揭伤疤也没有问题的吧,就像那个恶犬般甩不掉的称号一样,已经完全麻木了。 也罢,彼方凝视远处冒着流光的水泉许久,才稍稍仰起头,双手交叠扶住蜷折起的右腿膝盖,用近乎被蝉鸣覆盖的声音说: “如果都活着回来的话......” “怎么样?” 彼方闭上双眼:“......考虑一下。” 森林的外围,狩猎队伍已经尽数离开,剩下围观的人,包括赛辛在内的赌徒,正盘腿围坐在平坦的草坪整理赌资。因为在《最高遵从圣约》中没有关于此项的条例,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开盘,最多也只会被视作不务正业而受人鄙夷。不过,相比于在野外冒险获取资金,躺在家里来钱的方式实在过于惬意。 紫雾缭绕的森林中,不时有落单的鹿儿朝这边探头。从狩猎集结至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小时,红叶季的太阳早早地遁入山间,仅剩一抹赤樱相接的地平线,在渐渐升起的月色中悄然沉没。 “该不会怪物还没有刷新出来吧?” 手握酒瓶的大叔扯着褴褛的短袖衬衣,在漫长的等待中,早已不耐烦的字样在他面额凸显出来。 “你们谁进去看一下?” 围坐在一起的约有二十人,除去作为警戒怪物入侵的两名护卫岿然不动外,剩余的赌徒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终于耐不住寂寞地发起牢骚: “谁会去那里啊,那个克星可是在里面,去了绝对回不来的。” “那你们就老实在这等着。” “还是我去吧。”人群外走来一名背持灰色重剑的壮汉,短碎的灰色背头配上背心下的宽厚的肌肉线条,足以把小孩子吓哭的危险脸庞正配得上彼方起给他的外号。 “芬里尔,那就有劳了。” 谢绝递来的酒瓶,刚走出安全区两步的距离,就听到身后呼喊的声音。 “烟雾散了,应该就快知道结果了。” “太好了,早就等不及了。” 等待超过半天的赌徒之间终于传来了安心的谈话声,这是只有在队友杀手的赌局中,才会出现的反常现象。 赛辛矗立在原地,二十分钟后看到一个身影在黑夜的笼罩下缓慢进入视线。 再简单不过的辨识特征————黑衣,长发,返程时只有自己一人。 “他回来了,只有一人,我们又赢了。”赛辛的身后爆发出激动无比的呼声。 “太好了,又能饱餐一顿。” “这样一直下去,我就能进入贵族的名单了。” “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啊。 ...骗人的吧...... 芬里尔嘴唇颤抖着,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场景。 约有五分钟后,彼方来到赛辛身前,披散的头发完全将脸遮挡住,夜色下,憔悴不堪的身影微驼着背,以刚到芬里尔胸口的高度,眼神颓丧地问他: “你压了多少?” “我....哪边都没....” “是吗.....那太可惜了.....” 正文 黑衣的杀人凶手 “等等...等一下...” 赛辛满脸惶恐地抓住准备离去的彼方,这是他第一次在狩猎现场见到彼方独自归来: “骗人的吧?”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后,赛辛绕回彼方的面前:“你没有骗我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彼方缓缓抬起头,酒红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面前:“所以你到底压了多少?” “这不是那个问题。” 过去的彼方每次跟别人组队,赛辛都会待在酒馆静候彼方的消息。虽然这种事情自己应该和彼方一样早已少见多怪,没想到亲眼所见的情形如此令人毛骨悚然————二十次左右的组队狩猎中,队友没有一次活着回来。 “这也太....”一时语塞的赛辛抓住彼方的肩膀猛烈摇晃,“真的都没有回来吗?他们可是比怪物平均高出二十级啊。” 这次的狩猎,从规模上来说,B级的精英怪应该没有可能杀死高出二十级的五人狩猎队。以彼方过去接手的狩猎相比,危险程度根本不足为提。赛辛明确的知道这一点,但是眼前彼方无神的样子,令他深刻地怀疑起来。 该不会眼前的这副皮囊中,隐藏了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一瞬间,赛辛只想到了这种事情————他利用“队友克星”的名号,借助怪物之手猎杀与自己组队的同伴。那身感觉略有刻意成的女性长发,在黑夜之中就会化作沾满鲜血的利刃,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彼方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事情。”赛辛暗自摇了摇头,怀疑伙伴这种行径怎么说也太卑劣了。虽然刚才的那种猜测绝不是自己一人所有,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的话,天命骑士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来的时候,”彼方转动身子,微微抬起手臂指向身后那片已经被夜色笼罩的广袤林区,“大概就在横亘的溪流那里.....” 赛辛沿着手指的方向延伸视线,那个地方用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这里。在此之前并没有看到异常的天象,也就不会出现被随机首领袭击的事件,就算真的遭遇B级首领,逃命的话也不应该全灭。 “那里...?” “走到那里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疯似的袭击周围的人。” “所有人吗?” 彼方声音颤抖着点点头,“所有。” “发狂的原因呢?” “不知道。” “那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彼方的眼角夹携着眼泪别过视线,明明紧握着拳头,却只能发出哽咽似的轻浅声音: “......我不知道...” 彼方推开了芬里尔朝无人区的方向逃窜。 已经入夜很久,守在旅店内的芬里尔几次从瞌睡中苏醒。 通常来说,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的话,彼方很有可能会像之前那样再莫名失踪几天,等到心情恢复之后,便会开启新一轮的狩猎。而这次的情况,实在有些特殊。 那家伙说过,这是最后一次组队狩猎。所以,之后彼方想要做什么,赛辛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到。只能一边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摇晃空酒杯发出规律的磨碾声来谴散睡意。虽说自己的旅店向来不会有什么客人到访,但毕竟彻夜通晓也算是公所周知的行业素养。这个时候如果彼方在的话,拥有夜猫子属性的他应该能陪自己聊天解乏吧。 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沉吟再三后,赛辛将酒精早已蒸发殆尽的酒杯摆回原处,从衣架取下一件适于夜行的黑色大衣,抖去灰尘后关闭旅店的大门,“停业休息”的字样在门牌切换出来后,赛辛熟练地披上外衣,在一轮月色中向不远处的街道跑去。 这个时间的正常人大抵正在做着好梦,不过身为穿梭在各个区域的臭虫,情报贩子们可不会轻易入眠,毕竟越是优质的情报,越有可能在暮色中悄无声息地降临。赛辛今天要找的,正是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奇人轶事”,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必要辛苦躲在角落吃灰的夜行外衣来隐藏自己的信息。 且不说打探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令人厌恶的行径,如果不加以隐藏的话,说不定连自己的信息都会被如狼似虎的情报贩子们窃取售卖。 在一条繁华街道后的陋巷,仰在废弃纸箱上赏月的情报商贩嗅到了商机,鲤鱼打挺似的从凉地板上跃起之后,径直地走向身着黑色大衣的壮汉。 虽说利用夜行衣隐藏个人信息后,自己就没有办法窃取那人的基本信息。不过也意味着穿着如此的人八成会来收买消息,一来一回自己稳赚不赔。况且名字和外貌这种基本信息就算被自己获知估计也毫无价值可言,而身高体重三维等数据,依靠目测就能知道大概。 “这位客人穿着很奇怪呢?”穿着略有破烂的情报商人像野猫一样地在赛辛身边打转:“夜行衣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吧,因为已经是相当低级的款式了。” 赛辛没有回应,只从外衣的口袋内,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自己需要的信息。 “诶?”比起纸条,商人先用纤细的双手揪住赛辛攥着纸条的右手不放,“手心布满比我小指还厚地老茧耶,看样子应该是名巨剑使吧。说不定还是名铁匠。” 为了证明自己提供消息的可信度,专业的情报商人通常会在提供情报的同时,挖取一些客户的基本信息,这在情报界近乎属于公认的潜规则。不过对于他的猜测,自己就没有说是与否的必要了。 赛辛摊开掌心,一只被卷起的纸条在巨大的手掌中微微站立,情报商抓起纸条悠闲地依着砖墙阅读起来。 情报商人的主职通常为盗贼,在艾莉希娅之神的分支里,属于刺客的近亲。因此就算没有任何照明,依靠职业带来的夜视力补偿也能够毫无障碍地获取纸条上的信息。 “唔~~~”盗贼突然露出苦恼的沉吟声:“你的这个需求让我有些为难哦。” 见到赛辛不予回应的样子,他抱起手臂点着脚尖,自顾自地补充道: “原因嘛,很复杂。总之出于个人原因,我不是很想做这笔生意哦。” “这样总够了吧。”赛辛从快捷包裹中取出一块粉色水晶放在他的头顶:“你应该用得上。” “这是什么?”盗贼伸出双手从浅黄色的头顶摸索,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哈~~这个东西也太小了吧?” “放大水晶的价格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用这个交换足够了。” 作为业界偷窥的常用工具,放大水晶拥有不菲的价格,黄头发的盗贼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那么....我考虑一下.”盗贼用手指俏皮地在空中画了两个圆圈,一本手掌大的资料集掉落在他手上。“嗯~~~”他的视线纠结地在两手持有物品之间徘徊不定,口中喃喃道:“该怎么办呢?” “两个怎么样?” “唔~~我不管了。”下狠心般的跺脚之后,盗贼上前取走了另一块水晶,将册子交给赛辛:“这可是独家的,不要泄露别人啊!” 回到旅馆后,赛辛绕着被废墟围城的院子巡视了一周,除了几只还在猎食的野猫朝他撇去红色的视线外,彼方并没有如他期待般的出现在这里。 他所用水晶交换的,是记载彼方过去所有的册子。虽然一直没有问过彼方,但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过去,真的十分可疑。相处的半年间,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同伴,说不定会有一天因此决裂————这样的想法在昨天见到彼方绝望的神色后,变得尤为强烈和担心起来。 所以就算违背诺言也好,自己一定要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赛辛绝对不会相信,在彼方离开环境森立后,从赌徒口中说出的话: “早就给你说过了,那个人是杀人犯,他过去亲手杀死了自己公会的所有人。” “可是还是有傻子愿意和他组队。” “结果就是,不止和他组队的人,这次是整个狩猎区的人都没有回来。” 事情一定不是这样,这种没有办法令人相信的事情,自己就来亲自确认好了。 酌上一杯热酒,赛辛在带有温润酒精气味的烛光灯下,翻开了棕色皮纸册上最新的一页。 【人界2814年,红叶季,于幻境森林狩猎,各队总计二十五人死亡,仅一人归还。】 “果然连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有记录吗?”赛辛自言自语着从后向前翻动,后面的空页中并未记载彼方的去向,看样子连盗贼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总归记载不可能面面俱到,毕竟情报贩子也不是只为一人服务。后面的内容宽泛地记载了他每日的狩猎路线,队伍人数,以及每次狩猎行动的末尾,都会添有的相同一句话: 【仅一人归还。】 这种诡异事件在排列成行被记载下来愈发变得不可信。赛辛一边摇晃已经溅出的酒杯,右手的手指顺着文字向下确认。 薄薄的手册几页之后就已过半,赛辛不时地向门口望去,只有一枝干枯的树枝被风吹过后,惬意地躺在墙底的建筑废料上,墙后传来野猫的困倦叫声。 说不定连情报商人都是将人云亦云的茶余饭后记录下用来售卖,因为在册子上,熙熙攘攘的近二十排狩猎信息中,都没有关于队友死亡原因的记载。记得彼方对自己提起过一两次的事情经过,都远比自己用水晶换来的信息来的更可靠。若非没有办法找到彼方,自己一定要亲自向他确认一下。 “被骗了啊。”赛辛一口闷下酒杯中已如室外轻微萧瑟的红酒,准备将其扔进隔间冶炼用的火炉时,发现册子的第一页,记载了一段关于彼方所在公会“七夜的铃兰”被害事件。 虽然从来没有说明详情,但彼方告诉过自己所在的公会名称。那个如今只有一名成员的公会叫做“七夜的铃兰”。 【2813年,听雨季,小型公会在遭遇团灭的当晚,副本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彼方与雇佣杀人犯接头,次日七夜铃兰会长高空坠落身亡,雇佣杀手“辛迪”被天命骑士逮捕处决。】 ****** “我回来啦!”刚刚贩售完情报的盗贼满心欢愉地推开房间的门。 “今天不用卖情报了吗?”倚着墙睡觉被吵醒的少年揉着朦胧的睡眼朝盗贼的方向看去。 “我给你讲,我今天赚大了,所以提前歇业、”他兴奋地掏出口袋中的两块水晶丢给少年看,不过只砸到了尚未睡醒的脑袋。 “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跟盗贼说话的,正是刚刚被售卖掉情报的彼方,因为狩猎作战中需要大量的情报,在很早的时候两人就因频繁地互通情报而相互认识。这次住在他的家里,只是因为过于劳累。 不对,应该还算不上家。有如鼠窝般杂乱堆放的家具横倒一片,岛礁似的垃圾堆中,连一张床也没有。 “喂,你刚才不会动我的地面了吧?”察觉到自己岛礁沉没的小盗贼发出惊呼的声音。 “当然了,不然我要睡哪里?不过是堆垃圾而已,帮你清扫掉了。” “太过分了,竟然说它们是垃圾。”黄发的盗贼走上前去用双手掐住彼方的两个脸颊向外拉扯:“你以为我提供给你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啊,快点给我的垃圾们道歉。” “你不是自己也承认了。” “都怪你把我带跑偏。” “那我还是持保留意见好了。” “哼,”盗贼撅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彼方的对面:“看来我选择把你的情报卖出去是正确的选择,报仇了。” “随你的便。” “是真的,我真的卖给别人了哦,没有骗你。” “我说了随你便。”彼方的话就好像屋外的夜色般凝重,虽然没有窗户无法看到此时外面的景致,不过只要在劣质的墙砖上,用铁锤轻轻一敲,露华正浓的月光便会顷刻涌进整片房屋。 从建造上来说,这种用土砖自行垒砌在野区的违规建筑既没有被出没的野兽捣毁,也没有天命骑士出手管辖,本身就足够令人奇怪。 但不用住在露天的野外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彼方将头埋在蜷起的膝盖中不言一语。 “那可是记载了你种种劣迹的册子哦?” “......” “包括每次狩猎,你的行踪我都记录在案,都是我亲笔书写的,很厉害吧。” 扶着胸口自夸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彼方看到,这令他有些沮丧。 “不过卖给的人好像是你说的那个长得像狼一样的家伙,那个人真的好高喔,我抬起头才到他的胸口。” 彼方缓缓抬起头,酒红色的瞳孔在两膝的缝隙间微微打转。 可还是很无神的样子。 “啊,你有反应了?”盗贼伸出手在彼方的膝盖前上下摇晃:“要打我的话就快点,趁我现在心情好,不然你可追不上我。” “......” “我觉得他可能会跟你绝交,因为我连你害死公会成员,外加谋害会长的事情都记录在案了。” “没有关系....”彼方将头扭向墙边,披在背后的长发因此左右摇晃:“......反正事实差不多就是那样。” “欸~~这怎么行?”盗贼趴下身子,将手越过彼方蜷缩的膝盖,开始解他领口的扣子:“看样子我得换种方式让你振作起来了。” “你够了....”挥开盗贼的手,虽然语气像是生气的样子,彼方的脸还是本能地羞涩了起来。 “看样子还是这种方法比较奏效?” “不..不是这回事。” 虽然刺客与盗贼都拥有能够获取对方基本信息的“看破”技能,但似乎眼前的这名盗贼将隐藏信息的技能修炼得尤为突出,以彼方的等级完全没有办法获取他的信息,包括令人疑惑的性别一栏,而每次问他都会露出保持神秘的模样。和彼方一样偏女性的脸庞,贫瘠而坦荡的胸部和短碎的发型混搭起来就变得雌雄难辨。脸红也是当然的了。 “不要闹了~~”推开盗贼,彼方转过身去,面对灰砖墙面上烛光留下的黑影,低着头系好胸前的黑色排扣。 “嗯,现在看起来正常一些了。”盘腿而坐的盗贼交叉着手臂自言自语地点头:“这一点也是相当重要的情报,看来我得把你的这个癖好认真地记录下来。” “骗你的啦,”被回身抓了一把的盗贼捧腹大笑:“这么重要的情报当然要自己独享了。” 将彼方好好戏弄一番后,尽兴了盗贼从口袋取出一只苹果丢给彼方: “好了,不捉弄你了,问你一个问题。” “我也要问你一个。” “交涉成立,你先问吧。” “我想问你,昨天晚上狩猎幽蓝蝴蝶的时候,你应该在远处看着吧?”见到盗贼点头之后,彼方继续下去:“你对它的信息了解多少,越详细越好。” “这就是你的问题吗?我想想看...”盗贼手指抵住嘴角,另一只手攀住两只脚踝向后仰倒:“嗯~~B级精英,飞行种,攻击方式主要为幻术,不会进行主动攻击,算是危险程度比较低的怪物吧。” “只有这些吗?” “你问的就是这些啊。”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彼方的额头冒出满溢的疑问:“那么你有没有看到森林附近有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哦。” 奇怪,不能理解。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解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明明已经顺利将怪物击杀,为保安全,彼方一行人特意跟随大队一同返回。但是为什么会在临近出口的地方,同行的所有人先后失去理智地将武器挥向自己的同伴。 一个,两个.....痛苦的呻吟和发疯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令彼方战栗不已。与自己组队的人相互挥剑,最终红着眼睛活下来的一人却被别队冲过来的队员挥剑砍杀。自己在进行防卫时,失手杀死两名队员。 他们倒下时狰狞的眼神历历在目,可究竟是为什么?如果有人恶意袭击的话,应该率先瞄准手持稀有材料的自己,本打算回到城镇后进行平均分配。 为什么只有自己全然无事? 这样子,自己身上持有怪物掉落的全部物品,被芬里尔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完全不怪他们,是自己的错,害死公会所有人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一直如影随形。 如果当初自己也一同死掉就好了。 “喂喂?”盗贼朝着失神的彼方挥挥手:“你还好吗?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为什么只有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死掉,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无视掉彼方的自言自语,盗贼骑在彼方身上,将两块降温水晶贴在他的脸上用力揉搓。水晶爆裂的声响随着一阵白光四溅开来,整个狭小房屋的内壁瞬间被冰雪覆盖。 “糟了.....我的手被黏住了。” “快点从我身上下来。” 将两只手掌撕扯下来时,彼方的两只侧脸已如太阳即将沉默时,黄昏之海山间如火的枫叶般红润。眼角带着泪滴的彼方捂着双脸,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好痛,你干什么?” “听好了,我要问的是,当时你的公会里面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杀掉自己的同伴。” 听到这件事情,彼方再次回过头去:“为什么问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了,这可关系到我的情报准确性,进一步就会影响我的收入,再大些就关系到我的名号。” “对不起,我不想说。” 只要闭上眼睛,那天发生的事情依旧无法忘怀,自己做了无可原谅的事情。但是,如果能逃避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对不起...”仅仅是用喘息的声音将道歉带出。 听到彼方微弱道歉声的盗贼嘟起嘴吧,双手抱胸不悦地说道: “你不回答我,这样我不是很亏吗?那我换个问题好了。” “......” “那我问你,你给我起的‘无名氏’是什么含义啊?” 因为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彼方就会以“无名氏”称呼眼前的这名盗贼,不过和“芬里尔”一样,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们本人并不理解这些名字的含义。 彼方稍稍抬起头,过了许久后,低声道: “是我家乡的一种称呼。”视线与盗贼一瞬间相接,彼方撇开视线补充道:“对像你这样不知名姓的人。” “这样啊,听起来有些帅气呢。” “没什么帅气的,”彼方站起身子,从砖缝里窥见仍没有褪色迹象的夜空,“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啊?” 彼方低下头,拧动木门的把手:“狩猎,大概吧。” “等一下,”叫住门外的彼方,无名氏心中满是纠结,腰间的短剑在手指的搓持下发出凌脆的声响。 “嗯?” 盗贼抬起的两只小手狠狠挥下:“哎呀算了,豁出去了,就当卖你个人情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情绝对保密,不管造成多大的灾害也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满脸写满困惑的彼方尚未能够理解,便听到接下来更为震惊的话语: “那个令人发疯的效果,是A级首领降临的前兆。至于为什么只有你没有疯掉....我也不知道。” ******** 走回到芬里尔的旅店时,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的另一边露出羞涩的额头,泛着粉红色的天空在红叶的晨景下看起来尤为暧昧。从门内背着重剑走来的赛辛,见到门口的彼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呦,芬里尔,今天这么早就去狩猎啊?” “啊?哦,是呀,要不要一起?” 彼方摇摇头:“我已经不会再跟人组队了。而且,你都知道了吧,我害死公会所有人的事情。” “那个....对不起,”赛辛打招呼而抬起的手臂垂落下去,“抱歉....我...不该...” “没有关系。”回往屋内的被芬里尔粗暴拦下,抓着彼方的肩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相信眼前这个人会做出谋杀公会成员的事情。 “那个是骗人的吧?彼方,雇佣杀手那件事是骗人的对不对。” “不,是真的。” “我不相信。” “那也没有办法,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房间里的杂物,还有......算是告别吧。” 收拾好行李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天边的太阳甚至还没有再向上升起一些的迹象。 沉默中,彼方不言一语地越过芬里尔。背着大袋军绿色包裹准备离开时,芬里尔仍身负重剑,背对着彼方矗立在一片朝阳照耀的颓墙之下。 “以后呢?”虽然背对着彼方,彼方却能觉到身前这名粗汉夹杂着不舍的话语:“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一直独行下去吗?” “大概直到我被杀死的那一天吧。” “你这家伙,这样子算什么?” “就当赎罪好了。” 彼方当了下右肩上的包裹,面对着缓缓升起的赤红色火焰深深呼吸,空气中略有冰凉的水汽迅速在肺里凝结。 “那么,有缘再见了。还有...芬里尔......最近就不要去狩猎了。” “白银镇。” 听到不明意义的词语,彼方停下了脚步。 “两个月后那里会有天命骑士的选拔赛,要不要去试试?” 彼方轻轻点了下头,朝着狩猎场的方向迈开脚步:“我知道了,谢谢。” 正文 独行之日 据说,人在死前,会做一个长长的梦。 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浮游岛,我时常会有这样的错觉,即便实在梦中的时候,这种感觉也丝毫不减。有人曾尝试探寻世界的尽头,花去一年的时间从最低等级的村落一路朝东前行,最终被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拦住去路。大陆的西面,是一片纵横连绵的雪山,在很早以前,曾有大概够组一个骑士团的团队披坚执锐向雪山进发,后来下落不明。 一定不止我一人拥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个世界的构成,本身就令人匪夷所思。 总的来说,在这片以大地女神“艾莉希娅”命名的大陆之上,生活着两种人类。一类是与我一样,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意外闯进的“外来者”,这大概只占一成的人数。另一类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原本本生活在这个世界中,将我们眼中的“游戏规则”视作“物理定律”并遵守法律,信奉十二神明的“原住民”。听闻他们已经在这片大陆上绵延了三千年之久。无法想象,或者应该说我们与他们是两类彼此无法相互理解的不同生物。 不过好在经过长时间的交融,也有相当的外来者与原住民组成家庭,因此,对方口中所信奉的那些现实,也逐渐被半信半疑地接纳开来。 只要将手掌从额头前方向下挥动,就会有游戏菜单一样的窗口滑出,根据图标的指引就可以使用对应的功能。这便是在这个世界中,最基本的法则————网络模式。在过去一年的生活中,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如此的生活。 例如大件物体可以不用随身携带,只要划下菜单,就能够从快捷包裹中取出储存的物品。虽然包裹的格子数有限,本人也必须要承受等同的重量,不过由于随着等级上升会有承重上限的补偿,在“那边世界”中,完全不可能被我抬起的石墩,现在只要使出全身力气,举过头顶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一点,食物完全不需要担心变质的问题。 我仰卧在草坪,在面前快捷包裹的一栏中,取出粗粮面包,经过半秒时间实体化后,我的指尖率先感受到了面包的重量,只不过没有接好而砸中我的额头,滚落到地上。 将食物储存在快捷包裹中,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变质。虽然味道会因为心理作用而变差,不过最少不用担心在野外饿肚子的问题。 今天的天气是万里无云的晴空,惨烈的太阳正当时分的架在中央的高空,虽然有茂密的树荫遮挡,我却仍需要用一条手臂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在身边摸索面包的去向。 不快点吃掉的话,暴露在空气中,食物变质的速度则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我不太确定这个世界中有无空气一说。不过被信奉的十二神中,确实有三位掌管天空的女神: 太阳神——米缇丝娅 月亮神——夕莉娅 星神——兰斯 至于她们谁负责管理令食物腐败的空气,实在不得而知。 这个季节,综合来说应该是最舒适的一季。再简单地填饱肚子后,我枕着泛黄的草堆,倦怠地进入梦乡。 “唔~~~”伸个懒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日薄西山的景致。我在草丛中擦拭着眼角缓缓起身,赤红色的落日从遥远的另一边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描着金边的火燎云,在树影中若隐若现。 “看样子今天又侥幸活了下去啊~~~”在野外睡着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随时会有突发状况在身边发生,野怪,随机boss,以及....犯罪分子。 即便没有强烈的轻生欲望,也总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死掉。果然这段时间幸运女神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在独行的这几天里,神赐黄泉斗篷的效果一共触发了三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觉得再有某种力量阻止我走向死亡。难说是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不管怎样,想要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的话,根据传言最少也要先在这个梦中存活下去才对。虽然同样没办法确定从这里死掉的话,现实中的身体会变得怎样,不过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拍掉吸附在外衣上的草屑,我将包裹中的短剑实体化后系在左腰间,朝着远处暗云逐渐升起的地方前行。 如果是之前的我,大概可以选择一死了之。只要用这把锋利的短剑在手腕内侧轻轻划过,甚至感觉不到疼痛,鲜血就会喷流而出。这样因为不是直接致死的伤害,就不会触发斗篷的效果。之后只要倒在一片舒适的沙地上,随着渐变昏暗的视线闭上眼睛。 大概就能死掉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追悔之剑。”我的脸颊因为无意间念出的这个名字而寒毛战栗。 芬里尔告诉我,在天命骑士的神殿中,有一把可以修正过去的神器。 “你是怎么知道的?” 几天前面对我的疑问,芬里尔挠着头皮难为情似的道:“啊,是因为...有个大户商人告诉我的,看他应该挺想要那些东西的样子,我想应该不会错吧。” “我知道了,谢谢。” 只要成为天命骑士,拿到那把剑的话,应该就能复活公会中的大家,和那个女孩了吧。 .......还有被我害死的所有人。 穿行在被黑夜笼罩的额森林里,每隔两步就会有野怪与我擦肩而过,在这几天里,不知道是不是狩猎队伍减少的原因,怪物的数量较往常增加了许多,芬里尔也应该已听从我的建议,从无人区搬离了出来。 虽然以通常的距离来说,位于矿山石场西侧的无人区绝对算不上幻境森林的附近,但是如果考虑到致命灾害及A级首领的侵袭范围,离开那里绝对越远越好。其实早在跟随狩猎队伍从森林离开前,便感觉到身体产生的微妙反应,不过我只是当做早饭没吃的饥饿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那种画面,被我失手刺穿腹部的两人,素不相识的鲜血顺着我的肘臂滴落下来的样子,疯狂的吼叫,狰狞的表情。只要一想到这些,胸口就会剧烈颤抖,心脏好像要被捏爆一般。我扶着胸口,窒息和反胃的感觉从脚底向上攀住我的肩头。 好在这种感觉在我被一头巨大的棕熊撞倒后稍有减缓。以我现在的等级,就算被撞倒也不会有被攻击的危险,只要我不进行主动攻击,就不会对这个森林中的怪物产生仇恨。可是,我的左手还是不能松开腰间的短剑,手腕必须紧贴着它才能驱散心中不安的感觉。 在这里的三天内,完全没有灾难级首领出没的迹象,就连前些时间,一直缭绕在丛林中的浅紫色云烟也一并消散。虽然这样更好,但我心里总还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无名氏的情报向来准确,就连前线深层地域的进展,他往往都持有第一手情报。 所以,应该不会出错的。我想 终于走完这段幽深的丛林后,前方的道路突然狭窄起来,仅有一人臂展距离的小道上铺满柔软而带有湿气的落叶,月亮完全隐没在道路两旁高耸的树排中,仅仅依靠落叶的形状判断,大概是枫树混杂了杉木的果实。有一点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虽然这边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法则不同,但在一些动植物的名称上却近乎一致。 匪夷所思的问题,但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这个种狭隘的地形交界处,就算做出违反法律的事情,也难以被人发现。尤其是———— 光线完全被遮蔽的深夜。 在利锥从背后刺中左肩的前一刻,我将身子向一侧急闪,挥出的短剑与剑鞘摩擦出悦耳的声响后,我的剑技“瞬斩”闪出水蓝色的弧光,这是专用来克制远程武器所使用的技能。三束火花同时在我的双脚以及右手虎口绽开。 眨动双眼,绿色的雷达图像即刻在我的视野中铺展开,三名隐于树中的人察觉到这一点后,分开跳往不同的树枝,接着视野中被绿色标记了的刺锥分别在我的身体两侧交叉而过,我将短剑从身体的左侧横向挥出半圆,扩散的剑气吹拂气落叶的波浪,碎屑般枯叶卷起漩涡将我包围起来。 看样子袭击我的三人没有修炼足够的索敌技能,更多的飞锥朝着不明确的方向刺去。不过仅凭这个数量,瞬斩可以轻而易举地拦截下来。发动的瞬间,高速的剑刃朝着最近的一枚刺去,拥有技能的加成,沾有麻醉药的椎体有如慢动作般在我身前缓缓移动。如果仅靠瞬斩的效果,我最多只能格挡掉一条直线上的攻击,但练度修满的技能,可以顺应使用者的意志强行中断或者偏离,虽然会由此对身体产生损耗,但短剑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类。 斩向右上方的刀刃在手臂拉伸至最大前,手臂的肌肉接收到我的指令,在途中换做反手将胸前半公尺处的暗锥一分为二,接着Z字闪过身后连续施展。飞叶随着收招散开的瞬间,金属的切割声也迟钝地落在地面。 不过,我摸着后脑顺滑的触感,以及搭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看样子我身上的斗篷应该在刚才的躲避中被损坏了才对。这样的话,应该不必要跟他们浪费时间,必须要快点赶到白银镇才行。 我将右手的黑色短剑高高举起,左手指尖轻拭过剑身,明亮的青色流光立刻从我的头顶倾泻而下。接着一排黑鸦在我身后的林中惊起,漆黑的影子在青光中向四周蔓延。 这样宣明身份的举动最少在这里具有极高的辨识度,长发黑剑,会发光的神赐。这便是拥有“队友克星”之称危险人物的辨识特征。 “是那个人...” 我似乎听到这样面面相觑的私语声,接着三名黑影快速地分头逃窜。 没有必要继续追寻下去了,我将短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开。 白银镇通常在这个时间就会关闭大门,如果不能及时赶上的话就意味着我需要花费和来时相同的时间返回安全区。因为尚未踏足过的区域无法使用水晶传送,而幻境森林中的水晶柱却在遥远的正对面,更不用说我根本支付不起的便捷传送道具。 比起这些,果然还是先赶去白银镇才对。正当这么以为时,我却一头撞在了一面空气似的屏障上。因撞击而产生的波纹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来回震荡,几秒之后荡然无存。 我因这种超出认知的存在而困惑不已,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中,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准确的说,我根本看不到面前的那片隔墙。眼前明明是直通往一点光亮的狭长幽径,依照经验来说,我应该还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可眼前的这个透明的屏障将我与对面隔离开来。 尝试着用肩撞开也无济于事,屏障的触感,隔着衣物感觉好似一团没有吸附力的蛛网,几次尝试突破失败后,我居然对那面墙产生了舒适的认同感。 不过,现在应该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如果再不快点的话,月亮再升高不到两公分的时间,我就必须要做好在这里过夜的准备了。于是,我决定坐下来梳理目前的状况。 白银镇作为过去的贵族领地应该会设有一定的进入条件,而根据情报,我所携带的金钱应该足够作为我的“通行证”,就算是等级我也应该在区域的平均之上。况且白银镇作为天命骑士选拔赛的初试场所,黄金城的唯一入口,也该向非贵族身份的平民开放才对,可是现状是我被阻绝门外。 以魔法制造屏障进行阻绝,虽然符得上贵族一贯的作风。可是艾莉希娅大陆上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魔法,在这片大陆被称为“崇高之力”的技能如其名字一样,只有神明才能使用,就算是地位高于人界最强骑士团的祭司,也只能做到在每五年的烟火大会上放放烟花这样。 正当我苦恼着敲击面前不可见的屏障时,我的手臂突然被一股水流似的触感吸引住,紧接着被一团波纹包裹,炫目的感觉消失时,我已经身处另外一座从未到访过的城镇。 走在中世纪风格的街道上,目及之处均是由石块铸成的城堡样式,外围地面上的青砖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深深地陷入进去。这里在过去曾是贵族的聚集区,如今开辟了更奢华的住所后,这里便成为了拥有较高等级的人们最喜欢的商业区。走了不过五分钟的步行时间,就立刻迎来一片攒动的人头。我将斗篷脱下收入快捷包裹,露出不久就能包裹臀部的齐腰长发。 白银镇————修恩贝洛。这样的金色字体,在我的视野中央浮现。 与此同时,我的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被传送过来的人。虽然修恩贝洛在这个时间就要关闭外部的通道,但还是可以通过传送水晶的力量进行传送,被阻绝的,仅是像我刚才一样尚未踏足该地区的人。 “对了,传送水晶。” 相比纠结于我因为什么才突破了那面屏障,寻找传送水晶更为重要一些。如果不知道传送水晶位置的话,之后以这里为根据地的狩猎行动会变得麻烦许多。 可是我才走动多远,就被错综复杂的道路迷失了方向。现在我的位置————我四顾着周边,被灯火装点的古式街道像迷宫一样四处蔓延,视线顺着河流的方向追溯上前,一座赤裸着上身的男性雕像扛着酒缸,赤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肩上倾涌而下。 这么说的话....我跪下身子,从低洼的河流中捞起一捧贴近鼻尖,是酒。 “小姑娘,那个可不能喝啊?” 身后微醺大叔似的声音,应该是在叫我吧。因为放眼四周,似乎没有别人做出如此怪诞的举动。 果然又被当做女性了,和半年前尚未在乌尔斯出名时一样。 “小姐,要来一杯吗?”那名中年大叔似的酒馆老板一边将红酒倒入三角杯中,一边热情向我招呼。 “啊啊,不,不用了。” 这已经是时隔半年后,又一位认错性别的大叔,虽说留这么一头长发的本愿就是如此,但这样的话就不得不装出女性的仪态,从各个方面都是相当为难的事情。 “真真真...真的不用了。” 结果我还是下意识地双手贴着前胸,挡在了大叔凑近的酒杯前。 “这个是高档的红酒,喝多也不醉的。” “我知道...”大叔实在盛情难却,我只好在小步后退的同时道出事实:“那个...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么,我来请这位漂亮的小姐喝一杯如何?”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透过繁杂的人群向我传来,我还没有来的及确认声音的来源,人群中便自行让出一排,对面走来一位衣着华美,紫发的俊美男性,正拿着一只银光闪闪的红酒杯向我走来,神情享受而夸张地张开双臂。 “那种劣质的庸品怎么配得上小姐的美貌。当然只有我手中的珍酿才有被小姐一品的荣幸,你闻这四姨的芳香,正如小姐明媚的酒红色眼瞳一般醇美甘甜......” 仅是这些说辞就令我脸红不已,偏偏这个时候我又不受控制地忸怩起来,四周围观的群众错意了的起哄喝彩。 “嫁给他。” “嫁给他。” 后面逐渐演变成了“抱去床上征服她”这样危险的发言,我连忙回身拨开人群逃离那里。 话说,这里除去商人,根本就是贵族领地吧,这样的话还是离远一些的好,如果被他发现是方才夸赞的美女其实是男性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什么麻烦,况且那个人的发色就已经很危险了。 不过就算是男生,听到那番不合身的赞美还是会觉得脸红,甚至有些高兴。人啊,居然是这样的生物。 不对不对,我猛力地揉搓脑袋,这样被误会下去,说不定就真的变不回来了。 “小姐你真好看。” “那边的姑娘长得不错呦。” “来喝一杯吧。” 我打散了刘海,快步离开这里。 街道的四周到处充斥着酒酣后的高声闲谈,以及每经过几条街就会听到的搭讪声。一路小跑着,一边操动快捷包裹的窗口,将那件已经破损的斗篷覆在肩上,躲进绿化花园中的一处灌木丛后,我舒了一口气,打开地图,图中的蓝点处便是水晶所在的位置。我的手指跟着箭头的引导在图标上挪动。 看起来白银镇的面积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除去西边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山地,四周又包绕着草原地貌,能够作为驻地短暂居住的,仅有脚下这片商业区,以及东方不远处的城堡群。看起来也不过是步行一小时就可以穿行的距离。 “从这里....出去直行,到喷泉后左转,经过的第二条巷口......再右转绕过另一块花园...”结果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诶~~我不是刚刚经过那里吗?” 为什么没有看到? 身后一名男性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我:“小姐,请问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转过头去,一名衣着华美的男性站在花园外的石阶上,腰间挂着一柄嵌满珠宝的白剑,看样子是贵族没错了。 说不定我脚下踩着的这片花园归他所有?出于谨慎,我只轻微地摇了下头。 “唔?”他盯着我的衣着打量的样子让我感觉有些不安,不过好在他的重点完全放在了我那雌雄难辨的性别之上,虽然目光的延长线似乎是落在我那平坦无垠的胸部,好在他并没有怀疑的样子。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啊,是啊,因为第一次来,所以迷路了。” “那这样好不好,你要去哪里告诉我,我带你找。不过作为回报,让我请你喝杯酒如何?” 果然这个人也把我当成了小姐...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以及贵族的特殊权利,还是顺应他的话题比较好,顺便带我找到传送水晶的位置。 反正只是装作女生喝杯酒而已,虽然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忍忍算了。 于是我背过手去,做出和善的微笑:“那么,有劳了。” ****************** “没有想到小姐居然要找传送水晶啊。” 仅仅二十分钟后,我们便坐在了一家看价格起来相当昂贵的酒馆里面,正对着这样一名男性,看起来年龄应该只比我大五岁左右,而他成熟又充满魅力的眼神盯着我,总让我有些为难。 没有想到传送水晶的位置居然被藏在了那座巨大雕像的酒缸里。 “因为.....第一次来...总要知道传送的位置才好。” 即便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只要装作正常样子就好,可他那种含情脉脉的微笑,怎么也不可能自然起来。 “考虑的很周到啊,不过贵族领地会比平民区域更复杂一些,就连商业街都被设计成上中下三层,所以就算打开地图也只能看到重叠的影像,还有传送水晶,也是他们的恶趣味。” “....嗯...是啊?” 说话间,面前的这个人接过近乎透明的玉石酒杯,将其中的一只交于我。 “在修恩贝洛,小姐这样的美女可不多见啊。” “哪里哪里,谬赞了。” 虽然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过能觉到,我的脸已经如手中的这杯红酒一般带着微醺的气息了。明明还没有喝,却觉得胸口闷到步行,就连空气中漂浮着的奢侈味道,闻起来也是如此令人不自在。 “小姐不喝吗?”他摇晃着酒杯中红润的液体奇怪地问我:“放心吧,酒里面没有下药的。” “啊...失礼了。我刚刚走神了。” 说到底我倒是不怕酒里下了麻醉药,先不说我对这样的药物有着莫名其妙的抗性,就算他真的想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天命骑士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当然,在刚才那种幽静的通道中不被发现便是另外一回事。 方才袭击我的那三个人,使用的便是《最高遵从圣约》中,明令禁止使用的包括弓弩在内的远程武器,因为很少有人敢于违反圣约,所以在飞锥上涂抹麻醉药的打劫方式会有很高的成功率,不过正因为暗器被禁止,用于对抗暗器的高效技能“瞬斩”也就鲜有人知。 话说回来,上一次见到使用远程武器的人还是在半年前救我一命的女生,瞬斩的技能也是她教我的。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被天命骑士抓到。 “小姐?” “啊,不好意思。”我赔笑着与他碰了一下就被,而后细细品尝着这杯价值五万索拉的珍品。 在某些细节方面,在我生活过的两个世界中,倒是有趣的能够通用呢。 不知道如果芬里尔知道我喝过如此昂贵的红酒会作何反应呢,虽说我并不喜欢喝酒,但是带有沉重金钱气息的红酒确实更像是鸡尾酒的味道,还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等下次,如果有机会见到再告诉他吧。 “对了,我想冒昧问一个问题。” “小姐但讲。” “为什么....”我指向身侧约有五公尺处的河流,“为什么这里的河水是红色的?”还带有微甜的酒味。 对于我的疑问,他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 “小姐不知道吗,今天的节日?是酒神节啊。” 面露难色的我还是尽量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不....知道耶..我们那边没有过这个节日。” 说起来这么昂贵的节日也只有贵族能够庆祝得起吧,这样一杯酒的价格,大概是我奋斗一年所攒下的索拉总和。 “原来你们那里没有这样的节日啊,那就请让在下为小姐讲解好了。” 酒神节是每年一度,感恩和赞美为世界带来美酒的男神艾克利斯的节日,每次庆典持续一周,而在这七天的时间内,由赤裸着上半身,下体仅用皮草简单遮挡的艾克利斯雕像肩上的酒缸,会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红酒将河流染红。 “不过这样的红酒汇入河水之后就不能喝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眉头蹙动了一下,露出很勉强的微笑:“这是个很不雅的问题,小姐会原谅在下的失礼吧?” “嗯。”他扣着脸颊,满脸不情愿地讲道:“因为.....会有人在里面洗澡。” 正文 薛定谔的盗贼 跟那名贵族交谈的近一个小时里,四下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感到惊异。这样看来,最少“队友克星”这个称号还尚未在贵族区域中流传。 不过我已经不会再进行组队狩猎了,这是我早已确认的事情,就算无助地在野外被怪物杀死,也不要再与任何人组队。 绝对。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贵族会这么轻易放我走,虽然我们也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不必要对话,结束时他还一再要求送我回住宿区,被我婉言谢绝。 毕竟,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明确的住地,也绝对不要再和那个人有联系。我可不想因为某些误会而被要求赔偿那杯红酒的价格。虽然真的很甜美,但如果要我搭上我有史以来的所有积蓄,不管再诱人的珍馐,都不可能接受。 不过我还是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也算是弥补我出卖色相而损伤的健康男性心理吧,我发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首先,在幻境森林尽头阻绝我进入的屏障是在上古时期,天空之神阿提斯为了保护部落免于野兽的侵害,发动纯净的崇高之力形成的屏障,后来的贵族发现这片屏障能够抵御外部的随机首领入侵,便占据了身前这片广袤的山区和林地作为贵族领地。虽然这样的弊端便是贵族区域的怪物也无法驱散至领地外,但依照末尾淘汰制的规则,普遍拥有较高等级的贵族区域生成随机boss的概率远小于其他地区。 “进入的方式就是伸出一只手贴近屏障,之后就会被传送进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阿提斯呢?十二神中并没有阿提斯的名字吧。” 听到我的疑问,那名赤发的贵族察觉异样地反问我:“小姐不是艾莉希娅的本地人吗?” “啊啊,不好意思,我的家乡不在这里,也就是你们说的‘外来者’呢。” “原来如此,虽然在下也想要知道小姐家乡的样子,不过还是先回答小姐的问题。”他摇晃着手里的空酒杯,示意老板再为我填满,被我惶恐着婉拒掉。 天空之神阿提斯在阳寿耗尽之前,将自己的意志一分为三,诞生了十二神中的日月星神。 而十二神令人崇敬的原因————太阳神米缇丝娅为世界带来光明,月神夕莉娅温柔守护着她的子民,夜空中闪烁的星神兰斯,为迷途的行者指引方向。大地女神艾莉希娅划分出四季,海神迦娜保佑渔产丰盛,匠神努尔斯教会我们制作工具,法律之神阿什坎修德赋予智慧并制定规束行为的《最高遵从圣约》,酒神艾克利斯用恩惠的美酒赦免信徒的罪恶。弥莫斯塔为世界献上和平,艾莫琳决断出生与死亡。 “诶....”我依照他所说,在桌下掰着手指计数:“为什么才有十个?” “因为另外两个比较特殊,一个是只听闻过名字的创世神圣依玛尔,另一个则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战神,也就是赋予我们战斗技能的神。” 在十二神诞生以来的近三千年时间里,有十尊先后降临过世上,另外两尊的身份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且听他来说,最近的一千年里都没有关于神明现身的记载。按理来说,教会作为神界之人,能够直接接触神明,并且依照神的意志统领天命骑士团,那么天命骑士或许知道些什么吧? 不过相比来说,从他口中获取的更现实一点的情报是,我只要从这里穿行二十分钟,从分行的岔道中选择最下面的一条,再经过十分钟的步行时间,就能够找到这里相对便宜的住宿地点。对于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平民,依靠狩猎和压榨芬里尔的房费节省出来的资金,不知道是否足够支持我到选拔赛开幕的那一天。 也许在那之前就死掉了也说不定,毕竟周围的怪物要比我高出五级左右。跟那名贵族交谈的时候,我有意多说了自己的等级,其实我现在的等级仅有63而已,对平均70级的修恩贝洛贵族聚集区来说,是可以轻易被怪物杀死的等级。 在我步行经过商业街区的时候,又有几名贵族男性过来朝我搭讪,害我只能够双臂抱住头顶,快步离开。 已经是第七个约我喝酒的人了,看样子就算我不进行危险的狩猎,仅仅依靠令那些男人神魂颠倒的美貌,就会有大把大把的索拉进入口袋。我在一个晚上的时间竟然产生了如果我是女性,真忍不住跃跃欲试,来钱真是容易的想法。 可是,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我必须变得足够强大,在选拔赛中取得优胜,当选天命骑士拿到那把可以修正过去的“追悔之剑”,否则的话,没有办法赎清自己的罪恶。 我躲进一处偏人员稀少的高档杂货铺,在升入二楼的楼梯空沿下呼出地图。 从这里....出去右转后直行,走到枫树林的时候调转方向,接着一直前行.... “小姐....” 大概就能找到住宿的地方了。 “这位长头发的小姐.....” 果然在这里也躲不掉吗。我这么叹了一口气的时候,视线被面前陈列的一块金装圆镜吸引到了。我蹲下身来查看,左边的鬓发近乎垂落到地面,右侧因为战斗被削断了一截,被我别在耳朵后面,加上一身中性的黑色装束,就算被认作女生也无可厚非。 而且,细看的话还真有一些可爱....刚才那个人的描述居然还有些贴合。 “小姐.....” 不对不对,如果被自己吸引到,以后怕不是要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而且为了伪装反而更受到欢迎应该是件麻烦事。 我用手打散了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再把头发弄得蓬乱一些。 不对,直接穿上斗篷不就好了? “小姐....?” 要快些了,说不定真的会被痴汉堵在这里。然而就在我搜索快捷包裹时,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小姐,你的斗篷被人偷走了。” ************* 当我追上那名身高只到我肩头的盗贼时,已经到了修恩贝洛的外围。我借助职业技能”瞬步“抢先一步夺回了盗贼手中的斗篷。现在的时间,通往幻境森林的长廊早已关闭。 “你已经无处可跑了。” “嗨呀,上钩了呢。”在我做出反应之前,我的双臂便被那么盗贼以极快的速度抱住而无法动弹,我的心头瞬间闪过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在贵族区域,说不定连盗贼的等级都会远高于我,早早地将武器收回包裹绝对是件错误的决定。 武器.....武器...双手被紧紧锁在身体两侧,完全没有办法看到手边窗口的我只能依靠感觉寻找快捷包裹的位置。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我最终还是紧闭上双眼,等待着利刃穿透过我的腹腔,或是背脊,又或者会是心脏。 但我等待了些许时间,发梢渗出的汗液托着长长的尾巴流进眼角。除了锁住双臂的力度变得有些乏力,身体各处并没有感到异样外,那名盗贼地额头似乎在我的脸颊上蹭个不停.... 不对....莫非是劫色?我悄悄睁开双眼,看到一头亚麻色的短发。 “无名氏?” 听到这个名字,那个人的动作稍稍收敛了一下,接着后退两步,以相当诱人的湖碧色双瞳盯着我歪了歪头: “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穿着裙子?更重要的是,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一次问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回答得了嘛。”他怄气似的抱着双臂对我进行责怪:“人家特意为你打扮成这个样子,你的反应太令人失望了。” 似乎只要戏弄我就会变得很开心,所以我决定顺着他的话题吐槽下去: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我指着他身上的米色洋裙道。 “这个?”他歪了歪头,提起一边的裙角,露出相当诱人的姿势和表情,害我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脚下的青苔。 “这个是小裙子呀,和你的装扮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是小裙子,你不要一边转圈一边解说啊。幸好我们两人看起来都是女性的外表,在其他人眼里不至于引起什么误解,但是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说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经过,所以刚才的话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怎么了?男生就不能穿裙子了吗?男生就不能打扮了吗?”他点着脚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只能尴尬地回过头去: “我才没有穿裙子,而且重申一点,我是身心健康的男性。所以....你果真是男的吗?” “什么叫果真?这是比喻,比喻,懂吗?” 我们的话题,似乎沿着路那头的赤色河流漂流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随后又进一步被他发展为更骇人的话题: “如果这么想要知道的话,就在床上脱下我的衣服,一辨真伪吧。” 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他进一步张开手臂:“还是说你觉得在这里更刺激呢?” 不要曲解别人的意思啊。 这家伙似乎很早就摸清了我的行为方式,如果他是男生的话,我大可以拾起石子丢他破绽,可是如果真的是异性的话,我就会被当做性骚扰而被天命骑士抓走,哪怕他的性别稍微明确一些,我都不至于被他耍得进退两难。 “我突然有一个提议。” 被突然撇开话题的无名氏抬起眉头,大写的问号从脸上清洗浮现。 “已经决定了吗,难道要我自己动手?” “先撇开那个不说,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名字用来称呼你,薛定谔,怎么样?” “薛定....是什么鳄啦,鳄鱼那种怪物很弱诶,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 “不好吗?这可是我那边世界里的伟大科学家的名字,呃......地位大致等同于你们的十二神吧。” 虽然说起来实在愧疚,我除了他的那只被关在盒子里,生死未知的猫之外,对他的了解仅剩下名字而已。 “所以,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 也许是我将伟大的名字与十二神类比的缘故,他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眨眨眼问我说: “真的吗?” 当然了,我觉得你和那只猫有异曲同工的美妙。我自然不可能这样告诉他,只是微笑着轻轻点头: “很适合你呦。” “好吧,那就薛定谔吧。” ......... 明明叫他不要一直跟着我,他却还是一路循着我的踪迹,在我准备关上房门的前一刻,将脚插了进来,接着编听到他嚎啕的声音: “好痛啊!” “都说了不要让你跟来。” “因为,因为......”他点着脚,一瘸一拐地坐在我的床上,“人家想让你验明真身嘛。” 被我用汽水罐丢中头顶的他另一只手捂住额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们那边世界的人都这么凶吗?” 被我一连串的瓶瓶罐罐砸到无处躲藏的薛定谔终于放弃了抵抗: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有事找你的。” “你早说不就好了。” 最后一只瓶盖托着水蓝色的尾巴将他的头顶砸出一个包。 “很痛的,快住手,你这种使用暗器的行为会被天命骑士处决的。” “那你快点说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不就好了?” 确认过我手中没有可投掷的物品之后,他从两只手臂间悄悄探出视线: “有人想要你的行踪,可我不想给她。” “那你就不给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商人。” 关于情报这一点,我还是很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毕竟从狩猎佣兵的队伍中离开后,突然少了大笔额外收入的闲人们,可受不了这种情况。据说在我独行的几天里,赌场开盘的数量已经明显冷却下来。看样子,我在某一部分群体中,受欢迎的程度还是相当可观的。 “可那个小姐姐真的很好看啊,白色长发还有白色衬衣和红色褶裙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你就给她不久好了。”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 等等.... 我的脑海中逐渐拼装起他所描述的样子,银色的长发,还有红白相接的服饰————弓道服?是那个女生? “你看你,我一说漂亮的小姐姐你就春心荡漾,你不爱我了。” “鬼才对你说过这句话。”本想再用瓶子丢他,却发现手边空空如也。“所以说她要我的情报做什么?” 薛定谔抱起手臂嘟嘴将视线瞥向一边:“我吃醋了,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 看到我真的准备关灯睡觉的样子,他起身来阻止我: “你很没趣耶,算了告诉你好了,她只是向我打听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活着,至于行踪,我没有告诉她。” “哦。” “哦?给点别的反应行不行啊,我可是做了亏本买卖的。” “关我什么事。” “那你想不想让我告诉她你的现状啊,我看她好像认识你,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如此别致的特征除了她之外应该难有第二人了。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里的那种感觉。想要见到她的同时,又不想被她发现。 “到底想不想啊?”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情,”我将他从床上赶下,“随意。” “对了,”见他赖在我这里不准备离开的样子,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情报商人的工作?”落地长裙的样子怎么都和脑海中之前那名不修边幅的情报商人兼职盗贼对不上号。 “本来是想要引诱你,顺便展示一下我娴熟的职业技能。” 盗贼的职业不是偷东西的表面含义吧。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在这里开辟第二情报中心。” “......”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瞧不起情报商人,我现在的钱大概有那么多。”说着他伸直两条手臂,在自己的头顶画了最大限度的一个半圆:“怎么样?很吃惊吧。” 虽然不了解他形容的究竟有多少,但与人傻钱多的贵族们做生意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谋生之道。 “而且外面很危险,说不定随时会刷新boss出来,躲在这里就不用担心入侵的问题了。” “你说的怪物,它还没有出现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再怎么说也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多些少些都说不定,我只能跟你保证情报绝对没有错误,我已艾莉希娅最优秀情报商人的名义担保。” 那个名号,根本是他自封的吧。次日的一早,耐不住困惑的我太阳刚刚露头之初,便辗转反侧着从酒馆离开,悄声绕过住在隔壁的薛定谔,一个人跑去传送水晶,也就是那名全身大部分赤裸的酒神艾克利斯巨像前。凌晨六点,也就是艾莉希娅计时中的米六时的街道口,周围的商铺尚未开张,整片商业区近乎看不到人的身影,仅有几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看起来醉酒的缘故,不雅地赤着半身倒在开着橙色菊花的花坛以及凉椅上。从艾克利斯的酒桶中倾倒而出的酒红色河水,在朝阳的光芒下微微闪动着银色波光,廖远的天空中响过几声鹊鸣。 我伸直的手刚好到艾克利斯雕像的臀部,只好将头瞥向一边避过臀部肉感的曲线: “传送野区,幻境森林。” 不得不感叹的是贵族生活相比平常人来说真的悠闲许多,往日的这个时间,激进一些的狩猎队早已占据了高效的猎场,只不过最近几日由于灾难级首领降临的消息传开,附近的区域已经很少见到狩猎队的身影,可我还是忍不住每天在这周围进行巡视,虽称不上什么重要工作,只是不这样做的话,总会觉得心里缺了什么。 芬里尔也应该听从了我的意见,最近的时间远离这里进行狩猎,虽然我不认为他是能闲得下心的人,不过只要有酒的话,应该能把他拴住吧,恰逢酒神节。 我利用好友的窗口通信向他发出了前往白银镇的邀请,至于我的住所,就不必告知他了。之前的免费住宿添了不少麻烦,无论是金钱还是人情的补偿都是一件麻烦事。我的好友名单中,目前存活的仅剩五人,刨除掉很久没有联系的三个,剩下的就只有芬里尔和薛定谔。后来便因为这份名单除了确认生死以及拥有使用cd的远程通话外,再起不到另外的作用,于是再没有添加新的成员。 或者说与我组队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短短半年之内害死四十多人,却没有被认罪逮捕,这样的事情如果写成传记,想必能够流芳百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快些进行晨练。 我将包裹中的武士刀实体化后握在右手,躲在密林中反复练习素振的动作,因为不习惯的重量总是没有办法稳住剑身。 虽然只是质量最粗劣的低价练习刀具,用于每天的训练却再合适不过。迎头劈下飞来的毒锥,接着被弹起的刀身在我短暂冲刺后向下斩断。本想使用位移技能“瞬步”因为切换了职业效果大幅削减,而下劈的动作也因为没有使用剑技而被剧毒黄蜂轻身躲过,胸前的大衣上留下三道平行的血流。 这样的痛感在一年来的修习中完全算不上什么,即便毒液扩张的痛感随着血液遍及全身,却对我的HP造不成明显削减。不管怎么说,我的等级已经碾压这片区域十级以上。 这次我利用黄蜂攻击产生的僵直调整身位,改用中段发动基础单发剑技“直线冲击”,这是可以进行短距离突进的优秀技能,刀尖漂过微亮的光晕之后,我迈出脚,全身风流环绕,刹那之间,刀刃击中黄蜂腹前的装甲。微弱的火花后,我的左手拂过震动的剑身,更加明亮的光晕加持后剑身稳定下来, 这便是我作为外来者被神明赋予的神赐“天声”,我侧转过身避开斜切来的巨镰,回身挥击使出剑技“横斩”在装甲的同一位置凿出一公分左右的切痕。 两次进攻没有对黄蜂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手中的剑却因为巨大的等级差变得残缺。 最近,我时常会有异样的感觉,我逐渐发现,仅仅依靠刺客类的贴身肉搏无法应对许多类型的怪物。即便并没有二刀流技能的存在,最少在应对突发状况的时候,能有多一种选择。这种感觉在薛定谔告知我即将有灾难降临之后,变得尤为激烈。 所以,我必须要尽快掌握双手剑。 黄蜂的脸上似乎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就连翅膀高频振动发出的嗡嗡声,听起来也带有嘲讽的意味。不过这从设定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怪物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语言,就连蓝色血液溅出时发出的痛苦悲鸣声,也不过是根据类似电脑编程的表现而已,它们所能够做的最大限度接近AI的事情,便是依照对手的武器类型,在战斗中不断调整最佳的进攻节奏。 从我视野中逃脱的黄蜂霎时间从我的背后闪过,横扫过的镰刀在我背脊五公分处擦过,接着我弓下身子,迅速回身用剑背接住第二技的竖直劈砍。经过我的神赐“天声”短暂强化的剑身一瞬间爆裂处秋菊似的火光,受到反冲的黄蜂前身的巨大钢镰牢牢勾住我的武器使我无法反击。如若此时左手拔出腰间漆黑的短剑的话,只需要两招就能够终结它全部的HP条。 可是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左手握紧拳头,短暂的僵持后,我主动舍弃了那柄武士刀,在黄蜂向后仰倒的刹那,我的拳头迸发出激烈光芒,技能发动的声效覆盖手臂,接着在它下腹无铠甲部位沉痛一击,正如技能的名字一样,“沉痛之槌”为体术造成的伤害虽然寥寥无几,但却能带来大量的疼痛数值。被拳头猛击的黄蜂“啾啾”地鸣叫,身体左右摇晃着向后挪动。趁此之时,我张开右手,接受到指令的武士刀从地上飞跃而起,这便是通过战斗积攒“共鸣值”所能够发动的共鸣技。我紧紧握住剑柄反手扫过黄蜂面前那有如拳头大小的一对复眼,简短的玻璃碎裂声后,那宛如黑曜石般晶莹深邃的眼睛泵出令人作呕的水液。嚎啕般的悲鸣声中,我抓住仅有的机会带动全身的力量使出“圆月弯刀”,这是目前以我剑士职业练度所能掌握的最高等级的180°扇形斩击剑技。如果能够精准命中的颈部的话,即便是最劣质的太刀,依靠重量以及高级技能的补正,也能够将只有手指粗细的脖子轻易折断。 但只有一成左右练度的剑技果然发生了偏差,向下轻微歪斜的剑刃与黄蜂缓慢抬起的巨镰激烈碰撞,巨镰以难以估评的力量带动我手中的武器向上抬升,接着强烈的风动将我掀离地面。 “圆月弯刀”本身是我刚刚掌握的技能,加上武器类型不符带来的惩罚,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没错,武士刀作为在艾莉希娅中独立的武器体系,被赋予的是居合类的特有技能。而我所修炼的,是被划分为剑士一组的剑系技能。并非我刻意追求特立独行的战斗方式,而是.....在为期几日的市场扫荡中,我并没有找到与我那把完全相同的武器,仅仅凭借心中的直感觉得,如果是那把武器的话,应该使用的是双手剑系的技能。但是如果从宗源来讲的话,大概武士刀算得上近亲吧,我猜测。 不过,我的对手情况也不容乐观,它前臂的巨镰生出一条两公分长的裂痕,被抛在空中的我,瞄准它另一只手攻击的前一刻,脚面抵住刀背,借助它挥击的力量腾跃,接着后翻使用“燕踏”二段跳的技能回正身姿,以越过树顶的绝妙优势,反手双持向下重刺。“凌绝”作为剑系通用技能,有着依靠高度判定伤害的超强优势,即便遇见冰原石巨人这样超重护甲的怪物,凭借高度带来的冲击,就算是短剑也能够轻易破防。 何况只是装备部分轻甲的黄蜂。 “嗬啊~~~”伴随着我的嘶吼声,破损的刀尖在空中摩擦出霹雳作响的火花,托着慧尾般热度的火焰烧灼着我的侧脸,但我仍不闭眼地盯着快要在高温中融化的红灼剑身,以及目标带有黑色环斑的头顶。 命中的前一瞬间,我的左手指迅速划过剑身,被蒸干的血液化作流光包绕白炽的剑刃。喷涌火焰的刀在碰撞出爆破的声响后,如切蜡块般轻易贯穿了黄蜂的整个身体。在我着地的短暂延迟后,身前的黄蜂与武士刀同时破碎开来,有如玻璃屑一般的不规则碎片,朝着天空飞散。 我却仍因为凝视了太久的强光而感觉一阵阵的耳鸣目眩,我半闭着眼睛,扶着身边网格状竖纹的树墩蹲坐下。 与黄蜂的战斗虽然远称不上惊险,但自己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因为方才的灼烧而结出透红的诱人黑疤,胸前的三根毒针被我用手拔出后,涂抹上解毒药水。 如果人类也有生命值显示的话,如今在我头顶的HP条大概会削减了一成左右吧。我这么想着,用后脑槌了两下树桩。这样的战斗什么时候才能迎接终结呢?我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知道在现实中时间过了多久,不过,在艾莉希娅生活的一年中,虽然早已经习惯这边的生活,却依旧对那边的世界怀有牵挂。 现实世界中,是不是还有期盼我早日苏醒过来的人呢? 据说只要将自己的等级提升至100,便能够活着在艾莉希娅中脱身,也就理所当然地能在那边的世界中苏醒过来。 不过终究还是传言,在过去的近三千年里,是否有过外来者将等级提升至满级尚且不论,在过去的一年拼命战斗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打开人物菜单中,显示在视野中的63级而已,并且这个数值每提升一级,所需要的经验都会呈爆炸似的增长。于是从这里脱身的想法,远不及成为天命骑士更现实一些。况且,不知是不是我在这里生活太久的缘故,总觉得这边更会有活着的感觉,这里相比现实世界,更加接近想象中的现实。 确认炫目的感觉消失后,我从包裹中取出另一把备用的武士刀。这一把与刚才的一模一样,不过因为是没有使用过的武器,武器状态栏中的共鸣值为0。我的左手指轻轻拂过剑身,如夜晚的湖光般一闪而过的金色光亮之后,共鸣数值变为了满格。 不论什么样的战斗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是生存下去的良好习惯。 “共鸣值”是通过战斗而在武器中积累的能力数值,一般来说数值越高所能为武器带来的属性提升便越高,通过消耗共鸣数值,便可以使用特殊的“共鸣技”,就像方才武器自动回到手中一样。不过这只是对低等级武器生效的效果,而我的神赐“天声”便是能够瞬间回满共鸣值的天赋技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神赐作为神明对部分人群的补偿,只有像我一样的“外来者”才被赋予这样的祝福。通过这一点可以轻易辨别外来者与原住民。 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经高悬在森林的斜上方,我在手指的烧伤完全恢复后,将刀纳回刀鞘,朝着密林深处的迷宫区进发。 正文 琥珀宫殿——蜂王巢穴 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仍不敢相信我身处在一处巨大的蜂巢之中。 身体的四周,是一片琥珀色温软流动的墙壁,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有人的香甜。从头顶的高度来估算,仅仅一个房间就足够容纳一座小型摩天轮。蜂巢的墙壁,被切割成完美的六边形,从墙壁顶端流泻下的粘滞液体带着白色的结晶颗粒,因刷过蜂蜜的墙体而清晰映着一头长发少年的流动图像。 我因这一股空前的惊奇感而凑身上前,对着流动的琥珀色蜜墙整理起仪容。我揪下两面墙相接处的一小颗白色晶体放进嘴里,幸福满溢出来的感觉立刻叫我感觉浑身酥软。我有些后悔没有做好十足准备便踏足这里。如果将这里的蜂蜜收集起来的话,一定能够卖到连城的价钱。 正当我准备回身离开时,我的视野中央浮现出“琥珀宫殿————女王蜂巢”的巨大字样,接着恼人的振翅声将我整个包裹起来。 拍拍右腰间的口袋,确定存量富裕之后,我将武士刀的刀鞘丢在地面,很快刀鞘便沉入蜂蜜的棉被之中。 我避开蜂群的袭击,一路朝着莫名的方向逃窜。 迷宫区一但闯入,在杀死头目之前绝对没有办法离开,而在我思考的期间,大量的蜂蜜正不断从顶部拉着长线流向地面。 没有时间与杂兵进行战斗,哪怕因为我的跑动,身后的蜂群越赶越多,我也不能够停下肆意跑动的脚步。我只能一边回避过身体各处飞来的毒针攻击,一边伸出手臂,在满是如胶水一般粘滞的墙壁上寻找下一个房间的入口。 正如其名一样,蜂王巢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迷宫,我每踏进一个房间,代表计时的蜂蜜就会从墙顶渗出,一直到结束战斗,我必须尽可能的节省时间。虽然必须要承认蜂蜜的味道甜美到用笔墨难以形容,但我想淹没在蜂蜜中窒息而死,被制成琥珀装点在宫殿的感觉一定称不上甜蜜。所以,虽然我的行动因为快要没过脚面的蜂蜜而变得举步维艰,前胸后背的针伤也因为糖分的渗入强烈作痛,仍没有办法去清理身后恼人的嗡嗡声。 当务之急必须要尽快找到蜂王才对。 虽然在这里我的等级仍高于怪物平均等级,但在迷宫区却不存在等级碾压的说法,身后成群结队发起进攻的蜜蜂便是最明显的证据。但我需要留意的,并非它们。 我放缓脚步,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索敌技能如雷达般覆盖我的视野。一只体型稍大的雄蜂映入我的视野。 基于一点源于现实世界的生活常识,我推测在艾莉希娅的蜂王迷宫中,各个物种也与现实拥有近似的分工。身后源源不断向我进攻的是工蜂,而雄蜂非但不发起进攻,反而因我的到访变得慌乱起来。那么接下来只要再找到另外一只雄蜂,用直线标记出他们前进的方向,焦点之处便应该是蜂王的位置。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我便抵达了蜂王的巢穴,二十分钟后结束了战斗。 “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你一定还有什么情报没告诉我。”才离开蜂王巢穴,便被堵在洞口观望蚂蚁一般的薛定谔吓了一跳。即便我的全身都被讨厌的蜂蜜包裹,他却仍一边舔着我因为蜂蜜而牢牢缠在一起的长发,一边问东问西。 我将他从身旁推开:“很恶心啊,离我远点。” 拜他的行为所赐,我现在的身上混杂了口水与蜂蜜的恶心粘液,看起来就像刚刚从十八禁的触手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女一样。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是吗?”我抬起手臂轻嗅不断低落下来的甜美味道:“是玫瑰花的味道?”方才在巢穴中因为气味太过浓烈反而没有发觉。 “是吧是吧。” “那也不许靠近我。” 再次推开他用意不明而凑近的脸时,他却直接对着我的手心舔舐起来。“这次是木樨的味道哦。” “给我滚开。” 吃到我一记手刀的薛定谔委屈地双手抱头,快要哭出来似的对我讲: “还不是你抢先一步将我想要的东西夺走了。” “那个巢穴的布局,你肯定会迷路的啦,而且你又没有在那里贴上你的专属标志。” 他口中所说的“想要的物品”,应该指的是杀死头目而掉落的什锦蜂蜜吧,现在已经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我已经盯上那罐蜂蜜好久了,只不过一直在研究战术。” 没错,身为盗贼兼商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迷宫内的布局,不过也正是由于巢穴内极其特殊的迷宫布局与仅此一家的限制时间设定,阻碍了攻略的脚步。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一杯圣依朗克。” 上次那名贵族请我陪酒时,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这可是一杯就足以匹敌我过去一年收入的超限量红酒,据说是酒神艾克利斯亲自命名。那杯红酒的味道,实在令人念念不忘,即便像我这样不懂品鉴红酒的人,也还是希望再细细品尝一次。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不过自从上次他向我比喻所持有的索拉数额后,我就想见识一下他钱包里的庐山真面目了。 我似乎听到他好像被羞辱后的表情下,心碎掉的声音: “那......一言为定。”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使用了另一种方式作为反击,那边是在我向他讲述经过的同时,偷偷利用他的职业技能,将我包裹里可供替换的衣物尽数偷走,造成的现状,便是我必须在浑身被粘液包裹的状态下,忍受酒馆其他人群异样的目光,坐在大厅,面带虚假微笑地喝完面前这杯圣依朗克。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坐在面前的薛定谔极其失态地大笑起来。 你给我等着。看在面前这杯盛满金山的酒杯面前,这份屈辱我先收下了。 不过,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周围群众的注意力,竟然偏差地集中在了我身上散发的花香,而对我浑身沾满粘液的样子视而不见。 “喔,小姐,你身上好香哦,是用什么配方调出来的香水啊?” “笨蛋,这等香味当然只有小姐能独享了。” “你们的问题对小姐这样的淑女来说很失礼,快点给小姐赔礼道歉。” 没有想到他们真的就像黑帮般齐刷刷地起立鞠躬,吓得薛定谔一下子从桌子上滑下来。 你们这群人都是白痴吗,究竟有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虽然这么形容的确大有问题。)见此情形的薛定谔从桌子下爬起,换了正常的坐姿上身半趴在桌子上,右手托着腮帮面露不悦地贴在耳边小声问我: “那群人都是白痴吗?居然不知道你是男的。” 我露出春风般和善的笑容捂住他的嘴:“闭嘴。” 好不容易回到旅馆的房间内,薛定谔听从我的指示从外面打了三盆赤色的河水放进浴缸,我拉上浴帘,将门紧锁,赤裸着身体泡进冰凉而带有酒精味道的河水中。 “敢偷窥的话你就死定了。” 虽然这句话从男生嘴里说出确实有些奇怪,但我绝对没有办法保证一道浴帘后的他,以性别不明的身份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好啦好啦,我保证,快点把迷宫的路线告诉我。” 本来攻略过一次的迷宫就会永久关闭,但似乎在这一点上薛定谔他表现得尤为坚定————就算吃不到蜂蜜也绝对要把情报搞到手,哪怕是过期的也好。我在灯光下显现在浴恋的黑影中,似乎看到了这样的表情。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方法,我反正不相信你的脑子会好用到能记住这么复杂的迷宫。” 他说的没错,如果我能记住如此庞大的迷宫路线的话,现在绝对能掌握有不逊于天命骑士的第一手资源。不过,我是另有他法。 “我先问你,艾莉希娅大陆诞生多久了?” 听到我的反问,薛定谔的回答充满困惑:“两千八百一十四年了,怎么样,很厉害吧?” “我的故乡有历史记载的都已经有五千年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这个数字过于惊讶,我在他目瞪口呆不言一语的期间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所知道的经验远远多于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了,我不是来听你炫耀的。” 我是如何找到蜂王,也就是他口中的首领的。自然是因为———— 因为在蜂巢的分工中,工蜂负责抵御外敌,而雄蜂负责与蜂王交配,所以会主动寻找蜂王的位置,只要跟着雄蜂,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蜂王的问题。我由此对创世神的恶趣味产生了短暂的认同感。而对艾莉希娅人来说,不管是工蜂还是雄蜂统统是需要被杀死的怪物,我却可以利用现实中的常识来规避不必要的战斗,从而节省逃离的时间。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躺在浴缸中,冰凉的触感好像清晨的雨露将我包围,我干脆将缠起的长发解开一并抛在浴缸里,没有想到干掉的蜂蜜块就顺着红色的液体溶解开来。低度酒精混杂着蜂蜜独有的芳香令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享受的声音。真有忍不住喝一口的变态冲动。 “诱惑我的话也要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浴池外发出没有力道的抗议声音。 ****** 虽说等级高于迷宫十级,但我还是被蜂巢宫殿中身长近三米的蜂王吓到。 它头顶并列的三排HP条之上,显示着它的名字————女王蜂。 果真受到它的号召般,原本杂列无序的蜂群霎时间在蜂王的周围围成圆环,而方才消极避战的两只雄蜂,分别化作金色的长枪与矛装甲在女王的两只前臂,而看起来略有浮肿的下腹,一根足以将人装订起来的细长银针,以骇人的仪态向我逼近。 我用舌头舔去半面刀刃上的蜜,沁人心脾的甜蜜立刻从我的喉咙涌向身体各处。 虽然我的等级高于女王蜂,但并不意味着我能够游刃有余地接下这招。首领与精英怪物的等级就不能以平常而论,这点也是在MMO游戏中就该知道的常识。 腹部尖锐的针刺在我后仰的鼻尖两毫米处略过,右手的武士刀趁机劈砍它赤裸的后背。身旁环绕着的工蜂预感到了这点,顷刻将我的攻击位置环环包围,如击海绵一般将我的攻击化解。回过神的王蜂先利用腹针进行两次横扫,被我轻松避过后左右肢同时向前刺击。 枪与矛交叉的瞬间,耳边响过激烈的摩擦声,而此时的我已经贴近王蜂的腹前————作为两臂交叉攻击的三角空隙,在空余的两只腹足抓住我前,左手使出沉痛之槌。像是宝特瓶被捏扁的触感,王蜂的口中不断有粘液落下,趁机反手挥动刀刃使出圆月弯刀斩下没有装甲的腹足。 愤怒的王蜂高振翅膀,以俯冲的姿势左右轮换刺向我的心腹。但王蜂的身体构造便是如此,过于庞大的身形导致反应迟缓,即便拥有置空的飞行能力,但远不能弥补速度带来的差距。向我刺来的利器虽然每次都能够贯穿地面,但经过飞速运转的大脑运作后,这些动作只不过慢动作回放而已。 轻微测斜的脖颈避过左侧袭来的长矛,策动身体朝蜂王的对向奔去。即便脚底被胶般的蜜液拦阻,但仅仅这种程度———— “未免太轻松了。”脚尖蹬过地面,身体以投掷般的速度向前飞过,途经腹部弱点的瞬间,右脚抵在身前,接着置于身体左侧的武士刀大幅度拉过头顶。果然预判到攻击意图的工蜂群,立刻凑成一面圆盾抵挡在前。 不过,我所期待的,正是这样。长刀被阻挡的前一刻,我用左手抽出短剑,反握向着正上方挥去,这本是用于浮空的刺客类技能“升月”,而此时加上跳跃,正好能够命中目标。只听到簌簌而过的风声,那杆位于蜂王腹下的长针被尽数切下,沉没到高过脚面的蜜浆中。 ............. “虽然没有二刀流的技能,不过似乎并不影响每个技能的分开使用。” 面对我的讲解,薛定谔不解的摇头:“我不懂。” 意思就是说,本来右手的佯攻使用的是双手剑系技能“半月”,而左手下意识使出的“升月”并没有因此受到干扰。这也是我在刚才偶然发现的一点。 “话说你为什么会想到用武士刀啊?”浴室外的他不断用手敲击着桌面问。 是啊,除去想要磨炼战斗本领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可是我并不想说出来。于是只好翻个身趴在浴缸的边缘沉默不语。 “喂?” 听到他的疑问,我的思绪却又回溯到那场战斗中去。 .......... 被我切下腹针的蜂王失去平衡地在空中左右摇晃,这样一来仅剩枪和矛,两种攻击手段的女王蜂就再构不成威胁。 我将短剑收回包裹,双手紧握武士刀如网球练习般将它的攻击弹开。 来到这里的目的正是如此,因为有房间的束缚,首领本身不可能逃离自己的宫殿,再加上蜂王庞大的身形,我只要用利刃切下最具威胁的长针,剩下的部分,就可以称得上是我的活动标靶。 面前的蜂王被我挑衅的行为惹恼般的加紧攻势,而我早已经摸清他全部的进攻方式,只要将血线控制在狂暴的条格之上,无论它采取何种方式进攻,我都有把我轻易躲开。 侧身后仰闪避过左肢的长矛,接着腾跃而起,右肢的长枪瞄准我的额头,螺旋气流与我擦身而过,剑身上的蜜层被连续多次冲击几近碳化,因格挡在右臂而激擦出木炭似的火星顺着气流向上涌卷。手中的刀迅速空挥一圈回做正手朝腹部劈斩,从右上至左下的斩击精准地在女王蜂的腹部中心,留下了一道雪花状的斩痕。 这便是我耗费十余分钟一直在做的事情,雪花的四周布满因偏斜而深深凹陷进去的斩痕,但唯有这一击,精准地与之前两刀划出的十字交错在一起。而我剑士类别的熟练度,也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加一的浮标。 右肢被火焰的漩涡包裹,方才的星点的火花在气流的推动下化作汹涌的火龙卷将整个宫殿点燃,房顶低落的蜜液如蜡般附着在我的手臂,空气因为高温,霎时间变得稀薄起来。 而火漩涡也在同时蚕食着蜂王所剩不多的生命,头顶仅剩的一条HP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破黄线,作为守护的工蜂群,也被卷进火焰,带着独有的烧烤气息,像暴雨一般掉落。 这便是最后的一击,我缓慢地向后退步与蜂王拉开距离,接着振步踏越上前,从身体的左侧挥出的剑刃穿越火山,与长枪相接。剑身极短的碰撞,包嵌在剑刃上的碳质冒着青烟剥落,露出如刚淬过火般的青刃。 从快要干涸的蜜浆上起身,左手咏唱般地拂过剑身施加共鸣,接着交与右手反握,大臂向后抬举将全身拉至满弓状态。 虽然使用投掷技能属于犯罪,但在只有我一个人的首领宫殿内,这样被禁止的事情早就跃跃欲试了。 想到这点,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撇起来。 “雷枪。” 呼出技能的名字,手中的刀接收指令似的被我全力掷出,化作金色枪支的武士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我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止,在失去武器的状态即刻使用瞬步追随上去。 如果手中不持有武器的话,也就不存在武器惩罚的机制。二段体术“燕踏”将我的身体倏地抬升地面。而被我掷出的武士刀,此时刚好以绝佳的角度,贯穿了蜂王腹部的雪花标记。在它感觉到痛苦而挣扎前,我双手死死握住仅露出的剑柄,加持了全身力量与“天声”强化后,以“崩山”技能的姿态竭尽顺势全力向下劈斩。白光纵穿整个房间,落地的我向前翻滚一圈用来卸力,回过身的时候,眼前女王蜂已经被细微的白光从两只复眼的中央从头至尾地分开,红色的HP条也在霎时间空空如也。剧烈的爆炸声久久地在房间中回荡。 “然后这罐蜂蜜就出现在我怀里了。” 洗浴完毕的我将头发盘起,仅仅穿着单薄的浴袍坐在薛定谔的床对面。依照他的要求,我将那罐战利品拿给他看。 “什么嘛,战斗过程一点也不惊险。” “不许吃。”我拍开他经受不住诱惑,忍不住向前靠近的双手。 大概只有马克杯大小的蜂蜜,居然会拥有如此高昂的市场价值,如果在此之前的话,我也一定不会相信。但是只要尝到最小型号咖啡匙量的“传说级蜂蜜”,就感觉世界中在没有什么问题值得困惑,仿佛未来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地迎刃而解。 所以,为了防止他将整瓶吞咽下肚,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分给他分毫。 “就尝一点。” “一点也不行,拿给你看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多亏有物品持有人这一功能,他没办法将我的物品收入包裹。不过考虑到他方才偷走我衣服的行为,我觉得之后还是把它藏在隐蔽的地方比较好。 “为什么不行,是圣依朗克没有办法收买你吗?” “圣依朗克是我用情报交换的。” “可你根本没说重点啊,你那好像三流小说的战斗经过我才没有兴趣,我要知道的是路线,路线你明白吗?我可是商人。”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啊?”亏我还像走马灯般地将战斗过程从脑海中演示一遍,挑取最精华的部分讲给他听。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谁要听啊。” 介于他的话实在伤到我的自尊,这下子他连面前的罐子也看不到了。 他痛苦地扒着圆桌:“不要啊~~~” 虽然我对薛定谔的实力深表怀疑,但他应该不会连这样最简单的标记都不会留下吧。 蜂王巢穴作为作为异形迷宫,利用通常的地图道具无法显影出迷宫的路线。为了防止击杀boss之后忘记来时的轨迹,我特意准备了荧光鳞粉袋吊在右侧腰间,这个物品是前些天击杀B级精英蝴蝶爆落的稀有染剂。因为是粗布缝制,只要身体稍有抖动,就会有粉状物从中洒出。这样准备之后,只要像刚才所说跟着体型较大的雄蜂一路摸索,就能够找到首领的位置。 事实上,我为了锻炼自身的剑术,在斩去女王蜂下腹的长针之后,就一直将它当做移动木偶使用,直到他的血线逼近狂暴线时,我才利用那道雪花型的刻痕一举斩杀。 没错,那道刻痕在我提升剑术的精准度使用外,更大的作用是用来破甲。只要将某一部位的护甲全数削去,在最后关头只要用剑击穿那点瞬间,衔接二段剑技将其整个斩为左右两半,就能够越过狂暴线直接斩杀。 头目狂暴后的战斗力呈断层似的猛增,因此在攻略时避免狂暴机制是安全攻略的最重要常识。 在我不得不将女王蜂斩杀后,外面的蜜液已经没过我的膝盖,并且以塌陷的速度增长。 我开启搜敌技能,视线中从口袋中洒落出的荧光鳞粉在雷达的探寻中闪闪发光,接下来只要按照来时的路线依此推开房间,在看到被我丢在起始位置的剑鞘,就能够快速离开。 虽然经过战斗的低级武士刀完全报废,右侧布袋中价值昂贵的荧光鳞粉也因为浸入蜂蜜而没有办法继续使用。不过虽然鳞粉价值高昂,但与战利品相比就显得相形见绌。 “所以怪不得没有没有人能通过,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是啊.....”想到这点的我向后仰着头。 屋外的风有些阴冷,因为住在相对廉价的山洞,向窗外调位只能够看到并排在白色墙壁上的秋菊色烛光。除此之外,耳边似乎时断时续地响着歌声,好像海妖的呼唤。 为期一周的酒神节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远远地就能够听到外面把酒庆贺的声音。 听说,经由酒神艾利克斯像流出的河水沐浴之后拥有赎罪的作用,因为艾利克斯除了酒神外,还有赦免之神的称号。虽然不了解具体的缘由,我还是照做了。 即便我自己也知道心中的罪恶除去遗忘与惩处之外,不会存在另外的赦免方法。 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们,无论经过多少日夜仍旧抛却不掉。攻略封王巢穴所用到的鳞粉,本是几天前雇佣我的队伍所有,计划着回到城镇中,再依照掷骰的方式分配。 如果那时候我能提早发觉空气中异样的话,能够随身带有解毒药水的话,再或者将他们击昏带到城镇治疗的话..... 我却做了最险恶的决定。是我抛弃了他们————和公会团灭的那时一样。 因这股罪恶感,我觉到一股强烈的反胃。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我揪着领口,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你的脸色很难看耶,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要紧,不用担心我。我想自己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结果他真的就面露担心地离开了: “我就在隔壁喔,有事情就敲墙好了。” 关上了门。 和会长说了一样的话,一年前刚刚加入公会的时候。 我缓慢地倒在床上,手指微微抬起,在面前向下滑动呼出菜单,利用快捷操作熄灭了床头与墙壁的灯,视线一下子倏然变得昏暗,却觉得耳边海妖的歌声更加清澈透明起来。 **************** 一年前,刚刚加入公户“七夜的铃兰”不久,彼方所在的城镇“乌尔斯”便遭到了随机boss的侵袭。当时正在跟随部队除会长外的另外五人狩猎归途的途中,从城镇的另一侧飞驰而过的巨大翼龙掀起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城镇中央。 那个时候的彼方尚未掌握最初始的战斗技能,就连维持日常花销所必须的狩猎,都一定要有队友的跟随保护,那天是彼方第一次踏出安全区的范围。远在猎场外围丛林密布的他们最初只是察觉到异常的风动,随后不久就连地面都纵向地颤动起来。 依照“末尾淘汰制”的基本规则,平均等级越低的区域遭遇侵袭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乌尔斯正是低等级人群最喜爱的群集区。因为不论物品的价格,又或是野外狩猎时提供保驾护航的护卫队,都有着新手教学一般的优质待遇。而关于末尾淘汰,虽然艾莉希娅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所闻,但在低等级人群眼中,遭遇灾难毕竟只是小概率事件。 因此在boss侵袭后的半个小时后,C级的翼龙狂暴化,地震自乌尔斯的中心以散射的方式急剧扩张,树林左倾右覆的外围狩猎区,彼方的队伍看到天空中巨大的黑影,令人昏厥的震波遥远地从城镇的方向涌来。 “彼方,快点回来。” 没有理会队友的呼唤,彼方来到传送水晶柱面前,念出了城镇乌尔斯的命令。 被传送至城镇安全区时,原本平坦的白砖路面变得崎岖难行,被崩落成分散版块的陆地之间,能够看到的仅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虽然明白自己的等级所带来的恐惧感,彼方却还是不能够停下脚步。因为,在乌尔斯的城镇中,还有一个名为“蒂娅”的女生等着他回来。彼方负责照顾,并且发誓要保护的那名女生,最终还是没能救出来。 而他自己身受重伤地在旅馆内躺了两天才苏醒过来。 灾难中,城镇乌尔斯完全毁坏,死亡人数约以千计。为了救出彼方,那枚原本计划用来换做一整栋公会房的便捷传送水晶,在一阵闪光中荡然无存。会长柏拉从隔壁城镇挑选房屋而免于一劫。 “彼方不用自责啦,公会的房子总会有的。” ...... “公会的大家全都平安无事就好了。” ...... “要吃饭吗?肚子饿不饿?” ....... “那我先回房间喽,就住在你的隔壁,如果有需要的话,就用好友窗口叫我吧。” 柏拉离开前,抓着房间的门框,犹豫再三后还是道出了那则消息: “那个名叫蒂娅的女生......没能获救.....晚安。” 正文 猎人与猎物 作为最低等级的聚集区,乌尔斯拥有除此地之外再见不到的和谐景象。无论是城镇中熙熙攘攘行人,还是外围狩猎区不时传来的嬉笑声。乌尔斯一定都是彼方以及绝大多数人理想中的“乌托邦” 乌尔斯的布局为用灰色岩石垒砌的城堡,最外侧拥有与长城极为相似的高墙将城镇层层环绕,仅仅留下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的出口交由卫兵把手,城镇面积足以容纳万人有余。乌尔斯的外围,并排着几座草木制成的,用来提供狩猎者暂时休憩的草屋,牛羊等饲养生物肆意地在水车旁游转,充满着田园牧歌的风情。 方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彼方,便在一次采购中,偶然接收到了入会的邀请。当他反映过来如何处理浮现在面前的邀请框时,已经找不到邀请人的踪影。做了暂留处理的彼方提着满匡青菜回到附近一所破旧的住房内。 “初始城镇”对待低等级的人群拥有相当人性化的待遇,除去某些公会自发组织,用来保护“新手”狩猎安全的护卫军外,每日还会对彼方这样的外来者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加上彼方来到艾莉希娅时自带的起始金额,即便不进行狩猎行动,参照乌尔斯的物价也能够维持相当一段时间。 但是还需要照顾另一名女生,这样的日子总归不能长久。出门狩猎怪物对于不久前还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彼方来说,与其与长相丑陋的野兽进行肉搏,他宁可选择沿街乞讨的方式生存下去。毕竟在另一边的世界,自己也只不过是身高1.72米,体重却不足110kg的存在。即便是最低等级的短剑,也需要两只手才能够挥动。 从面前呼出人物状态栏,看着显示等级方位的数字为3,彼方决定傍晚去邀请栏中显示的地点拜访一下。 ******* 不久前才成立的“七夜的铃兰”最小规模的低级工会,前身曾拥有三十多名成员。那时的公会名称,还被叫做“漆夜铃兰”,更名是在原本公会解散之后发生的事情。会长柏拉虽然近乎没参与过狩猎行动,但却因为可爱的外表颇受其他成员爱戴。因此在那段时间里,疏于管理的公会因为一次争吵而全面解散。 从阴影中脱离出来的柏拉,决定重新组建一支仅有七人,且全部是跟自己一样的“外来者”公会。在乌尔斯的中心蹲守三天后,终于瞄上了一名黑衣短发少年。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招手的存在,便挥动另一只手操纵菜单,向他发出了入会邀请。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少年就不见了。 “咦,小柏拉回来这么早啊?” “大家准备一下。”柏拉拍拍手,示意公会中的所有成员集合。 目前公会所有的六名成员,租借了乌尔斯中一栋相当不错的公寓暂住。因为六个人正好占据公寓房的整个二楼,听到会长命令的其他成员陆续从房间出来。 “大家准备一下,准备要迎接新成员了?” “那种疑问的语气是什么鬼啦。”伸着半边手臂做拉伸运动的星夜一边打着哈欠,眼角闪着惺忪的泪花说道。 星夜的职业为单手剑士,在今天公会制定的休息日中,已经连续睡了十二个小时。 “开饭了吗?” “给我仔细听会长发言的内容啊。” 莺歌揪着星夜两侧的脸颊向外拉扯,痛得直叫的星夜口水哗哗流淌。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 在队伍中担任盾使的月河是公会中最为年长的存在,因此对于他们胡闹的玩笑行为,月河总是表现得缺少情趣。 “唔?月河你也来了啊,正好帮我脱掉星河的衣服,我要看他女装。” “我不要,不要。” 挣扎着从莺歌手中挣脱后,星河泪眼婆娑地躲在月河的身后。 “谁管你们。” 白了一眼的月河一脸无趣地躲开星夜,虽然他的职业是盾使,但他不负责庇护日常中的白痴行为。 “月河救我啊.....” “那个....?” 人群中身材矮小的棕发女生柏拉无措地在身前挥着双手:“我可以说下话吗?待会可能会有新伙伴加入,大家.......” 星夜此时已经被莺歌按倒在地。 “大家稍稍准备一下.......吧?” 柏拉的微笑着蹙动眉头歪了歪头喃喃道:“完全没有被听进去啊....” 作为公会六人中唯一的女生,虽然是被奉作吉祥物的存在,但自己似乎一直没有身为会长应有的威慑力。过去的公会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被迫解散,自己想过将会长的位置让给更有威严的月河,不过被“这是你的公会”为理由拒绝掉。 总觉得这样下去,他们能够一直玩到晚上。那个时候,估计新人也早被吓跑了吧。 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双手紧握在腹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喊出不得了的命令: “女装!” “哈?” “派对....迎接新人。” ********* 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彼方的眼角挂满泪滴。即便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之久,彼方却时常会在自己的梦中见到公会中的大家。尚未清醒完全的意识中,似乎还能够听到对话的后续。 “对啊,大家都穿上女仆装吧,等到新人来到的时候,就脱下裤子吓他一跳。” “可我是女生啊,这样会被当做性骚扰吧?” “只要不向天命骑士举报就没有问题。” “诶诶~~”柏拉红着脸颊:“这个是重点吗? 意识从回忆中被拖拽而出,是因为他听到门外一阵粗暴的敲门声: “彼方,你在吗?很晚了耶,你还没有起吗?” 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彼方揉搓着干痒眼角在木质的硬板床上翻了侧身。 “喂?你还好吗?” 无视他的喊话,彼方将枕头从中间对折,夹裹的方式捂住耳朵后,从面前划出窗口菜单,背包中的物品储量一一确认完毕后,将蜂蜜从快捷包裹转移至仓库。 快捷包裹与仓库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快捷包裹就如现实中随身携带的侧背包般,可以存储数量有限的物品,通过身体的指令可以越过菜单窗口,将包裹中的物品快速实体化。如果是装备类的物品,则另有瞬间换装的功能。但缺点同样明显,就像昨天的遭遇一样,如果对方的偷窃技能等级较高的话,那么里面的物品就很有可能被洗劫一空。 但像保险柜一样存在的仓库便不需要担心被偷窃的危险,因为取出物品的过程相当繁琐,并且不会遭到贼手。思量再三后,他还是将那枚令其倾家荡产的便捷传送水晶从里面取出藏在右侧的口袋。这个是他昨天才从薛定谔手里换到的。 昨晚睡前,彼方久违地发了交易申请给他。 “诶,你要这么贵重的物品做什么啊?这东西的性价比很低喔。” 至于向他交换的原因,彼方沉默不言,因为这件事情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仅与他自己一人有关的事情。 “你不用管这个,这些钱够不够?” 他翻出包裹,将其中所持有的索拉全数交易给薛定谔看。 “差不多啦,我吃点亏就卖你了。” 商人不会做亏本买卖,与商人频繁接触的彼方深切知道这一点,出于他的善意,彼方将他日思慕想的物品分给他一茶匙的量包裹在掌心大小的塑料袋中,放在床头柜上,依照薛定谔的敏锐嗅觉与直感,只要翻越过窗户就一定能够找到。 “随身携带这么贵重的物品确实也是令人困扰的问题。”彼方握着传送水晶叹了口气,悄悄从床上起身,点击居家用的拖鞋,将其拖拽进仓库,确认四下无人在附近之后,赤脚从窗口翻越而下,落地的前一瞬间快捷包裹中的黑色长靴依照指令在他的脚踝部实体化。 将索拉换做快捷传送水晶便意味着这段时间内,他没有办法继续从这里居住下去。但未来的起居地点彼方心中早有分寸。如若要在天命骑士选拔赛前快速提自己的等级,将住所设立在野外反而会比较方便,虽然会有被怪物侵袭的危险,不过比起自己的心意,相较于眼下最急切的问题,彼方心中已有定数。 如果复活后的大家看到心慕已久的公会房的话,应该会非常开心吧。仰着头,彼方嘴角闪过一抹释然的微笑。 “不过到时候,不管他们是否会原谅我,我都没有资格继续留在那里了。” “这栋房子,是我亏欠他们所有人的。” “柏拉、莺歌、星夜、月河.....如果有可能的话,到时候让蒂娅加入进来好了。” 贵族区域中,会有少数的物品比平民区还要便宜些,传送水晶就在这个范畴之内。虽然传送水晶的产出量极其稀少,据薛定谔讲,贵族却拥有不少类似的物品。 “没错,价值的含水量非常高,我是觉得傻子才会买这东西来用,你不会是想用他来保命的吧?” 作为拥有随时随地进行传送的便捷工具,主要功能却被用来当做保命道具。任谁也不会相信会有富豪到神经错乱的人,会每次使用一栋房子价格的物品各处传送,毕竟每个地区中还有传送水晶柱的存在。 但是作为保命道具的缺陷也同样明显,死亡率最高的boss房间以及迷宫区无法使用。不过除此之外,却是可以充当货币流通的可靠价值尺度。利用它,彼方完全可以交换到乌尔斯镇二十公里外的一栋公寓楼房。 将价格谈妥之后,彼方将水晶换做钥匙来到公会楼前。 通常来说,为了防止土地资源被浪费的情况发生,公会房只能由公会会长来购买,而彼方的公会尚不足十人,也没有副会长的任职。在卖家向彼方确认这一点时,彼方含糊不清地闪烁其词,最终还是道出了那则惊人的事实。 在彼方所持有的难以计数带有讽刺意味的称号中,令他最不愿提起的便是“七夜铃兰公会最后一人。” 因为被颁发如此成就的条件实在苛刻,整个艾莉希娅大陆的前后一百年中,应该很难再出现同样的称号。 “所以说......没错,我就是公会唯一的成员。” “唔~~这样的话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啦。”合理利用土地资源仅仅是贵族颁布的条例,虽然对平民而言同样具有法律效力,但身份尊贵的贵族通常不会下榻寒酸的平民区。更何况是平均等级只有三十的格列尔特。 “不过只有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要买公会房呢?” 房老板的追问令彼方无所适从,毕竟将公会成员复活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向外透露。但作为原房主,询问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是因为....我准备再收些会员。” 彼方挠着头,难为情地如此作答。 “哦,是这样啊,那么交易成立,祝你好运喽。” “谢...谢谢。” 卖家并非不知道彼方的别称,倒不如说因为身上携带的特征太过明显,即便不想认出都难以做到。只不过身为商人的卖家常年驻扎在安全区,对于狩猎队的消息仅有耳闻,自己只是因为好奇才向彼方询问这些。而对于这些疑问,彼方自公会团灭以来,早已习惯。 只不过被人提及时,心中还会隐隐作痛。 “因为是旧房子很久没人居住,所以里面可能会相当杂乱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打开房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鼻而来。 格列尔特的位置紧邻城镇乌尔斯,是一片三面环丘,正面有河水流经的古色城镇。周围的楼体,均为不高过三层的低矮建筑,三角横列的房顶上附着着青色的瓦片,而房体却是看起来略有陈旧的木质结构。因而在艾莉希娅当地人看来,格列尔特的位置相当不便,用来练级的怪物全部位于山丘之上,要到达那里就必须横穿河流,绕外围平坦的地势一周,才有缓坡供人爬行。 但彼方的公会会长柏拉已经心怡此处很久,早在彼方加入之前,公会的另外五人便开始原始积累的行动,待到彼方入会后的不久,资金的准备已大致完备。 “从这个地方依稀可以看到过去乌尔斯的遗迹。” 从房间内喷洒完除霉喷雾后,彼方登上二楼的公用阳台,利用放大水晶向外远眺。 过去的乌尔斯因为灾难覆灭后,现在已经完全换做另一种景象。横亘的荒木被茂密的雨林代替,星星点点的雨滴漂浮在月色笼罩的夜空之中,宛如璀璨的星座一般。只有利用倍率最高的放大水晶,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隐藏在雨林枝叶缝隙中的灰色瓦砾。 若非生活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片被雨林取代的废墟,过去曾是人口最为密集的新手村落。如今这片雨林已经被神明更名为“长夜永驻————月光林地”的八十级公地副本。 随着迸发出的一阵粉色光亮,时限耗尽的放大水晶化作无数尘埃在眼前消散,一注清泉从彼方的眼角滑至下巴。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彼方慌忙地从仓库中搜寻,最终将一张裱有相框的照片放在了布满灰尘的一楼大厅的柜台上。那是自己入会一星期后,与其他公会六人的合影。仅仅过去了一年,照片看起来竟然有些泛黄。 着当然是彼方的错觉,被储存在背包和仓库中的物品没有可能损耗耐久。但彼方还是拭着相片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今格列尔特的人口已经十分稀薄了,不说较为偏僻的地理位置,仅是挨近着拥有对大多数人来说拥有恐怖等级的月光林地,就足以让这里五成以上的人口搬迁到外地。因此这个村落从外围来看,比废墟的乌尔斯更像灾民区。 这栋楼房仅有两层的高度,一楼为集会和娱乐休闲用的大厅,二楼则为公会成员的居住点。按照房间的数量来算,刚好容纳七人。彼方挑选了最里间的屋子,将一些暂时用不到的物品丢弃在桌柜,确认无误后,锁门离开了这里。 虽然房间杂乱到不忍直视,可如果打扫的工作花费了太多时间而耽误到练级,这种舍本逐末的留恋彼方绝对不能够允许自己继续进行下去。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变强,在天命骑士选拔大会上取得优胜。 从心中默念三遍的彼方朝着月光林地跑去。 相差的二十级等级,如果以性命相搏的话,应该能够快速提升等级。 锵~~~从左腰间抽出的武士刀在蜥蜴人枪兵的眼前微微一闪,快速的五连枪刺突破了彼方的剑技,在他的脖颈,侧脸,以及大腿外侧留下三道明显的血痕。经过了五分钟的战斗,面前的这名蜥蜴人的HP条只缓慢下降了五分之一左右的长度,而彼方的左臂早已失去知觉。 虽然“精钢的武士刀”是拥有五十级的精良泛用装,但与对手相差的巨大等级使得彼方没有办法对敌人造成可观伤害。并且因为左臂被“麻醉强击”刺中,强烈的痛感暂时切断了左臂的运动神经。 左臂完全没有办法抬起意味着必须经由左手为触媒的神赐“天声”无法发动,仅仅依靠平砍所造成的伤害远不能够将对手的生命值削去一半以上,疲劳感以极快的速度在彼方的右臂积累。 如果使用那把短剑的话,凭借无等级限制的神器品级应该可以造成更多的伤害,但蜥蜴人作为高等级的枪兵,完全不给彼方近身的可乘之机。 “果然只能使用‘那个’了吗?” 在避及从头顶贯穿而来的螺旋枪击后,彼方躲在树后自顾自地摇摇头。 “还不到时候,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敌人都没办法战胜的话......” 蜥蜴人的长枪倏然刺穿树干,从彼方左肋两毫米处擦过。 “就不要说成为天命骑士的大话了...” 竭力呼喊着的彼方顷刻间绕至蜥蜴人布满鳞片的后背,两道交叉的剑光却只在背脊留下两道轻浅的斩痕。蜥蜴人全身的装甲仅为包裹全身的青灰色鳞片,但此刻却犹如磐石一般坚硬。不对,不如说如果抛却等级不言的话,刚才的交叉斩击就算是重甲的石人傀儡也不会安然无损。 “等级差距......”嘴里厌恶喃喃着的彼方趁着怪物的武器插进树中的空档,单手操动二段剑技“崩山”,虽然作为破甲技能,但作为巨兵的技能,刀刃竖直转过九十度的弧线,在蜥蜴人的后脑撞出笨重的顿响。 从声音就可以判断技能失效,后脑正中央渗出一滴蓝色的血液后,蜥蜴人面带憎恶表情地回过头来,两只锐爪像残食的秃鹫般破开彼方的胸膛。虽然在黑色的大衣内穿戴了贴身的护板作为防护,不过这种程度的防御作为最后的护身符没有盾牌那样的发乎能力,从利爪抓挠而出的衣料纤维与铁屑来看。彼方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护板被击穿之后,那布满波状纹路的钢爪只要一击就能贯穿自己的后背,接着像切西瓜似的从中间撕扯两半。 彼方侧过身去,利用左大臂挡住护板破碎前的最后一击,令人作呕的鲜血带着残破的肉块飞溅而出。在平常的时候,这样近乎将大臂连根削断的攻击足以痛到令人昏厥,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在彼方后退而踩过的赤褐色落叶上留下连续的血渍。 明明鲜血不断涌出,彼方的左臂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或者说,哪怕是令人发疯般的痛感,也要比目前的状况强至百倍。如果能够感觉到疼痛的话,如果疼痛能唤醒左臂知觉的话,最少还能够使用天声。 将剑抛掷空中,瞄准蜥蜴人进攻结束的僵直时间,彼方突然振步冲刺,依靠短距离带来的加速效果抬起蜷缩的右腿,带动全身肌肉使出膝撞。如火球般的万钧一击使得蜥蜴人的腹部水球般的产生波纹,这时右手接过剑柄,从蜥蜴人的左上方倾斜劈斩,紧接着剑身回旋一周,反手使用剑柄的锥形配重重击腹腔。 蜥蜴人全身附着的鳞片好像链甲般不断将彼方的斩击弹回,接下来彼方的五段斩击只在它的身体表面留下暗淡的几条火花,随风飘落在枯草上微微明亮。 彼方在剑刃断裂的最后斩击前,略微瞥过蜥蜴人头顶的HP条,经过刚才的九连打击,它的生命值较之前应该向左挪动了两毫米左右的距离,但放眼整管血条来看,距离进入黄线区域仍需要三倍的累积伤害量。 彼方捂着胸口,刚刚被截断的一击,蜥蜴人的指尖轻易破开了残破的胸甲,两只深浅不一的孔洞被溢出的红色液体填满。 如果位置再向左偏离几公分的话,大概就可以肆意捏爆彼方的心脏。 似乎露出挑衅笑容的蜥蜴人朝跪倒以首抢地的彼方吐着信子,不紧不慢地靠近彼方,对他颤抖弓起的背脊伸出利爪。指甲上的毒液混合了鲜血显出一片紫红,带有腐蚀效果的液滴在彼方的后背烧灼出黑色的孔洞。蜥蜴人露出险恶的红色眼球,高高抬起的大臂带动利爪换做孔钻的姿势向下穿刺。 突然从蜥蜴人的臂下抽离,彼方右手间划过一道气流,凌厉的风刃令他的手背新绽出几道鲜红的伤口,甚至彼方自己还没有察觉发生什么而抬起头时,一直被砍下的左手从空中迟钝地掉到地上。 “吱吱~~~”蜥蜴人痛苦嘶嚎着向后歪斜地后退几步,彼方抓住这个时机,利用反握的黑色短剑做出冲刺姿态。 “哈~~~”同样坚决的嘶吼声中,彼方的剑刃在空中拖拽出一道水平的弧线,蜥蜴人胸前的鳞甲一瞬间火光四射,接着从右至左的二段横斩轻轻略过腹前。而此时胸前传来的剧痛使彼方的动作越发轻飘,最终在第三次铅直斩击命中前,彻底丧失掉视野而直接将剑投掷到两公尺外的树根,以前仰的姿态笨重着地。 蜥蜴人的头顶上方,此时早早隐蔽在两百公尺外的猎人站在塔楼高层眺望剩余的HP条。 “果然很勉强吗?” 银发的猎人将闪烁着银光的箭轻轻搭在自己的虎口之上,做出手枪瞄准的动作。 因为弓箭类别的武器在艾莉希娅的法律中禁止使用,因此她只是依靠着神赐般的视力,盯着猎物一动不动。似在期待猎物离开,或者少年自行站起。 不过少年并没有如期望中的再次站起,他一动不动爬到在地面的样子令猎人感到阵阵担忧。 该不会是自己出手太晚而害死了他..... 千万不要死啊..... 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赶到他的身边。但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即便乘骑飞行的巨龙,也不可能在蜥蜴人动手前赶到。 如果在这里放箭一定会被其他人看到,这种违反法律的事情一旦惹起众议,自己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指尖微微颤抖着,用于瞄准的食指在蜥蜴人与少年之间颤动不已。 在不做决定的话,他就真的会被杀死。她清楚地知道,黄泉斗篷能够抵挡致死攻击,但流血和中毒的效果依旧还在,即便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每次挡下蜥蜴人的利爪,恐怕那时少年的血早已被放干。 快点,快点......蜥蜴人从僵直中恢复过来,正一步步缓缓靠近。 再不做决定的话.....少女含着下巴,紧闭起双眼。 “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另一名金发的少年爬上楼顶,悠闲地抱着后脑盘腿调侃道。 少女依旧颤抖着没有回复。 “那么我帮你下决心好了,算欠我个人情啦。” 金发少年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墨色的六棱结晶,很随意地向后丢掷在身后。 水晶崩裂的同时,少女倏然睁开双眼,一把华丽耀眼的长弓从纤细的左手显现出来,接着金色光段从浓烈的黑烟中探出头。 甚至没有达成满弓状态,银色的箭刃划着破风般的剧烈声响跃入林地,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越昼夜的分界线,后知后觉的乌鸦群从树顶飞出。 流星从蜥蜴人伸出的中指尖穿越进去,螺旋的涡流顷刻间将其撕碎成不规则的碎片,闪着斑斓的光点向上飞散。 “哇,你好过分。”过了好些时间,少女才听到身后少年捂着双眼的抱怨声。“每次你射箭都闪得我眼好痛,明明都用最好的结晶做烟幕了。” 少女回头望着眼泪都被挤出的少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不好意思,还是应该说谢谢?” “都不要,我吃醋了,我生气。”揉着双眼站起来的少年不小心被墙顶的瓦砾绊倒,接着发出惨叫的声音“好痛......明明只是个蜥蜴人而已,你居然还要使用技能,为什么他就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就......” “要不是我的水晶掩护,你刚才那下肯定暴露了。” “不...不好意思。” “明明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他就这么特殊啊?” 听到疑问,少女霎时间涨红了双脸,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从房顶一跃而下朝着森林的方向跑去。 “真是的.....” 总算勉强睁开双眼的少年抹去眼角的泪滴,面朝天空抱怨道: “明明战斗的时候冲在最前线,刚才的表现却像个笨蛋,算什么嘛。” 身边的烟幕慢慢消散开来,少年的面前浮现出一片白昼与黑夜相接的异象。他翻过身去,因为没有极目的能力,只好利用放大水晶趴在屋顶远眺彼方的位置。 “你可千万不要死掉喔,不然我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他的视线缓缓向四周挪动,接着爆发出更加不可思议的骂声:“什么,彼方这家伙居然还在林地边缘就扑街了?拜托弱也要有个限度,你这种实力参加比赛还不如去死好了。” 正文 初次的约会 “大...大家好,我叫彼方。” 加入公会的第一天,彼方因为突如其来的欢迎仪式变得不知所措。面前的六个人都穿着同一款识的女仆装,其中有一人通过眉角柔和的曲线与姣好的面容,能够轻易区分出性别。但是另外五个人,怎么看都是男生的样子。倚在门柱旁的高挑女仆?因为尺寸不合而露出性感的六块腹肌,另外一侧被打扮成日本艺伎似的男生,一脸委屈地揪住头顶打结的假发。 “该不会错进到女仆咖啡厅了吧?”彼方心中嘀咕着,面带勉强微笑地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内敞的大门把手上。 自己才刚刚来到艾莉希娅不久,也不确定这个世界中是否存在这样的店面,不过,从他们和善的表情,以及黑白相间的衣着和蕾丝的发饰来看,应该是女仆装没错。 “啊,那个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彼方从口袋掏出纸条,认真从头阅读了三遍,接着走出门去确认公寓的名称以及门牌号。 “是这里没错啊?” 心中充满疑惑的彼方再次走上前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相当没有气势地问道: “那个.....我在早上的时候受到入会邀请....这里....?” “没错,就是七夜的铃兰啦。” 啪~~~ 一声拉花从彼方的身后爆开,受到惊吓的彼方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好了,恶作剧也要适可而止一点。” 双手叉腰的会长走上前来拉住彼方的手:“欢迎加入七夜的铃兰,从今天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请...请多关照。” “大家都是从‘那边的世界’过来的喔,所以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尽管说出来好了。” “不好,我有要求。”莺歌举起右手打断会长的话,转身跑进房间,接着以极快的速度下楼,将一身叠好的衣服交到彼方手里。 “这个是?” 彼方双手接过,颠了颠重量: “该不会是.....” “是女仆装呦,这个可是新成员的福利,每个新加入的成员在第一天里都要穿这个。不过你比较走运,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我...我可以退会吗?” “当然不可以,要退也要等明天再说。”从身后扑上来的星夜劈头盖脸地将那顶假发扣在彼方头上,接着用十字锁扣住彼方的喉咙。 “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莺歌也表示出赞同的想法: “这顶假发就送你了,明明长了一副女生的模样,不穿女装简直天理难容。” 那个时候的彼方还是一头零碎的短发,不过因为生有一副可爱的脸蛋,常常被当做帅气或者爱好男装的女生。 看着彼方用手奋力拍打地面不断咳嗽的样子,会长柏拉惊叫出来: “星夜快点住手,这样下去他会死啦。” 虽然百般抵抗,但也有尝试一下想法的彼方最终被扔到了属于自己房间的床上,几名成员分别按住他的手臂与大腿,会长则躲在外面,将房门敞开一条狭小的缝隙从中偷窥。 没过多久之后,身前五名成员打闹似的笑脸突然溅出鲜血,可怖睁大着的双眼死死盯住彼方,胸前和腹前不知何时开出血肉模糊的孔洞,他们掐住彼方的咽喉痛苦地吼叫...... *********** 从梦中惊醒的彼方倏然坐起身子,胸口传来万吨的压迫感令他抚着胸口艰难地大口喘息。 是梦.....但是为什么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五张恐怖的面貌,彼方认得他们,或者说,终身都难以忘记。 “是.....莺歌他们...”抚着胸口,剧烈的疼痛从中穿背而过,眼泪因为剧烈的痛感从眼角渗出。 “他们...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哇,你醒了?” 房间的门被轰一声地推开,一名黄色短发的少年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这次他穿的是牛杂短裤。看起来他今天的性别应该为男,不过彼方盯着床底二十公分处的地面,对薛定谔的到访毫无察觉。 “嘛,真是的,人家来探望你居然连个反应都没有。很失礼啊~~~~” “唔~~我~~?这里是?”虽然同样的事情在一年中已经发生过好多次,彼方却还是一头雾水地问出了这句话。“获救了吗?” 薛定谔不耐烦地将手抱在胸前,头瞥向另一侧: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陪你送死不成。” “那.....” “不要说话,先让我好好骂你一顿。”薛定谔打断彼方的问题,保持姿势倚在门框上:“一大早就退掉房子,自己跑去八十级的月光林地,你知不知道那里是迷宫区啊?还好你连边缘都没有进去,不然鬼才救得了你。” “才....不到边缘吗....”彼方凝视着自己被包扎成天妇罗的左臂,虽然痛尤不止,但眼前的这个问题才更令他在意。 之前战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拼尽全力才削去四分之一血的蜥蜴人,只不过是迷宫区最外围的杂兵而已。 “那只蜥蜴人呢?”彼方抬起头,哽咽般地问道。 “你一说这个我就更来气了,我继续刚才的话题骂你。本来以为你不管再怎么差劲应该也能对付两只那样的杂兵吧,没有想到一只都打不过。拜托你可是持有神器的人诶,再弱也要有个限度。” “对不起....” 低下头,战斗时的画面又清晰浮现在眼前。这样下去,别说选拔赛了,说不定在预赛就以惨遭淘汰。一想到公会的大家在梦中露出的那种表情,彼方就再也抑制不住痛苦的泪水。 呜咽着发出不成声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 “别..别这样啊,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突然对自己的话认真起来的彼方令他有种开错玩笑的愧疚感,双手好像钟摆一样摇摆着:“真的是玩笑,六十级打八十级已经很了不起了。” 薛定谔没有说谎,在艾莉希娅中,等级的规则牢牢束缚狩猎的行动。通常来说等级每相差三级,伤害便会有质的变化,高过五级就足以称得上碾压。虽然这个数字在人与人之间只表现为作战经验的多少,但毕竟杀人的罪犯只占少数。 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后,彼方稍稍稳定了情绪,才抬起头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那只蜥蜴.....” “你说这个啊,早上的时候我看你的房间被退掉,就到处去找,结果遇上了那个之前向我购买情报,长得像狼一样,你叫他芬什么尔的家伙,他也在找你的样子。他说看到你跑去了格列尔特,那么依照你那缺根筋的头脑,肯定会选择最危险的方式提升等级啦。那么肯定就是月光林地没错了。” 薛定谔挺起胸膛,像是炫耀般地对彼方讲: “怎么样,艾莉希娅头号情报商人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吧。” “蜥蜴人呢,有没有伤到别人。” “哪个傻子会像你一样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啊?躲都躲不及。至于那个断掉手的蜥蜴人,当然是我解决掉的啦。你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我很强的,只用了一刀就把它给拦腰斩断。” “这样啊....谢谢..” 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坦率的彼方,薛定谔满心愧疚地将头瞥向墙角: “不....不客气,看在蜂蜜的面子上。” “原来你找到了啊...” “啊对了,比起这个,”薛定谔以鲤鱼打挺的姿势将自己依靠着门框的躯干弹起,接着将脖子伸出好远,对着门外呼喊: “你可以进来啰。” 然后回过身向彼方解释道: “向你引荐一个朋友哦,她向我委托专程来找,你应该认识吧。要不是那包蜂蜜我本来打算拒绝她的请求的。” 彼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门框,一头有如冬日朝阳的银色长发率先从门框的边缘搭落过来,难为情地由于片刻后,才左脚迈进一步将整个身子显露出来。 少女微笑道:“好久不见.....嗯...还认得我吗?” “我...”从口中酝酿许久,最终转化为轻轻点头。“那个....” “从今天起我就会作为你的助手和你一起行动,”少女伸出只透有微润血色的白皙右手,“请多关照。” 彼方久久凝视着眼前冰琢似的精巧玉手,身子却没有办法做出反应。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忘记与这名少女的约定———— 如果到时候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就一起去赏烟花吧。 距离烟火大会的开幕,还足有一年半的时间。 从七个月前的樱纷季相遇到现在以来,自己与她的邂逅,仅不过是因为一段并不风雅的救命之恩。事到如今彼方已经不想再提及会触碰到自己被赋予恶名前的一切事宜,只有看到这名少女还面露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彼方的心中倏然觉到一丝慰藉。 虽然是公会覆灭之前的事情,少女毕竟与自己度过了为期三日的组队行动。 “你这个人也太差劲了吧,居然让女孩子保持握手的动作这么久。” 听到抱怨声后,彼方才稍稍抬起头,看着少女疑惑着问他: “诶~~我记得应该是这样吧,在你家乡那边的礼仪。因为过得太久有些忘记了。” 彼方惊异着点点头,印象中自己从未告诉她自己是外来者的事宜。 “那么可以跟我组队吗?” 犹豫再三之后,彼方的脑袋横向微动了两下: “做不到。” “喂喂...你这家伙,”薛定谔走上前抱住彼方的双肩猛烈摇晃起来:“人家可是特地跑来找你的,还特意向公会请假,她们公会可是一年说不定都不会放假的那种,你居然这么简单地就拒绝了,也太差劲了吧。” “没错,我就是很差劲。” “是不是还没有睡好啊?给我清醒一点。” “等等..一下。”少女慌张地拦住在彼方头顶来回揉搓的薛定谔,“他还有伤的吧。” “对不起,我做不到..” ********* 依靠薛定谔带来的特殊药物治疗,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彼方身上的伤口便完全复原。虽说从身体身体的状态方面看起来没有大碍,却仍旧会觉得胸口以及左臂会隐隐作痛。 “是心理作用吧。”跟在彼方身后的女孩轻点着脚尖追上面前的彼方:“就算使用特效药也总会有‘不该恢复这么快’的心理。” “这样啊~~”拍着左肩将左大臂旋转两圈后问道:“你打算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从早一出门,原本准备悄悄溜走的彼方便撞见了住在对门正在准备早餐的她,虽然自己一再推脱,女孩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也不肯离开。 明明比平常还要早起了一个小时。 并非自己讨厌这个女孩,更要说的话,这样的女孩走在街上应该是相当耀眼的存在,无论是精致小巧的怜人五官,还是白中挑染了些许红枫色的流苏长发,都令人难以忘怀。彼方也明白早已从心底萌生远远的爱慕之情,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孩会愿意接近自己,其实是另有所图。 又产生了这种卑劣的想法。 “对不起,说了过分的话。” 这样散发出圣洁气息的女孩,自己甚至没有办法直面她剪水般的赤色眼瞳。 “嗯?”少女不解的歪歪头:“我们是伙伴吧?应该是吧。” 伙伴.... 至今为止,称呼过彼方伙伴的人无外乎落得两种下场。一种因为组队被自己害死,另外剩下的少数人则在了解到自己的过去之后选择分道扬镳。至于薛定谔那个笨蛋算作特例是因为他职业的缘故,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项。 自己其实早就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她一直跟着的话,练级受阻不说,说不定自己还会害她死去。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去狩猎的提议。 如果她一直不肯离开的话... 少女在失神的彼方面前挥挥手:“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还是算了。彼方摇摇头,坚决否定方才险恶的想法。就算自己是这样的人,也还是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啊。虽然自己接下来的想法并不比遭到否决的那条高尚很多.... 明明想要伪装成笑容,话到嘴边却不自觉地忸怩起来。之前并没有和女生对视的经验,如今即便迫切地想要从少女红玉般的瞳孔中,偷偷窥视自己的倒影。但就好像装了相同的磁极,不管怎样转动眼球,视线都会顷刻间被推向另一边。 “那个....伙伴的话...最少...嗯...” 大脑的风机被烧毁散发出巨热。 “名字.....” “嗯?” 彼方握紧拳头,一鼓作气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倾泻而出。 “最少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红涨着脸,视线从路边尚未开摊的水果摊位艰难地将视线对准少女小巧的鼻尖,接着一闪而过。 再次将视线缓缓移过,少女主动对接上视线,并笑道: “是我不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织夏,”她伸出右手:“请多关照。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哦,唔...请多关照。” 第一次接触心怡对象的手令彼方倏然涨红了脸,虽然之前在野区修炼的时候,照顾蒂娅和在公会的期间没少进行过接触,但这种感觉与之前相比浑然不同。虽然只是简单的握手礼仪,彼方心里却下定决心,不论之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不管自己是否有资格待在她身边,自己都要拼上自己的一切去保护。 不过看起来她似乎对自己以及那边的事情多有了解,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如果薛定谔没有告诉她的话,还希望能够将自己的过去对这个名为织夏的女生多隐瞒几天。 就当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卑劣的欲望。 刚刚经过米六时的街道少有人烟,人员稀少的格列尔特则更加如此。未明的夜空城陷入暧昧的粉灰色,道路两旁栽种的如巨大菠萝般的灌丛上,附着了霜一般的长叶散发出独有的果香,除此之外的其他植被,便是在远处山丘上才能见到的广阔针叶林。除此之外的景色,都被覆盖了一层浓厚感的深棕。 因为格列尔特的建筑均为木质结构,彼方不时从身侧的织夏身上飘忽视线。她的穿着与七月前相比,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依旧是与初次邂逅一样的弓道服装饰,不过少了护臂与护胸。老实说,彼方也不知道将这种装饰形容为哪种更加合适,因为从织夏不为人知的弓手职业来说,她上身纯白的交领装束应该符合弓道服而样式,但裙摆却是只盖过臀部(大概)十公分,腹前系有蝴蝶结的红色褶裙,整体看起来更像巫女的装束。 就连她的名字,也颇令彼方在意。 “织夏。” 彼方微动嘴唇,跟着内心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好像外来者的名字。 彼方一样的外来者,在来到艾莉希娅时便被神赋予了独有且易辨认的名字。譬如彼方,星河,莺歌,通常都为两音节的名字,并且带有简单易懂的含义,虽然也有人会像七夜铃兰的会长柏拉一样,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而自命其名,但毕竟好友列表上的名字不会改变。而反过来就很少,毕竟外来者在艾莉希娅是会受到歧视的存在。 织夏,怎么听都是外来者的名字,但从与她初遇时的对话来说,似乎是本土居民。 “嗯?”织夏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身子看着自己裙摆下的大腿,“我腿上粘到什么了吗?” “没...没有,”被注意到自己正在施行痴汉的行为,彼方变得慌张不已。 “咦,难道是手吗?”织夏抬起左臂翻转手腕后,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个啊。这次我有记得摘下护臂。” “啊啊,是啊,那就好。” 与彼方的初次相遇,就因为疏忽大意露出了会暴露身份的护臂,虽然艾莉希娅的多数人因为禁止使用弓箭而不认得配套使用的装备,彼方却一眼认出,并向她坦白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自己将疑问圆过去的织夏令彼方舒了一口气,如果被发现其实刚才自己就是在看她因为两腿交替摆动而晃的裙摆,以及裙摆下面仿佛瓷质的象牙白腿肚,一定会惹她生气吧。虽然如果将自己的劣迹告知与她,说不定他就会离开,之后自己就能顺利的进行每日例行的练级工作。 但是为了填满自己的爱慕之心,还是心怀愧疚地隐瞒起来吧,反正也只有几天的时间,之后他就会回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织夏公会假期一概如此,彼方心知肚明。 那么为了不让她遇到危险,这些天里绝对不能进行狩猎活动,如果可以的话,一切危险的事情都要避免,最好连安全区都不要离开。 走了似乎很远的距离,织夏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向彼方: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呢?” “我还没有想好,你来决定好了。” “去狩猎吧。” “除了这个怎样都好。” 唔~~ 对于彼方的传言,织夏自己早有耳闻,虽然彼方没有意识到,不过自己非常想和他组队试试看。不管怎么说,连续十多次的组队劫难,如非亲眼所见自己绝对没有办法相信。 哪怕是艾莉希娅最优秀情报商人提供的情报。 不过看样子今天的彼方无论如何不打算踏出安全区,于是织夏想到另一个地方: “黄昏之海,要去吗?“ 从第一次见面,就听她讲过,有一处没有日夜交替,终年维持在落日黄昏绝美之地。看样子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 虽然以彼方目前的等级,前往哪里并非危险至极,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过我没有去过那里,这样的话就不能利用水晶传送,所以...不好意思。” 没有考虑到这点,虽然织夏早已去过黄昏之海,只要利用水晶就能带彼方一同传送,但问题在于,格列尔特的水晶柱位于野外的山丘之上,虽然可以利用便捷水晶,不过那样一来自己的身份也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虽然这点织夏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确实有不能告知彼方的秘密,最少现在还是。 那么只有最后一种选择了。 “从这条街向右拐,经过三道小巷,有一家不错的甜品店。要去看看吗?”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了吧。毕竟艾莉希娅的娱乐项目少得可怜,除去每天少不了的狩猎工作,就只有咖啡店,温泉以及赌场可供选择,但后面两项实在不适合带女孩子同行。 彼方也会时有抱怨艾莉希娅贫瘠的消遣措施,虽然也能够花钱购买游戏机一样的设备,但造价昂贵却只能用来穿戴在身上,像vr一样对低等级怪物进行模拟战不说,从游戏中体验游戏机这一点也足够有病。是时候开始想念现实中的生活了,但毕竟已经从这里生活了一年,可以说完全习惯了艾莉希娅的生活规则。如果突然回到那边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变得不知所措。 “还有别的提议吗?” 彼方摇摇头:“就这里了,走吧。” 面包店的位置,位于穿越三条巷道后,极不显眼的一处木房内。店主是名外表朴素,看起来应该还未到结婚年龄的女性,因为酷爱花草就买下了几乎被藤蔓封住大门的旧房,因为实在下不去手去清理碍事的分枝,导致了这里很少有顾客到访。 从店面的偏僻程度来说,应该和芬里尔的旅馆有异曲同工之处。最初彼方是因为迷路才发现的这里。 “欢迎光临。” 唔,两位都是老客户呢。 相比于两人的外貌,他们两人独特的口味风格更加令自己印象深刻。穿着黑色外衣的长发女性喜欢和她发色一样微苦的巧克力风味,而身边银发的女生虽然每隔很长时间才会来一次,不过每次都会要求在所点的甜品上淋满腻人的蜂蜜。 而他们两人同时光临,真是少见的事情。 这家甜品店彼方每个月都要来几次,因为存在仓库中的食物不会变质,彼方有时也会买下一个月的量作为备用粮食。并且另一点受彼方喜欢的地方是,这家店的老板似乎非常醉心于甜品与花草,因此除了兼职服务员的期间,近乎都会待在一墙之隔的厨房内,并且店面又很少有人光顾,因此总归能享受到非常安逸的氛围。 不过和女生结伴而行,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好像是约会一样... “您好,久等了。” 虽然店长似乎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可和女生对面而坐还是令彼方感到很不自在。 “彼方很喜欢巧克力吗?” 见到彼方不停用勺子将巧克力慕斯上,看起来很苦的可可粉送入嘴中,织夏产生了如此疑问。 “唔,是啊,你要尝尝吗?” 似乎很抗拒的样子,织夏像拨浪鼓似的晃动脑袋,鬓间随动的一缕长发沾落在纯白瓷盘上,快要满满溢出的蜂蜜涂层上,不过她自己没有发现。 “那个....”彼方指指织夏的发角,直到什么粘稠的物体滴落在裙摆上,织夏才发现到这点。 “啊,居然又沾上了,每次都是这样,连裙子上也是。” 看着织夏拼命用方巾擦拭裙摆和发角无果的彼方轻轻吞咽了一股口水,怎么形容呢?如果将织夏的长发比作切作薄片的黄油,柔顺的质感上浇着一层垂垂欲滴的可口蜂蜜,应该是瞬间就能够引来蝴蝶的美好存在。 当然,裙摆上被糖分浸染了而呈现出擦拭不掉的糟糕图案另算。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将双手阖在腹前,向彼方稍稍鞠了一躬的织夏,丢下基本没有开动的蜂蜜蛋糕,捂着裙摆朝外面跑去。 “那个...” 追出门外的时候,已经完全追寻不到织夏的身影了。 等了好久仍不见织夏的消息,看样子她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毕竟作为另一世界的健康男性,彼方对女性洗漱换装所需要的世界早有耳闻,虽然拥有一键换装的快捷功能,但毕竟还要洗浴,这项工作并没有比自己那边的世界更方便很多,旅馆中的浴室要等到中午开放,而织夏这样的女生也不可能随便在河边洗漱。 这样的话,最少要到正午以后了。虽说织夏离开后,自己就可以顺利进行每天的修炼,但因为突如其来的“约会”,自己早已没有那样的心情。就这样休息一天吧,毕竟得不到松弛的弓弦也会有崩断的可能。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即便自己明白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但只要回想起晨间的那场梦境,彼方就必须不停的将带有巧克力粉尘的蛋糕吞咽下肚。 可可的味道能让自己的心率稍稍放缓一些,这是彼方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的功效。 虽然很大程度上来讲,可能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如果她不回来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这块淋满蜂蜜的蛋糕就归属自己了呢?起了歹心的彼方在自己的蛋糕吃光后,将叉子轻轻在对面的盘子中蘸取一下,涂抹在自己的唇间,便再也忍不住地切下一块又一块放入口中。 虽然蜂蜜的味道相比自己从迷宫中得到的那罐要逊色许多,但蛋糕中参入了正合适的水分,咬下一口就能够听到满是气孔的蛋糕爆裂开来的美妙声响,外层淋上诱人的蜂蜜,混合着蛋糕夹层之间的麦芽糖香,虽然拥有着顷刻便能甜掉牙的腻感,但在这牙齿不会生病的世界之中,绝对称得上天作之合。下次的话,应该试一下在这之上添加巧克力的口感如何。 不经意间便将整块蛋糕迫害完毕的彼方,因为突然想到的事情而觉到有一股火焰蹿上耳根。 全吃完了.....这个样子的话,不久相当于和她....... 和她...间...间接接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