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穿越在盛夏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江城的七月，暑气正盛，即便转了钟，依旧是热力不减。 “我的卢哥哥哟，今天差不多了吧，要不咱们找个凉快地方吹哈子风？” 对着买醉不止的男子，在烧烤摊前并肩而坐的微胖眼镜男子麻利的拨开烤好的虾球扔进嘴里，心不在焉的建议到。 “就是，不就分个手的事儿，哥们儿我这二十多年女朋友都没谈过，没女人还不过了？” 对面的小个子男子不失时机的插起话，虽然两人话语一半是辛辣的言语另一半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是两双眼睛里却同样饱含着满满的关切与耐心。 “嗝~得，筒子们都不让我喝，不喝就是了” 卢姓男子打着酒嗝，漫不经意的把面前的空酒瓶排到地上。 “喝了半天，人还没喝好，倒是肚子先喝好了，没意思。” “就是，诶老板，这两瓶纯生退了，一起多少？” 见对方酒意已无，微胖男子麻利的跳起来凑到小摊老板跟前买单。 “那我去拦车。要不哥儿你先歇口气。” 小个子男子站起身，一边轻拍卢姓男子的肩膀，一边朝巷口外的大街走去。 “成，那我先去那边方便方便。” 卢姓男子微微摇晃着站起身，定了定，便慢悠悠的朝另一边的大堤走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望着眼前奔腾的江水，一边略显轻快的哼唱着，一边抖了抖下半身，拉上裤链。 此情此景，不免让卢秉杰生出一股豪气。 浩瀚天地，宇宙星辰，此刻仿佛都收在这一隅，天空中繁星点点，两岸灯火万千，江中波涛滚滚，眼前白影沉浮…… …… 好像有什么不对 … 揉了揉微微有些惺忪的眼眸，卢秉杰定睛望去。 距自己百来米的江面上，白影在浪花的夹缝间若隐若现。 “见鬼！” 卢秉杰感觉一晚上的酒白喝了，一个激灵全变成汗从脑门上冒了个干净。脑子里飞快的转过无数个念头，比脑子转的更快的是自己的身体，一个闪念的时间，衣服裤子几乎给自己扒了个干净，等回过神来，目所能及的只有茫茫的黑暗跟江流形成的漩涡。 卢秉杰并不强壮。 个子只是微微高过平均水平，四肢更是只能用瘦弱来形容，加上常年坐办公室加班的缘故，身体严重缺乏锻炼。 虽然得益于小学兴趣班的培养，水性还算不错，但， 长江，是完全不同的。 自然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宣泄在精瘦的肉身上，别说靠近，就是掌握住正确的方向已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一时的热血劲头所带来的肾上腺素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全身的无助感与绝望感。 有个恐怖的念头从卢秉杰心底窜起：也许再也回不了这个自己深爱的故乡了。 浪还在翻腾，风依旧拂过江面，一只白色蛇皮袋在江中滚了个跟头，继续朝着大海流去。 无力，黑暗，安静。 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是卢秉杰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真是个傻子！ 如果是英雄救美见义勇为救死扶伤丢了性命，好歹还可以聊以自尉，为了只破口袋，说出去还不让人笑弯了腰？ 死胖子跟威子待会儿找不着人，等天亮了捞起尸体，还不以为自己是分了手想不开去跳江？ 丢不丢死人啊！ 说起来，不知道前女友过的怎么样。顺便傻子才去跳江好不好？ONEPIECE结局都还没看到，要跳江也不是现在啊。而且15年股灾亏的股票还没翻本，大好光阴还等着一发逆转走上人生巅峰的，哪个该死没功德的往江里面乱扔东西，让我活着逮着他非剥了他的皮！ 是啊，要是让我活着。 话说，这算是死了吧？ 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卢秉杰的疑惑。 “呵呵。” 这样的状况，让卢秉杰自己都忍不住笑声来。 从小到大都只是个半吊子，学习不好也不坏，工作这么久了也只是个私企里面的小职员，摸过女孩手可惜爱情不长久，而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哎，老天待我不薄。不过这样，其实也不讨厌。” 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好像有点满足似的，卢秉杰慢慢闭上了眼睛。 “反正想破脑壳也没用。吃了喝了大半夜，江里面扑腾老半天，先睡饱了再说。” Zzz Zzzzzz Zzzzzzzzz ==================================== “凡是找的到的平民成年男性都给带过去！配发最低限度武器，护甲有替换下来的就发给那些看起来过得去的家伙，听清楚了就照做！” 震耳欲聋的咆吼，发自骑在匹白色高马之上的魁梧男子，满头粗长的黑发不知浸满了什么液体，油腻的搅在一起，左脸颊上的刀疤擦过眼眶直至隆起的颧骨，那新结的疤痕显然不是旧伤，身披重甲的他说出这番话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玩笑。 “戴长官，乞丐流浪汉是否考虑？” 身边的副官凑上来小心询问道。 “要！为什么不要？能走路，能捡的起石头砸人的，能张嘴咬人的，只要脑袋没毛病，一个都别漏下！” “是！” =================================================== “这几个拴好带走！那边房间也仔细搜！” …… … 难道是幻觉，卢秉杰感觉自己听到有人说话。 迷迷糊糊之间刚刚想睁开眼，就听见“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好像是捏住鼻子发出的声音说到。 “那边有个流浪汉！别让他溜了！” 突如其来一连串的动静让卢秉杰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睁开双眼，下一秒之间一个布袋子从天而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一个接一个还没完没了了！NM这些袋子是有毒吧！” 灵魂深处传来的呐喊。 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移动着，虽然身体感觉不怎么舒服，但是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充实感。 这是什么地方？死后的世界么？ 不过考虑到自己毫无信仰，天堂地狱西方极乐地府冥界什么的，似乎压根轮不到自个儿。 莫非因为质量太差被退货活过来了？那样还真是帮大忙了呢，有机会的话还是想换一种死法。 一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在黑漆漆的袋子里不知颠簸了多久，周围变得越来越嘈杂，然后就感觉到被人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打开袋子的那一刻，正午刺眼的阳光，疾风夹杂的漫天沙尘，毫不留情的抽打着身体。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卢秉杰暗叫不好，怕不是得瞎掉，连忙用手遮住脸。 旁边站立的人似乎注意到，抽出一个布条，替卢秉杰绑住双眼。 “安静！都竖起耳朵听好了。” 是雄厚有力的男声。 “我想你们有人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同于刚才，是清脆而又坚定的女声。 “沙坎城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而沙坎的存亡，关系着整个王国的生死。” 轻微走动发出的金属撞击声。 “在你们背后的，是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儿。” 顿了顿。 “当然，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并没有这些，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那么，今天！此时！将是你们获得一切的契机！” “在此，我以伯爵之女的名义宣告，这场战役论功行赏，不分贵贱！奋勇杀敌者将获得他应得的回报！作为王国之盾沙坎的守护者，必将被陛下知晓，必将被人民所铭记！” “我向阵亡的郭韬将军起誓，副官刘亦贤，从现在起接手沙坎的指挥权，人在城在，誓死与共！” 利剑出鞘的颤动带来的吟声久久回荡在耳边，卢秉杰不知道周围人是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安静。 或者说，是死一般的沉寂。 听上去好像战前动员的演说，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好了，现在士官把人都带下去派发装备进行操练。” 雄厚的男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是里面隐含的那一丝焦躁让人分外在意。 来不及细想，卢秉杰被人拖着开始移动。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铁器撞击的叮咚声，无不显出队列的无序与拖沓。 走了不一会儿，前方发出信号，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摘下来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轻声提醒到。 卢秉杰扯下遮眼布，眼前是城墙的一角，头顶支起了一片简易的天顶，天顶下方大量的铁器在烈日的势力范围之外泛着寒光。 回头准备向提醒自己的人道个谢，一转头卢秉杰却呆住了。 “怎么？第一次见？” 该说一个人长着蜥蜴头？或者该说一个绿色的大蜥蜴长着人身还穿着衣服？比自己还高一个多头，接近2米的身高让人倍感压力。 不过最让卢秉杰感到压力的莫过于，蜥蜴的普通话比自己还标准。 难道是北方蜥蜴人？ 面对蜥蜴有些不可思议的询问，卢秉杰有点僵硬的点点头。 “是么，习惯就好。奥斯，我的名字。” “卢秉杰。” 习惯性的伸出手，忽然对自己的外表是什么样的产生了一丝恐惧，不过看到自己伸出的右手，卢秉杰感到一丝丝安心。 那是小时候踢球摔破缝的针，针口还在，手臂的颜色跟外形都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想到还是那个熟悉的自己，内心竟然有一丝得意。 “……哦。” 望着伸出手后愣在那里，然后开始傻笑的对方，奥斯有点莫不这头脑，不过还是握住了卢秉杰的手。 “你就一直这么光着身子过来的？” 面对奥斯的问题，卢秉杰这才低下头审视自己，当真是见不着一片布料。 “你们流浪汉也是不容易啊。” “……这只是偶尔的放飞自我。” “不准浪费时间！赶快领取武器跟我去校场！” 一只黑色骏...虎？！从队列头一面吆喝着狂奔而来，扬起漫天沙尘。 骏虎停在了卢秉杰身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阵，看得出表情很是不满。 “凯尔队长，我们马上就去。” 奥斯不紧不慢的应和着。 见到奥斯，老虎的眼眸明显的亮了起来。 “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在这里，碰上这档子事儿，该说是你不幸呢还是好运呢？哈哈哈哈！” 拍着奥斯的脊背，毫无顾及的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奥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腔调。 “好了好了，有你在，这堆流浪汉也就有了当人盾的价值。” 显然是心情大好，凯尔哼着小曲步伐轻快的朝队伍后面巡视过去。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卢秉杰小声感叹道。 “或许是吧。” 奥斯没有否定的，然而话中的意味却让卢秉杰多少有些在意。 “走吧，去取武器。” 没等卢秉杰发问，奥斯便径直向前走去，终结了话题。 正文 第二章 迷惘的两人   城头哨塔上。 “戴将军，以上就是各部队的清点结果。” “嗯...” 刀疤脸壮汉伏在桌案前对着打开的图纸，侧耳听完汇报。随后慢慢直起身体，粗暴的将遮住前脸的被灰尘与凝固血浆粘住的长发甩向脑后，露出布满血丝的深黑色双眼。 也许是久违的简短而又意义不明的回复，让负责报告的中年军官有些不知所措，追随他这么多年，眼前的勇将，到底有多久没有露出过这般苦涩又动摇的神情？ 察觉到属下波动的情绪，戴岳默默的深吸口气，重新挺直腰杆。 “传令下去，让步兵团各领主增派人手，加快对防御工事的修补进度。骑兵团除斥候以外继续保持休整。其它单位，依旧遵从主帅命令，见机行事。各部兵力不足的从征调的平民队伍中直接补充人数，让逸隼负责对操练过的平民分级，底子好的优先补充到外围。另外，从现在起，伙食分量加倍。” “是！” “明白了就快去，傻愣着找抽呢？！” 军官们仿佛被这声厉吼补充了能量，一个个再次抖擞了精神，争相奔下塔楼。 塔楼上，只留下孤寂的身影。 身影浸没在已经倾斜的日头所洒下的万丈金霞中，所面对的，是两侧层峦的山脊，山脊间延绵的滚滚黄沙，以及将黄沙染成五颜六色的人间地狱。 ========================= 穿过面前这片由无数残肢断臂所铺满的通路，再往前，约二百里外。 “居然这么快就整顿完毕了！郭指挥用尽全力只争取到这么一点时间么！” 峭壁之上，穿着斥候军服的青年倚在陡峭的石壁后，尽量避免发出一点点声响。然而眼前景象对内心的冲击，让他全力紧咬的牙齿咯咯直响。 “必须马上向沙坎汇报！” 事不宜迟，青年开始从石块后退下。 “咕——咕——” “！！！” 天空中骤然出现的巨大黑影，伴随着不详的低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毫无防备的战士。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黄沙被染成红色。 片刻之后，山谷内传出震天动地的声响，那是啸叫，是咆吼，是欢呼，是高鸣，与无数脚步声所合成的名为死亡的奏鸣曲。 ====================== “你不选么？” 卢秉杰指着摊在地上的兵器，扭头问道。 “不了，用不惯” 一旁的蜥蜴人并没有对地上的东西多看两眼。 卢秉杰只好无奈的耸耸肩，自个儿走过去观察起来。 刀，剑，矛，斧，锤，弓，弩…… 叫的出名字的还是不少，不过尺寸却与自己印象里面的大相径庭，有的比印象里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也是了，毕竟奥斯在这队伍里也不算多么高大。话说连这些家伙都一个个如临大敌，到底准备让我跟什么样的怪物作战啊？” 记得看过的古装剧里，盾牌配合刀剑似乎是炮灰的标准配备。 “并没有盾牌呢，是不打算配给我们么。” 长枪刀剑的重量根本承受不起，而且用法繁琐，熟练弓弩也不是一朝一夕，而且一旦被近身，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给我那只匕首。” 既然没办法防御，攻击力也约等于无，那么起码让自己保持住体力跟灵活性。 与其它寒气四溢隐有碧血的兵器不同，这只匕首如同刚刚从货架上拿下来一般，想必这个世界并不是个适合它大显身手的舞台。 “好了。” 将匕首捏在手里，回到蜥蜴人身边，卢秉杰赤身**爽朗的说到。 “……这块布，你接着用吧。” 跟着稀稀拉拉的队列的流动来到一大片空地，看四周环绕的大片房屋，似乎原本是城市的中心之一。本应该是热闹的集市吧？不过现在已经人去楼空。 “人我都带到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凯尔龇牙咧嘴的低头说到。 要问为什么低着头，只因为在高大的虎人的正前方，有一个把脑袋裹在墨蓝色头巾里的小个子正微微点头。 也许小个子的称呼还来的太客气，毕竟在卢秉杰看来对方的身高也许只有自己的一半。 正思考着这是不是什么活跃气氛的节目，毫无预兆的，体内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卢秉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无法呼吸！ 就在无法忍受的身体准备依照本能反应开始挣扎的关口，这股莫名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一空，刚才的一切如同错觉，让卢秉杰禁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下意识的用手抚着自己的喉咙，卢秉杰恍惚的抬头望向前方。 凯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里，只剩下那个小矮子，他那如鹰隼一般的眼眸透过头巾，轻轻扫过整个广场，不禁让人联想起捕食的猎鹰正翱翔于高空审视着草场上的一只只野兔。 直到凯尔消失之前还一直熙熙攘攘的队伍，刹那间静的仿佛能够听到银针的掉落。 “我，逸隼。” 头巾下发出的轻微的男声，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场的每个人却听的一清二楚。 “训练，开始。” ============================ 将军府中。 “辛苦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郡主。” 握紧的右拳敲打心口，护手与胸甲的撞击发出一声脆响。 “戴将军，你我不必这样。” 刘亦贤有些无可奈何的叹道。 “郭将军与你，才是沙坎的英雄，是你们二人的努力，保住王国北门二十余年不失，换得关内歌舞升平。我从出生开始，便是伴着你们一个个传奇般的故事长大的。” 说完，刘亦贤的翠绿的眼眸不禁变得有些暗淡。 “郭将军的牺牲，不会白费，我已经向国王陛下请求增兵，现在援军一定已经集结完毕，10天，从前天算起我们只要守住10天。” 仿佛在为自己打气，刘亦贤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四周忽明忽暗的泛着微光，光芒洒在细白的颈项上。 “10天……” 戴岳轻念着这个数字。 “……” 刘亦贤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一头乌发不再散发光晕。现在只是静静的面对着这个数字。 两人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6天前才结束的那场大战，让沙坎的军力遭受了近乎毁灭般的打击，80名领主旗下的近3万步兵，活下来的不足4成，20名贵族麾下的2000骑兵，亦有近乎一半折戟沙场。 然而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是郭韬总帅带领精锐的空骑兵从侧翼上空奇袭敌方大营，拼掉性命斩杀敌统兵将领，让对放的指挥产生了混乱，沙坎的将士，怕是一个都别想撤出来。 而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3天不到。 黄沙弥漫的关隘，仿佛怪兽的巨口，贪婪的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疲惫，愤怒，恐惧，疯狂，各式各样感情的亡魂，盘踞在这沙城的天空，久久不愿离去，静静的等待着后来之人。 “民兵的情况如何？” 刘亦贤率先打破沉默。 “一共找到6万男丁，武器勉勉强强能够武装上。” “派的上用场吗？” “也就能壮壮声势，粗略训练一下不会乱跑的程度。” “啧。” 刘亦贤皱着眉头轻咬拇指。 “这样还不够，训练谁在负责？” “逸隼。” “哦？他居然抽得出时间。” 这意外的消息让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支起手肘，拍了拍自己脑门。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能不能挤的出可以用的人。” 说罢，不等戴岳回话，一阵风包裹住刘亦贤，眨眼间大厅再不见那飒爽的身影。 “说风就是雨，年轻真好。” 戴岳无奈的咧咧嘴，正准备跟上去。 “谁？” 身后的气息让他停住了脚步。 ============================ 入夜时分，校场之上，尘土飞扬。 身高近似持有相同武器的人被划分到一个队列之中，由负责的老兵教授号令。 号令与动作并不复杂，但是如何让成百上千的人一同遵守，却成了最大的难题。 结阵，前进，后退，枪刺，劈砍，齐射，队伍里不乏武艺高强经验丰富者，但却始终无法一齐做出正确的动作。 而与这忙碌的景象格格不入的是，校场一隅的树下，卢秉杰敲着二郎腿倚着树干席地而坐，一副悠闲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奥斯这家伙，真是个人物啊。” 低声呢喃道。 训练一开始，奥斯和少数几个家伙就直接被调走了。里面有大大咧咧的只有一只眼睛的傻大个，看不出年纪的皮肤硬邦邦的长得像树桩的树桩，穿着看上去感觉不便宜衣服说话还细声细气特恶心的尖耳朵。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被当成废物了呢。” 半自嘲的望着右手边的匕首。 由于整个队伍里，没有第二个人选择匕首，所以别说结阵了，就连找人对练都找不到，从老兵眼里投来的错愕和不可思议的眼神，卢秉杰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搞不好真的会被当成人盾了，明明好不容易没死成的。” 话说自己这样究竟算是死了还是没死呢？这个问题好想来份标答参考参考啊。 反正想不出结果，姑且就当作没死吧。 “这样下去，虽然会比跳江救蛇皮袋不成反被淹死要好一些，但是果然还是会死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有点苦恼啊。 “要说为什么，毕竟这个世界的伙食蛮不错的！” 晚餐吃了类似白面包的东西，配上浓汤，各种新鲜蔬菜，还有烤肉，量多到难以置信，而且味道真的吊打江城各家西餐厅。 一面回味着晚餐，一面思考着将来。 “逸隼那个家伙，一出场还拽到不行，练到一半就死不见了，死小鬼真当我是吓大的。” 嘴里碎碎念着，以此压抑着对未知未来的不安，校场上的人群也许会赴死，但至少他们的未来对他人甚至是他们自身是有意义的，而此刻的自己，游离于他们之外，是这个世界的多余之物。 这个世界会有多宽广呢？城墙的内外，又会有怎样的光景？会不会有无垠的大海？会不会有广袤的草原？会有苍天的大树吗？会有高耸入云的冰山吗？尚未谋面的敌人是什么样子？他们吃着白面包喝着浓汤么？身后远方的城堡里会不会有美丽的公主？为何会到这里？为何是我？ “啊~啊！” 想的越多，脑袋越疼，甩一甩头，用尽全力把这些毫无目的的想法抛在脑后。 抬头望向喧嚣校场，已经燃起了火把，然而此刻的内心，却和被卷入江心时那样，只感受到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士兵，你在做什么？” 那一声是清亮的似曾听过的美妙嗓音。迷茫的目光，迎上的是一身夜行衣包裹的高挑有致的身材，与逸隼同样用深色头巾裹住头部，墨蓝色的头巾中，翠绿的双眸摄人心魄。 正文 第三章 uncle meet girl   离帅府不远处的一座大院内。 “凯尔。” 疾风散尽，刘亦贤身影显露。 “噢？这不是老大丫头么。” 虎人抬头望了望，咧咧嘴露出半口獠牙。 “你手下新兵的情况如何？” 自己戏虐的言语直接被无视，面对单刀直入的提问，凯尔伸出爪子捋了捋胡须。 “135个，个个都是的好手，要论起单打独斗的本事，怎么着也得有20个跟我不相上下。” 望着吹胡瞪眼的虎人，刘亦贤心里有了底。 ——至少有20人，是强过凯尔的。算上不相上下的，应该能够接近一半。 “里头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货色，大名鼎鼎的杀手，刚从号子里放出来的绑架犯，还有光是报上名字就能让小孩不敢哭出声的咒术师，简直可以办个怪胎博物馆了。” 凯尔努嘴道，神情里颇有不满。 “他们全归你了。” “你这可是往我身上泼了一炉子热炭。” 虽然嘴上发着牢骚，不过凯尔微微眯起的双眼看不出丝毫不情愿。 “好好待他们，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这一刻我们脑袋拴在一条绳上，别到时候真让他们给你后背来上一刀。” 半是玩笑，半是警示，刘亦贤双目紧盯住凯尔说到。 “是，是，老大丫头你就放心好了，谁让这沙坎啥都缺就是不缺怪胎呢。” 带着自嘲的语气，虎人收起不恭的态度，站直了身体，握紧右拳捶向银光奕奕胸甲。 “飞骑营凯尔受令！” ----------------- 与凯尔别过，一阵风再次裹住刘亦贤，带到她朝着另一侧的营地掠去。 “小姐。”“小姐。” 特殊部队所在处中一座并不显眼的房屋内，屋内的两名侍女朝迈入屋内的主人欠身行礼。 “柯琳，替我把夜行衣拿来，这身盔甲晚上巡防动静太大。” 被唤作柯琳的少女点头应下，扭过身朝内房走去。满头的金色长发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蕾娜，替我缠头。” “是。” 棕色头发少女边忙着替刘亦贤卸下重甲，边应到。 褪下重甲，坐在镜前，让人不由得朝镜中窥去。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如果换作人类，在世人眼中应该刚逾十五吧。 但是，与旁立的侍女如出一辙的平直而又略微细长的双耳，却明示着，自己经历过的岁月远比外表看上去要长久。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 虽然并非永生，但是岁月的冲刷，在肉体上留下的痕迹，远要少于其它种族。这是自然的恩赐。然而自然是公平的，稀少的族群数，低下的生育率，让精灵一度走在灭族的钢丝线上。 是父亲和长老们，长年累月的付出和牺牲，才好不容易在王国内为族人争取到的一片安宁。 这份安宁，不能从自己手中开始被毁掉！ 紧握双拳，坚定内心。 换上夜行衣，刘亦贤从特殊部队营房绕出，直奔民兵校场。 步兵和骑兵虽然损失惨重，但沙坎的领主和贵族们，从小便是在刀口和坐骑背上长大的，戴岳和郭韬更是他们心中的战神。有戴岳压阵，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说起来，戴岳并没有跟来，多半是去了步兵那边吧？ 民兵的操练正在身着夜行衣的谍报部队的指导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然结成了大大小小几百个方阵，却还远远称不上“阵型”。 “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 刘亦贤向身边同样缠着头的谍报兵问道。 “要熟悉基本阵型跟号令，最快也需要5天。” “太迟了！3天，加上今天，只有3天。” 丝毫没有掩盖焦急情绪的心思，刘亦贤拼死压低声音继续说到。 “传我令，以后天为限，必须让所有民兵掌握号令，阵型不强求，但最低必须保证进退攻守服从命令。” “是。” 谍报兵领命退下后，刘亦贤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度扫视演练的民兵，高大的，矮小的，健壮的，瘦弱的，一个个人影在摇曳的火光的映照下挥汗如雨，为了那不确定的明天。 “嗯？” 广场角落的树下，依稀可辨的人影让女将军不禁撅起眉角。 “士兵，你在做什么？” ========================== 扑面而来的翠绿的眸子，毫无征兆的提问，让卢秉杰不禁恍了神。 “回答我。” 多半是自己的反应太过迟缓，语气听上去变得不耐烦。 略微整顿心情。 “什么也没做，仅仅在看着他们。” “只是这样？” 对方似乎感到不可思议，提高声调再次发问，清丽的嗓音在耳边回荡。 察觉到之前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必须得补充一下才能过关。 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无奈的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上的是一只小巧的匕首。 “逸隼...长官，判断我手头的武器和我本身缺乏训练价值。” “简直荒唐！” 非但没能平息对面的疑惑，反倒像是朝着油锅里扔了一把点着的二踢脚。 “现在立刻去更换合适的兵器，然后去操练！” “……我拒绝。” “明白就...你说什么？！” 眼前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命令会换来如此回应，瞪圆了双目。 “长官，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我不想再死的不明不白了。” 伴随着从心底挤出的言语，坦然的张开双臂。 “这只匕首是我下午领到的，连同腰上缠着的这块布，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 “我也许比此处的任何一个人都畏惧死亡，但同时又比您所认识的人全都加起来更加清楚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现在一无所有，但却依然拥有着自己的生命。” “我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晚上，看到满场的人都在努力着。” “他们中有为了家人生活的更好决心献出自己的，有人为了国家甘愿肝脑涂地，有为了荣华富贵豪赌的赌徒，还有害怕被你们一刀劈死的胆小鬼。” 一口气倒出太多心中所想，卢秉杰这才发现自己来到这边都没怎么和人好好说过话。 “你不怕我现在就劈死你？” 身前女子翠绿的双眸泛起些许寒光，幽幽的发问道。 “当然怕。不过毕竟您还有耐心听我说完上面的话，总好过一声不响走上前线被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敌人剁成肉块。” “……” 不等刘亦贤思索，男子继续说到。 “我只是偶然间来到这里，身后的土地并不是我的祖国，亲人也好家也罢，都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有人许诺丰厚的报酬，我甚至连这里的货币和城市都毫无概念，大家是在怎样的地方生活着？各地又各有什么特产？一个白面包的价值是多少？” “这些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更滑稽的是，我连谁是敌人都一无所知，却被要求拿起武器去战斗。” “所以比起为那虚无缥缈连形体都无法想象的利益去卖命，我更想活下去。” “为此我才无意识的选择了匕首吧？现在想想，逸隼搞不好真的把我看透了呢，这里厉害的家伙还真多呢。” 连珠炮一般的说出了内心的感受，这感觉就好像是自溺水后头一次有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里。 “真敢说呢。” 刘亦贤在忍耐着。 “你是想让我们敞开南城门好让你离开，以便让你快点回到王国腹地好去逍遥快活，而这里的所有人，只要安心的变成尸体来堵住敌人的去路就好么！” “不，逍遥快活跟尸体什么的......” “给你两条路！” 卢秉杰还没来的及反驳，话语被粗暴的打断。 “绑好你的腰带，跑步去领取新的兵器，再跑步去找那边的士官报道，让他把你编入队伍里。” “……” “或者，现在起把你从北侧放到城墙外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没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小声的试探性提问，换来的是暴怒的回答。校场上几个士官都禁不住朝这边张望。 “在选择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 “这场战斗，有没有可能，通过交涉来避免？” 卢秉杰清楚的看到，翠绿色的眼睛里神情变幻，惊讶，疑惑，怜悯，悲伤，太多的情感在那短暂的时刻里一闪而过。 “你想和恶魔去做交易么？” 换来的是称不上回答的回答。 ============================ 稍早，统帅府。 “什么事？” 相处多年，戴岳很清楚：眼前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坏事总是比好事多。 “这个。” 矮小的身影从腰间解下系着的布袋，单膝着地，小心翼翼的将袋子里的东西抖了出来。 “！！” 短暂的惊愕，戴岳锁紧了双眉。 那是大量的碎块，而戴岳清楚，在更早之前，这些本应是5个由水晶构建成的球体。 “都死了。” 逸隼用冰冷的声音简短的做出了总结。 ==================================== “小姐。”“小姐。” 风裹挟着轻盈的身躯，刘亦贤回到小屋。此时已是深夜。 “柯琳，大家的回复情况怎么样？” “预计明天为止能够回复完毕。” 听到这样的答案，女将军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 “蕾娜，药品储备的清点完成了吗？” “已经清点完毕。” “吩咐医疗营，按人均领取全部药品，明天下午前结束。” 棕发侍女点头应下后退后到金发侍女身旁站定。 刘亦贤挑椅子坐下，一把撤下裹住姣好面容的头巾，任由黑发的长发飞散开来。 刚刚结束的巡查，完全找不出称的上成果的东西，除了将内心的担忧愈发的放大之外...... 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讲，毕竟凯尔收编到了一群称得上战力的手下，这对损失殆尽的飞骑营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补充，对他而言也是一定程度的补偿吧，至于能否将这群人拧成一股...... 一切的关键，果然依旧是时间么。 不自觉咬住拇指。 从2天前斥候传来的情报分析，大约只要3天，对面会再度兵临城下。 等到那时，需要以手头的兵力坚持至少7天。 坚持的住么？ 无论是自己与父亲的联系，还是部队与首都的联系，全部被2天前伴随沙尘暴发生的大范围魔力干涉给遮断了。虽然立刻派出了飞骑兵赶往首都进行通信，但是往返最短也需要7天时间。是巧合？是时运不济？不得而知，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父亲在联系中断前的联络中似乎是察觉到战局不利，表明了会向国王全力进言增派援军。如果一切顺利，抽调集结大部队正常行军到这里，10天时间，是必须的。 陛下没有理由拒绝，是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微微合上眼，周围变得安静起来，试图将那股莫名的不安驱离自己。 “小姐，您还好吧？” 望着从小到大侍奉的主人变幻的神情，金发侍女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稍微有点累。白面包有剩么？肚子在叫了。” 温软的声音，向眼前青梅绽放出的撒娇般的笑颜，让人完全无法与刚才雷厉风行不容质疑的女将军联系在一起。 “就知道你顾不上吃，给你领了留着呢。” 棕发侍女淡淡的说到，眼里满是责备，一面转身从屋内端出白面包和冷掉的浓汤。 “欸嘿嘿，蕾娜别生气了，下次，呜，次不会的！” 面包被接连塞进嘴里，顾不得下咽，刘亦贤鼓着腮帮子笑嘻嘻的回答道。 望着一脸满足的女将军，蕾娜心头不由得一酸。 还不等她发出声。 “公主……” 柯琳以手掩面，眼中泪花涌动。 “这种称呼从来就没有过，不许再这么叫我。”冰冷似铁的回答。 正文 第四章 自己选择的路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 城墙上，身材高大的长弓手身着锁甲头戴钢盔，正埋头忙着调试挂着吊篮的吊索。 “你也看见了，我们沙坎建在这大峡谷间，出了北门，可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弓手抬起左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虽说应该已是后半夜，热气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锁甲在身想必不怎么好受。 “一直往北会通向哪里？” 看着弓手忙得不亦乐乎，卢秉杰将头转向相反的方向。 “你这可问对人了，你要是去问高星，他搞不好还不如你呐。” 粗糙又略显野蛮、毫不掩饰得意的心情。 与被唤作高星的长弓手外表截然不同，立于另一侧的弓手袒胸露乳，夜色下一头黑发被束成无数小股辫扎在脑后，上半身深褐色的健硕肌肉棱角分明，并被不知道什么颜料画满了各式各样意义不明的纹路。 不过更加惹眼的，果然还是下半身的四只马蹄以及褐色马背后飘逸的马尾。 左肩上挂着的长弓比高星的那把还要长出一大截，也难怪，论个头高星在人类里面已经算的上高大，而这家伙比高星愣是高出了半个头，怎么也有2米了吧？ “罗科你个大马嘴，安静呆着憋不死你。你不就客串斥候那阵跑过几把么，还跟你爷摆起谱了。” 低着头跟吊索搏斗的高星骂骂咧咧道。 “乖乖拉你的绳子吧，”半人马欢快的扬起前蹄跺了跺地面。 “我跟你讲，你顺着这谷底，不眠不休走上两天两夜，就能出去。” “真听这大嘴巴的你就等死吧，你先让他剁两条腿给你，一般人没个10天，做梦。” 没好气的打断半人马的解说，长弓手站直腰，深深的喘了口气。 “两天要是能走出去，老大犯得着给你备这么多东西？” 撩起拇指指向身后，皮制的水壶，白面包，肉干，堆了一地。 “你们老大还真体贴。要是肯把我从南边扔出去，就更让人感激涕零了。” 略带不满的嘲弄，不过两位弓手却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 “就是就是，老大有时候就是会不通情理，要不然怎么跟郭老大一块儿守住沙坎二十多年。” “马大嘴你真是营养全到舌头里了，现在老大不是1年前才来的吗？难不成你脑瓜子里装的全是干草啊？” “啊！真的是，我给想岔了。喂！说的什么话？你才脑子里全是干草！想干架啊！” “来啊，谁怕你！” “打住打住。” 眼瞧着两边开始互相炫耀起肱二头肌，卢秉杰高扬起双臂挤入二者之间。 “我问下子，你们现在老大好像是女的吧？” 抛出了问题引开双方的注意力。 昨天的广场上，虽然被蒙着眼，但凭声音判断，应该是女性吧。 “没错。”“没错。” 边忙着放下举着的胳膊，边异口同声回答的两人。 “刚才我就随口说说，这点小事儿还真归你们老大操心啊？” 毕竟带自己过来的是谍报部的人，负责操练的也好，与自己发生争执的也罢，无一不穿着谍报部的装束。 “这么巧啊，我也就顺嘴儿应付你，这种破事儿我才懒得过问。” “嗯嗯，难得意见一致。” 罗科双手叉臂点着头附和到，同时甩了甩尾巴。 向二者投去同情的眼神，卢秉杰无奈的摸着后脑勺。 “从两个笨蛋嘴里能问出的，已经是极限了吧。” 不久后。 “坐稳咯，我开始往下放了。” 伴随吊索与绳索摩擦发出的单调的咯吱声，吊篮开始缓缓降下。 手扶着从巨大吊篮的边沿，从缝隙间向外望去，与所想的截然不同的是，城墙的外壁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几乎将大半个天空映的通亮。 高约50米的外墙，由一块块切割工整的灰色长方形巨石严丝合缝的砌筑而成，缝隙细不可见，即便如此，仔细观察会发现缝隙之间依然注入了类似粘合剂的东西。眼前外壁被打磨的光洁如镜。 “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城墙，不如说是大坝吧。” 即便是借着火光，朝吊篮左右望去，延申的巨石一眼望不见头。 吊篮继续向下。 篮缝中出现的是名为城门的部件，似乎是由金光熠熠的金属铸造的，数百个大小无异的锥形尖刺整齐的排列着。 卢秉杰不由得咂舌，极近距离的观察，外墙与城门的工艺即便是放在现代工业时代，也是不多见，三峡大坝？长江大桥？莫斯科红场地砖？内心不禁暗暗比较起来。 50米左右的距离说长不长。 感受到触地发出的晃动，卢秉杰从吊篮翻身跃出。 直到此刻，城门前的光景才毫无保留的映入眼中。 影影绰绰的身影，少说也有几百，有外表让卢秉杰联想到奥斯与凯尔的半人半兽，有和自己看起来并无二致的人类。 不过要说最震撼的，果然还是那些远比奥斯更加高大的存在。 那是约莫20个5米多高的巨影，他们4个一组，将构成城墙所用的长方形灰色石料毫不费力的扛在肩膀上，迈着充斥着机械韵律的步伐，向城墙根部巨大的破损处行进着。 “这算什么？机器人？” 心中的疑惑油然而生。 巨人们的周身，没有散发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与之相呼应的，是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不禁联想起“粗制滥造”四个字的毫无变幻的简陋五官。 “喂！海因奇，把那块石料嵌进去后，去对面帮帮那些满脑子肌肉的半兽人步兵。” 卢秉杰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那是工地中心的一座木结构搭建成的高台，站在其上敞开嗓门大声吆喝的，是个看上去既矮小却有着厚实身板的... “又一个侏儒？”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自然是逸隼的身影，感叹间不禁出了声。 “那边那根火柴棍！老子听到了！是矮人！矮人懂么？别把本大爷跟侏儒或者半身人什么的搅在一起！” 貌似是真的很生气，自称矮人的小个子冲着自己破口大骂起来，浓密的亮棕色大胡子附和尽显不满的话语激烈的上下翻飞着。 “啊，搞错了不好意思。” 摸着后脑勺微微低下头，毕竟错在先的是自己。 “年轻人，用不着跟这老鬼道歉，反正都是矮子，何必分那么细。” 插话者，正立于木制高台正前，光看外表，是个头发与长须皆是灰白的老者，身体裹在看上去类似丝绸的材质所编制成的银灰色长袍内，威严与华贵并存的气质散露无疑。 虽然老者正以慈爱的眼光报以微笑着注视自己，不过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发言，违和感满点。 “海因奇你个老不死的，正经事儿不管又找着法子跟我抬杠呢！” “毕竟是愚者，只能像溪流一般顺次而动。” 被唤作海因奇的老者，一面习以为常的回应着，一边抬起右手。右手所握住的巨大木杖顶端先是浮现出紫色的光球，随后光球的颜色转为暗红。 恰逢远端4个巨人将石料搬嵌进受损的墙体，伴随光球色彩的转变，巨人们停住了动作，化为4座人形雕塑。 与之同时，老者身后的木制高台正下方，数十个漆黑的身影腾空而起，每一个身体都有常人的大小，不同于人的是，满嘴尖利的牙齿，四肢的锐利钩爪，血红的双眼，狰狞的面孔，以及两只巨大的如同蝙蝠所有的无毛翅膀。 只见他们提起盛满不明液体的提桶，往多处刚刚嵌好的巨石飞散开去。 “……哼！” 眼前的情景，令矮人有些接不上话，用声音表达过不满后，径直离开高台，向着另一侧穿着军装的人类所聚集的位置走去。 卢秉杰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别看他说起话来有点吓人，其实也就唬唬不懂规矩的。” 这才发现面前的老者正用戏虐的神情望着自己。 “那个……前辈？” “哦？居然是个知礼数的年轻人，还真是好些日子没遇见过了。” 像是回想起什么，下意识的眯起了眼。 “前辈，请问如何称呼您？” “是我走神了，就跟刚才那个叫哈斯鲁的矮人所嚷嚷的一样，叫我海因奇就好。” 以诚挚的微笑表达着歉意，回应道。 ==== “小姐，戴岳将军紧急求见。” 屋外门口传来的是蕾娜的声音，刚入睡不久的刘亦贤揉着惺忪的睡眼，强令自己打起精神。 “让他稍等。柯琳，进来帮我更衣。” “是。” 守在门外的侍女应声道，推开房门。 不多时后，小屋的正厅内。 “主帅，紧急状况。” 行过礼，戴岳紧锁双眉说到。 “派出的5名斥候，都出了事。” “出了事？” “是的，您应该知道，出发前为了确保所派遣的斥候，曾让您麾下的奥术师用黑魔术对他们的灵魂进行过标记。” “确实有这回事。” “在之前您离开总帅府后不久，负责管理灵魂标记的逸隼前来报告，储存标记的水晶全部碎掉了。” 一面说，一面将右手紧握的布袋放在身前的方桌上，抬手轻抖，晶莹的碎片铺满了半张桌面。 “！！” 刘亦贤惊讶的朝碎片探出身。 黑魔术，奥术的分支，是基于灵魂与身体内在的高难度术式，施法总是伴随着大量祭祀品与不菲的代价。 灵魂标记，能够让施术者将受术者的灵魂进行复制，保存在特定的容器之中。 即便受术者受到足以致死的伤害，只要通过治愈系魔法让肉体回复，就能够通过导入预先保存过的灵魂让人起死回生。 “归还法阵没有被启动过的么？” 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刘亦贤还是冷静的提出了疑问。 “逸隼汇报之后我俩立即赶去过祭坛。祭坛有启动过的迹象。但是术式的运转不完全，归还被强行中断了。” “就是说，法阵的相关术式判断无法完成传送。” 下意识咬住拇指，低头思索着。 每个斥候身体上都印刻有归还术式，能够在与弩兵完成一轮填充与攻击相近的时长内将受术者的肉体传送到指定的法阵中央。通过与灵魂刻印连携，为斥候的生命提供双重的保障。 “瞬间被杀死，甚至可能连身体上的法阵都四分五裂，么……” “恐怕是这样。” 距离上次从斥候处获取的情报，已经过去近2天，剩下的5人，原本是计划让他们按前方状况自行判断分2至3次来汇报敌军动向。 “就算现在再派出斥候，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戴岳做出结论。 “现在只能维持现有部署，督促维修组加快进度了。” 现状让刘亦贤毫无选择。 === “哈....魔像？石像鬼？” 一边低声嘀咕着，一边慢慢咀嚼消化刚刚学到的新词汇。 “就是说，那个矮人负责整个城墙的维修？” 瞪圆眼睛的卢秉杰。 “年轻人，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矮人自古就是以工匠闻名的种族，沙坎也好，卡普尔也罢，哪怕是萨奇，哪座不是出自矮人之手？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整座沙坎能够负担这份重任的，只有哈斯鲁那个老家伙。” 得意的抚着自己的灰白长须，海因奇悠然的说道。 “难怪一股子包工头做派。” “报功投是什么？” “啊，只是我的家乡话，不用太在意。” “说起来，你的家乡是哪里？” 略感到意外，这个世界里毫不起眼的自己，竟然有人有兴趣去试着了解。 “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之应该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就是说，其实你现在也搞不清怎么回家咯？” “呃……” 无法反驳。 “呵呵，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萨奇找我的儿子，他没准能帮到你。跟我不同，对于找到回家的路什么的他可是颇有心得。” “听起来像高德啊……” “你说什么？” “没，只是我的家乡话。”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老者行了个礼。 “谢谢您跟我聊了这么多，真的非常感谢。不过我该走了，趁着还不算太热。” 边说边伸手指了指并没有月亮的漆黑夜空。 “哈，那希望你好运。努力别死哟。” 海因奇没有阻止的意思，微笑着挥挥手。 “会努力的，你们也一样。再见。” 抬起左手摆了摆，卢秉杰右手举着引燃的火把，转身朝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去。 “再见。” 老者的呢喃，并没有传达到男子的耳边。 正文 第五章 沿途的景色 山谷两侧，高耸入云的宽厚而又陡峭的石壁隔相遥望。 走在大峡谷谷底，卢秉杰心中不免感叹，即便如沙坎那样极尽工匠心血的坚城，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火把所带来的光亮，沿着右手边的山壁蔓延向上，愈趋微弱，最后终于被悬在头顶的黑色巨口吞噬殆尽。 漆黑的夜空，见不到一丝的月光，甚至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是阴天的关系？还是说……” 那种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 内心里隐隐升起的假设，完全无法否定其可能性，毕竟此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以往的月球，距自己有数万公里之遥，而与漫天繁星间的距离更是无法用常识单位去计量。而现在，仅仅是无法窥见习以为常的事物，所带来的不安和动摇，却是难以估量的。 毕竟对于夜晚的恐惧，是铭刻在人类的遗传因子里的。 从小在城市中成长起来的卢秉杰，头一次体会到走夜路是多么消耗体力与精神。 紧握在右手的火把，是唯一与“黑暗”二字绝缘的存在，每每贯穿山谷的阵风掠过，它就会迎和着摇曳着噼啪作响着，一到此时卢秉杰总会感觉自己的心脏伴随火把顶端那不确定的火苗一齐无序的跳动。 也因为如此，每次劲风短暂停歇的时间里，后背背负的包裹中大量的水袋与食物所带来的疲惫感总是成数倍的袭来。 但是，无法休息。 正午的炎热记忆犹新，要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负重前行，还不等走到峡谷口，生理上会先垮掉吧。 所以相较之下，还是选择在夜间赶路，尽管心理上必须承受更大的压力。 左手一直有意无意的按在别在腰间匕首的刀柄，努力集中精神在右侧的山壁之上，如果不是这蜿蜒的峭壁，自己一定会迷失在这片陌生的黑暗之中。 不过，更主要的，果然还是与直到火光无法投射到的依旧藏匿于黑暗中的另一侧山壁之间的那段距离。 不愿去触及。 本能的想要逃离。 即便只是沿着山壁，火光范围内脚下的黄沙，依然被染成五颜六色。 主色调是鲜血的腥红，点缀着与胆汁无异的墨绿色，偶尔还有同海水一般湛蓝色的不明液体插入其中，此外的，是乌黑腐败的脏器，紫色发出刺鼻气味的浓汁，乳色的依然冒着小泡的白浆…… 一路上映入眼中，被各种液体所覆盖着的，是各种残破的肢体。 只剩下半身板甲的重甲兵，被拦腰截断，创口处的脏器搅成一团，双腿明显是被外力盘成了麻花般，让人不愿去细想他临死前经历了什么。 相比自己身高两倍有余的一只断翼，孤零零的靠在山壁上，原本纯白的羽毛，被乌红的液体浸染的发黑，无法想象它的主人是怎样的存在。 破碎的巨石和大块的粘土偶尔会出线在行进的通路之上，显得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每当不得不绕过这些不自然的障碍物前行时，原本深藏在更深处黑暗里的景象便会变得朦胧起来。 那是一座又一座由身躯构成的山包， 看到过被埋的勉强露出上半身的半兽人， 之前一个山丘的腰部位置，有用枯槁的手紧握着已经被折断的权杖的带着兽骨面具，布袍的周身插满羽毛，有点类似印第安装扮的怪人， 巨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怪兽，似乎有着不止一个脑袋，瘫倒在面前山丘的顶端，身下满是晶莹的白骨与散发出刺鼻恶臭的腐烂尸骸。 虽然一路上的气息远说不上好闻，但是当路过尸骸附近时，卢秉杰还是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 尽管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卢秉杰已经明白，自己的常识，会被这个疯狂的世界给颠覆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怎么的，眼前战场的所见所闻，让自己联想到的并不是热门电视剧里金戈铁马的凄凉悲壮，也不是好评如潮的电影中披甲执矛的豪情万丈。而是让卢秉杰回想起，曾经在国外出差时参观过的屠宰场。 挤在一起的牲口被一只接一只驱赶进围栏的入口，进去的瞬间就被强大的电流电的失去意识，侧身倒在地上后，便会被设置好的机械装置抓起，扔在传送带上，巨大的电锯高速旋转着一马当先一刀剁下牲口的脑袋，然后围在周围期盼已久的大大小小的利刃一拥而上把牲口肢解成一块块碎肉。 这便是恶战后的战场，给生长在和平国度的自己，最直观的印象。 厌恶，心中升起的唯一感想。 漫画也好，游戏也罢，里面的主人公总是能够一边帅气的喊出必杀技，同时将反派按在地上摩擦。 年少时的卢秉杰，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某一天能够成为那样的角色，在一个毫无束缚随心所欲的世界里肆意挥洒满身的热血。 可直到置于此，身旁是刀枪剑戟，四周是烧杀抢夺，此刻却不由得怀念起那个有些一成不变的无聊世界。 想清早被闹钟闹醒，对着镜子悠闲的整理头发，想念早班拥挤的地铁，也许运气好还能够遇上可以一饱眼福的女孩子，想念老板拉长脖子发脾气时滑稽的脸，还有亲人朋友嘘寒问暖的电话与短信。 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沉溺在各种意义上对昨天的幻想中，卢秉杰轻轻的摆了摆头。 “真是软弱呢。” 漫画里面的主角，从不会跟自己这样自怜自艾，也不会沉溺在对过去的缅怀之中。为了心中的目标与信念，他们总可以燃烧自己与一切艰难险阻正面相搏，主角的眼中只要有着名为胜利的终点就足够了。 迷茫的望着前方，持续不断的迈开脚步。 对自己来说，目标也好，信念也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真的存在么？而眼前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么，会深藏有名为胜利的终点么？ 脑海里持续思考着无法获得答案的谜题，好将黑暗与孤独所招来的名为恐惧的怪兽驱离自己的身体。略有些摇晃的双脚与粘腻的沙砾接触发出的单调而略显沉闷的脚步声，久久的回荡在峡谷的夜空中。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的天空似乎不再那样深不见底。 太阳应该正从某个方向升起，昨天暂且来不及观察，卢秉杰自然想要把握这个机会。 夜晚的行进波澜不惊，不过由于一直沿着山壁行走的关系，卢秉杰怀疑自己的前行速度要比预计的慢。 “这样下去真的走的出去么？” 不免略有些担心的瞥了眼背后的行囊。 曾经看过名为贝爷的真男人录制的求生节目，要是让他身处自己现在的境遇。 “不知道贝爷会不会从道路中央如山的尸体里拖出一具来，用匕首切开胃囊来找水呢？” 摆摆头，不用去做，光是这个想法已经自己把自己给恶心到了，吐出来的胃液怎么也要比喝进去的液体多个两三倍吧。 “就算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果然也吃不下……” 卢秉杰微微皱眉，停下这纯属自娱自乐的无礼想法，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前方山谷转角处的后方有动静。 细微的声响，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与之前尸体发出的恶臭截然不同，不过稍微吸入了一点，呕吐的冲动立即就席卷了全身，卢秉杰连忙侧身倚住山壁缓缓放低身体坐下，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的同时，用脚边沙砾将火把打熄。 恶臭依然在空气中飘荡，因为停下脚步的关系，声响的细节变得愈发清晰。 那是由撕咬发出的，是牙齿与肌肉的拉扯，咀嚼，大口的吞咽。 靠着听觉分散注意力，压抑住大口呕吐的冲动，卢秉杰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如果要吃早餐，不会比这里更糟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道，一边卸下肩上的包裹，半蹲着身体，贴着山体朝转角处挪去。 透过突出的石壁，借着晨曦的微光，身影依稀可辨。 那是与自己有着相近身高的人影，之间对方佝偻着身体，正背身趴在一座巨大的尸丘之上。 从对方垂下的头部位置，接二连三传来撕咬与吞咽的响动。 “喂喂，这可不是开玩笑。” 目睹着眼前的光景，卢秉杰感到自己搭在匕首上的手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提着匕首冲过去的念头就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小心翼翼的靠着山壁坐定，一面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企图阻挡恶臭的同时，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不要注意到我。 心中没由来的默念道。 时间过的很慢。 时而探出头望向那散发着异样恶臭的背影，更多的时候，卢秉杰抬头注视着天幕，黑暗仿佛吝惜离去一般，迟迟滞留在头顶的天河中。 就这样，在不断交替的观望中，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扎利夫瓦萨迪卡！” “！！？”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平衡。 那是从更加前方传来的嘶哑的呼喊，破碎的语音散落在山谷之中。 卢秉杰一惊，用已经汗湿的右手手掌捏紧了匕首的刀柄。 吞咽声随之停止 卢秉杰紧张的贴着石壁用一只眼看去，之间那人影直起了身体，扬起头部，正朝声音发出的位置望去。 “瓦利把拉奇！” 收紧身体后，用从声带迸发出的未知语言进行着回应。 卢秉杰大气不敢出，藏在石壁后静静观察着。 人影回应过之后，敏捷的从尸丘上一跃而下，落地后手足并用的奔跑起来，速度快的不像人类。 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异样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 伴随身影的消失，令人几欲晕厥的恶臭也渐渐散去。 此刻的卢秉杰，依然靠在石壁上，久久不能起身。 夜晚长时间独自负重行走的疲惫感，未知生物带来的紧张感，恶臭对身体造成的不适感，以及可能发生战斗所引发的危机感，这一切在此刻全都转为疲惫席卷而来。 几乎是爬着回到背包放置的位置，借着微弱的晨光，就近找到一处顶上有突出的石壁。 抱着包裹，刘秉杰昏昏沉沉的睡下。 正文 第六章 浪子回头 “小姐，医疗组已经领取了物资。” “魔法师和奥术师们法力的回复比预期更快，已经能够应付小规模战斗。” 小屋的大厅，正齐身迈入正门的金发与棕发侍女即刻汇报道。 “噢？那可真帮大忙了。” 一袭乌黑长发的女精灵，身披银色锁甲，正端坐在方桌前专注于手中的文稿。 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令她秀美轻扬。 目光从稿件上移开，朝房门外望去，从日头来看还不到正午。 “看来这次连那些个从萨奇请来的大老爷和大少爷们都没心思偷懒了呢。” 心情很好的关系，嘟嘴说着俏皮话。 “真不愧是戴将军。” 扬了扬手中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文字。 “多亏他果断要求就地强征民兵。训练情况要远远好过预期，关于传令用的各种手段，现在熟练掌握的民兵已经占到七八成。逸隼在这张纸上对每只民兵方阵的优缺点做了详尽的描述，明天之内，最强的3个方阵超过四千人就能够熟悉基础的阵法，到时候城墙附近能够用的人手就不会短缺到让镇守在周围的几位领主吃不下睡不好了。” 眼中充满着希望，没有盘起的黑色长发散发出淡雅且柔和的光晕。 “小姐你激动了。” 柯琳凑上前，低声在刘亦贤耳边细语。 “有，有什么关系！反正就你们俩。” 伴随着略微结巴的话语，乌黑秀发四周的光晕忽明忽暗的闪动。 “柯琳，别戏弄小姐了，你看她耳朵都红了。” 棕发侍女一本正经的凑上前，冷不丁探出白嫩的纤手，嘴角带着恶作剧的微笑，轻轻捏了捏眼前端坐着的女将军那平直而又小巧的尖耳朵。 “咦！” 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刘亦贤吓的叫出声，双手捂住耳朵，从座椅上跃身而起，有些慌张的四下张望着。 望着惊慌失措的女将军，两名侍女四目相交，确认过眼神后便无所顾忌的对笑起来，笑得捂住了肚子，笑得弯下了腰，一直笑到眼眶里有泪花迸出才罢休。 从轻微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的刘亦贤，一边抚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用责怪的眼神瞪视着眼前取笑自己的仆人们。 轻启朱唇，想着要训斥一下她们，这熟悉又俗套的捉弄方式，每次总让身为主人的自己立场全无。 望着面前的青梅，望着年龄与自己相若的二人一边开怀的笑出声，一边漫不经心的拭去眼角的泪水，责骂的话语哽咽在喉，久久发不出声。 “……柯琳，蕾娜，与我去巡视营房。” 闭上眼，尽力挤出话语。 ====== 又是无边的黑暗。 没来由的感到熟悉，却又无处不充满了陌生。 更深处的黑暗，似乎有什么正隐匿着，等待着。 不要看这边！ “呜...呜!哈呼！咳~咳~!” 猛然间坐起身，下意识大口的吸着气，不过剧烈的咳嗽声就像是身体发出的抗议。 “靠，真的是臭死个人。” 屏住呼吸，心中暗暗咒骂着。 定了定神，卢秉杰环顾周围，慢慢站起身。 四周全都浸沐在火辣的光照之下，数不尽的残肢断臂在日光下散发着几乎足以令人窒息的恶臭。而此刻的自己，正被笼罩在头顶凸出岩壁所形成的一小片阴影中。 抬起左臂，用手背在额头上胡乱抹了抹。 大颗大颗的汗粒，并不全都是太阳的功劳。 “是梦，么。” 试着去回想梦的内容，然而结果只是徒劳——是个虚幻飘渺并且毫无意义的梦，即便努力去回想，并不能从中获得任何东西。 “走夜路什么的，真的难。” 放弃回想，打开手边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片肉干，就着水往嘴里塞去。 “连干粮都有这种水准，打什么仗嘛。” 鼓着腮帮咀嚼着，应该是为了防腐，用糖腌制过，猪肉脯的感觉。 “嗯嗯，要是能切的再薄点就更好了。” 细细品味后咽下，自发在心里向部队的厨子提出了宝贵意见。 吃饱喝足，卢秉杰慢慢走出栖身的阴凉处。 一来到烈日下，全身的毛孔为之一紧，灼热产生的刺痛袭遍周身，光溜溜的脚板踩上烘晒已久的黄沙地面，疼的钻心。 眯起眼抬头望去，太阳恰好悬在头顶正上方。低下头，山谷中塞满通路的大大小小的尸骸，被烤的干巴巴的不留一丝湿气，所有尸体只有边缘剩下一圈细微单薄的影子。 “这么巧，正好正午啊。” 当初还打算就着清晨来确定一下这个世界太阳的运动轨迹，看样子今天是错过机会了。 不准备等到太阳位置发生明显变化，即便现在掌握了轨迹，在这不需要辨别方向的谷底似乎也派不上用场。另外，已经体验过夜晚独自前进的艰难，现在最要紧的果然还是为今晚储备足够的体力。 “再晒下去该中暑啰。到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帮忙叫救护车。” 用手掌挡住直射双眼的光线，退回到阴影里。 距离峡谷的谷口，还有至少9天的路程。酷热也好，恶臭也罢，必须学会忍受。如果无法适应在这样的环境下补充睡眠，一切都无从谈起。 “九天……” 一边为什么时候能够好好洗个澡发着愁，抱紧地上装着食物的包裹，卢秉杰侧身倒在地上，合上双眼。再次被睡魔笼罩之前，朦胧中，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再次醒来之时，要比预想快的多。 “！！” 猛然的坐起身体，这次惊醒卢秉杰的，却并不是梦。 惊慌的四下张望，除了黄沙地上密密麻麻的被些微拉长的阴影，四周的景色与刚才睡下时并无二致。 但这并没有丝毫缓和不安的心情，顾不得恶臭，鼻子下意识的抽动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信息顺着空气从自己身边溜过。 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与变化，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滑稽。 但是不打算放弃。 “对了！”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慢慢伏下身体，就好像刚才睡着时那样。 将右耳贴到黄沙铺满的地面上。 这次，确实是对了。 轰鸣，好像汽车刚刚发动时引擎的抖动，但是不止一辆，起码有……更多…更多… “地震？” 并没有亲身体验过的自然现象，做出了假设。 “说起来，这个世界会发生么？记得是地壳运动导致的，这里到底是不是个球还没准啊。” 一边思索，一边吐槽着整个世界。 “如果不是地震的话……” 持续不断的思索，直到看过的某部古装剧中探马的镜头进入脑海—— 背后插着旗子的探马翻身跳下马背，贴耳对着地面认真听上一阵，然后一阵风似的奔回大本营报告敌军动向。 “不是吧……” 真是这样的话，山谷中毫无藏身之处。 “要是诚恳的告诉对方，我只路过的，会不会亲切的放过我过去呢？” 暗想着，人嘛，活着总得乐观点不是。没准是时候展现自己交际能力了。 “你想和恶魔去做交易么？” 没理由的，脑海里回响起那个谍报部女兵的忠告。 “啧！” 恶魔什么的，对于一直是无信仰主义的自己原本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存在。 然而从昨天起，不可思议的存在就充斥着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而其中最让卢秉杰不寒而栗的，莫过于今天清晨那诡异的进餐画面。 令人作呕的食物与餐桌，完全不知何意的语言，如果恶魔真的存在，卢秉杰直觉的认为：那个散发恶臭的小个子所说的话语，恶魔一定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 不想和他对话，无法与他对话。如果腐臭的尸体对方都能吃得下，自己怎么看也会比不远处的那堆烂肉要好吃一百倍。 “结果是语言不通，对面伙食可能还特难吃么。” 想到这里，撑直手臂站起身，一把将背包扛起。 “看来这太阳是晒定了。” 比起晚上更快的挪动着双腿，回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尸堆走去。 ========== 入夜时分，沙坎城内外燃起了火把。 外墙的修理已经完成大半，收尾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刚刚从城外回到城门内侧的，正是刘亦贤主仆一行。 “主帅，接下来去哪？” 与在小屋内时的侍女装束完全不同，柯琳与蕾娜双双换上长袍，价格不菲的面料，配上两人出众的样貌与温雅的气质，在四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尊贵而又神秘感十足。 “蕾娜副官陪我回去更换夜行衣，晚上还是穿那个自在。” 压低声音回应，确保只有彼此间听见，刘亦贤边说边转动翠绿的眼睛左右张望。 “遵命。” 蕾娜忍着笑义正言辞的回应着。 “咳~！柯琳副官，城墙上布防的巡检，有劳了。” 感觉到似乎被小瞧了，刘亦贤清了清嗓子，用略显古板的语调布置军务。 “魔法部队副官柯琳听凭差遣。” 柯琳就像看破了女主人的小心思般，一板一眼的回应着。 “嗯，很好，那么待会儿见。” 满意的点点头，刘亦贤领着蕾娜向城内走去。 从早晨开始的巡视，一直持续到现在。包括步兵与骑兵在内，刘亦贤试图亲自检验城内大大小小的所有部队与武器、工事。虽然有柯琳与蕾娜的帮忙，但是查看完毕的尚不到一半。 望着二人的身影远去，柯琳振作精神，轻抚了下有些咕咕叫的肚子，登上城墙。 “大师。”“大师。” 登上城墙，石梯两旁的守卫见了柯琳立即行礼到。 “罗科，高星，我奉主帅命令来查看城墙布防。” 昂首挺胸，傲气十足的说到。 虽然肚子依然在抗议，表面还是要像模像样才行，这份矜持属于侍奉贵族的侍女，也属于强大的精灵法师。 正文 第七章 不期而遇的重逢 夜幕下的城墙头上。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长弓手立于城垛后。弓手主要是身材高大的人类，大都身披锁甲一丝不苟，也有只是穿着简易的皮甲，甚至有几个光着膀子。 除人类之外，还有少量与罗科装束相似的半人马。与人类弓手不同的是，在将长弓斜挎于肩头的同时，双手各执一挺远超自己身高的长矛，他们也不被固定在哨位上，三三两两一组，跺着蹄子在城头上来回游走着。 在高星的陪护下，柯琳沿着城头前行，同时检视沿途的士兵。 三天前的恶战所散留在各座城楼周围的痕迹，得益于维修组的辛勤工作，已经恢复如初。一路看来，尽管衣着并不统一，不过无论是防具还是武器，城头兵士的装备也都完成了维修或是替换。 这时候，远远的迎面走来三名半人马，领头的扬起手，似乎是准备跟高星打招呼。不过当他视线扫到一旁的柯琳后，脸色微变，放下手臂，目不斜视的与二人擦肩而过。 “大师啊，罗科其实真是不得已才不跟来的。” 等对方离得稍远，高星面露难色摸着后脑勺向柯琳搭话。 “没事，我明白的。而且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柯琳不苟言笑的回应着。 半兽人中，对精灵不抱敌意的，毕竟是少数。 漫长的历史，相互间错综繁复的利害纠葛，导致当下两个族群相互间保持高度警惕。虽然还不至于一见面就刀斧相向，不过绝不是友好到随随便便凑两个人就能够愉快的聊天喝茶。 并没有放在心上，将注意力转向他处，柯琳探身朝前方一处哨塔背侧望去。 大量士兵聚在那里，一些人正忙着将不久前配送过来的晚餐塞进嘴里，而更多人，则是横七竖八直接倒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鼾声，磨牙声，意义不明的呓语声此起彼伏。 “这是？” 相比今天巡视过的城内部分营房以及城外工地大相径庭的场面，让柯琳有些意外。 “啊，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弓手。” 见巡检的精灵上司露出惊奇的神情，高星连忙进行说明。 “人手不够，比不了步兵，换防还能回营地。” “原来如此。” 柯琳大致理解了。 记得听人提起过，人类长弓手的训练异常严苛，要成为合格的长弓手，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现在沙坎几乎所有的长弓手都在这里，大家都是前天刚刚从各家领主手里抽调上来的。沙坎原本负责防御城墙的部队在上次掩护大部队退回内城的战斗中损失殆尽，从军官到士兵几乎没活下来。” 见柯琳低头思索，高星继续补充道。 “现场的统一指挥，是你跟罗科负责么？” “不不不，现在我只帮忙处理分派给人族的命令，罗科负责对半人马的。管事的是……” 高星连忙摆手否定，正准备说明。 “这不是表妹么。” 身后响起陌生又熟悉的招呼声。 “莱尔……” 转过身，眼前是一头棕色短发的俊朗青年。有着修长的身材，白皙的肌肤，而那细长的尖耳朵将他的身份表露无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柯琳有些呆然的发问道。 “虽然有想过，不过你这么吃惊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因为……好多年没见。你不是一直在艾尔乌么？” 犹豫着说出心中所想。 “直到不久前我确实还在那里。不过，没有东西会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才会站在此处。” “拉欧长官，那个……” 不知所措小声插着话的，自然是高星。 “差点忘记告诉你，这里人都叫我拉欧。现在负责城头部队的指挥。” 将长弓手晾在一边，继续亲切的向精灵法师解释着。 “莱尔，你果然还是对小姐……” 柯琳犹豫的询问，还没问出口，直接被爽朗的话语给打断。 “怎么会，就像刚刚说过的一样，没有东西是不变的，我也一样。” 似乎在回忆起些许往事，男性精灵边抬头朝外墙外眺望边思索着什么。 “莱尔……” 女法师上前一步，想要劝说眼前的兄长。 “高星，有客人来，你带人去看看。” 然而对方突如其来的下达了命令。 “那个，拉欧长官，我完全没看到啊？”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弓手。 “那里。” 不紧不慢抬起左臂，伸出食指，锁定了城墙外侧的一片黑暗。 柯琳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人影正沿着山壁朝城门走来。 看高星的神情似乎依然没有掌握人影的位置，不过还是领了两个人奔下城墙。 “这种时候让半人马们去不是更好么？” 望着对黑暗有些束手无策的种族，柯琳言语中带着些许责备。 “跟那群不怎么听话的半兽人不同，我可是很乐意让人类替我跑腿的。” 爽朗的声音，让柯琳的胃部感到阵阵绞痛。 ============= “现在，应该比臭豆腐还难闻吧。” 卢秉杰离沙坎的大门越来越近。 之前为了抵挡头顶的烈日，从尸体堆里翻出过一件厚布袍，配上散落在一旁的长筒军靴，一直穿到刚刚夜幕降临才脱。 一开始给熏得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等摇摇晃晃走了一阵子，不知道是闻习惯了，还是鼻子给熏出了毛病，自己居然不再觉得有味儿。 城墙脚下依旧点的灯火通明，可一眼望去，工地上的人数似乎还不到昨天的四分之一。 木制高台依旧立在大门前不远处，而大胡子的矮人与灰白胡子的老者却不见踪影。 剩下的士兵们，显然都在认真工作，大家都离自己远远的，根本没有人靠上来跟自己搭话。 不过不要紧，有人就好。 先来声干咳，清一清嗓子。 接着，卢秉杰扯开喉咙朝天大声吼道： “敌人攻过来了！要命的回门里去！” 声音撞上两侧山壁，反射形成回声，话语在在山谷间反复回荡。 呼喊的音波，仿佛是神奇魔法，四周本还不绝于耳的劳作声被一扫而空，左右上下成百上千道视线齐刷刷的汇集在卢秉杰一人身上。 “什么人在乱叫？呜！呕~！” 从城门内冲出三个人影，领头的大着嗓门边冲自己嚷嚷，边伸出手来。不过还没来得及扣住自己，倒是齐刷刷的趴在地上开始吐起来。 “我，我...你，你小子是掉进茅坑里面过吧？” 领头的大个子勉强抬起头，哭丧着脸咒骂道。 “啊，是你。” 眼前的大个子，正巧是昨天将自己从城墙上放下来的长弓手。 “原来是你小子！你不是昨天就走了吗？转头回来又想惹什么祸啊？” 歪歪倒倒的支起身，弓手用手背恶狠狠的擦着嘴角，瞪着卢秉杰。 “我可不是自己乐意才站在这儿，是被人追着逃过来的。” 既然面前是打过交道的傻大个，就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你们自己听。” 说罢单膝跪地，用手敲了敲身边的黄沙。 见到卢秉杰神情笃定，高星一边面带疑惑的盯着他，同时往旁边挪了挪，伏下身将耳朵贴上一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面。 尽管一开始还凶巴巴的盯住卢秉杰不放，不过很快的，长弓手的注意力便被其它东西给吸引过去。 紧靠着地面的侧脸神情变幻莫定，不过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让城外的人全部退回城里。” 从地面上一跃而起，高星厉声对左右手发出命令。 一边说着，一边将斜挎的长弓取下，交由粗壮的右臂握紧，同时左手从背后的箭袋里抽出箭支。 双足齐肩而立，右手执弓，左手搭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见箭头与城墙平行，指向斜上方的天空，被拉成圆满的巨大弓身因为形变不住的抖动，下一刻，伴随着弓身的回弹，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同时，由箭头处发出的尖啸声响彻沙坎城北侧。 “小子，跟我来。” 重新将长弓挎回肩头，高星向卢秉杰伸手招呼道。 ======== “是响箭，敲钟，所有人集合准备上墙。” 一直在城头远远的观察着高星，男性精灵平静的用洪亮的声音向周围的士兵发令。 四周的人类士兵显然还没有把握住状况，不过身体还是顺从的行动着，有人提起铁锤奔向哨塔上的钟楼，还有人将熟睡的同伴摇醒，一片乱中有序的景象。 再次朝城墙外望去，高星与被他盘问的男子已消失在视野中，而之前分散在外对城墙进行着最后修缮工作的少量士兵，正在高星手下的指挥下朝城门位置聚集。 在他身旁，柯琳也正一脸警惕。 “柯琳，是怎么回事。” 奔跑着接近自己的，正是一身夜行衣装束的主人，当然还有被她远远拉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蕾娜。 “主帅！” 原本就预计在这里汇合，可是不想却发生了意料外的展开。 “哈~哈~柯琳，给你！” 蕾娜勉强跟上，一面喘着大气，一面将紧抱在胸口的白面包递给柯琳。 在莱尔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柯琳微红着脸接过。 “主帅。” 见到刘亦贤，莱尔以堪称模板的标准姿势行军礼。 “是你。” 刘亦贤清冷的回应，眼中更多的是提防。 两人简短的招呼，一下子驱散了周围原本酷热的空气。 胸口起伏不定的蕾娜与饥肠辘辘的柯琳，不知所措的望着二人。 “莱尔将军，汇报现状。” 刘亦贤不想在私人问题上裹足不前，一语直奔主题。 “其实现在我知道的不比您多。” 男性精灵有些无奈的摆了摆头，动作甚是优雅。 “拉欧长官，我把他带过来了！” 正好在这节骨眼上，高星大声吆喝着从后方石梯登上城楼。 “唔...” 伴随人影出现的是令人不快的气味，刘亦贤不由得皱了皱眉，柯琳与蕾娜也面露厌色，双双伸手掩住口鼻。 “还真是……” 修长的眉毛神经反射般微微抽动着，莱尔用有些轻蔑的眼神扫视着高星与卢秉杰。 “是你！！” 注意到跟在高星身后的人，让刘亦贤不顾扑鼻的恶臭叫出声，翠绿的双眸仿佛能喷出火。 “欸？谍报部的丫头怎么又是你？！” 卢秉杰哑然。 正文 第八章 夜晚的城头 “铛铛铛” 不远处哨塔下方的钟楼里开始传出急促的敲击声，声音所及范围内的其它钟楼就像是遇到野火的干草，接二连三争相开始发出相同的声响。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沙坎北面墙头都浸没在金属与金属撞击所发出的钟鸣声里。 “诶…厉害了。” 眼前的景象，让卢秉杰觉得仿佛置身于古装剧，由衷得赞叹道。 “你！就是这张事不关己的脸还有那个招人厌的态度！” 冷厉的指责声，不过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回头一看，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左手捂住口鼻的同时，右手食指直挺挺的指着自己的鼻尖。 瞪圆的双眼宛如祖母绿宝石般夺目，与上次不同的是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闪耀着即便是黑夜也无法掩盖住的温润光芒。 看着这阵势，卢秉杰下意识抬起右手手臂，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 “感觉还好啊。” 诚实的道出自己的感想。 “呃！你是脑袋坏掉了还是鼻子出了问题？！？” 尽管遮的只露出双眼，但丝毫没有想要掩饰那满是嫌弃的言语与惊吓到内伤的神情的意思。 “有权有势的OL真乃我等小职员天敌。” 靠着毫无作用的小聪明，用意义不明的直男癌发言回怼。 ======== 完全搞不懂对方所说的意思，不过有一点刘亦贤非常肯定——那一定不是什么赞美自己的话语。 没来由的觉得超火大。 “小姐，冷静些。” 眼看环绕主人的光晕变得越来越强，柯琳忙凑到刘亦贤身边耳语到。 侍女的低语，压抑了内心的冲动，如燃尽的篝火般，包裹刘亦贤周身的光亮渐渐暗下去。 柯琳内心禁不住暗暗叹息，见刘亦贤怄气着将身体扭向一边，便径直来到卢秉杰身前。 “无所不在的风神之子们，我在此恳请，原谅眼前之人的罪孽，替他洗炼污秽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伴随着清唱，金发女子朝卢秉杰伸出右手，缓缓摊开的掌心里一团绿色微光萦绕，只见散开后宛若萤火虫般翻飞着，不一会儿便将卢秉杰团团围住。 “这啥?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慌乱的来回跺脚，同时用手扑打着那些绿色的光点。 柯琳一边放开掩住口鼻的手，一面微微叹气。 “小姐。” 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悄悄提醒到。 正往这边偷瞄的刘亦贤，正努力抿住嘴努力不笑出声，满脸的幸灾乐祸。 “咳…咳。” 被自己侍女的提醒给戳破，刘亦贤只好强行干咳两声，摆出严肃脸。 “现在闻上去好多了。” 回过头，淡然的向卢秉杰说到。 看到眼前一直捂住鼻子的人们纷纷将手放下，卢秉杰这才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连满身厚厚的汗渍与污迹都消失无踪。 “噢噢！太棒了，谢了！那个…洗衣店的妹妹！” 虽然言语在人听来粗鄙不堪，还带着满满的戏虐，但感激之情确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柯琳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向卢秉杰微微颔首，退到一边。 “高星，汇报现状。” 一直冷眼旁观的男性精灵终于发出了命令。 “是！拉欧长官，敌方先头抵达城下至多还要一个钟头。” 手忙脚乱的行了个礼，高星朗声汇报到。 “算上回收维修器械，外城进行作业的士兵要多久能够全部撤回城里？” 刘亦贤也主动发问道。 “那个，我看看...” 有些手忙脚乱的高星。 ---------- “唉，小姐姐，打听个事儿，你们这里一天多少小时？” 见面前的大人物们似乎开始谈重要的事情，卢秉杰躬身往柯琳身旁靠了靠。 “二十四小时。” 面对凑上来搭话的赤膊上身的男子，柯琳不为所动，一脸平和的用如往常般庄重的语气回复到。 “这样啊，多谢多谢。” 发自真心的感谢着，一边若有所思。 结合自己屈指可数的睡眠所经历的体感时长来看，这里的时间流逝跟地球应该差别不大。 “话说，晚上一直这么黑么？” 竖起手指朝天空指了指。 难得遇上好心人，还是个养眼的好心人，既然上天都给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平和的脸庞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身着法袍的女精灵还是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耐心的讲解。 “在我经历过的有限时光里，每当太阳落山后，大地一直是被黑暗所笼罩的。不过根据古老的传说和流传的歌谣，数千年前，当月神与星辰之神还在时，即便没有火把，夜晚也不尽是黑暗。” 听完稍显简陋的说明，卢秉杰陷入思索。 眼前的疑惑被解开的同时，新的疑问接踵而至，这个迷雾重重的世界，只凭三言两语终究是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 “快替我把罗科找来！” 被接二连三的询问搞得有些手足无措，高星朝身边的传令步兵招呼到。 望着士兵跑步远去的背影，高星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是第三批被派遣出去的传令兵。 之前经过反复核实，城外的清场工作需要半个钟头，勉强来得及。 紧接着，第一批传令兵便紧急的被派向民兵与特殊部队驻地。 虽然无法掌握敌人的具体数量，不过由亲耳聆听大地所发出的动静来看，光靠城头的守卫应付估计够呛。 而第二批传令兵自然是被紧急遣往戴岳的驻地。 “谍报部队没有派出斥候么？” 对于近乎兵临城下却不知的状态，莱尔面露疑惑的问起。 “斥候有一半没能回来。” 摇头否定着，昨晚经历的场景擅自浮现在脑海中，刘亦贤恨恨的说道。 “是么，这么说来，这次还多亏了他。” 看着不住与跟自己称不上熟络的表妹搭话的男子，眼神略显复杂。 -------- “柯琳，过来这边。” 带着点不讲理，还有少许类似赌气的情绪。 金发女精灵转向女主人，顺从而优雅的移步过去。 “高星，找个人把他带下去，没有战意的胆小鬼呆在这里只会碍事。” 刘亦贤似乎依旧不肯罢休，继续针对卢秉杰。 “小哥，请……” 高大的长弓手朝卢秉杰探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然而话只说到一半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而此时此刻停下动作的，绝不止他一个人。 刘亦贤，柯琳，莱尔，蕾娜，城头上众多的卫兵，包括卢秉杰自己，都感到了，有什么正在靠近。 刘亦贤第一时间奔向最近的城垛。 一身黑衣的她尽力朝城墙外侧眺望，目力所及之处远超过城墙外侧被火光映亮的区域。翠绿的双眼在漆黑的城头闪动，然而从飘忽不定的神情来看并没有捕捉到想要的东西。 跟随着她，柯琳，蕾娜，高星，莱尔，也纷纷来到城墙边，无法名状的异样感同样包围着他们，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向面前那片广袤的黑暗之中。 见没有人抽的出时间应付自己，卢秉杰也所性大着胆子摸上前，大模大样的并排站在高星身旁。 侧头向左看去，傻大个，金发小姐姐，谍报部鸡婆，棕发男A，棕发女A一字排开。 “黑漆漆的，既然你们那么多人盯着，我就不操那个心了。” 念叨完，赌气似的合眼靠上城墙，等待被人领走。 “什么也看不到，不行，我得去找罗科，夜晚果然他才更能帮的上忙。” 身旁响起高大弓手的话语，之后锁甲发出摩擦声，急促的远离开去。 闭上双目，所能听到的只有阵阵疾风掠过耳畔发出的声响，一如昨夜熟知的韵律。 不，有什么不同。 微微皱起眉，好让注意力更加集中——确实存在异样感。 身边的人们也有感受到吧，所以才那样的戒备。 仔细去聆听，去分辨，去感受……迎面而来的，是北风……但和之前夜里不一样，风被什么给笔直的切开，摇晃着，没有方向的旋转…… “！！” 猛然睁开眼，卢秉杰身体动起来。没时间解释，如果自己没猜错。 转过身，正准备逃离，然而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金发，却触动了心中的某个开关。 思想品德课真没白上。 无可奈何的想着，闭上双眼的同时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朝右边飞扑过去。 “哎？” “什…你…？” 伴随柔软的触感，以及谷物发出的香气，臂弯中传出两声娇呼。 “空袭！趴下！” 顾不得确认怀中的状况，卢秉杰仰天长吼。 然而这声警告来的还是太迟。 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像炮弹般的将卢秉杰刚才所站的位置连同外侧的城头射击孔一道砸成一个深坑。 构成城墙的坚固无比的灰色巨大砖石一刹那就被砸得粉碎，尖锐的碎屑如同榴弹一般迸裂开来，向四面八方散落着。 卢秉杰紧抱住怀中之人，巨大的冲击将他抛向远去，不多时只觉得后背一疼，似乎是什么给刺中。 “好人难做啊。” 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缓缓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 “白面包？” 没错，所枕的正是白面包。 因为冲击的关系，脑袋昏昏沉沉的，左手摸索着撑住坚实的地面，右手则触到一边莫名的柔软，借由这一阴一阳两个支点，卢秉杰终于得以直起身体。 定了定神，确认一下状况。 身下，金发的女子怀抱着被压扁的圆形白面包，面包上还留有自己帅脸新做的面膜。 “谢谢。” 即便头发散乱，衣衫也有些许凌乱，她依然彬彬有礼的与自己道着谢。 “应该的。” 卢秉杰也微笑着点头向她回礼。 头稍微转向右侧…… 额头上瞬间浸满了冷汗。 “你，你！你居然！” 身下是一身夜行衣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正激烈的闪动着，配合羞红的双颊，显得分外可人。 不过表情再可爱点就更好了。 “……应该的。” 僵硬的回应着，按在一团丰盈之上的右手因为紧张下意识微微抽动。 啪！ 正文 第九章 从天而降的死神 右脸颊处发出一声脆响，可却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疼，令人意外，掌掴的人似乎远没有看上去那样有力气。 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纠结。 略表歉意着从两名女子的身上挪开，将注意力投向身后。 炮弹撞击形成的深坑的另一侧，棕发男子A和棕发女子A正从地面上努力的支起身体，应该性命无忧。 而原本驻守在附近的卫兵们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即便身着铠甲，想必是因为站立的缘故，一个个都被极近距离飞溅的碎石扎成了刺猬，无一例外的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卢秉杰站起身将背在身后的厚重包袱解下，包袱上插着两片尖利的石刃，里面的皮水袋不知道被刺漏了几个，水正顺着包袱的窟窿眼哗啦哗啦往外淌。 “来这么下是要毁我一半身家啊。希望干粮还能吃” 半是打趣，半是心疼。 “后退，轻轻的。” 简短的话语，身后金发女子刻意压低声音提醒自己。 “诶？” 察觉到其中包含的警示，卢秉杰不加思索的随柯琳轻手轻脚的朝后退去。 “嘶嘶……” 那是毒蛇吐露信子时发出的声响。 屏住呼吸拉开些许距离，卢秉杰重新往落下的炮弹处张望。 被下落冲击扬起沙尘所遮盖住的巨影，却恰好在卢秉杰朝它看去之时，萌发出三对嗜血的巨大眼睛，刹那间，四道视线交汇在一起。 “这啥？！” 因为慌张，心不由己的感到发毛，狼狈的向身旁的女子露出怯态。 但远比自己话语要迅速，金发女子已经驱身而出。 “全能的大地之母啊，卑微如我向您乞求，化身为盾，拯救迷途的羔羊们……” 闪身挡在卢秉杰身前，快速的吟唱着。 “吼！” 迎面传来野兽的长啸。 自己只来得及将头扭向发出巨吼的方位。 下一秒，只觉眼前金光么一闪，紧接着毫无征兆迸发出的烈焰瞬间化身为火之龙卷，夹杂着满地的碎石旋转着朝自己袭来。 连名为恐惧的念头都还来不及回想起，身前金发女子脚边的石板伴随着厚重沉闷的声响一个接一个陡然升起，足有三层。 “轰！” 火龙卷毫无保留的撞上石板，冲撞产生的巨响、热浪、石屑，向四面飞散开来，即便是位于石板后方，卢秉杰依然被压的睁不开眼。 冲击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卢秉杰却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度秒如年。一感到热力稍弱，立刻迫不及待的朝四下看去。 阻挡在身前的石板，已经被高温烤成炙红状态。即便如此，金发女子仍如刚才那般挡在自己身前，原本就稍显凌乱的银白色法袍此刻经过高温和烟尘的洗礼，变得愈发不堪入眼。 “小姐，这样下去不太妙。” 金发女子转过头，向一袭黑衣的女子确认到。 “知道了。蕾娜！你怎么样？” “我和莱尔都没事。” 从看不到的死角传来回应。 “蕾娜，莱尔，拜托把它的注意力从我们这里引开。” 向对面同伴做出安排后，来到柯琳旁边。 “一起布置法阵，机会只有一次。” 然而简短的话音还未落定，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咆吼，延绵的城墙上窜起数百团火光，嘶喊声，砍杀声，惨叫声搅做一团。偌长的城头仿佛顷刻间成了正月里的庙会街，接连喷射而出的火龙卷宛若除夕的烟花，映照出一张又一张绝望的面孔。 “小姐，情况有变，继续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柯琳当机立断，对主人的计划提出异议。 ======= 沐浴在厮杀声构成的背景音里，卢秉杰有些呆然。 眼前炙红的石板似乎是失去了无形的支撑，坠回地面，迸裂开来。 落下的石板，如同拉开的帷幕，舞台之上主角的身影这才头一次完整的显露在眼中。 侧身朝向自己的，是真真正正的怪物。 那是雄狮的头部，厚实的前掌上张开着锐利的尖爪；狮头的颈部位置，赫然分出的另一个脑袋，上面居然长有着公山羊的面孔与犄角，而后脚掌上食草动物专属的蹄，就像是印证着这点一般。 粗壮的躯干，自然是雄狮与公羊结合，棱角分明，在火光的映照下黄色的毛发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身体两侧的，是两只超出这头巨兽身长的蝙蝠般无毛的翅膀，似乎因为尺寸过大而无法很好收起，正肆意朝天高扬着，让本就足够可怖的身躯更显狰狞。 和将注意力投向正前方拔出腰间细剑的棕发男性A的狮头与羊头不同，巨兽身体后端的另一个脑袋，正扭动着身躯用狡狯的眼神来回扫视着自己身边。 “嘶嘶……” 这，便是之前听到过来自蛇的吐息的真身。 原本应是尾巴的位置，被一条斑斓的巨蛇所占据，腥红的蛇眼似乎洞悉着一切。 巨兽的正对面，棕发男性A正执剑而立，在他的身侧，棕发女性A双手高举对准巨兽的身躯，手掌前展开的是碧蓝色圆环，若仔细观察，圆环边缘密布满不明的符文。 “下手干掉它啊！” 看到这架势，卢秉杰觉得自己快要叫出声。 目光在棕发二人组间来回流转，最后，终于从二人焦虑的神情上察觉到了。 “没有把握……或者说，只是虚张声势……么。” 刚刚看到的一丝希望，就这样无情的熄灭。 ======= “柯琳，对撤退有计划么？” “我会拖住它，你们趁机会去内城。” 金发法师低声坚毅的说到。 “不行，你会……” “没时间了，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没命。” “我们一起能够打倒它！” 压低声音急切的争辩着，身前的黑衣女子并不打算退让。 “那是之前，就算我们失败，还有高星罗科他们的援兵。” 微微摆头，冷酷的否定主人最后的固执。 “……” 紧咬下唇，刘亦贤无言以对。 ======= ——“柯琳，对撤退有计划么？” …… 在二人身后，卢秉杰静静的听着。 一度熄灭的希望，因为最初的话语，再次被点燃。 是啊，就算没有办法打倒对面的怪物，只要能够逃走就好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能随随便便就死在这个地方！ 后面会有奥斯，有凯尔，还有那个拽拽的逸隼，他们会和这里的怪物战斗的！ 实在逃不掉了，还可以装死啊，比如藏在死人堆里，不一定会被发现的不是吗！ 太多的想法在那一刻交织在一起，心中涌动的感受是… 窃喜。 ——“我会拖住它，你们趁机会去内城。” 是啊快去…… 内心的欢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说出这番话语的金发女子，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不，这有问题。 >“无所不在的风神之子们，我在此恳请，原谅眼前之人的罪孽，替他洗炼污秽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影像毫无征兆的浮现在脑海里。 >“在我经历过的有限时光里，每当太阳落山后，大地一直是被黑暗所笼罩的。不过根据古老的传说和流传的歌谣，数千年前，当月神与星辰之神还在时，即便没有火把，夜晚也不尽是黑暗。” 住口，停下。 >“全能的大地之母啊，卑微如我向您乞求，化身为盾，拯救迷途的羔羊们……” 好吧，好吧！ 身前争执不已的二女，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男子内心的波澜。 ======= “……我明白了，柯琳，那……” 片刻的沉默，刘亦贤艰难的做出了选择。 “不可以逃。” 身后传来斩钉截铁的断言。 那坚定不移的态度，让刘亦贤恍惚觉得是援军天降，可当她怀抱期盼的转过身，出现在眼中的仍旧是那个集瘦弱与懦弱于一身的男子。 “你说什么？” 本就懊悔不已，这下彻底被激怒，厉声质问着。乌黑的秀发光晕又起。 “根据刚才傻大个的推断，敌人先头部队还有1个钟头就到。从傻大个点头哈腰的态度来看，那边的短头发男人跟你多半是城头的指挥吧？” 无视对面，卢秉杰没有丝毫动摇的提出反问。 “……接着说。”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镇压，刘亦贤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周身的光晕明显暗了下去。 “你们逃离走，意为着城头部队失去指挥，城墙失手几乎是板上钉钉。我不知道你们手头有多少部队，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敌人攻过来，要让我守城，可不愿意将外城墙拱手相让。” 顿了顿。 “何况，在这般的黑夜里，对面能够步调一致的从上方袭击整座城墙，等敌军地面部队抵达汇合，内城的部队真的没问题么？” 尽可能用简短的话语道明厉害，然后静待黑衣女子的反应。 刘亦贤脑筋飞转，如果按照面前男子的推断，一个小时后……三个小时后…… 巷战， 然后是…… 被衔尾掩杀。 从噩梦里幡然醒悟一般，刘亦贤发自内心的庆幸的同时，后怕不已。 一念之差，差点将重要的青梅与整个沙坎葬送掉。 “应该怎么做？” 收起不恭的态度，刘亦贤诚恳的问道。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 “不知道。” “哈?” 男子太过干脆的回答让她险些跌倒。 “对面那啥，我头一次见。” 对自己的诧异不以为意，男子冷静的叙述出困扰的问题。 “我来说明。那是奇美拉，恶魔的一种，拥有三个脑袋的同时有着三颗心脏，能够飞行并能从口部喷射火焰。弓箭射不穿它的皮毛，不同时毁掉三颗心脏它是不会死的” 一边警戒着，柯琳适时的介入话题说明道。 “为什么不攻过来?” 眼前的巨兽只是立在原地与5人对峙，似乎有所顾忌。 “看到蕾娜——那边的棕发女孩子了么？她手边的是咏唱完毕的冰系魔法，那是奇美拉的弱点，虽然规模有限还不足以杀死奇美拉，但是恶魔们相比命令更愿意依照本能去行动，它们大部分还是会厌恶或畏惧疼痛。” 尽可能简短而详实的进行描述，柯琳说完忽闪着眼睛微微侧过脸望向卢秉杰。 “有办法做出更大规模的冰系魔法吗？” “我们两一起施法就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刘亦贤话语里透着一丝不甘心。 “大概了解。” 说罢伸出左手用大拇指朝对面的二人组指了指。 “我们三个负责争取时间。” 想要故作轻松的摆出帅气的笑脸，不过嘴角只是僵硬的抽动着。 正文 第十章 实力的鸿沟 深吸口气，迈步上前。 这几天的遭遇，似乎使得身体开始习惯起这个疯狂的世界，即便眼前的对手远超出固有的常识，卢秉杰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恐惧而颤抖。 “要是刚才能笑的自然些，就能更像主角吧。” 想想还真有点遗憾。 左手按住狂跳的心口，右手摸向腰间匕首的刀柄。 保持面朝凶兽的躯干，同时维持着彼此间的距离。双眼直勾勾的同那对骇人的蛇眼对视，一面轻缓的往左侧横向滑动脚步，试图将位于怪物尾部的第三股视线从身后二女身上带离开去。 蛇眼显得有些游移不定，明明上一秒还追随卢秉杰的身影徐徐转动，下一秒便如梦方醒般的转回到二女的方位。 ======= “小姐，这样没办法准备法阵。” 柯琳焦急的低语。 紧握着双拳，刘亦贤又何尝不明白。 在奇美拉的注视下靠数量有限的法师去布置足以击杀它的法阵，那是自杀。 恶魔天生能够靠双眼去感知魔力。 构成法阵过程中不断提升的魔力，必然会超出奇美拉所能容忍的限度，等到那时，它绝对会扔下蕾娜和莱尔，不计后果的朝这里扑过来。 ======= 啪！ 尖锐的石块在空中划出弧线，不偏不倚的砸在威风凛凛的狮头的眉心处。 “吼！”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手持细剑的男子身上，意料外的袭击让雄狮异常恼怒。 “啊，大花猫，抱歉了。其实我想砸的是藏在你身后的那个。” 左手握着另一块碎石，用嘲弄的口吻一边解释的同时，伸出右手指向尾部的大蛇。 “吼！！吼~！！” 狮头似乎有些不满，向后别过朝着尾部的大蛇不住的咆哮着。 “嘶嘶！萨！” 大蛇毫不示弱，没有丝毫犹豫的向雄狮亮出毒牙。 啪！ 另一片碎石带着旋转着笔直砸在雄狮的左脸。 “吼呜！！” 发出愤怒的长啸，狮头转向卢秉杰。 “因为，你比较好砸到，不好意思……” 尴尬的假笑着，卢秉杰一边面带愧色的朝雄狮点头致歉，一面蹲下身，将手探向脚边大小衬手的碎石块。 “别怕，下次不砸你了……” 做出了毫无信服力的保证。 ======= “呆子……” 眼前的景象让刘亦贤哑然。 “确实是呆子呢。” 柯琳不能同意更多。 “不能被呆子比下去。” 说罢刘亦贤单膝触地，全神贯注于法阵的构筑。 柯琳颔首，俯身加入到眼前的作业之中。 ====== “吼！！” 对手的嘲弄终于超出了所能容忍的限度。 伴随着冲天的狮吼，奇美拉撒开腿径直朝对方冲去。除了羊头依旧转向一边提防着蕾娜手中的魔法，狮头与蛇头的眼中全都映照出卢秉杰的身影。 “你们和好的也太快了吧！” 一面胡乱将刚刚拾起的石块掷出，卢秉杰转过身卯足全力冲刺着。 耳旁风声猎猎作响，比风声更响的，是身后的野兽喘息声，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接近。 狮子鼻腔发出的呼噜声，蛇口发出的嘶嘶声，还有羊嘴咀嚼发出的搅拌声，全都变得清晰可辨。 “已经极限了！” 内心高喊着，下一步脚腕猛的转向左侧，然后双腿用尽全力蹬踏，身体向坚硬的地面飞扑而出。 近在咫尺的猎物的身体骤然间变往左侧，完全出乎了奇美拉的预料。凶兽怒不可遏的要改变方向，好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在地面上不住翻滚的卢秉杰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自小从名为动物世界的节目里，不止一次的见到过，草原上的狮子猎杀斑马与瞪羚的画面。那全都是远比自己轻盈迅捷的猎物。如果一开始遇上的是狮子，自己应该撑不到10秒钟吧？ 而身后的，是要比狮子要巨大凶暴无数倍的怪物。 是的，身后的怪物并不是狮子。 所以，像这样，它抓不到自己。 惯性造成的翻滚终于停下，卢秉杰以最快的速度抬起上半身寻找对手。 就在自己刚才进行回避跳跃的位置，怪物正站立着面朝这边。狮头与蛇头凶恶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自己身上。 “多亏有你，救命了。” 毫不示弱，带着嘲讽的眼神，卢秉杰与那双蛇眼对视着。 多谢你，让它没有尾巴。 ======= “这是！” 眼前的一连串变故，让努力维持着魔法的蕾娜惊异不已。 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刘亦贤与柯琳正心无旁骛的构筑着冰系魔法，法阵已经初见端倪，看样子是准备一举歼灭眼前这头奇美拉。 而同这边4人拉开一了段距离的另一侧，那个瘦弱的人类近乎是赤手空拳的在与奇美拉对峙。 “虽然仅是愚蠢的行为，不过从现状来看，干的还不错。” 莱尔吝惜的做着评价，伴随着话语，提剑向卢秉杰走去。 “蕾娜，一起过去吧，连那样卑微的存在都能努力到如此地步，再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太难看了。” 背身对身旁的女子表明到。 ======= 怪兽盯着卢秉杰，缓步向他靠近。 卢秉杰一面后退，一面谨慎的选择着方向。 不能被逼到哨塔与城墙形成的死角，不能让怪兽靠近正在制作法阵的两名女子，还要尽可能令它的注意力远离她们二人。 奇美拉并没有再次向自己冲锋，它似乎清楚，面对可以灵活改变行动方向的对手，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在这一进一退之间，二者相隔的距离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但是，有什么变化着。 不敢大意，卢秉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是……” 很快，他发现了。 一直将视线投向远端的山羊脑袋，不知怎么的，已经转而朝向自己。 那是深邃而不详的视线，配以雄狮的愤怒，巨蛇的狡诈，6只眼睛产生的视线齐刷刷的汇于自己身上一点。 “什么……” 古怪，异样感。 “往右！” 是女性的呼喊。 没有时间去思索其中的含义，卢秉杰拼尽全力让身体朝右侧投去。 身体与城墙再次亲密的接触，顾不得疼痛，抬起头望向怪兽想要确认状况。 只看到红光一闪，紧接火龙卷便喷射而出，火柱直击自己2秒钟前还站的位置，旋转着，拖曳着，夹杂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好像火的列车般呼啸而过。 火龙卷过后，巨兽身影重现，依然是刚才所站的位置，三颗脑袋一齐咂着嘴，将口中最后的火引熄灭。 眼前的成果，显然不能平息它的愤怒，狮头与蛇头第一时间锁定在卢秉杰身上。 与上次不同，更近的距离，依旧站立着的对方，趴在地上的自己。 卢秉杰这次真切的感受到绝望的滋味。 “下次投胎一定要个难度低点的。” 默默做出了遗言。 “还真是被你这头怪物给小看了呢。” 傲气十足的话语，男子挥舞细剑介入卢秉杰与奇美拉之间。 正准备扑上去一口吞下猎物的凶兽，被横插一脚的男子再次激怒。 妨碍进食者，死罪。 三个脑袋一齐向莱尔袭去。 尖锐的犄角，锐利的毒牙，宽大的兽口，一下子将身形瘦长的精灵男子罩的水泄不通。 面对四面而来的攻势，莱尔仅凭一只细剑勉强支撑。 侧身闪过自下而上袭来蛇首，刚打算追身补上一剑，雄狮的血盆大口已然要笼盖住他的上半身。不能用细剑去接，来不及躲，于是左手握拳，要比对手更快，一击砸在狮头的鼻孔上，趁狮头摇晃着偏向一边的空隙，右手翻动剑花，依靠细剑剑柄上的护手架住从侧方袭来的那对羊角。 几个呼吸的功夫，眼花缭乱的动作让趴在不远处的卢秉杰暗自拜服。 “起来，我能争取的时间有限。” 双手抵剑架住羊首，再次侧身闪过从死角出现的蛇头，莱尔催促到。 就在说话的当口，怪兽的前爪毫无征兆的向身前横扫。 莱尔躲闪不及，锐利的狮爪直接穿透了锁甲，在他右侧大腿部位留下两道深深的爪痕。 咬紧牙关支撑住身体，莱尔就势借力将与羊角争夺不休的剑柄一把抽出，猛然伏下身躲过从正面攻来的狮口，趁着怪物前爪立足不稳，集中全力一剑刺向雄狮的胸腔。 “吼呜！”“咩哎！”“嘶！嘶！” 怪物三只脑袋同时发出悲鸣，身体剧烈的扭动起来。几乎是反射性的胡乱挥动起前爪。 “唔！” 这毫无预兆的攻击一把击打在刚从狮子身躯下方抽身的莱尔的胸口上，直接将他拍飞出去。 莱尔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滚，直到撞到外墙的射击孔才停下。 “还有两个。咳……” 手握布满鲜血的细剑，支起身体，男子还试图继续追击。 轰。 伴随一声巨响，奇美拉展开翅膀。 随着翅膀的扇动，巨大的风压把莱尔与卢秉杰刮向一边。 仰面躺在地上，卢秉杰看到那个巨影越升越高，6只腥红的眼睛直直的望向自己与身旁已经失去意识的男性。 “我还真是招人厌呢。” 禁不住自嘲着。 “嘶嘶！” 突然，空中怪物的尾巴似乎发现了什么。 短暂的交流，6只眼睛将目光从卢秉杰身上移开。 “怎么……” 为了把握状况，卢秉杰挣扎着爬起身，顺着怪兽的目光望去。 稍远的位置，地面有着直径约一人高的圆形法阵，正开始闪耀出银白色的晶莹光芒。 巨兽发出不安的啸叫，扇动起翅膀朝法阵略去。 “快啊！” 卢秉杰大声喊道。 然而没有动静。 “该死！” 顾不上身旁不省人事的男子，卢秉杰连滚带爬的朝法阵靠去。 ====== “小姐！” “我知道！” 法阵仍未完成。 在进行的，是最后的收尾。 从余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空中的巨影正全力向这里袭来。 还差一点点。 二人的双手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舞动着书写着，将咒文绘入法阵，拼尽全力注入着魔力。 无法只靠咏唱发动的魔法，如果现在放弃，就是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