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前言 【一切为了读者。——by毅霖君】 各位读者大家好,这里是作者毅霖君。 非常感谢各位能在百无聊赖之际点开《玄德》。收藏也好,评论也好,都是读者给予的支持;每一句批评,每一句询问,都令作者备受鼓舞,再次感谢你们。 那么言归正传,身为作者的我希望为大家精准避雷: 首先,这本书关于心理描写和思考过程的描写比较多,会比较干涩和废话连篇,我极力的在避免这个问题,但这已经是风格上的问题了,很遗憾。 第二则是,一些读者希望看到一路开挂的性转后宫文,在这里我希望重新解释一下: 本书的主角拥有极端的厌恶女性倾向,且因为某伏笔的原因无法如读者大老爷们想的那样进展顺利,所以还希望有以上想法的读者可以精准避雷,不要浪费宝贵时间。 最后则是,运用穿越元素,描写性转的题材,这对我而言是一门挑战。我的面前有无数的大山需要攀登,所以……我希望写出一个不同于别人印象的三国,也是不同于别人的,玄德的冒险故事。 希望我的文字能够带给读者想要的感觉吧! 毅霖:喂!作者,你说没说完啊,我都准备好要开始了,你也太啰嗦了吧! 作者:急什么,这么着急去死啊?真是的,在我笔下你还想有好日子过?去吧去吧,给我招待好我的读者们!(笑) (ps:这家伙跟小说主人公重名绝对不是个偶然。) 正文 恶趣味(一) 第一章 恶趣味(一) 生死,是人生必然会经历的过程,是啊,我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情。 生为偶然,死为必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即便再有谁跟我唠叨生死的意义,即便一些文学作品总是喜欢用这种东西做开头,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但—— 在那之后呢?在诞生之前的你来自哪里?在死亡之后的你又该去往何处呢? 人们对生命的理解,便宛如将时间看做一条直线,生命就是那直线上的一条线段,有始,有终,如银河中的星屑一般短暂而又虚无缥缈。 人们说,在这线段之内,你活着,你可以感受到一切生命的权利,你用有着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可,在这线段之外呢?诞生之前要先死过数次吗?消亡后还会重复诞生的过程吗? 这些,没有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除非你真的死过一次。 我已经厌倦了考虑这些会困扰着我、却又无法得到准确答案的事情了。如果再有谁觉得困扰的话,我绝对会极尽不耐烦的语气,告诉他 ——去死一次不就好了。 不敢?那就别问我啊,我也才刚刚死过,我哪里知道。 ※※※ (我……是谁?又为何在此?) 我似乎站在某座山峰之巅,正俯看着一片宽阔的土地,大量的烟尘将那贫瘠的土地掩盖,但这不懂气氛的风却将那烟幕尽数吹散,正好,将那不堪的一幕展现在我面前…… 「那是……什么啊?」 眼前出现的场景令我不由得扩张了瞳孔,那是一场战争,是一场规模庞大……又真实的战争,下面的人们毫无疑问的在进行着战斗,倒不如说厮杀更为贴切。 血肉横飞的战场……大致上便是书上描写的摸样,可这种真实感可是比单方面阅读书籍还要强烈——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震慑着我令我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亦无法从那里将视线移开。 于是,我便不得不接受这种近乎折磨的惩罚——直视那战场。 该死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用更细致的角度在观看着人与人的厮杀,‘那片土地鲜血飞溅,残肢遍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不够。 此刻我才意识到文字有时可能真的非常贫瘠,任何词汇都无法准确描绘出那宛如地狱般的惨状,也无法还原耳边那刀刃砍进身体、切割肉体的悲鸣,以及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和绝望的嚎叫。 说实话,我现在就在怀疑,见了这么惊悚的场景既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被惊吓到失去意识,这样的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呵呵呵~你这个想法太有趣了~】 可能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我居然听到了笑声,似乎是某位少女的笑声,那种带着活力的、洋溢着青春荷尔蒙的感觉让我如此判断。 空灵的、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我的脑中,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笑得出来,还真是令我相当的惊讶,也正是这份惊讶,正试图将我的思绪从那战场上拉回。 只是,那笑声令我非常的不舒服。 (谁?是谁?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存在么?) 【人……不算吧,应该。】 那‘少女’思考片刻,略带轻浮的回复了我。虽然眼前的景象也非常震撼,但是这个不知为何物的‘少女’显然将我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吗?) 【是呀~怎么?猜到了?切~居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诶,一点都不有趣。】 即便此刻的思维异常混乱,但我仍旧可以进行一定的思考,毕竟只有这个声音跟我对话了,所以是她在掌控局势的可能性比较高,顺势便这样猜测了而已。 (你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我又是谁?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啊啊,你的问题还真多呢,我啊……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而你嘛……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成为谁。】 (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什么都需要我告诉呀?反正你也不会记得这里的事情……】 (什么?那又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遗憾,以我现在匮乏的思考能力,没有办法仅靠这些信息来得出确切的结论。 我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存在于此——这些问题,像是被从脑袋里刨除了一般,无论如何回想都没有用。 【哈……你可是被选中的家伙诶,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啊,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没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 前世是什么?我……难道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既然不记得便不记得呗,反正只要熟系一下环境就可以丢进去了吧。】 她收起了刚才的戏谑,冷酷的声音足以让我感觉到脊背发凉。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比刚才还要强烈,我似乎找到了这份不适的原因。 倒不如说,从听到女性的音色开始,便令我感觉到不爽——我,讨厌女人。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你倒是给我个回复啊!只顾自说自话的女人……真是令人恶心。) 虽然我记不起我是谁,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但是只有这份厌恶深入骨髓,在头脑中异常的清晰。 【啊呀……被厌恶了呢。真棒啊~只有这份感觉还保留着,太棒了!我就说一定会起作用的嘛~】 少女的声音却没有因为我的厌恶而消沉下去,反倒是变得俏皮了起来。我已无力去思考她言语中的意义,也不想去做无用的质问,我只想尽快脱离这份厌恶的感觉。 (神啊,救救我吧,不要让我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啊!) 我只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罪孽,才会被讨厌的女人喋喋不休,忍受这堪比地狱的折磨。 【噗……祈求神的原谅吗?呵呵,偶尔你也会说些可爱的话呢,不过呀,你所犯下的罪孽是不可能被原谅的哦~】 少女若无其事般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更是恶毒的将我祈求的话全盘否定。 【神可是最喜欢公平了呢,所以你犯下了罪,要去赎罪才行哦~啊,我讨厌拖延,那么现在就去熟系环境吧~……刘玄德。】 (刘玄德?那是……什么……?) 少女颇为倦怠的声音环绕在脑中,令我有些疑惑。紧接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意识也宛如混合颜料一般被搅的乱七八糟。 虽然很想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但这些经历已经超出了能被理解的范围。理性停摆,意识也仿佛正被引导着,去往某个地方—— 再次恢复意识时,场景切换成了室内。不知如何描述,但总觉得眼前的场景非常熟识,也令我非常安心。 两侧立着不少冷兵器,类似于古代的长枪和朴刀类武器,兵刃被打磨的发亮;右侧墙壁上则挂着一份图纸,发黄的纸上用墨水写着地区的名字和版块分布——看上去活像个军营帐。 (这是什么地方?刚才的女人去哪了?等等……我可以动了?) 当我发现可以转换视线和自由移动的时候,我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愉悦了,毕竟比起刚才无法动弹分毫的状态,恢复行动力要好太多了。 可惜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我察觉到了自己状态异常——我是漂浮在空中的。并且,即便我想触碰什么东西也根本没有触觉,身体会从物体中穿过。 (……也就是无实体么,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啊。) 但那都不重要。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对于自己是何状态已经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反倒是眼前的场景令我感觉到新奇。 如果按照古代席子的摆放方法,倒是可以完美的解释现在的景象。正席是主人的位置,正席前方的桌案左上角堆放着一些竹简,正中央还有一份已经摊开的信纸;再次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嗯……在不同板块之间画着意义不明的线,总感觉是我非常熟悉的东西。 但,想不起来,即便是有印象也想不起来,就像我的记忆和名字一样。 思量无果,那好,作罢。 (嗯?有人来了?) 阵阵鼓声传来,紧接着,数名少女走进了室内。身着相当有年代感的古装,身体的一些部位还装备着甲胄,手中提着叫不上名字的冷兵器稳健的走着。 气氛看上去颇为严肃,但又似乎有点奇怪,因为我好像从未听说过有女人上战场的事情,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少女。 待她们分别在侧席入座,凝重的气氛便开始蔓延,那可能是因为——从正席后面的屏风后面,一个男人出现了。 多疑又忧郁的眼神,长着一张颇为令人厌恶的脸……总让我感觉有些熟悉,但和之前的感觉一样,记不起来。 男人阴沉着脸端坐于正席的位置,而在他身边则跟着一个小女孩。或许是因为消瘦娇小的身体很难驾驭那身宽大的衣服,所以仅仅是迈开步子跟上男人都显得非常吃力。即便如此,她也在努力的跟上男人的步伐,并就坐在他身侧。 【玄德,军队的准备已经做好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侧席的某位少女起身上前一步,询问着正席上的男人,颇为冷彻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 她拥有绝佳的面容以及柔顺的墨色长发,身着青色汉服更凸显了窈窕的身材,高挑又并非妩媚,端庄大方的美更适合描述她。 即便装备甲胄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倒令这身甲胄成为了美感的点缀。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手中的武器。 雕琢精致的龙攀附上宽刃的长刀,那份厚重感和威慑力令我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一个名字——青龙偃月刀。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似乎有点印象……) 赤色的瞳眸中散发出强烈的气场,或许应该称之为战意——即,想要战斗的执念。她正怀着无比高涨的斗志望着正席之上的男人。 「准备妥当就好。羽,精兵三千,在峡谷口迎击,务必将敌方进军的势头止住。如若不然,局势会变得非常被动,所以……拜托你了。」 【得令!放心吧玄德,绝对会将她们阻止下来的——曹操那家伙……休想踏入我们的领地半步!】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名字啊……啧,还是想不起来。) 【那个那个——!玄德哥哥,人家呢?人家该做些什么?】 另一名少女有些急躁的起了身,并列的站在刚才的女性身旁,精神抖擞的向男人发问。 那是与之完全不同的类型。身材娇小,从外表判断似乎只有十五、六岁一般稚气,一头及肩短发既干练又灵动,淡黄色的古装点缀着些许花纹,更加符合她活泼的个性。 与之不搭配的便是身上的甲胄以及手中那杆乌黑的异型长矛了。哦,除此以外,她腰间挂着的那个葫芦也很让我在意,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呢? 「飞儿的话,精兵三千去截断对方的进军路线。务必大闹一场,尽量制造混乱让对方首尾无法兼顾。如果遭到有组织的反击便紧急撤回,我会安排别人接应你的。」 【喔——!可以无所顾忌的大闹一场吗!诶嘿嘿……得令~总算不用忍着了,就让我——好好发泄一番吧!】 少女兴奋的举起了手,似乎很高兴一般。看上去与这里僵硬的气氛格格不入,她的一言一行都在缓和这里紧张的气氛。 (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诶……话说,这个谈话内容是古代战争?不,违和感太强了。先不论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都不可能出现武将全部都是女人的情况吧!而且……还是这种年纪的?开玩笑的吧?) 【翼德,可别闹的太过分而忘记撤退啊。】 【哼,还用你这个女人说嘛?玄德哥哥交给人家的任务,人家每次都会完美的完成,和某些拖泥带水的人不一样。】 【所以说上次那个是……嘁,还真是被你抓到把柄了呢,但是,上次是谁说好了不会偷跑,结果呢?】 【唔……那次是不可抗力,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位少女似乎关系很差,在不断的拌嘴。确实,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兼容嘛,可……似乎又不像是那回事。 【翼德,要活着回来啊,否则胜负就算我赢了。】 【少操心啦~你是不会有胜算的,别太小看我对玄德哥哥的执念了!】 高挑的长发少女将手中的长刀提起,开始向门口的方向走着;与之并行的是身材娇小的短发少女,也几乎是以对称的姿势提着长矛一同走着。 表面上关系并不融洽,但实际上是相当默契的一对组合——眼前的景象便是这样。 「那么,接下来是子萌。」 【待在主公身边不行嘛?】 男人的眼神没有改变,虽然并不锐利却也足够坚定,让那少女放弃了任性。 「这一战如果没有你指挥军队布阵,我可放心不下。」 【……果然,不去不行么?主公。】 稚嫩又柔弱的少女的声音在男人的耳畔回响,那软软的声音几乎一瞬间便吸引了我的注意,一直坐在男人身侧的少女无言的起了身。 她的身体非常娇弱,甚至她身上的淡蓝色汉服都显得异常宽大。衣服上绣着些花纹,依稀还能分辨出四象八卦等与道家有关的图形。 水蓝色长发在脑后被扎成了双马尾,位置靠下的地方系着可爱的饰品,看上去还挺孩子气的……不,实际上她就是个孩子,根据各方面判断应该都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罢。 而最令我在意的则是她此刻正佩戴着的那副眼镜,令她整个人的风格都偏向了文弱。 (虽然觉得相当合适,但是……那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而且……好眼熟。) 【真的,真的……真的要去么?我,我害怕……】 眼前的少女抬起头,赭石色的瞳孔中刻着不愿与恐惧,那双大眼睛即便是被掩藏在眼镜之后,也丝毫不会掩盖那种惹人怜爱的摸样。 与前面的两位少女相比,她好像非常的胆小和内向,但就是这样便能够非常轻易的激起他人的保护欲。 (等等,这家伙……不会是想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吧——?!) 「如果你不去前线的话,军队要交给谁来调动呢?临场的指挥呢?又该如何布阵呢?这些都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呀……军师大人。」 男人抬起了手,将其放在了面前有些害怕的少女头上,极尽温柔的抚摸着,看上去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 非常神奇的是,很快少女便冷静了下来,颤抖的身体也趋于平稳。然后,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搁置在一旁的羽扇拿在了手中。 【既然主公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努力看看吧。】 「嗯,临场指挥交给你了。放心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云姐会保护你的,所以……放心去吧。」 门口抱着手臂已经等候多时的女人,似乎就是男人口中的保护机制。 飘逸的单马尾以及平静如水的淡漠表情,银白色铠甲和锐利的长枪更显出她的威严。除去这些甲胄的点缀,她的身材可谓是相当的火爆,尤其是那连护心镜都快要撑开的胸部,更让她跻身性感的行列。 (气场好强大,连我都能感觉到那种震慑力,那个人一定很可怕……) 【嗯——!】 小小的身体撑起宽大的汉服,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她却迈着稳健的步伐,下定了决心一般缓步离开了男人的身旁。 「啊……稍微等一下。」 被叫停的少女停滞在原地,回头望了望让她停下的男人。一直发号施令的他离开了正席的位置,这是要行动了么?还是说要有什么新的指令吗? ——都不是,他走到了少女的身旁,蹲下身体,将少女脑后扎着马尾部分的发带重新加固了一番。 「这样就行了。去吧,然后带着胜利回来吧,让她们见识一下,‘卧龙’的厉害!」 【啊……嗯,我会努力的!】 轻抚着刚才被加固的双马尾部分,少女微红着脸颊,加快了步子与门口的女性一同消失了。 终于,室内便只剩下那位男性。他重新回到了正席之上,扶着额头凝视着面前的信纸。那上面写着这样的字——战书。而落款处的名字是:曹孟德。 (啊啊……从刚才开始我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啊!啧……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此熟悉的东西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啊……) 「战斗要开始了,那个时候,你将不再是你。」 眼前的男人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我的方向。正当我对这些场景感到困惑时,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为了确保游戏性,还是需要你想起前世的记忆呢~】 (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视了我的质问,我的意识再一次出现了掉线的状况,而我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任由着眼前的场景分崩离析,意识重新飘荡到什么地方。 正文 恶趣味(二) 第二章 恶趣味(二) ※※※ 他,叫毅霖,准确的说是他生前的名字。没错,在他决定跳下那个天桥之前,还姑且是一个人的身份。 (对……曾经,还是个人。) 那天,如往常一样,桌上依旧放着那本页纸被时间染黄的《三国演义》,他依旧是和它做了个告别,然后开始了又一天重复而又枯燥的生活。 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无聊与倦怠充斥着他的生活,这种如同机器一般的生活极大的消磨了毅霖这个个体的感情丰富度。但那又如何呢?无力改变,所以只得接受,人生中不乏这种无奈。 「这样的生活,无聊透顶……」 所以因为无聊便想到了死亡?不,死亡的问题也不过是想想。面对真正的死亡,谁不是望而却步。除非你已经完全没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否则,谁都不想直面死亡。 对,他本不想。 那夜晚的风还是很寒冷,但也抵不过他此刻已经冷透的心。在一家小酒吧的一角,喝的烂醉的毅霖正将酒瓶再一次的送到嘴边。 「呵呵,我到底活了个什么狗屁人生。」 空酒瓶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腹部的不适感和头部剧烈的眩晕感让少年十分难受。但生理上的不适并没有帮助他解决他所面临的的绝境。那满地的空酒瓶将他围在这一角,像是囚笼一般将他禁锢在绝望的深渊,他的眼神中已经失去了所谓活下去的支柱。 他的手中拿着还剩半瓶的酒,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吧,他要去完成在这世上最后一件事——了结自己这被玩弄的生命。 他路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都对这个醉鬼避而不及,没有任何人表露过关切。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则,习惯了冷漠便持续下去。大概,大家都曾因为善良受过伤,所以谁都不想善良。 表现出令人同情的状态是仿佛会让大家作呕,于是只能将一切痛苦全然封存在自己的心底任其发酵,直到达到人类承受的极限,才会有人去成为自杀率上的分子。 可,那样做什么都留不下,第二天的人们依旧要进行各自的生活。充其量也不过是博得一些网络评论:世界缺你一个,还是运转得好好的;人类消失一个两个,也不会减少大气排放量的。 所以——你有什么特别的? 一路上,他不时的将酒瓶凑近嘴边,却一口酒也没喝。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但只有这双腿还在坚持走着。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座天桥上,说来也巧,这个地方似乎非常僻静,没有一个行人,毅霖不禁感叹—— 「原来只要寻找,还是能找到的嘛……合适的地方……嗝……」 站上天桥,夜晚的风寒冷刺骨,晚风吹拂过他的脸庞,让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这只是让他更加深刻和清楚的认识到,他做出了不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了。 「没有我以后,父亲的生活也能更加轻松一些了吧?」 毅霖自言自语道,仿佛在向过去告别一般,他眼角湿润着, 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工作一天后疲惫的神情和倒头就睡的情景。 但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些场景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那天早晨父亲的决定,以及与之吵架的自己摔门而去。 「……不,也许只是给他徒增负担吧,我死掉他就会轻松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的吧……」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死会给父亲带来什么,就像自己母亲的死亡留给了他什么样的影响,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他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否则,他又会因为反悔而退缩。 「还有许栩……我的挚友啊,终于可以不用再操心我这个麻烦的家伙了,这样你也可以交更多的朋友了,再也不用被我连累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做我的朋友。」 眼泪在眼眶打转,将视线模糊了一片,前方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模糊的视线中展现出银河一般的美景,但他的脑袋里只有对挚友的内疚。 「但是……不对劲,他不是说了有什么困难要一起扛么,但我现在却一个人当起了逃兵……他知道了,会揍我吧……再多的对不起也没有用的那种……」 然而,他也非常清楚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的挚友是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变得更好的,也许还会让他陷入自责的境地,这些,毅霖都能考虑到,却又不愿意接受。 「啊……怎么搞的,我在干什么啊……」 他慌忙的擦着湿润的眼眶,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樱陌,要在没有我的世界获得幸福啊,一定要幸福啊……」 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虽然他努力的想要去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但却完全掩盖不住那份不甘。明明——自己才是最想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但他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表达感情的能力,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无论谁都不可能获得幸福吧。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亲手给你幸福,可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不能肯定我的努力?为什么要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低着头不知在向谁发问,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蹲了下去,脑中如走马灯一般帮助他重新温习自己是个如何被拒绝的存在。 “诶,听说了吗?毅霖那个渣男又伤害女孩子了,哇……真令人恶心,他那种人怎么会活在世上啊?” 从不去追究事实,只会传播自己认为有料的新闻,流言蜚语将他的风评毁灭殆尽。 “从没见过这么不像话的学生,今后你能有什么前途?进了社会也不过是个底层的渣滓!” 被各方面放弃,被烙印上低能的标签,也许他的一生都将会如这句话一样,苟且活在底层。 那些令人不悦的记忆井喷式爆发,萦绕在他的耳边,但那已经是被他接受的事情了,他曾经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很久很久。但最后,击垮他的则是……曾经他最信任的挚友,和最爱的女性。 一个令他意识到信任的脆弱,自己是无所依靠的;而另一个则是令他封闭最后的感情,清楚自己无所归属。 依靠的人也没有,归属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人生终于迎来了终点。 所有的生路都被截断,没有任何能够说服他活下来的东西,命运的天平将所有能够留住他的东西毁掉,便向着死亡的方向倾斜。 毅霖站起身,将身体转向天桥那一边,望着寂静又深邃的远方。模糊视线的泪已经被风吹干,告别的话也已经尽数倾诉,那么该是时候去死了吧? 不——那些阴魂不散的记忆不会放过他,那是深深刻在他灵魂中的污点,那是他无法摆脱的罪孽。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远不会被爱!我诅咒你永远都不能敞开心扉!我诅咒你——到死都会活在忏悔中!” 被伤害的女孩哭着留下最后的诅咒,而这些诅咒仿佛有魔力一般,伴随着毅霖的人生,即便现在也不会消散。 “对不起呢~其实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啊,就当是我提出了分手吧,抱歉呐,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哦,你会原谅我吧?” 恶毒的女人给毅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令他在灵魂中种下厌恶女性的种子,每天如魔咒般令其生根发芽,不断滋生。 “小霖,抱歉呐……妈妈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成为男子汉了,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那就是一句谎话,他无数次的质疑过母亲的话,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句遗言?为什么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受苦却不得解脱?他不懂,也不想懂。 恨意将他吞噬,毅霖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的摔得粉碎,那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然后,将身体翻出了天桥的护栏外。 「死了的话,就解决了吧?无论是谁的问题,全部都不需要我来承担了吧?」 (是啊,我怎么可能承受得了人们的恶意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被打败是注定的啊……) 「啊啊……好累啊好累啊,什么事情都必须由我来承受,真是太过于自说自话了。」 (真的好累啊,我承受不了那么多啊,我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我至今为止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他闭上眼睛,将身体放空,缓缓向前倾了下去。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自己是个吃软饭的软蛋,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抗下所有事情了。」 (没错,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躲在别人身后了,就可以不被伤害了。) 他开始感觉到了轻松,身体不断的下落令他感觉到了生理上的放空,被重担压垮的脊背终于可以挺直了,被俗事充斥的脑子终于可以清空了,被诅咒的人生终于,可以结束了。 「所以为什么……这世界不肯接受我呢?」 (命运什么的,还真是残酷啊……) 这是毅霖留给这个世界的遗言。于这个世界名为‘毅霖’的存在被抹去,永远的消失了。 ——他,便是我,我就是毅霖。 【呵呵呵~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当思绪一断,我便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只不过这次眼前并非战场,而是空旷的平地,一片荒芜的土地。 少女的声音带着戏谑,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曾经、我的决定、我那窝囊的人生。 (是啊,特意让我重新经历一遍还真是恶趣味呢,那么,掌管死亡的神如此费尽心思的帮我回忆前世,这是为什么呢?) 无所谓了,已经取回了之前的记忆,我很快便清楚了现在的状态。 我,已经死了。现在……不,包括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死后的世界吧。 呵,那么耳边能够听见这个家伙的声音,也就是死神一类的存在吗?有点意外啊,居然真的是有死神这样的东西存在,我还以为会更科学一点呢…… 【……诶?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好奇怪啊,我本以为会变成……“原来我的前世这么惨啊!”“我居然就这样死了真不甘心啊”这样呢,意外的很冷静嘛……失去了乐趣诶。】 (好轻浮的家伙啊,原来还能读取我在想什么吗?也罢,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转世么?还是重生?说实话怎么都好,反正没有我选择的权利。) 【这个家伙恢复了记忆之后一点也不可爱诶……嘛,算了。重新诞生?消除记忆?——不需要哦,你只需要作为棋子去该去的地方罢了。】 (该去的地方?棋子?你在……说些什么?) 【你会忘记一些东西,但是相对的你会记得整个前世的人生,带着被诅咒的人生,去挣扎吧,去冒险吧,然后……去试着打破吧。】 (打破什么?) 【命运,尝试着以人的身份去打破命运吧!】 我的意识再一次被揉碎,然后逐渐沉入深海。我要记得的事情…… 我是,毅霖,我要,打破命运 ……那是什么鬼。 【呵呵呵~真是有趣的赌局呢,加油吧,毅霖……不,刘玄德。】 在意识掉线的前一刻,我还能听到那熟悉的笑声,但我却不确定能否记得了。 【挣扎吧,战斗吧,冒险吧!痛苦吧,愤怒吧,憎恶吧!去拼命的嚎叫吧,该开始你的游戏了。】 正文 这里是三国(一) 第三章 这里是三国?(一) 毅霖视角※※※ 「嗯……」 突如其来的光亮令我的双眼还有些不适应,我在迷糊了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能够思考了。 当身体与意识重新连接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我仍然以活着的状态存在么? 不,不可能的,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那么,现在这个状态就是人们死后的状态吗? 想到,终于摆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便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 死后……看起来我还是人的形态呢,那样的话还好,总好过有思想的石头这样的状态。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人死后的世界,但是却完全不同于我现在所处的环境。 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所谓死后的光景,借由眼前浓密的树叶间透过的几缕阳光,以及身体上这类似泥土的感触与森林中特有的鲜腥味,我断定我正处在一个森林里,至少和我认知里的树林的特征很符合。 「什么啊……不是红色的天空啊,意外的很普通啊」 在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我依旧感觉眼前的光景有些模糊,就像透过一层磨砂玻璃看东西那样。 是眼前的什么东西在妨碍我,我如此判断,并本能的活动了自己的右手,想取走这阻碍视线之物。 「呼……这样清楚多了」 我将那物件——度数极高的眼镜,摘了下来。 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景物竟如此清晰,没有了分镜头一般的视线,视野更加开阔了。 点点阳光试图透过茂密而葱郁的树冠枝叶照向地面,因为阳光的刺激,我微微眯起了眼,片刻过后才适应了一些。 「喔……比死之前轻快多了,而且也不近视了……真是神奇」 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摆脱了鼻梁上的‘老伙计’ 我看了看握在手里的那副眼镜,还是小心的将它折叠起来放进口袋。 毕竟已经戴了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也算是对从前的自己的一种缅怀吧。 收好后,我挣扎着坐起身,活动着身上的每一处关节,似乎要比我记忆中的身体轻松了不少。 在理智逐渐上线的情况下,我紧忙确认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某个树林的深处,从四周围绕着各式各样的树木可以印证,并且,我还是失去意识之前的状态,衣着依旧是土得掉渣的学校制服,上衣的口袋里有一些零钱和小玩意。 整理好了以上思绪,我从地上站起身。 嗯……身体确实变得更有力了,从前的身体都是病怏怏的状态,现在这样绝对要好很多。 这让我似乎更加有兴趣来活动我的身体了,这种越来越轻松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觉的到。 扩展胸腔进行一次深呼吸,这里的空气竟出奇的清新,让我整个人都非常愉快,大有心旷神怡之感。 我甚至第一次生出了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想法……不,准确的说是一种感觉——我还活着,非常真实的活着。 在死后的世界才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而在活着的时候却是像死了一般,真是被狠狠的嘲讽了一次。 「那么……该做些什么好呢?」 冷静的思考起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说实话,我曾经认为,死后的人会失去之前的记忆,就连某些带有封建色彩的孟婆汤这种东西我都曾相信过。 但是……似乎我的情况不太一样啊,意外普通的死后世界,没有排成队去领孟婆汤的死人们,就好像——我还活着一样。 「如果说……这个状态还算是活着的话,那么……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了」 我相信,感觉不会欺骗我,我能够感觉到我还活着,便足够让我主观的判断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至少我是相信这一点的。 那么……就是所在的世界出了问题,不明原因的让我来到了这里。 首先,我想到了‘穿越’二字,但是,我一直以为那是脑残的编剧们没有什么可写的故事才幻想出来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无法接受; 而后,我想到了比较科学一点的解释——平行世界,可能是因为某些契机使我掉进了扭曲的空间里,然后才来到了某个世界的某个时间坐标上也说不定。 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证明爱因斯坦的假设是成立的了? (……什么啊,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了,居然还有心情想着死前看过的那些东西) 「嗯!?那边有动静,……如果有人的话正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声,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现在思考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无法获得答案,倒不如先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比较好,我如此判断。 很显然,获取情报是必要的,首先要弄清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至少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就像在网游里的菜鸟都需要找到NPC一样。 我立刻向那边快步走去……不得不说,这个树林真是非常茂密葱郁,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 这样的话,就更应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找出路。 ※※※ 两三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缓慢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身上是汉朝非常普遍的粗布衣服,从身上满是泥土的痕迹以及常年劳作而磨出老茧的双手,不难得出他们是务农者这一信息。 由于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而不得不经常倚着身旁的树木来休息一阵,然后重新开始在这个偌大的树林中继续他们的搜索,寻找那个名为刘备的少年。 他们是经常接济那对苦命母子的好心邻居,这次事出紧急,他们必须尽快找到那孩子才行。 【啊……找到了!】 其中一个男人高兴的喊到,另外两个同行的男人也闻讯赶来,而被这三人围在中间都少年一脸疑惑的表情。 【总算找到你了……你这身古怪的衣服是哪来的?】 邻人对眼前少年的衣着表现出疑惑 「诶?你们……叫我?」 少年更是一头雾水的指了指自己。 【哎呀,除了你还有谁啊!别耽搁时间了,快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一旁的大叔语气急切,不由分说的拉起少年的胳膊,边说边快步向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啊?喂……等等……你们到底……」 不等毅霖发出像样的疑问,就这样被半强迫着拉走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无法挣脱对方的手,只得一同跟了过去,毅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情报没能问出来不说,还被这些不明身份的大叔强行拉走了……难道是认错人了? 不,平行世界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吗?长相相同的人?毅霖陷入一阵思考,在这期间,身体被大叔半强迫的拉着向前走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毅霖被大叔们带出了这片偌大的森林。 不远处映入视线内的是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小镇,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更像是被城墙围绕的村落更加贴切。 建筑风格非常复古,这让毅霖产生一种错觉,这里该不会是古代吧……等来到城门口,看着城门上的字,毅霖呆住了 「……涿县?这里不会是……三国的时间线吧……」 毅霖怎么可能忘记,那熟读过百遍千遍的三国演义中,第一章,一切开始的初始之地——涿县。 与此联系起来的自然还有他很喜欢的情节,那个桃园,三位异姓兄弟义结金兰,在今后的数十年中改变了这个时代,开创了精彩的三国。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 这里,是一个充斥着战乱的世界,在持续了近百年的乱世中,豪杰不断涌现,但战乱却从未停止。 终于,因为长期的战乱,可以战斗的成年人数量大幅削减,男性更是所剩无几,性别比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断层。 然而……战争仍然在继续,当权者为了争夺土地与利益,甚至不惜将女人推向战场。 百姓食不果腹,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使得他们迫切的渴望和平的时代,但是——只要这乱世没有完结,那么战争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拥有才能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挺身而出在这乱世中战斗,有些人为了利益,有些则是为了信念,无论初衷是什么,乱世依旧在持续这个事实没有被改变。 「啊——!」 随着身边最后一个侍卫倒在血泊中,宫殿被血和火所覆盖,紧抱着不断发抖的身体,样子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眼中充满着恐惧。 在她的眼中只有鲜红的颜色和连绵的火海,试问谁能够在这种情况面前保持冷静呢?至少这位少女做不到。 面对着对面的叛军她已经无能为力,蜷缩在大殿中央龙椅上的,正是东汉的皇帝——汉献帝 「哦?这就是皇帝啊,看来这是被吓坏了呢」 【你……你想……干什么……来人……救……救命……】 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浑身沾染着鲜血的男人,此刻正盯着她。 少女绵软无力的想要求救,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的身体丝毫无法移动。 她就像被盯上的猎物一般,被男人锐利的眼神震慑在那里。 而那个男人却一脸悠闲的与少女对视着,他显然并没有被这地狱般的场景所吓倒,那是自然,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的眼神中,除了尖锐便尽是贪婪的神色。 他看似文质彬彬的单膝下跪,向皇帝行了个礼,然后悠闲的向龙椅缓步走去。 看着这个人一步步接近着自己,汉献帝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也是必然的,因为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如何将这里的侍卫给亲手抹杀掉的—— 手段极其残忍,就好像通过虐杀能够让他心情愉悦一般。 「万分抱歉,陛下,让您受到惊吓是臣的过错,请陛下恕罪」 他还是那个悠闲的语气,甚至是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渗人,倒不如说是很狰狞。 【噫——】 伴随着汉献帝的一声惊叫,‘咚’的一声,他用力将拳头打在龙椅的靠背上,距离汉献帝的脸颊,更是近在咫尺,很显然这一下已经将她吓得不轻了。 那宽大的有些不合身的龙袍下缓缓渗出些许液体,然后从龙椅上滴落。 他没有在意,转而将脸贴近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失禁的汉献帝,仿佛毒蛇的獠牙已经抵在了少女的脖子上一般。 她不但顾不得胯下的情况,甚至是泪水鼻水哭花了脸,也顾不得擦一擦——因为她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但是呐,一直赖着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不对了!陛·下·」 【——!】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的重重的击打着他的脑海,让她本就绷紧到极致的神经一下子断了弦。 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惊吓,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失去了意识,瘫倒在那龙椅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男人望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皇帝,不免嘲讽一番,但是那已经无所谓了。 他转身望着外面的火海和血流成河的景象,狂妄又狰狞的大笑着,他在笑这个时代的结束,更是因为新时代要以自己来命名而感到愉悦。 在这一天,东汉的王朝名存实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使得乱世更进一步混乱的割据时代。 这样的乱世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百姓们并不关心由谁当权又由谁统治,他们只是单纯的希望 ——有谁,来平息这动乱的时代。 正文 这里是三国(二) 第四章 这里是三国?(二) 涿县城※※※ 微凉的风将春意传达到各处,而此时,在这乱世又有谁会在意这春的来临呢。 在涿县郊外,一位旅途中的流浪者来到了这个地方,随春风而飘逸的黑色长发,长度留到了腰间的程度,配上她姣好的面容,如果说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天公作美吧。 精致的五官协调而完美的将美人一词诠释到极致,身材高挑又不失性感,但如果配合她的年龄的话却又无法称之为魅惑,那是一种洋溢着青春的美。 身上的碧青色汉服点缀着典雅的青云花纹,看起来更加能够衬托出她的美丽,腰间是墨绿色的腰带,使得纤细的腰肢得以凸显,但与这些相违和的便是——她手中所持的长戟了吧,长柄被她斜放在身后,戟上的刀刃放着令人畏惧的寒光。 「这里就是涿县吗」 冷酷而又透露出正气的声音,这位远道而来的流浪者盯着写着‘涿县’二字的城门喃喃自语道,她用原本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裹紧身体,将漂亮的墨黑色长发掩藏在兜帽之下。 「青州军……么,希望这里,能值得我为之战斗」 依旧是正气又冷酷的语气,将兜帽压低了一些,有些微冷的风迎面吹来,使黑色的披风随风舞动着,青色汉服的下摆也随之飘荡着,在这阵风中,她坚定地向着城镇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涿县城里来了一个颇为奇怪的流浪旅人模样的人,说她奇怪,是因为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戴着兜帽,将自己的身姿掩藏在斗篷的后面,也只有那明显的胸部隆起能够判断得出这是位女性这一信息了。 不仅如此,更令人在意的则是她手中持着的巨型长戟,那长戟几乎比她的身高还要高出不少,虽然这个时代随身携带武器已经非常常见了,但带着这样大型的兵器走在街上的,除了官兵以外还是很罕见的。 她名为关羽,字云长。说起她为何这副打扮,其实还是有原因的,在她上一个停留的小镇上,她杀了人,正在被官府通缉。 虽然因为她的个人性格问题所以会比较谨慎的行动,但是实际上却并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因为现在的青州军正在忙着与黄巾军在战场上对峙,几乎是无暇去应付这种‘无足轻重’的杀人犯的。 她在一家喧闹的小酒馆前驻足了,一直都在忙着赶路,身体也有些疲倦了,喉咙也有些干涸,这个时候稍事休息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关羽压低了兜帽,走进了这家小酒馆。 「啊呀……没见过的人呢~一个人吗?」 一位看起来年龄最多不超过十六岁的少女小跑过来接待她,语气中充满了活力,但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关羽则是选择了直接无视她的询问,径直的走到了酒馆的一个角落里,将长戟靠放在墙角。 「诶……真是的,竟然无视人家!」 因为被无视的缘故,少女有些气愤的鼓起脸颊,但是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她的眼神中所充满的只有对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的好奇而已。所以还是啪嗒啪嗒的跑到角落处的那位奇怪的客人旁边。 「那么这位客人,请问……」 还未等少女说完,关羽便尽量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壶茶和一些朴素的饭菜。少女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好搭话的客人,但是碍于店里正值忙碌的时候,所以她也只能带着满肚子的不满去后厨下单,然后便因为忙碌于各种事情而没有再去与之搭话。 点单过后,关羽环视了一下店里,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片热闹和谐的氛围当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如此甚好。 她也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脑中开始思考了起来。来到此地,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前去投奔正在招募士兵的青州军。但是……青州军真的能够成为她的归宿吗?她不禁这样怀疑到。 没错,她的怀疑不无道理,在前一个驻足的小镇,她杀了当地颇具势力的地主,并将其财产尽数用来接济贫穷的百姓们。 所谓劫富济贫,便是如此,谁叫那个地主压榨百姓,自己只是在伸张正义而已。这样的行为是完全属于正义的,她虽然是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官府那些家伙却并不听她的解释,他们不仅没有在百姓受苦的时候伸出援手,反而将杀人的罪名冠在自己的头上,这样的官军……真的值得自己寄托吗?这样的国家,真的值得自己为其卖命吗? 「呐!呐!我·说·啊——这位客人!您的茶——!」 一个有些稚嫩、又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看向旁边,刚才的少女手里正拿着沏好茶水的茶壶,似乎因为自己正思考的出神而忽略了她的存在,而让她有些生气了,所以她以脸颊微微鼓起的方式表达着不满。 但关羽可没有闲工夫与她闲扯,不过是冷冷的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把茶壶放下就可以走了,但对方却没有这样的意图。 【还有……什么事吗?】 已经将茶壶放在桌上,本应该就此退下的少女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在旁边盯着关羽的脸,表情上写满了好奇。只是这个动作令关羽有所警觉,难道是被认出来了么?啧……她自己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大闹一场。 「没什么呀~只是觉得姐姐你可真漂亮啊~」 谁知,对方只是说了句俏皮话,便啪嗒啪嗒的跑开了。原本已经握住长戟的手松弛了下来。将茶水倒进茶碗里,小口的啜了几口,润了润嗓子。 脸上不知为何有些燥热……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匆匆吃过饭菜,付过银两,关羽提起长戟,正打算继续赶路。只听身旁的那一伙人在讨论着什么,并且刚才的少女也是一脸认真的坐在这伙人旁边的小板凳上,仿佛在认真的听着。 【穿着青色的汉服,手持巨大的长戟,非常漂亮的黑色长发,而且据说还是个美人】 其中一人带着三分醉意侃侃而谈。 【是啊,这世道,官府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如果能多几个她这样为百姓着想的人,这乱世也就快结束了】 另一个脸颊微红的客人如是说道。 关羽加重了手中握着长戟的力道,稍微压低了兜帽,走出了这家店,店门口,由粗布制作的旗子上写着大大的‘张’字,正在随着微冷的风飘荡着…… 另一方面,涿县城内 某间有些破败又狭小的房子里,居住着一对母子。母亲身患重病还罹患眼疾,看不太清东西,已经卧病在床好些时日了,这令一直以来孝顺的儿子非常担心,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去维持生计,但他们还是一贫如洗,不仅连母亲的病都没钱医治,连吃饭都成问题。 所有的生计重担都压在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原本他会被官府强制征去当兵,但因为放心不下重病的母亲,所以就在征兵时躲了起来,这才免遭迫害。 理由也是非常简单的,如今这个世道,去当兵的结果大多都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样的话母亲由谁来照顾? 刘备,字玄德,如你所见,家境败落至连生存都成问题,而一直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因为连年的操劳累垮了身体。不但眼睛不好,还染上重病,在年事已高的情况下,母亲的生命宛如风中残烛一般,似乎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他不但非常孝顺,而且心地善良,待人友善也肯吃苦耐劳,几乎整个涿县的人都对他有非常好的评价,并且时不时的来接济这一对苦命的母子。 但是即便如此,在这样因天灾和战乱而收成不好的时候,每个人能够勉强果腹便是万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已经习以为常了,这种时候也就需要这位少年自己想办法了。 【备儿,别管娘了,你出去混口饭吃吧】 躺在简陋的床上的女人有气无力的说着,年迈加上身体状态很差,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她心痛的就是,自己拖累了这么孝顺的孩子。 「娘,别这么说,我是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正在编制草席的刘玄德立刻否决了,编制草席草鞋是他唯一的维持生计的方式。 但,望着已经没有任何粮食的家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娘,我去寻些野菜回来」 说着,刘玄德背着用树枝编成的背篓,拿上一把小锄头,走向城外的那片森林。 「希望还能挖到些吃的……」 他喃喃道,加快了步伐。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他最后一次离开家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正文 身为子(一) 第五章 身为子(一) ※※※ 以不可思议的状态存活了下来,我,毅霖,原本已经在那个世界里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但此刻却又以活着的姿态存在于其他的世界。 而且按照我目前所收集的情报,名为‘涿县’的小镇,穿着传统粗布衣服的古代人,颇具古风的建筑,这些都让我不由自主的将这个世界与三国联系到一起。 但此刻我还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去思考,因为眼前这个正在拉着我的胳膊的大叔非常急切的想要把我领到某个地方。 而且从他们一开始对我的态度来看,绝对是把我和一个很像我的人弄混了,所以我才会被不由分说的拉到这个地方,虽然走出了森林还是得谢谢他们就是了。 「嗯?」 突然停住的脚步令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差一点撞到了大叔身上,怎么突然停下了呢,难道已经到了?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快些进去吧】 大叔们粗犷的面孔上隐隐透露出悲伤,我看了看眼前的目的地——一间简陋破旧的茅草屋。 墙壁是用黄泥土砌成的土胚墙,而房顶则是由简陋的几根木棍固定以作为大梁,上面覆以茅草而成。 总之就外形来看,就能够看得出这家人的生活状态——贫穷,一贫如洗。 就在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后面的大叔推了我一把,踉跄了几步,我似乎没有选择,如果在这里选择其他选项的话,大概会发生什么无法料想的事情吧……但推开门进去也是一样啊 「算了……进去吧」 最终我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推开薄薄的木门,我看见了屋子内的景色,映入眼帘的是编制到一半、搁置在桌上的草席,旁边的柱子上还挂着串成串的草鞋,一张老旧的桌子,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除了那边的角落的矮炕上卧着的女人,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真是个贫穷的家呢。 【啊……备儿,是你回来了么】 炕上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看起来应该是抱病在身,从女人已经白了一多半的头发以及老迈的嗓音中推断,应该是我冒名顶替的这家伙的母亲一类的长辈。 看样子,似乎已经是弥留之际了吧,从她微弱的气息以及逐渐变弱的呼吸来看,似乎是命不久矣,那么,即将离世的母亲最后想见她的儿子一面,但却被我这么个冒牌货搅了局,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呃,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在叫我,我又不能就这样出去,所以我来到那个女人身边,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女人似乎眼睛不好。 因为即使我就在她旁边,她的眼睛也只是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的降低了。 【啊……等你好久了……备儿,让娘摸摸……】 女人似乎很激动,颤巍巍的将手摸索过来,一双饱经风霜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我甚至能够通过她手掌的粗糙程度判断出这个女人经历过我难以想象的辛苦。 尽管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将我误认为自己的儿子,但是望着她安详又幸福的表情,我不打算去拆穿这个谎言。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我完全可以通过继续冒名顶替她的儿子来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我很意外,虽然在城外就考虑到了这个事情,我跟他的儿子有那么像吗? 然后,似乎满足了,女人将手拿开,闭上眼满足的笑了。 那是何等安详的表情,安详到让我觉得她何时一命呜呼都不奇怪,这刺激起了我的一些记忆,令我总觉得她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咽气——真是令人讨厌的记忆。 可能因为这个时代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含义,所以在这种特定的场景下,我才会将那段封存已久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刨出来 ——我也不想这样 ※※※ 《三国演义》——可能对于其他人而言,那是一本普通的书籍,但是对于我来说,那是我珍重的,关于那个人的回忆;而那本书也是我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最爱读的书。 很奇怪吧,女性喜欢看三国什么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而且深受母亲的影响,我爱看各种各样的小说集和故事集,而最爱的,则是这本《三国演义》。 毫不夸张的说,我读过百遍不止——当然,这也是有其他的原因。 当我还是个小鬼的年纪,虽然很丢人,但是我承认我是个爱哭鬼。 无论是发生什么,哭都会成为我发泄的一种方式,被小刀划伤了手指,我会哭;因为摔倒而磕破了膝盖,我会哭;读到了一个悲剧的故事,我也会哭;甚至是——莫名的感觉到心中压抑,我还是会哭。 哭哭哭……我就是这么一路哭起来的—— 当然不是,虽然我是个爱哭鬼,但我的母亲可是一位非常坚强的女性,也是她教导我学会了坚强。 每每受了伤,或者有什么伤心事,耳畔总是会传来那句‘要坚强一点呀,小霖不是个男子汉吗?’ 她很狡猾,真的,她总是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安慰我,然后鼓励我,会一边摸着我的脑袋,一边用那种温柔到有些狡猾的语气说话。 当然,她也总是会准确的戳中我的自尊心。 然后,无论我那时处于什么状态,我都会逞强的站起身,使劲儿用手擦干眼泪,以哽咽的声音逞英雄—— 「嗯!我,我要变得坚强,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当然,也可能是天生遗传,我也变得狡猾了。 我知道只要我变得更坚强一点,那么母亲便会非常高兴,她会朝我露出那种足以温暖我心房的笑容,为了让那笑容能够常驻在她的脸上,我也逐渐成长了起来,变得越来越坚强了。 【小霖今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母亲有时会这样问我,至于我的回答……确实没有任何的目的性,因为我那时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没错……傻傻的,这么相信着。 「我想成为一个善良、正直、能保护妈妈的人。」 【是这样呀,那么……妈妈会期待着,期待着你长大的那一天】 如果让现在的我来评价这句话,大概,我不会说什么童言无忌,我只会冷冷的给出一个评价——天真。 进而,我也能够清楚的知道,我食言了 我没能成为我口中的那个善良、正直的人,反而成为了与之相对的那种人。 大概如果母亲知道了的话会很难过吧……但是,母亲也食言了。 我已经记不起那时的具体情况了,但是当我再次有深刻的有关母亲的记忆时,场景已经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家里,也不是楼下的小公园,而是——那个纯白色的房间,还有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没错,母亲因为一些疾病而住了院。 虽然父亲对我说,母亲只是为了好得更快所以才会选择住院,但每当我到达那个名为医院的地方时,总是会有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这种不好的预感经常令我做噩梦,我会梦见那个纯白色的场景出现裂痕,然后母亲便被那个裂痕吸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能,我真的会做预知梦吧。 母亲去了那个纯白色的房间,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再也不曾听到过母亲的声音,也再也不曾见过她的笑颜,我无法接受,明明说好了病好了就会回来呢?说好的要再次为我读完那本厚厚的《三国演义》呢?说好了……期待着我长大呢? 都是……骗子。 过了数年,我也理解了那谎言的意义,当然,我也因此改变了不少,知道母亲离我而去,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而关于母亲的记忆,我通过某种方式将其封存在了记忆深处,选择性的忘记…… 只是刚才所见的一幕,将它唤醒了罢。但随之而来的必然还有—— 【小霖……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骗人……你骗人……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过会回来的!」 (其实,只是我没有做到我们的约定而已,我……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让她在我眼前永远的离开我,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讨厌这种无奈,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病人生命体征正在下降!】 【赶紧送急救室啊!】 【不好了,医生,病人停止呼吸了!】 【准备电机……可恶,赶不及了!】 这些嘈杂的声音伴随着纯白的颜色,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白色啊。 正文 身为子(二) 第六章 身为子(二) ※※※ 回忆戛然而止,果然还是和曾经一样的结果,一旦想起有关于母亲的记忆,那便绝对会在那一片令人厌恶的纯白中结束,但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唤醒我仅存的一点感性吧,胸口处的苦闷感令我庆幸,我还残存着一丝感情。 眼前的这位女性也是位母亲吧,可能很巧合的与我的母亲有些许相似之处,让我现在有些陷入了自己单方面的任性当中。我不希望看到那种场景,我不希望她就这么在面前死去,可能仅仅是因为我讨厌有人在我面前逝去,而我却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我……讨厌极了。 所以我会做现在这些我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的行为吧——紧紧的攥着她有些瘦弱的手,虽然力道有些偏重,但是我希望她能够感觉到我的用意,即便我是个冒牌货,我也不希望她死在我面前。 【啊,备儿……】 如我所愿,女人并没有就那样死去,而是因为我的行为再次睁开无神的双眼,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抚摸我的脑袋,好像在让我放心一般;虽然,她依旧是在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是啊……这样的人,本来应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原本就是毫不相干的,说到底连生存的世界都不同,但是……为什么会如此的相像,就连被抚摸的感觉都很相似,这就是,母爱的共同点吗? 【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么些年来,努力养活娘和这个家,真是辛苦你了……】 仿佛有些累了,女人将手缓缓放下,平静的说着,但另一只手我依旧紧紧地攥着,可能我一松手她便会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可能就会因为寂寞而独自死去……我大概是这么想的,但更详细的,我也无法思考了——这就是仅存的感性主导了身体的证明。 「……」 我似乎顶替了一个非常孝顺的家伙啊,听上去像是个为了生计不懈努力的正经人……然而他这样孝顺的人,在母亲弥留之际居然被我这么个冒牌货给搅合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幸运吧,不用承受这种近在咫尺的痛苦了。 啊啊……所以说要我来替他承受么?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讽刺,所以我才讨厌命运。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是会轻易的掉眼泪呢……】 眼前的女人稍微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眼眶中开始积蓄的那种温热的液体,即便并不能对已经模糊到无法形容的视线造成什么影响,却好像是在顾忌我的感受一般,有些执拗的用手擦了擦,随后,平缓的说道—— 【娘恐怕快要不行了……】 「啧——!」 她应该明知道我不想听到这样的宣告,但却依旧以那种平和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我能够清晰的知道,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这个宣告也是想开始这最后的告别。 脑中又一次被纯白的颜色所侵蚀,我颤抖着双手,握着眼前这位母亲的手,相似的场景挑起了相似的感情,那一天的记忆仿佛要进行重现一般,正在朝着更加戏剧性的方向发展 (想要说一句好好活下去,然后便撒手不管?想要郑重其事的告别,然后让我别沉浸在悲伤之中?怎么可能!这是最差劲的告别方式——!)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娘走了你也能轻松一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仿佛将自己当做一个包袱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很有趣吗?想用你所期待的方式离开人世?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儿子,也不喜欢这种离别方式。) 「别开玩笑了!什么你走了我会轻松啊!你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啊?真是愚蠢的想法——」 (是啊……真是愚蠢……把自己当做累赘,那么你当你儿子的努力是什么?他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在维持生计啊!) 「自说自话就到此结束吧!你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你死了,会发生什么!轻松?见鬼去吧,只会带来悲伤和痛苦罢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代价是孤独的话,我宁可不去做!你明白么——」 (她肯定不明白,就像我的母亲,在临终之前,她也不会想象到我在失去她之后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又是如何从崩溃的缝隙中活过来的,她永远都不知道,永远。) 「所以说——别再拿自己当累赘了,别再轻易的摆出那种已经坦然接受了的表情了,你……根本就不懂……」 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话语像连珠炮一般将她轰炸的哑口无言——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那么我能做的不就是在她死之前,哄着她让她多吐出点情报么? 不,我找到了当时挽留我母亲的感觉,虽然我的话非常刻薄,甚至是非常不留情面,但我想让她清楚,让她明白——想要这么轻松的道别是不可能的。 她朝向我这边的方向,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但是……现在我只是个顶包的,我并不是她那个孝顺的儿子,所以,别想让我再次经历相同的场景。 【抱歉……】 过了许久,她才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失去了那种安详感,虽然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但是——不就是该这样么。 离别,不就是该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进行么,什么请不要悲伤,什么不要因为逝去而痛苦,一切……去掉掩饰只不过是谎言,该怎样,还是怎样。 她小声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做了决定一般,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将身体依靠在矮炕一端的墙上,单薄的身体显然会被这简陋的墙壁弄得生疼吧…… 然后,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上的平衡,使身体可以结实的依靠在墙上,端正了坐姿,面向我的方向,一双无神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与其说是无神,倒不如说是无法琢磨的深邃。 「……诶?您这是……」 刚才还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她,此刻,我竟然能够从那无神的双眼中感觉到一丝坚韧,还有严肃的神情——她在用尽最后的气力,来嘱托些什么,我这么猜测。 【你的祖上曾经是皇室,你的曾祖父便是当时的中山靖王,按照族谱来说你也应是皇族的后代,只是时逢战乱……又家道中落,我们才……落得如此下场】 空洞的双眼望向更远的地方,女人虽然声音平静,但也可以听得出那种为了曾经的辉煌而骄傲的感觉,不过与眼下这种境遇相比的话还真是讽刺啊。 「……」 至此我明白了我顶替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中山靖王之后,居于涿县时期,也就是还未参军的刘备,刘玄德。那么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三国的时间线,而且也能够判断出现在应该是黄巾之乱的时期,这时刘备应该还没有参军才对,也没有遇到关羽和张飞,换句话说,相当于一个新手村的菜鸟,一无所有的状态。 在汲取了信息之后,脑子飞快的运作起来,毕竟是靠着理性活了那么多年,整合信息的能力还是有点自信的。但是,还未等我完全的得出结论,女人的气息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弱了。 【请将这些转告备儿,那孩子叫刘备,字玄德,让他别再顾忌我,利用这个身份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吧。】 暴露身份是当然的,当我决定去打破那份虚伪的安详时,我就不再是顶替着他儿子的人,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经历过丧母之痛的人。 【我知道那孩子一直想要去外面闯荡,想要干一番大事,不能让他再陪我耗下去了,那孩子还有未来……无论如何,拜托了】 女人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虽然身体的状况不允许她做些幅度更大的动作,但是她现在正在极尽全力的将头低下去,以表达自己的恳切的心情——现在,她将遗愿托付于我,希望我能够将她的儿子从被束缚的状态中解放。 「可以接受,那么……遗言就只有这些吗?」 我其实并没有理由接受,但我也同样没有理由拒绝。我甚至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牵强的理由……作为接受的理由,有那么一条吧,虽然她让我想起了那段非常糟糕的纯白色的回忆,但是也给过我母爱的错觉…… 即便那很短暂,即便我只是个冒牌货,但那份慈爱,无可替代。 我可是相当的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所以,接受也没有什么问题;并且,要找到这个名为刘备的家伙么,我还是很感兴趣的。理由有二。 其一,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三国的时间线的话,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附一些势力,而其中,刘备就是个很好的苗子; 其二,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方向性,如果借由这件事获得刘备的信任,还能够给我提供基础的生活条件,那么至少让生存变成了可能,否则……我难道要露宿野外吗? 【那还真是非常感谢,善良的孩子】 「善良……?你说,我?会错意了吧,我只是觉得有利可图而已」 (对于其他人而言,我觉得我会掩饰一番,但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我应该是不需要任何掩饰的。善良……这个词就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是个不坦率的孩子啊,……似乎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让你回忆起不愉快的经历了吧】 女人,面前刘备的母亲将手缓缓抬起,搭在了我一直握着她手的那只手上——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位置,然后有些颤抖的手掌向上移动,拂过脖颈,然后是脸颊,在我被这动作弄得手足无措时,她终于停止了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你儿子,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是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和备儿近乎相似的长相,声音也相差无几,但是……那孩子应该不会将那些话说出来的吧】 (果然……那个听上去就十分孝顺的刘备,是不会将这些过激的话对她的母亲说的吧,啊啊……我还真是过分啊,对一个将死之人这么做了,我会遭天谴的吧。) 【刚才的话……可能就是事实吧,备儿会因为我而深受打击也说不定,但是……这是天命,即便那孩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违抗的天命啊……】 女人长叹了口气,然后颤抖的手掌缓缓的抚摸着我的头顶,我能够感觉到,那种慈爱,那是这个女人将我当做代替品的行为吗?是因为深知无法让自己的儿子感受到最后的母爱而做出的行为吗?我不知道,也无法判断。 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了,可能并非是因为我的视力出了问题,而是这种母爱的慈祥逐渐将她的摸样与母亲的摸样重合,在那纯白的房间里一边有些憔悴的微笑着,一边抚摸着我头顶的母亲…… ——很快,她停止了动作 【抱歉呐……看起来,又要让你留下不好的记忆了。谢谢你接受了我最后的请求,非常……感……谢】 女人以最后的力气表达了她的感谢,说罢,便虚弱的低下了头,那只包含慈爱的手掌从我的头顶滑落,毫无生气的垂在床边,如同提线木偶的线断掉了一般。 她闭上了眼睛,脸上还留着欣慰的笑容,永远停止了呼吸…… 「……明知道会给我添麻烦,从一开始……就不要离开啊,真是太任性了……」 女人依旧低着头靠在那边的墙上,那样子似乎是在沉思,但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就如同我的母亲一样。 我不忍心再去多看一眼,便即刻转过身去,将拳头攥紧,强忍着那要冲破抑制的记忆连同着当时的痛苦,那些东西我可不想遭受第二次,我尽全力将它们压制回去。 「该……去还这份人情了,真是接了个麻烦的委托」 将脑中那些情感压制下去之后,我便再一次将感情的因素去除,进入纯理性的思考中。没错,这才是我应该有的样子,带着感情行动?毫无意义,我也做不到。 正文 被抛弃之人(一) 第七章 被抛弃之人(一) 毅霖※※※ 我是毅霖,现在正在我熟知的三国世界中,因为顶替了正牌刘备而接受了他母亲的遗愿——找到他并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便成为了我的首要任务。 但是在那之前,我会习惯性的进行纯理性的思考,这也是我在完全失去了感情表达能力之后,要做的必修功课之一,为了确保自己还能在那个世界‘正常的’生存,否则,便会被当做怪物群起而攻之。 首先,可以推算出一些固有情报,这个世界的刘备目前还是个平凡的菜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似乎也没有要进行行动的打算。 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知为何拥有连他母亲都分辨不出的近似的容貌以及音色,所以,至少我拥有了可以冒用的身份,这样我的行动会更方便一点,这方面要好好利用。 接着按照反向推断,那群大叔应该是邻里之类的,而且他们是在有目的的搜索找到了我,那个刘玄德也应该和我一样在那片林子里,这样便可以将搜索范围确定在那一片区域了。 当务之急要先找到他,之后的事情在完成委托之后再说吧。。 「但是在那之前,不得不先代替他处理一些麻烦的事情啊……」 要想进行下一步行动,我需要移动到之前的荒林附近,但是此刻门外还有那群热心的邻居在等待着吧,那么我如果不把葬礼和后事之类的东西安排妥当,就会一起怀疑了。 现在的处境有些艰难,一是情报的绝对匮乏,二是资金的绝对匮乏,这就让我的下一步行动变得更加艰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首先要把这件事情体面的解决掉,然后找到刘备,这样在这边的世界就人情两清……又要一板一眼的扮演角色了么,还真是跟死前没有任何的差别啊。) 「就是……这样,拜托了,各位,请帮帮忙……」 此刻,我已从茅草屋中出来,在门口聚集着数位周围的邻居大叔和大婶,我自然是运用了刘备这一身份,依靠多年日常中常用的演技,将自己包装成刚刚失去母亲悲痛欲绝的可怜形象。 似乎大家都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之中,也不乏拍着我的肩膀,以示安慰的人—— (一群傻瓜,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活过来的,演技早已经锻炼的炉火纯青了,骗你们?绰绰有余。) 将脸庞掩藏于袖子下面,窥视着周围的人们在作何反应,除此以外……便是这种嘲讽吧,当然我不是有意要嘲讽的,只是多年伪善的生活早已经让我不再存留善良这种东西了,所以无论是欺骗也好,演戏也罢,我都不会产生半点罪恶感。 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将真正的自己表露出来,在一个虚伪的集体之中,只有你一个人在袒露真诚,那便不是孩童时代可以获得褒奖的事情,而是——愚蠢,你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异类,之后,无论你是否正确,你都会遭到攻击,来自所谓……大众的抨击。 说到底,这里的人太淳朴也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我略施小计的欺骗吧。是被骗的人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荒林某处※※※ 在涿县旁边不远处,有一片树木葱郁的林子,但似乎因为发生过什么而被镇上的百姓视作不祥之地,除了那些因为生计无法吃上饭的人会来这里寻找野菜和蘑菇以外,几乎不会有人想进入这个阴森的地方。 即便春的来临将叶子重新染上绿色,但依旧阴森异常。阵阵清冷的风将被替换掉的旧的树叶赶下树梢,再嬉戏般的卷起地上的落叶,然后随意的丢在别处。 那些叶子曾经也是翠绿的,拥有充足养分的,但此刻它的价值已经被榨干了,不再翠绿的它,也就不被需要了。于是被丢弃了,消失了,毁灭了,谁知道呢,反正——它已经毫无价值了。 就在这荒林的某处,也同样上演着丢弃与被丢弃的戏码。在这人烟罕至的破败树林里,三个人影打破了这幽静的气氛。 【快点走,贱人!】 听起来像是有些偏中性的女人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不耐烦和厌恶,说着,粗暴的推了推身前的人,使她差点摔倒,所幸撞上了前面的人,但是…… 【别碰我!真是太肮脏了!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走在最前面,被中间人撞到的女人音调很高,然后趾高气昂的用脚踢开撞在她身上的人 「……」 遭受这种待遇的中间人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有声音极小的呜咽声,很奇怪吧?其实不然。 视野逐渐拉近才能重新判断眼前的场景。原来,那三个人都是女人,走在前面的年轻女性虽然身材偏瘦弱,但身高却几乎可以抹平她这一劣势;而后面的中年妇女则是拥有着健壮的身材,有些臃肿的感觉看上去就像个举重运动员。 但反观中间遭受非人待遇的女性,皮肤白皙,水分充足,可以判断年龄不会超过十七八岁,身材与那两位相比便显得十分单薄和瘦弱,况且,她根本无法做任何反抗,原因便是—— 她的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而套在颈部的绳索则控制着她的方向,自然那是由前面的女人所牵着的。由于头部被破麻袋套住,她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或是了解自己的处境,并且从身上衣服的残损和脏乱程度来看,应该是遭受到了不少过分的对待,这一点从露出的皮肤上遍布淤青和伤痕也可以验证。 【这里就差不多了吧,赶紧办完事回去吧,这里好阴森,不会有强盗什么的吧】 走在前面的女人停了下来,语气除了焦躁还有些不安,这里的气氛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大概她一辈子也不会踏入这块土地。 【行了别多想,真是的,为了解决这个贱人竟然要花这么多的力气,可累死老娘了】 后面的中年女人气喘嘘嘘的说着 【老爷也真是的,家丑不可外扬……那为什么不直接在府里打死这个贱货,像现在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么,麻烦死了。】 年轻女子抱怨着,然后粗暴的拉扯着牵着少女的绳子,踉跄几步后少女跌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泄恨似得,两个人用脚踢打着地上的少女 【都是因为你,贱人!勾引老爷的狐狸精!害得老娘跑了这么远的路!要不是嫌你死在府里太晦气,你早就该去见阎王了!】 【就是!就算你死了,见了阎王爷也会因为你肮脏的行为折磨你的……不过你可以高兴一会儿,因为夫人交代了,不准给你痛快,所以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活着!】 不过与语言相对的,则是要忍受着非人的虐待与凌辱,两人谩骂着,对少女进行殴打。 但少女就像是块木头一样,木讷的接受着这些暴行,也不反抗也不吭声,她只想快些了结自己的生命,从这个糟糕的世界解脱……然后做好了准备去另一个世界受苦。 「…………」 依旧是保持着沉默,或者说仅仅是维持着活着的状态,地上的少女的思绪回到了之前,也就是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被随意决定要丢弃掉的时候……回忆起来,还能够记得那时所承受的一切痛苦。 正文 被抛弃之人(二) 第八章 被抛弃之人(二) ※※※ 在人人自危,民不聊生的乱世,自然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因为权利和财势而在乱世中开辟了另一种存活下去的方式——依附权贵。只要有了足够的靠山,那么乱世便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消费他们的金钱,动用他们的权利,依旧可以不受影响的享受奢侈的生活,全然不用在意天下会变得如何。 自然,有了钱可以摆平一切,只要与当地的官府搞好关系,无论是强制性的劳役,还是高的过分的农税,都是可以商量的,不仅如此,也不会有官府来找茬,可以说是只要不遭到什么天灾,大概是会活的非常惬意。 涿县城内的蔺掌柜便是这样的人物,他不但腰缠万贯,还十分长寿,五十有七的蔺掌柜可是这个涿县城最长寿的人。人生最大的两件乐事,有钱和长寿,大概都让他占了。 他在这个涿县城虽然并不招人讨厌,有时也会自掏腰包去修缮一些镇上的东西,可他却有个人尽皆知的毛病,大概也是大多数男人的毛病,那便是——好色。 「哎……」 本该逍遥快活过日子的蔺掌柜,现在便因为自己的好色而正在遭遇着糟心事。 作为一个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府里的一切杂务都是由下人和丫鬟来处理,而蔺掌柜的蔺府也不例外,这本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可,蔺掌柜却没能安耐住那颗色心,强行与府里的一个丫鬟发生了关系。 当然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逛腻了妓院的蔺掌柜总会按耐不住背着正房出去偷腥,就算是此次的偷腥对象是个身份低微的下人,大概也只是会被发一顿火的程度,可是…… 【哼——!姓蔺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执意护着那个贱人,我就闹得满县城的人都知道你这把老骨头干过的光彩事!】 一旁的正房夫人正在对着两鬓渐白的蔺掌柜大发雷霆,要说这样的事情,府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这一次,却无法像以前那样简单的糊弄过去,其原因便是,蔺掌柜此次下手的女性,不但身份是个低等的丫鬟,还是个从妓院买回来的风尘女子,不仅如此——他们居然相差了尽四十岁。 在正厅里,除了唉声叹气的蔺掌柜,正在冲他发脾气的正房妻子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这件偷腥事件的女主角,正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丫鬟——孙乾。 即便将蔺掌柜和下人做了那种事的消息传到镇子上,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可,如果是这个年龄差距的话,那可真的算上个大新闻了,可能会连续几年的时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蔺掌柜也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 【好啊!无言以对了吧,行,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撬开这个小贱人的嘴!】 正房夫人召唤下人,将伏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的孙乾像拎小鸡一样带了下去,而这次本就不光彩的蔺掌柜虽然不舍,但也无可奈何,无法阻止只得默许,他不可能会承认自己一把年纪还相中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太败坏他的名声。 ……看来她必然会经受一番苦难。 「……求您了……啊!我真的……啊!」 在蔺府的柴房内,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哭声与求饶声,伴随着的还有鞭子抽在皮肤上的‘啪啪’声和每一次挥动时产生的空气撕裂声。 【哼!贱人,嘴真硬……不多吃点苦头都不承认是么】 一旁的行刑人,也就是蔺掌柜的正房夫人,望着第五根因用力过猛而抽断的藤条,越发恼火,随即又将那折断的藤条丢在地上,从旁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条新的紧紧的握在手上。 「……夫人,真的……我……没有……勾引老爷,是……」 孙乾已经被抽打的浑身伤痕,衣服已经破损了好几处,崭新的鞭痕处渗出血迹,而下面覆盖的则是旧的鞭痕,以及数不清的淤青。 此刻她被正房夫人以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手腕缚上绳索吊在柴房的横梁之上。 很显然,身上的伤痕有新有旧,她已经不知在这里被折磨了多久。 【闭嘴!贱人!明明只是个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出身!若不是你搔首弄姿去勾引老爷,他怎么可能会相中你?】 没等虚弱的孙乾说完,正房夫人立刻一记耳光打了过去,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这间小小的柴房中。 这样的耳光已经不知扇过多少个了,从孙乾通红的两颊中不难发现。 「……」 孙乾已经不知哭了多久了,眼泪也已经流干了,再怎么委屈,再怎么疼痛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况且,在这里眼泪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她深知自己只是个佣人,就像一个物品一样,主人对其不满,要如何处理掉自己是无权干涉的,自己只有接受命运这一条路而已。 全身上下到处都在传来疼痛的感觉,双手被长时间的吊在房梁上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肩膀也像脱臼了一样,唯一可以清楚感受到的,只有身上刚刚留下刺痛感的鞭痕以及深深地绝望…… 她又一次痛的晕了过去。 【别给我装死啊,贱人!】 但立刻,就会被一桶冷水泼醒,身上已经皮开肉绽的地方渗入冷水,使疼痛更加刺骨,她无数次的因疼痛昏厥,又无数次的因疼痛清醒,清醒过后又不得不面对新一轮的折磨。 「啊……好想结束……」 孙乾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落下的鞭挞, (已经……受不了了,好想去死……现在,立刻,这样艰难的人生……再也……) 鞭挞与冷水之间反复的进行清醒与昏厥,有时,一桶冷水已经不足以让她清醒了。 夫人决定去休息了,这时才会将她放下来,否则……估计她的双手已经废了。就那样被扔在柴火堆上,便不再管她,便将柴房反锁,扬长而去。 这种时候,如果碰上了要好的朋友,便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去,帮她擦一擦脸上与冷水混合在一起的血水与眼泪,给她带些吃的,不至于让她饿死吧……但是也仅仅是这样罢了,想逃走是做不到的。 ‘啪!啪!啪!’仍旧是那个小小的柴房内,藤条抽在皮肤上的声音从那间小屋中传出来 「呜……呃……」 地狱一般的第二天来临,所有的步骤依旧继续,孙乾已经失去了叫喊的力气,她此刻只能从喉咙中挤出一些沙哑的呻吟声,双手已经被绳子勒的血液不通而变成了乌紫色,肩膀以上已经完全没了知觉,身上的衣服大体已经不剩什么了,勉强能够遮掩身体,身上的鞭痕已经密集到数不清的地步,血迹已经凝固,身上被凉水浸透浑身颤抖,头发湿湿的黏在额头上。 但……依旧没有结束,即便地上已经满是折断的藤条,夫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场惨绝人寰的拷问依旧还在继续。 【……哈……真是贱骨头啊,竟然这么经打,也差不多给我有个限度啊……】 正房夫人喘着粗气,一把扯起孙乾的头发,强迫着令她与自己对视 【最后一遍,你可想好了!】 正房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她,无非是想让她亲口承认是自己勾引了蔺掌柜,要说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这一句话做到这种程度,除了对自己丈夫偷腥对象的一种愤怒,那可能还要加上正房夫人对孙乾天生俊俏的脸蛋的一种嫉妒吧。 「……」 孙乾满眼委屈,她唯一的坚持就是——自己绝对没有做伤风败俗的事情,仅剩的固执与倔强坚持着她度过了漫长又残酷的拷问,绝对不会承认,孙乾紧咬着下嘴唇,即便眼神中已经尽是空洞的绝望,但似乎还仅剩的固执支持着她。 【哼!真是嚣张,那个眼神,真令人恶心……】 正房夫人差不多已经厌倦了这种事情,并且这么残酷的拷问,自己依旧没有占到任何名义上的便宜,这令她十分的恼火。 她愤然的离开了这间柴房,只留下被吊在横梁之上的孙乾,神情恍惚的呆滞在那里。 不久,房间外一阵话语声传来……很清晰,就仿佛是说给她听的一般 【老不死的,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才去找这个小贱人吧】 夫人的怒火正在冲着蔺掌柜一股脑的发泄出去 【哎呀……你要相信我啊,若不是她勾引我,我怎么可能相中一个下人呢?你也知道她有几分姿色,这我这把老骨头哪里消受得起啊……】 蔺掌柜的语气极其无辜,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哼!我就说,你个老不死的不会这么糊涂】 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夫人的情绪也开始好转;但是也同时更加敏感了起来—— 【那该怎么处置这个贱人?】 【那不还是随你喜欢,夫人,府里当然你说了算啊】 蔺掌柜见夫人心情转晴,立刻献上殷勤。 【那我要是说把她杀了呢?】 似乎是信不过蔺掌柜,夫人故意提高了声调。 【那有什么的,一个下人而已,不过几吊钱的事,随夫人喜欢就好了】 之后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 孙乾默默地听完这些话,被轻易的决定命运,像个物品一样轻易被处理掉,自己的性命就是如此卑贱…… 她咬紧嘴唇,本该流泪的时刻,却因为眼泪的干涸而无法如愿,她连这种简单的表达委屈的行为都做不到。 (毫无价值……这次,是毫无价值的被处理掉么,原来,会是这样的结局……) 正文 二次抉择(一) 第九章 二次抉择(一) ※※※ 依靠演技欺骗了邻里的毅霖,成功的解决了因资金不足而无法完成的‘刘备’母亲的后事,利用了邻人的善良,博取到了相当多的同情,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但因为刘备家的贫困,即便是大伙众筹到的资金,总数量也是相当有限,所以只能进行一个简单的土葬,买些纸钱来简单的进行仪式罢了。 地址就在镇外不远的地方,甚至连墓碑都买不起。 「谢谢,谢谢大家的帮忙……我……真的很感激……」 表面上的刘备对着正在帮忙处理母亲后事的邻居大叔尽显感激之情,但实际上内在的毅霖倒是并没有多大感情上的波动,依靠演技支撑的他对于这种工作还是相当擅长的。 大家的效率都很高,不久,望着一点点被埋进土里的母亲,借用刘备身份的毅霖接着将大孝子的角色演绎的没有丝毫漏洞,在场的有些邻人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一切看起来都无可挑剔。 但是…… 【……】 远处一身流浪旅人装束的人望着看似嚎啕大哭、悲伤欲绝的刘备的身影,稍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用一身斗篷收起了引人注目的墨黑色长发,但却掩藏不了手中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长戟。 锐利的目光牢牢的固定在那个男人身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从一开始便隐藏在角落中了。 毅霖视角※※※ 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短暂而简单的丧事举行完毕,邻人心中自知的留下我一个人与母亲独处,这也确实没错,身为一个孝子总会有些话想对母亲亲自说明吧…… 大家各自散去,只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荒凉的小小土堆,我想倘若是刘备本人面对这幅情形,定是会在母亲的坟前悲痛欲绝吧。 「好了,演戏结束,该去干正事了」 但我不是他,没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挥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刘备本人,然后赶紧完成那份嘱托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下一刻我就想两清,这就是我的性格。 收起刚才掩面哭泣的架势,缓缓的站起身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低头望着地上小小的坟堆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啊,我这是在替死人办事吗?算了,这并不妨碍我打自己的算盘。) 视线转移到边上的那片森林,观察了一下太阳的高度,我推断距离夜幕降临也不过只有几个小时了,那么就必须抓紧行动才行了,否则一旦夜幕降临,我不但要考虑在何处解决住宿问题,还要解决温饱问题,我可不想死了之后还要为这些事情发愁。。 即刻,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座坟,向着树木茂密的丛林走去。 ……短短的十几分钟后,我便认清了两件事—— 第一,住宿问题和温饱问题,我想的太早了;第二,我的方向感真的很烂,而我刚才绝对是脑抽了。 这绝对是我做过最不经大脑的决定之一,在这种四面八方都相似的环境下,我甚至很难从原路返回。 其次我不该明知夜幕将至还执意前往,这里的时间比我预想中流逝的还要快,倘若在那之前我还没有找到通往城镇的道路,那么我多半就要露宿野外了,那样的话,危险的情况会更多。 「哈……是考虑不周啊,还是脑抽啊……」 我一边叹着气,一边后悔了起来,脑中要把这个决定评判为愚蠢的理由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但现在的情况,再怎么后悔也是没用的,周围尽是各种树木环绕,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该前进的道路……唯一值得我高兴的就是,这副身体的强韧程度远超我的想象,平时都会气喘吁吁的距离,现在竟并没有感到多少疲劳。 「——!」 正在我对于眼前的情况感到棘手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与树叶的沙沙声不同的声音,我赶紧停下来,专注的用耳朵去聆听周围的异响。 果然,貌似听到了人的声音,虽然因为距离有些遥远很模糊,但是声音的方向却很清晰。 我即刻决定朝那个方向前进,倘若遇到了熟悉这片森林的人是最好,倘若一样是迷路的人也可以稍微套取些情报,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坏处。 但是,就在我到达那声源附近的时候,我却并没有选择直接与其搭话或者接触,甚至将身体掩藏于附近的树后面,至于我为何这样行动,我倒是认为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思考能力的人见到眼前的场景都会这么做吧。 一边保持着隐蔽的姿势,一边将视线转向刚才所看到的景象上。 不远处有三个人影,准确的说是两个,另一个人则躺在地上,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在对地上的那位似乎无法移动的人进行残酷的殴打。两个富人家的丫鬟在欺负着一个奴隶——以我的视角来看既是这样的场景。 从那一高一矮的两人的衣着上不难看出,区别于我刚才在镇子里所见的平民百姓的装束,但气质上却还并不是富贵人家的感觉,主观感觉即是富人家的丫鬟下人之类的身份,而地上的人就有些不大好辨认了,虽然能够从身体特征和胸部的隆起来判断出是位女性,可是身份却只能和奴隶结合到一起。 不但衣服残破不堪,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着淤青与长条状的红色伤痕,那看上去就像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一样,身形也比殴打她的两个丫鬟要孱弱的多。再有一个要素则是,地上的女性是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的,她不仅被绳索拘束住手腕,头上还套着一个破麻袋,换而言之,她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我稍作判断,打算先观望一段时间为好,如果贸然出去的话,不排除那二人是强盗或者人贩子的危险因素。 【喂!贱人!给我吭一声啊!】 年轻女性猛地一脚踢在地上的女性的小腹上,那力道让其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却并没有办法去防范,也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就这么沉默着,或者说是麻木的接受。 【算了,别白费力气了,赶紧做完夫人交代的差事吧】 身体较为强壮的中年女性拉住了欲继续施暴的年轻女性,看样子确实是受到命令来此地做什么的丫鬟。 【也好,这种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赶紧处理掉这个贱人回去吧】 说着,年龄稍小的那个女人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把小刀。 【喂!要送你上路了!你就没什么遗言么?】 中年女人也是厌恶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希望得到回话,但对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她有些愤怒。 她走上前去,一把扯下套在地上木讷的女性头上的破麻袋,似乎是有意要让她感受到恐吓一样,将小刀在她的眼前展示起来。 「(——!那是……)」 看到这里,我那可以悠闲看戏的状态被打破了,倒不若说我因为那位瘫倒在地上、即将被宰割的少女的相貌而吃了一惊——我见过她。 而何止是见过,我甚至怀疑她是专程来找我报复的。 我并不是个充满正义感的人,所以那种立马冲出去救人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或者说救了她除了可以获得情报之外,就都是在给自身添麻烦,不仅如此,我还不清楚为何她会被秘密的带到这里灭口,也有想要把她灭口的二人属于某个组织的可能性,危险的因素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该怎么办……」 似乎一切的思考都在趋向于让我再一次选择相同的路。 【……为……什么……】 干涩的嗓子中挤的声音有些嘶哑,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地上的少女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去看任何景色。 对世界的不公进行质问,这一点我有感同身受的感觉。 【哈?这家伙……还在说这种话吗?你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二人嘲笑着地上陷入绝望的少女,手中的小刀闪着寒光,年轻女性抓起少女的凌乱的长发,使其强迫的将空洞的眼神看着她的脸——场景,似曾相识。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既卑贱又恶心的贱人,你就不配活下去啊!】 她将小刀又在少女的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就是想获得对方的求饶或者恐惧的神色,并对此加以嘲笑来取乐。 但少女依旧面不改色,眼神中充斥着绝望,但却无半分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 她依旧在重复着这样的质问,这似乎让持刀的女性十分恼火。 「是啊……为什么……」 我理解,在做了那个自我了结的决定的时候,我也曾不止一次的发问,无力又充满绝望,我问这世界,为何不肯接受我这样的存在,为何一定要将所有的幸福都从我身边夺走。 看着那位少女,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跳下天桥前的那一刻的状态,果然……我很理解她。 【哼!真恶心,你就去阎王爷那问为什么吧!】 年强女性似乎已经厌倦了,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小刀,目标则是少女的胸部左侧心脏的位置。 【(为什么……为什么……没来……救我呢?)】 她微颤着嘴唇,仿佛……说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