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书评奖励的插图 感谢各位的支持! 【插图】 正文 画壁(一) ──大概,是顺治年间的时候吧? 详细的日子他不怎记得了。毕竟对于拥有长生不老之力的这个男人而言,其他人所珍惜的阳寿,至于他不过是恒河沙数,不值一提。 倒是天气,男人依稀残有印象。 因为金秋的天气理应凉爽,但在那一年,京城外的某山寺附近,温度却低得异于寻常。沿途放眼望去,无论是田里犁地的农夫,还是为人送饭的渔妇,每一个人都尽其所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就仿如提早步入了寒冬一样。 男人其实并不觉得冷,但为了不惹人注目,他仿效其他人,为自己披上一件素色狐毛鹤氅。偶尔遇到一、两位从山上砍柴归来的樵夫,他们只当男人是闲云野鹤的雅士,还劝喻他别继续往前边处走,因为两公里外的山顶上,盘据了会吃人的可怕妖怪。 男人维持着足以称之为「客气」的态度,却显然没有把这两人的说话听进耳壳里。这将会是他拜访的第十八间寺庙,而他手中唯一的线索,就只有一叶片纸。 「请救救我。」 四只以簪花格写成的小字,以及附带的半丝似有若无的妖气。男人总是担心他来晚了,却又不忍心放置不管。 他目向远处的绿山走去。或许是因为妖怪传闻缠绕此地的缘故,愈往里走,行人就愈少。 「如此也好,省却了被闲人打扰。」 故此,当男人破解了设置于山脚位置的强大驱逐咒式后,颇为意外内中竟然有一间似未打烊的小客店。 在妖气凝结而成的夜雾里,他见到那个低矮垂垂的茅草屋顶,而紧贴于右墙之外,则搭建了一个放有一桌二椅的小凉棚。室外灶头的火已经熄灭良久,唯独一点亮光从无遮无掩的门窗内透出,仿佛是在对这位陌生的路人招手: 『来吧,来吧── 我在等你。』 「……有趣。」 这不是明摆着有古怪吗? 既然如是,这份大礼自己怎能够辜负。 于是男人带着笑意反手一招,变出一个白底红字的纸皮灯笼,慢悠悠地走近过去。 正文 画壁(二) 当朴素的布鞋终于踏在台阶之上,外表犹如少年的他却在内心腹诽:这间店的营生大概称不上好,因为穿堂的风声汹涌不绝,就中却从无一人。 男人站在门外,举起灯笼往内一照,只见装潢并无异样,倒是迎面深处,那一座藤叶织就的落地大屏风尚存几分野趣──大概是用来区隔内室之用的吧? 「真稀罕啊!这个时辰竟然会有客人出现。」 忽然间从藤屏之后,转出一个笑容可掬的佝偻青年。时至今日,男人早已记不清楚店家的容貌,但其右腿一拐一拐的怪异步伐以及干枯扁哑的声音,他自忖可永远忘记不了。 「客官请坐。」 纵然双腿行动不便,但青年依然挝出腰间的汗巾拭抹椅桌,一副要殷勤招待他的热劲儿。「可惜敝店灶上无人,一时间无法为爷你调理出热食,而且正如你所见,附近亦没有可供歇息的客店──」 语带抱歉的青年身上,仿佛缠绕了莲花的香气。仔细闻去,倒跟纸片上残余的气息带有几分相似。 「不需要,老夫只是来问路。」 男人的外表并不显老,撑死了亦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假如这位店家曾经讶异过男人的可疑自称,至少他选择聪明地不表现出来。 「此处无甚风景,客官意欲往何处?」 男人小步跨过低矮的门槛,袍摆却被奇怪的风吹折了。他停下脚步低头一扫,原来是一团紫云似的野猫刚好冲撞,其向上挑扬的眉眼正在睥睨自己。 才一眨眼,它就消失了。 男人哼了一声,身材佝偻的店主好歹为他倒了一小杯山泉水。 「几年前老夫得了重病,当时向宝志公起誓,如若得愈,定必云游四海,为其重塑金身。只是目前尚未得缘法相遇,因而深以为憾。」 这些年来,男人为了生存捏造过不少谎言。有时候他不禁会想,自己死后若然有一息尚存,大概会被罚降阿鼻地狱吧? 只是其他人想要「杀死」自己,却又是谈何容易── 想及至此,他不禁自嘲一笑。 这位不明就里的青年店家,倒是配合男人奇怪的话语,顺藤摸瓜在一旁陪笑道:「这也奇怪了,平常人都是向神佛菩萨许愿,何以客官你竟然向一位神僧许愿呢?」 「兴许是佛法相投吧?」纵然干渴,男人始终没有动眼前杯水的主意,遑论它看起来有多清凉解暑。 「这个地方倒教我无处可寻。明明从另一边的山头望去,只以为它只是一片小山坡,却没想到置身其中之后,又发现它像迷宫一样。」 这是一条驱逐「外物」用的咒式。假如是不曾具备相关知识的普通人类,下场要不是在山林中永远迷路,就是被心魔所迷、险坠山崖。 于是男人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此座山里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才需要动用如此厉害的法术呢?始作俑者为谁、设置咒式的目的又是什么,虽然其至今仍然毫无头绪,但男人自忖终究找对了地方。 果然,一如其所预料,青年的脸上闪现不安的神色。 他带了点结结巴巴的语气说道:「老爷莫怪,小的在这一处住了十五年,从未离开过这座山头。迷路不迷路,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小的素日有聘请一个打杂的童子,早先打发他家去了。若然老爷不放心,明朝一早,我吩咐小乙他带你下山如何?」 男人的眼神,令这位残疾青年倍感压力。幸而最后他只淡淡地提了一句「生受你了」,令店东产生某种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感觉。 千辛万苦磨尽了嘴皮,总算把这个男人哄上床榻,谁知临末却被他一句话,吓得几近魂飞魄散: 「这座屏上的莲花画得真好,不知道是出自谁家手笔?」 呈现佝偻衰象的店东随即目光游离、张嘴结舌了好几秒,最后才歪出一个笑容说:「咱们山野人,哪会懂什么好坏!不过是舍弟的涂鸦,自从分家之后,他就往南边讨生活去,临行前留下它给我当个念想儿。」 店主巴不得他的客人能够早日闭上尊嘴,因为他委实词穷了。继续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自己会挤出怎样的傻话藏头露脚。 为求借机而遁,残废的他假装有事要去忙的模样,幸好男人尚算知趣,翻过身子背向自己,闭目养神过去。 然后,在终于探听到床上发出的微弱鼻息之后,青年店主拖紧他残缺的右腿,一步步往回头处走。 就在月光之下,他向床上的清俊男人抡起那柄带有血锈颜色的斧头,使力往下一劈── 正文 画壁(三) 至于惊醒他的,竟是一线媚香。 先是鼻头位置有点骚骚痒痒的麻,随后睁开眼睛朦胧一看,毛茸茸的紫色柔软尾巴一横一撇,有计划地扫遍自己的人中。男人把它拨开,入目却见一位媚态可骨的少女。 稚嫩的容颜毫不知耻地跨坐于男人身上,锐利的五爪却中有三指,隐约沾有赤红的颜色。而最可恨的是另一只他所看不见、摸不着的左爪,正于自家身上某个不应该被碰触的地方缓缓打旋。 「你醒了?师傅。」 男人自然知道她是谁,对不速之客的行为同样视若无睹。 乖觉的少女或许知晓他的心事,却拒绝停止她的暴虐行为。 「放心了喵,那个人类睡得可香了!」 月光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男人眯起双眼,只见到黑暗中几乎倾倒的轮廓。 「你杀了他?」 「怎可能喵?」少女不满嗔道:「咱们还需要他带路啊?」 如同猫一样轻巧跳下凉坑,那只尖尖的勾爪刮刷藤屏上的荷花。 「是用血画成的呢?」她笑得很甜,自带满室艳光。「香甜清芬的鲜血。师傅,求救的妖怪大概住在山上是吧?」 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从袍袖里掏出一支湖笔,沾一沾口水,继而在布皮上轻轻一点。随即这副赏荷图仿佛被注入生命,花瓣颜色如新,翠盖随风而摇,枝叶交互,竟拼成「救救我」三字小楷。 再提笔一点,画面如浪花打碎,藕败荷枯,这回隐现的却是美人的轮廓。只是行乐的美人泪容满脸。于是男人收起画笔,赏荷图回复如昔。 「叫醒他吧,阿绣。」 少女猫起脚步。 「但小心,要留住他的性命。」 少女娇声轻嗔。 「吃了他不是更好吗?」 言罢,少女变成紫色的野猫。 正文 聊斋先生的光影留绘(卷首彩插) 「这瘦爬(巴)爬(巴)的竹竿是谁啊?」一把娇滴滴的声音越过黑狗的头颅横空而出。牠的头顶上出现一个细小的身影。 【插图】 正文 前言 感谢愿意点入来阅读这本书的你。在正式开始故事前,请容许我先借个位置塞私货。 首先,我想感谢羽毛,风姐和雪落三位编辑,假如没她们 “爱” 的小鞭子指导,这个故事恐怕永远只能够活在脑洞阶段。(当然对主编SAMA也是非常感激的喵〜 ) 其次,我非常的感谢画师。因为我是个极度的完美主义倾向,感谢她(或者他?)愿意包容我任性提出的修改,赋予书中的角色各种活灵活现的美丽图像。(向晴这腿我可以PR一年) 此外,我想感谢一直陪伴我成长,从前作《偶像杀戮祭》时代一直给予我建言的小伙伴,云,雪色师傅,凌,天上,男子,地鼠,小熊,爱丽丝(太多了,写出来怕被说水字数,所以后面省略),以及愿意给予《聊斋》建议的十九,三十,花阳,以及一直支持我的AD和碧等等,因为你们的意见和鼓励,我才可以走到来这一步。 最后我想感谢创作“聊斋志异”的蒲松龄老先生,假如没有他创作的这些美丽故事,我也不会有一个好题材可以去魔改(笑)。 我第一本接触的轻小说是野村美月老师的《文学少女》,受她的启发,我也希望自己也可以创作一个以传统文学为根基的现代化轻小说故事。而自己本身的喜好就如蒲松龄一样,是个「雅爱搜神」,喜欢志怪故事的怪人。于是我把两者结合起来,然后就诞生了《聊斋先生》的初步构想。在信仰已死的年代,妖怪会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呢?假如封建礼教最炽烈的清朝古人穿越到现代城市,他会遇上怎么的事呢?以这些问题为起点,我尝试找出了自己的解答。 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是很稚嫩,各方面也很不成熟,当你阅读这篇故事的时候,相信会找到更多的不足之处吧。 所以假如你不嫌弃,而又不吐不快的,這边真诚的希望你愿意留下感想或者建议〜我会努力去改的喵! ──而且其实不留言也没关系!但求留下墨水什么的!(跪),成绩太无惨的会被拦腰一斩,所以请至少让我可以存活到十卷大结局(捂脸)。 另外我承诺,假如月底也可以挂在榜上收到加成稿费的话,第二卷开始我就去找画师约稿去画妖怪图鉴(都是美少女哦!美少女!)。 我是L.B.Rabbit,请多多指教。 正文 聊斋自序 「所有的故事,在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好结局,所以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中间的过程。」 老师他是这样说的。 而且,并非所有的故事都会有好的收尾。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令它变得美好。 咱们只能如此。 当我坐在破草茅庐之内回忆起昔日的种种往事,内心就会不期然浮现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酸甜感。 因为缘分而彼此遇见的少女,匆匆一瞥就要道别的妖怪,以及我所认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朋友,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令她们得到幸福吗? 我希望自己写下的这些故事,可以在数百年之后,代替我成为她们寻觅「幸福」的见证。 这是我对上苍所许下的心愿。 正文 第一章 线与少女 (向晴视角) 我的世界,布满无处不在的线。 金色的,银色的, 垂直的,弯曲的, 坚硬的,柔软的。 就像圣诞树上过气的装饰灯。 它们很美,每一条都散发着淡淡的朦胧光泽,有如触摸不定的烟雾。 但是......很讨厌。 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声音」了。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打从我不再使用电脑或者手机点播音乐后,所有的声音都会在这个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不需要打开门,我已经知道现在站在房门之外的是谁。 「阿晴,饭煮好哦。」 我的哥哥。 最笨拙亦是最温柔的......哥哥。 「虽然你可能没有胃口,但是多少也吃一点吧?」 一条金光闪闪的线,越过睡房的门垂挂在前方,它的颜色就似哥哥给人的印象一样,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是......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接触之后,发现其实是很丑陋的东西。 只要碰到这条线,我就能够知道哥哥他的真正想法。 但是,...... 鼓起勇气伸出的手,最后还是缩回身旁。 「对了!我买了你喜欢的牛奶布丁,一会儿记得要吃哦?」 「那我上班去咯。一个人在家里要小心,有事记得打给我啊!我会尽快赶回来。」 哥哥每次出门前,总会重复这一句话,仿佛成为了某一种仪式的固定台词。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说的,哥哥他......会相信吗? 不,有谁会信呢......「可以听见万物心声」这种荒谬的事,放在任何正常人身上,都不会有人愿意去相信。 有时候我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声音,身体像被不同的人用具有侵犯性和攻击力的眼神死死盯住,往往到了最后,是自己变得脸青唇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带着发抖的躯体逃离现场。 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 「这个孩子想要说什么?这种眼神真令人不舒服......她父母呢?还不出来把她带走吗?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晦气!」 「听说向晴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打听到邻班小美的秘密,还对王晓丽她说了出来。她嘴那么松,现在还敢找我搭话?算了,不理会她的话,说不定下一个被到处揭阴私的就是我。还是注意点儿比较好,先随便找话敷衍她吧?」 无论表面上假装有多亲热和担心自己,这些人内心诚实丑陋的想法,也会通过线传递而来。 而我根本无从躲避。 「咔咚。」 是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哥哥他已经离开了吗? ...... 我们的家属于体积比较窄小的类型,加上此刻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所以即便中间相隔着一大段的距离,但只要我站在房门后,仍然可以隐约地听见玄关那边的动静。 外面静悄悄,属于哥哥的金色线从门后消失。 而讽刺的是,屋子里铺天盖地的,却是陌生人的线。 是自己完全不想知道的声音。 为了走到门的后面,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到处悬挂的光之线,然后握起金属门把往旁边一扭,向外推开一条窄窄的狭缝。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热辣辣的饭菜香。这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很引起食欲才是──哥哥现在的厨艺不差,比起一开始的鸡手鸭脚,现在四菜一汤都能够上手请客。 下意识抚摸耳朵,自从「那件事」之后,哥哥他一力承担所有的家务,还去学习本来不擅长的厨艺。 对比于哥哥的进步,我只是一只缩入壳中、逃避现实的无用蜗牛......可不是吗? 既可耻、又无用的我。 保鲜膜下,是鸡蛋的边缘煎得焦香的气味。低头一看,彩色餐盘上露出蛋包饭的一角。 缤纷的色彩,诱人的气味,但是我却不饿。 不单止不觉得肚饿,肠胃里反而有种滞涨感,而且它每日、每日都在不断加倍增大。 是因为......内疚吗? 我知道,我不应该一味的依赖哥哥,不应该把自己困在这间该死的房间内里,我应该站出来,勇敢地面对这个问题解决它......我懂,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自己真的已经受够了,受够那些表里不一,受够那些把我视作为异类的目光。 在其他人眼中,我不是「人类」,是「怪物」。 我见到穿衣镜里的少女,不算很高,却瘦。眼睛不大,现在更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而变得黯淡无神。肤色虽然偏白,却又不是令人羡慕的类型。只有这头素来细心保养的黑色长发,勉强得到过别人的称赞。 我和其他同龄的女生并无分别,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 所以,为什么偏偏会是我遇上这种事? 我不明白...... 视野突然变得模糊湿润,拭一拭眼睛,才发现镜子的边缘沾有一条奇怪的线。 它像月光一样纯洁皎白,却闪烁着耀目的红色光泽。这半年以来我见过无数的线,却没有一条是类似这种银红夹缠的颜色。 ……或者是从天花板上掉落的吧。 我用铅笔挑起这条线,想要移走它,可是手忽然一滑,无意中把铅笔弄丢坠地,于是线的末端乘势落在手背之上。 我以为自己又要听到某人的抱怨或者悲伤了。 但是,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怯怯地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换自己主动把它握起。 这一条银色的光之线具有弹性,轻轻一扯,似乎被有什么在远处被绊住。然而除却手心的热度,这条奇怪的线没有传达出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比如心声,回忆,或者内心的想法之类。 一瞬间,脑海闪过好多好多的疑问和念头,但最后全都指向同一道问题:这条线的彼端会是什么? 银色的线从窗外伸出。推开窗框,一阵凉风涌入来,身体小小的打了个抖。 都快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初春了。H市的春季,空气中多少带有一丝透骨的寒意,那是去年冬天残留的气息。 闪烁着红光的线在夜色之下,好似一条彩带,它往上延伸到天空,又向后绕了一个大弯。 我记得屋子的后方是一座公园,公园再靠后一点儿是一座矮山。传闻以前山上发生过不好的事,所以很少人会主动靠近那边。虽然有些大胆的孩子白天会去那座公园玩,但到了晚上基本上是人声绝迹。现在会有谁出现在那处呢? 虽然有点害怕......可是, 我想知道。 或许,只要知道线的尽头是什么,我就能够找出停止这些声音的方法。 于是自己带上手提电话和钥匙包,想起那阵凉风,回头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银线就悬在头顶,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 可能因为这几个月来都宅居在家,缺乏运动的关系,自己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连连。最后连胃袋也在隐约作痛地抗议,或者我应该在吃饱饭以后才走出来。 倒是外面世界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减少。 真实的声音,全都是线传来的内心话。街上行人很少,但其他的光之线却似蜘蛛网一样,想要避开已经很困难,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断涌入脑海,杂乱不停。 但是,当我感到气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却有一种它在为我打气的感觉。 「加油!就在前方。」这条银红色的线,像在对我这样说。 明明这些奇怪的线是不会拥有自己的意识的。所以我想,这大概是自己的移情作用吧?因为有好几次,我的内心在告诉自己:「回家吧!即使你找到它的尽头,亦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是这条银色的线一直沉默着。它有生命,却没有心声。 ......我果然还是想试一试。 于是回神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腿仍在继续追逐这条银红色的线前行。 而它的目的地果然是在公园里。 这座无名的公园面积很大。正因为它辽阔宽广,晚上无人的时候才显得荒凉可怕。 在鼓起勇气走入去前,我用力深呼吸──这时候,正是这些喋喋不休的线给了我勇气。换成是以前,我一定会因为害怕危险而犹豫,选择退缩回家,或者等到白天的时候再过来碰运气。但现在我至少可以知道,这座公园里存在着什么,什么地方危险,什么地方安全。 除了那一条银色线的尽头。 这条线的光似乎变得更耀眼了。走了大约十米的距离,耳边已经可以听到人工喷泉的响声。 以及狗吠的声音。 都这时候了,有谁会在这公园溜狗呢?附近的光线里,找不到有狗,或者其他人的痕迹。 内心突然萌生几分不安。是不是回去比较好呢? 但是.......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肩头无意间碰到一条线。自己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脑海中出现一把陌生的声音说:「不要逃避!」 不要逃避。 我不知道是谁在内心,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对自己这样说,但是,这个人的内心话,给了我继续向前走的勇气。 没错,难得来到这一步,要在现在才说放弃吗? 现在退缩的话,就太浪费了。 安全起见,我小心翼翼地沿着路灯下光亮的路行走,右手一直紧握电话没有放松,与之同时,继续避开那些无所不在的线。 溅水声愈来愈响亮,如近在耳。 越过树篱之后,我见到一个银头发的人倒在地上,线的终点隐没在他的背部。从背影看来似乎是一个男性。 一动不动的,他是晕倒了吗?还是受伤了? 怎么办?这时候要先召救护车吗? 「你......你没事吗?」 他没有回应我。 虽然地上和身体都没有血迹,但自己亦不敢贸然走近。于是我再次触摸从他体内延伸出来的这条银线。 依然毫无声响。难道他已经死了? 不会吧...... ......还是先叫救护车吧!说不定现在还来得及── 我从外套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拨打那三个数字。 「唔嗯......」 『唔嗯? 』是谁在说话......?除了我和他,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灯光照不见的灌木里突然传出声响。在幽暗树丛的后方,貌似有什么在潜伏着? 是谁? 我抱住手机后退一步。 人声再次出现:「唔......好冷哦。」 我以为暈过去的这个男性,现在正巧背向着我,坐在草地之上缓缓伸展懒腰。 但在几秒之后,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内中似乎载满惊讶。 「这里......是哪?」 正文 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美少年 别,别再搔我的脸,好痒哈! ......奇怪,不是七月盛暑吗?怎么觉得凉浸浸的。 「唔......好冷哦。」 还有这股涩腥的味道......『三雪萤』*1的香气应该甜得掉牙才是,但现在闻起来倒是似...... 「那个」。 对了,就是「那个」。 清新的,湿冷的,而且带有浓烈泥土气息的──我坐起来,然后揉一揉眼睛。映入眼帘内的,是铺天盖地的鲜绿色──没错,就是新长绿草的鲜涩气味。 吓倒我了,原来不过是──诶?草? 是草地? 那『苏』呢? 一惊而起,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变了样,连袖子都短得接近要消失似的,难怪会觉得寒冷──等等!这套衣服是几时换上的?又是谁给我换掉的? 我的褙子*2!呢?长年不离身的老绿色直裰*3呢! ?这件异常拘束的天蓝色短衫,和贴肉的裤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脚上这一双看似用很昂贵的皮革面料制作的暖鞋......这些都不是我原来的打扮。 且慢,手脚的尺寸怎么也好像......缩小了? 于是我举头一望,更是不得了。 「这里......是哪?」 不只「百鬼之王」失去了踪影,连四周的风景都变得完全不一样? ! 一支支样式奇怪的悬垂灯笼,密密裁植的花草树木,还有碎石铺设而成的羊肠小径......不对,这些都在其次, 「这个......是什么啊?」 在我眼前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状若砖砌的庞然巨物,正中央是一个凸出于顶部水平面之上,身材颀长、仿佛是有牙的鱼般的白石制怪异动物雕像,一条冲天水柱正从窄小的鱼嘴中喷涌而出。 相类似的东西,别说是在其他地方见过看过,简直是闻所未闻。它是不是失传的水傀儡*4的一种啊? ......唔,先不论它是什么,儋州*5的森林里不可能有这种做工精致的人造玩意吧? 难道是妖怪塑造用来囚禁人类的幻境?不......感觉自己被百鬼之王『苏』送到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可是这股淡淡的妖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以及这种诡异的不自然感...... 抬起头再到处望一望,我终于想明白了。 是视线。 我的身高应该没有这样矮吧? ......为何这里的景物,我几乎全都要仰面而视。 自己的高度......改变了? 「你是谁?」 身后有声音! ?是谁?人类?妖怪?还是那个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恐怖存在(作者按:鬼)? ──拜托千万不要是后者,遇到那一种我只想立即大叫救命。 我急忙转身,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看, ……是神仙。 一瞬间,藏在胸膛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从前范晔在《后汉书》记述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我以为只是文人炫技的夸饰之词,但现在,我始信确有其事。 因为一个人的美丽,真的可以点亮世界。 陌生诡异的风景,因为眼前这位双眉颦锁的少女而生色。她的皮肤在灯影之下透现出桃红色的光泽,纯黑色的长发比浓夜更要明亮,头顶的北极星恰巧成为她最美的冠饰。 人世间真可能存在有如此容姿端丽的人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一刻真想伸出手狠狠捏自己一把来证明看看。 「你......听不见吗?我的话。」 这位姑娘非但抢先我一步主动开口说话,对谈的时候更一直低垂粉颈,令胸前的领口以极为迅捷的沉默速度逐寸下滑,眼见这个小小的圆形衣领快要招架不住,即将面临全面失守的危机,几乎是要以与我超接近的距离和绝佳的角度,展示她衫领下的全部春色。 胸胸胸─天啊!我都快要见到她胸口了! 不行不行!继续看下去就是无耻!吃别人豆腐的人渣!我蒲家百年家声怎可以毁于一旦!谦谦君子,云胡不归,还不赶快把视线转移往地面瞧避开! ──然后我听到身体自动倒抽出一口冷气的声音。 是大腿。 美丽少女的大腿。 隐藏在深蓝色的透薄短裙之下,修长挺拔的美腿。 别说了,我觉得自己心跳声快要冲出鼓膜。 仅余的理性拉住我,告诉我赶紧摒绝脑中的邪念,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立即向对方下跪道歉。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生并非故意窥看姑娘玉体的!」 「啥?」 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毕竟看了人家宝贵的身体。这是重罪!是有损姑娘清誉名节的重罪! ......虽然如此,不过我怎预料得到,竟然会有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种恬不知耻的打扮,实在教人防不胜防──等一等!这会不会是『苏』所设下的考验?只有用「风云生变而面不改容」的态度,才可以顺利通过测试离开这里吗? 「『玉体』?你是指什么……?」 偏抓住这个字眼去问,果然这可能就是个圈套。假如这是来自妖怪之王的考验,当下应该要更为冷静应对才是。 淡定点吧!蒲松龄!你可是个堂堂男子汉诶! 虽然现在紧张的情绪多少已经平复下来,然而要我勇敢地抬起头,与她彼此对望解释的话──抱歉,自己始终欠缺无耻地直面对方,公然用眼睛白占人家便宜的勇气。 「没有对上话真的非常抱歉!小生蒲松龄──」糟糕!不小心用上谦词......没办法了,既然话不小心溜出口,那继续硬着头皮上吧!把余下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字留仙号柳泉外号聊斋先生姑娘喜欢怎么叫唤也没所谓──」 不对!有关系的啊!「松龄」是名,原则上只有长辈可以叫── 但等等,万一这个姑娘的年纪比我大呢? 现在脑海里当真乱成一团。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又是谁啊? 「呃......你说得太急我听不清楚,不过请你先起来吧?」 出现在沮丧垂头的我面前的,是一只有如羊脂白玉般的滑腻的手。 难道她在顾虑我的感受吗? ......皇天老爷,天底下竟然存在具有如此菩萨心肠的女生,我遇到的难道是真正的神仙吗? 「你这么好,一定是神仙姐姐吧!」 「啥?」 「呐神仙姐姐,请你救救小生!」我一把握住那只手──诶?暖的? 用大拇指拭擦拭擦,又香又软,而且渗透出温热。 虽然正根正派的天上仙人我从未遇过,但妖怪晋升而上的妖仙,以及人类羽化而成的地仙,自家过去还是有认识好几位的。她们的体温都比正常人类低,按她们的说法,神仙们不论是那一种出身,得道后的身体温度都会自然下降,与常人有所不同。 然而眼前少女的手却是温暖的,那是只属于人类的独有恒温。 眼望着自己与她交缠的双手,然后抬起头颈看看姑娘的脸,她的两腮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的满脸通红,樱桃色的双唇更是抿紧成为一条封闭的横线。 ......莫非我搞错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其实是人类? 「啪!」 在我意识到事实的这一个瞬间,腮颊同时迎来响烈的一声巴掌,半边脸顿时变得火辣起来。 「色狼!」 ......被打了,活该,不需要多作解释,我认裁。因为无论从任何角度上去衡量,自己的行为都说不过去,我确实是犯了「文人无行」、「轻薄无礼」两条大罪。 只是...... 「你想做什么?」 只是我有一种莫名萌生而出的淡淡冤屈感,好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别人端来的点心,事后才知道那其实是朋友赖以过冬的存粮......不过对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所得出来的结果。错了就是错了,假如这是『苏』所设下的测试,我想自己已经交出了最糟透的答卷。 难怪她会用看垃圾一样的嫌弃眼神睥睨我,因为连我自己在这一刻也想找个地洞钻入去遮羞。 那我要负责到底吗?谈婚论嫁的话……这位姑娘会嫌弃我是个家里揭不开锅盖的穷小子吗? 急忙把手松开的我,随即又把膝盖骨跪了下去。 「小、小生不知道姑娘是人类,罪该万死!假如姑娘要我负责的,我我蒲松龄保证会尽力最大的努力配合姑娘你的要求──」 钱又好,名分也好,既然白占了别人便宜就要负起责任,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啊!怎能够可耻逃避。 可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空气中这一股妖气既然不是属于她的,那到底是出自哪儿呢? 「......」 原以为自己会继续被她数落指责,又或者这个女孩会开天杀价另作打算(譬如要我支付一大笔名誉损失费之类的),然而奇怪的是她却沉默起来。 「姑娘?」 「怪......」 她好像喃喃说了什么,但可能是因为正在低头的我太过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姑娘说话的声音太轻太微,而我和她之间相隔能够塞下一个活人的距离,因而无法清楚辨别出句子中的音节。为了确认她提出的内容,我又再向她问了一遍。 但这次回应我的,却是对方转身而去的跶跶足音。 ......也是,可以理解。想避开自己厌恶的事物,无论何时都是人之常情。 但到处弥漫的妖气始终令自己有点放心不下,于是我偷偷抬起头,悄悄窥看。 ──喂喂!怎么你往妖气最浓烈的地方处跑!不行!这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要快点阻止她! 「姑娘!请你留步──」 我急急站起来,虽然两腿虚弱得巍巍乎步履不稳,但这一刻赶不上去顾及了。 可是还没走远多少,肚子却突然吃了一记重拳似的,全身腾空而起,直到背后撞到硬物才停下来。 一口甜腥卡在喉咙。 「咳!」 搁出口唇边的是一片鲜红色,那是血,薄片一样摊倒在掌心之内。 「好冷(痛)……」 说不出是痛还是冷,感觉是两者皆有。 背抵的庞然巨物原来是个水法*6,那个像鱼雕像喷的水一直倒洒在我身上,加上半身都浸泡在苔绿色的脏水里,冷死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而腹部却不停在抽搐作痛。 捂一下肚皮,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内脏……恍惚间,周围妖气的浓度突然猛烈提高,薰得胃里的酸液几乎要呕吐出来。 不好,是妖气的毒开始侵袭身体了吗?奇怪,自己对妖气的抗性几时变得这样弱……不管了,比起此刻在这怪地方思考自己身体怎么突然变得孱弱,倒不如尽快带那位姑娘离开才更要紧。 然而,当我的视线无意间接触到水面后, 「啥?」 体内的血液仿佛全部逆流一样。 「诶诶诶!!」 「这是谁!!!」 我说啊!坐在水池之中的应该是我自己没错吧? 但为什么倒影里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银头发少年?而且他的双眼闪现出艳丽的红光,简直就像是悬在脏绿色湖水上空的红宝石。 这是幻觉?天生的自然瞳色?还是── 「『红视』......?」 能够看见妖怪的邪眼『红视』?与我一样的能力?这有可能吗? ......会是巧合吗? 这个人......这个男生是「我」? ......感觉愈来愈搞不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喷洒的水珠甩落在发际之间,从头顶处沿着两腮线条滑落,一点点降坠在池水的表面上,投掷出一个个细小漫延开去的涟漪。老实说,除了那两片令我深感震惊的鲜红颜色,水中人的容貌被扩散不休的波纹撕扯得模糊又含混,倒是位于后方天空上的某种东西让我看得清楚。 一个黑影挟带着肉眼可见的汹涌妖气,正从不远处的半空中向我俯冲而来。 现在不是可以从容思考的时候,选择不避开的就会直接与它撞上。不论那个黑影是什么,它铁定是冲着我而来。刚才肚子那一下的撞击,大概也是这黑色影子的杰作吧? 要赶快离开这里。 但是,即使拼了命想爬出池子,吸饱脏水的衣物却似灌了铅的铁链一样拘束我的行动。 「加油啊!」只好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拼尽力气涉水而行。 双手双脚合并用上,好不容易那双湿透的白色皮鞋终于着地,身后却传来炮弹轰炸的彻天响声。那阵卷起的烈风一下子把我横扫着地。 「呼......」 往后一看,好险,称得上是千钧一发的一刻。假如动作慢却半步,恐怕我的骨架会像水法的雕像一样应声折断。 因为石像的倒塌,连带靠近自己的那一面水池部分也被摔个粉碎,脱落的砖块随着绿色的冷水从缺口处泊泊而下,流满石面铺就的一地。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却不见踪影。 它的速度太快,我无法见到黑影的实体。 但我知道它还在这里。 因为蔓延的妖气形成一层薄雾,在远处形成一个圆环,把我团团围着。 「这情况,有点棘手啊......」 妖气是妖怪能力的指标,换言之,妖气愈浓烈,则代表散发出妖气的那只妖怪等级愈高。攻击自己的那团黑影大概是属于上三品*7的妖怪,因为拥有这种程度妖力的精魅实在屈指可数。 我拾起地下的轻削树枝,严阵以待。 它来了! 我往旁边一闪,一股阵风呼啸而过。手上的树枝来不及打中它,但黑影也没办法把我再次撞倒。 树木和草丛是它最好的遮蔽物,当四周充满窸窸窣窣的细响,我根本没办法捕捉到黑影的移动路线,只能够在原地中央打旋,躲避来自四方八面的攻击。 动作根本轻巧不来,除了因为体质的改变,更重要是这身重枷一样的衫裤。 假如可以把衣服脱下来就好了,但是先不说怎脱掉这套玩意,真个把它脱下来,被人瞧见,变态之罪又加一重。 说起来,除了那位天仙一样的姑娘,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嘛,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有其他人在的话,自己就无法兼顾其他了。 但那姑娘跑了去哪儿呢?完全看不到她的踪影。 轻身避过一下攻击,但黑影的速度似乎变得更快。好几次我差点被脚下的水绊滑到。继续下去也只是白白消耗体力,给黑影逮个正着只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也罢,舍不得鞋子套不得狼,要抓住它的话,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黑影最后一次的突袭,我垂下双手放弃抵抗。 冲击带来的波动,好比发狂的水牛扎向自己的心窝,果然很痛,五脏六腑似要碎了。 但是, 「我终于...抓到你了。」 压在我身上的,是一只毛色赤玄的大狗。 「吼───」 黑狗妖怪正在咆哮。而它那只比我头颅稍大一点的右足巨掌,正疯狂向我的胸腔施加重压。 *1 『三雪萤』:妖怪植物的一种,是『萤草』的异变体,特征是叶片上终年覆盖霜雪,叶片掉落后孵出的萤火虫通体雪白,是非常稀有的植物品种 * 2 褙子:汉服的一种,男女通用,通常作为外套,罩在其他衣服之上 *3 直裰:汉服的一种,多为男性文人和宗教人士所穿,一般当作便服使用 *4水傀儡:水傀儡有两种定义,第一种是以水力操纵机关使木偶或木制雕塑活动,今已失传,另一种是以长竿操纵木偶在水池上进行表演 *5 儋州:位于中国海南省的一个城市 * 6水法:清代对人工喷泉的称呼 *7上三品:妖怪等级分成九种,最低等级为「玄九品」,是妖力最弱、同类数目最多的品级,愈往上则数量愈稀有、能力愈强大,最高等级的为「赤一品」,隶属此级者多为妖怪仙人。每隔十个地狱年,由赤一品妖怪『奈何桥主』对众妖怪进行品评考核。上三品分别是「赤一品」、「紫二品」、「黄三品」 正文 第三章 咬舌的小狗巫女,登场! 「唔......」 坦白说,被狗压住绝对称不上是好事,特别是当眼前这只黑狗妖怪似乎对自己不怀好意的时候。 幸好对于疯狗,我一向有独门妙法,空手套狼也只是为了这一着。 把食指与中指并拢,然后用力指向犬妖下垂腹部的某一点,用尽吃奶的力狠按下去。 「噢呜!」 一如预期所料,被我点中天灵穴的这只黑狗,像遭到电击一样迅速弹起,我也把握这个良机逃离它的掌控范围。 寻常犬妖若然被点了天灵穴,一般都会瘫痪两三个时辰。虽然不知道这方法可以拖延这只妖怪多久,但一两个时辰大概没有问题吧? 要在它回复活动能力前找到出口。只是不知道那位姑娘有没有安全逃出去? 「哇啊!」 就在我撤退到妖气之环的附近,两个幽蓝色的火球忽然出现在眼前,把我吓得后退几步。 不妙!是妖火*1!但为什么...... 「呜呜呜呜呜」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愤怒的妖怪在背后咆哮的声音。......想不到点按天灵穴这招连一刻钟也撑不过去,它的道行到底有多深啦! 转身一看,黑狗妖怪像大山般兀然在眼前拔高,不但如此,它的身躯变得更为庞大,几乎超越身旁灯笼柱子的一半高度。更要命的是凭空而生、包围着它身体的青蓝妖火。凭它的高强妖力,不小心碰着了,怕不是烧到连骨灰都不剩。 有树枝也没有用,这里没有沙土泥地可以画符咒。假如有笔墨在手,自己多少还可以想出办法。 「啊呼──啊呼──」 ......不好,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看来没有多少剩余时间。 假如能够知道它的种族就好了,那至少可以猜出它的弱点。 绝望到一个地步,我开始与自己玩起了猜谜游戏。 「是『地狼』*2?」 「不会,『地狼』个性很温驯,不会主动攻击人,而且体型亦不会变大。」 「是『犀犬』*3......『狡』*4......不,全部都不是!」 脑海中虽然闪现出数个不同的身影,却没有一个答案符合眼前的形象。 「它会是什么呢?」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去慢慢思考了。因为我注意到黑狗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那排森森的獠牙,反白无神的双眼,加上一直滑落地面的腥臭唾液,种种迹像都似乎在预示,这只妖怪并不打算放弃下一轮的袭击。 这时节保命要紧。冷静点!赶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用...... 但脑海尚未摸索得到头绪,一个个细小的妖火倒是围绕着身体左右两边展开,组成一个悬在空中的包围网。 从兵法上来说,此乃死地。 黑狗的前肢压低,后臀抬高,妖火的热力和产生的紧张感,携手把自己这副身体急出一阵冷汗。稍微后退一步,焦臭味传入鼻腔,原来是妖火点燃了衣袖,我赶忙把那片布料强行扯下,然后甩到自己所能抛到的最远距离。 偏不巧在此时候,黑狗趁机飞跃跳起,全速扑往我所站立的方向。 完了!已经无路可逃。难道只能够坐以待毙了吗? 我闭上眼睛,等待承受那个即将而来的冲击── 希望只痛一下就好。一刀断命,快捷干净,大不了二十年后再次投胎转世做好汉。 「邪魔外道!拿(纳)命来吧!」 突然间,黑狗妖怪的庞大身影在眼前轰然倒下,身旁的妖火也像被无形的巨手捻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生......什么事了? 「这瘦爬(巴)爬(巴)的竹竿是谁啊?」一把娇滴滴的声音越过黑狗的头颅横空而出。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瘦爬爬」,不过话中的「竹竿」难道是指我吗? 「诶!本小姐叫泥(你)啊!哑了吧?」 黑狗的头顶上出现一个细小的身影,小影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无视高度径自跳下地面。但直至等到她走到灯光之下,我才能瞧清楚说话者的容貌。 是一个长相甜美、楚楚可怜的女孩。 她的头发很短,尚未达到碰触到小小肩膊的长度,是比檀香木更深的颜色,却在双耳两旁的位置,各自分出一绺薄薄的发丝,用两个纯白色的纸条圈起,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小小的身体处于尚未开始发育的阶段,上半身用洁白无染的长袖交领上衣包裹紧缠,然而下半身却不合时宜地围一条腥红色的布绒制超迷你短裙,两条细若嫩笋的幼腿坦荡荡暴露在外,与空气之间只相隔一层贴肉透薄的长白袜子,小小的足踝上,则套上一对用干草编织成的精致凉鞋。 世风日下,道德沦亡,这地方遇到的女性,怎么都爱这种暴露的打扮?幸好我对十岁以下的女孩没有兴趣,才能以平常心待之──反正从我眼中看来,这位奇装异服的女孩子顶多是十岁左右的年纪。 「我才不是哑咳咳──」可恶,偏这时候妖气入肺,呛到了。 「啊,泥(你)中了瘴毒素(是)吧?」只见她小手一挥,十数只小鸟形状的萤绿色光点往四方八面飞去。 「净化之节(洁)!」 一声娇叱,妖气构成的圆环被光鸟击散,新鲜的空气蜂涌而至。刚才憋气直到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大口呼吸。 虽然不想承认,但托这个小女孩的福,当下总算得救了。 冰凉的空气流入肺腑,这一刻我忽然醒悟,把「你」读成「泥」,把「瘦巴巴」读作「瘦爬爬」,这女娃原来是咬舌严重啊!就没有人纠正一下她的读音吗── 唔,见到她身背那把散发不祥黑光的大刀以及腰间悬挂的象牙白短剑,我大概能够猜出理由。俗语说「强权即真理」,随身携带刀剑的少女普通人多半惹不起──那怕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女孩。 可惜了这一把天铃鸟*5般娇柔婉转的甜脆嗓子,假如是生长在刚才那位长发姑娘的喉咙里就好了,那才称得上是最完美的淑女。 不过既然受人恩惠,表达感谢还是需要的,这是大人应当有的礼仪。 「多谢你哦。」 「哼!小菜一碟。」 诶!女孩的鼻子高高抬起,这样对待长辈当真没问题吗? 「蛋(但)是结界里怎么会有外人啦!」 「结界」......?是咒术的一种吗? 「快答窝(我)!」 真的咄咄逼人啊!一味顺从忍让的,只怕对方真的把我当是病猫看待。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也想知道啊!」 「泥(你)怎可能不知道!」她用最娇婉的声音,作出对我最不信任的反驳。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结界』是什么你也不是没有讲清楚吗?为什么光要我一个人解释啊『咬舌女』!」 与小孩争长短虽然不是我一贯的作风,但自问身为长辈,有必要好好「纠正」一下这个不敬老人的小女孩的用语态度。无奈在我一时意气下,自己所使用的也是孩子气的辩论方式,于是骤耳听起来,倒是似两个小孩子为争一块糖蜜而在意气斗嘴: 「『咬舌妹』素(是)蛇(什)么!?窝(我)咬舌又碍住泥(你)吗!窝(我)、窝(我)就爱咬舌啊八格!八格八格八格──」 又「咬」又「格」的,听到耳窝生痛。 「够了。我们停战吧。」相对于毫无意义的嘴炮之争,我觉得如何处理眼前这只妖怪更重要吧? 与她斗嘴之余,我其实一直有留心黑狗的动静,却发现它的庞大身体连呼吸之类的些毫举动也没有。我想这女孩子该不会真把它杀了吧?......一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内心就冒起了不太舒服的感觉。 而且有一点令我很在意。 虽然我不知道咬舌女孩使用的是哪一个流派的咒术,但妖气之环确实是被成功净化了。既然如此,为什么空气中还闻得到黑狗那股令人不安的妖气呢? 理论上妖怪失去意识时,身体会停止释出妖气。假如黑狗确实被女孩杀死或者击晕,那它的妖气应该会消失才是,就如同那些被捏熄的青蓝色妖火一样。 「所以窝(我)问泥(你)啊,泥(你)到底素(是)谁?」 难道......! 我瞥见黑狗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不好!没有时间解释了! 顾不上男女大防,我挡在女孩身前,手碰触她的细小肩头,然后用力把她往外边推开。 「泥(你)做什──」 最后的音节被这个女孩硬生生地吞回肚里,原本的忿忿不平被无声的震惊所迅速取代。 与此同时,我的右臂关节几乎要被硬生生折断,假如不是自己死命咬紧牙关忍耐,恐怕这个身体就要立时痛得晕死过去。 「泥(你)......泥(你)的手......!!」 女孩颤抖的声音透露出害怕,但我现在分摊不出心思去安慰她了。 因为黑狗纵横交错的利牙,正狠狠刺入我的皮肉里面。宝红色的血柱在皮肤表面横冲直撞,直至它们汇聚集结后全数滑落地面。妖气的毒更是趁虚而入,使半只手臂都像被烈火灼烧一样。 手臂被疯狗用力咬扯故然要命,但更沮丧的是当血液一个儿叭啦叭啦的流,然而无论我有多努力拉扯掀揭,黑狗的上下颚依然纹风不动,反而因为添加的额外刺激,令它咬合得更为用力。 「咬得真紧啊......!」 表层的皮肤也开始因为妖气的侵染而浮现出一片片的瘀蓝色。 目前我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女孩没有受伤。假如黑狗咬噬的对象是她,那事情就真的变得无可挽回了。虽然有预感这副身体的右臂极可能从此报废,不过既然可以把伤亡程度降至最低......考虑到当下的情况,这算是最好的结果吧?之后的事,等到安全逃出这里后再作打算吧! 「泥(你)等等!窝(我)来救泥(你)!」女孩拔出腰间的短剑,扬起双手准备顺势一劈── 「千万不要!」 别开玩笑了!这一剑劈下去,黑狗要不脑袋开花也难,我手臂的牺牲也要宣告白白浪费了。 「泥(你)在说蛇(什)么啊!不杀死它,泥(你)的手就没有啦!」 「但你也不可以杀死它啊!」天啊,难道这女孩没有发现吗? ......好吧,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没有发现。 俯视她的双眼,我尝试用最简短的话对这个女孩解释当下的情况:「你看看它的眼睛,这妖怪是被控制了!」 但愿她理解我的意思。 瞧!反白的眼球上有着浅浅的蛇形凹线,这种花纹我在书上见过,是其中一种对妖怪所使用的催眠术。由于痕迹太浅,又是与眼白相同的颜色,不凑近仔细看的话,肉眼几乎无法清楚看见。 如此就不是单纯的袭击这么简单。假如这只黑狗妖怪是被其他人或者妖怪洗脑,那我就无法坐视不管。伤害无辜的生命不是我的本愿。 一定存在有能够完美解决事件的办法。赶快去想啊蒲松龄!往日你自诩的聪明和机智呢? 那个女孩却对我大声喊道:「八格!无药可救八格!」 虽然不知道「八格」的意思,但联系前文后理,感觉绝对不是什么正面向上的词汇......不过骂归骂,这个说话咬舌的女孩,总算愿意垂下她手持的锋利短剑。 「别乱动。」 话音未毕,她细小的右手掏出一张红书白底的纸符,然后「啪」的一声拍在黑狗的宽阔的黑脸之上。 「啊呜!」 符纸在黑狗的两眼之间焚烧起来,妖怪痛苦地哼了一声,趁这空余我赶忙把手臂抽出。在它因为痛伤而后退几步的时候,这位娇小的女孩撑扶起我,连拖又拉的把我带离一丈之远的距离。 「伤口,好严重......!」 是啊,鲜血淋漓的手臂,亲身验证何谓「犬牙交错」──在这危急关头还不忘说冷笑话自嘲,连自己都快要佩服我这一贯的不看场合幽默感。不过托此带来的灵感,我终于想出可以一决胜负的方法。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要办起来还是有点儿棘手......面前的黑狗不断来回用力甩头,拼命把燃烧的纸屑从身上抖落。 可是不足够,只有这点时间的话并不足够。不消多久,碎片儿很快就会甩个干净。 我转身对女孩说:「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一刻连说话都变得费力,搞不好妖气的毒已经透过血肉进入身体内里,不赶快治疗的话,大概真的会挂掉吧......不过啊,这个女娃儿怎么在浓烈的妖气之下仍然活蹦活跳的?以及她的咒术......难道她也是术士或者女冠*6之流吗?事情过后,假如还有余命苟活的话,回头真想好好向她问个清楚啊! 本来担心她会推三阻四,没想到这女孩的回答倒是爽快:「泥(你)要窝(我)作什么?请泥(你)讲吧!」 我在她耳边这般那样的说起来。为了防止黑狗妖怪偷听到我们的对话,我故意压低声线、放轻声音。女孩一边听一边点头,我不知道她领悟了多少,但她的表情充满自信。 但愿一切顺利。 这样的分工有点卑鄙,但我的右手现在无法动弹,当下只能够依靠行动自由的她分散黑狗妖怪的注意力了。 「笨狗!看这边!」 背向她的我能想像她战斗的画面:挥舞着符箓,以不出鞘的牙白短剑格挡对方的攻击,萤白色的光之小鸟漫天飞舞。 没问题的,我已经告诉她战斗的有利方位。 没错,黑狗的行动速度很快,但每一次转身的时候,它的动作都会延滞一秒。因此只要她呈四角形后退移动,就可以避开它的正面攻击。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妖火。 她能够支持住吗?......果然对十岁少女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吧?我担心地瞟向她所在的方向。 「赶快去画!八格!」 ......精神爽利到这种地步,看来这个孩子完全不需要我操心她。 不过在道义上,于情于理我也不可以要求一个小女孩与这只黑狗妖怪单打独斗太久,这可不是大人应该有的作风。 现在把握分秒,是我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手臂就是最好的砚台,而皮肤上流的血就是辰砂的绝佳代替品。 「因祸得福」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假如没有黑狗的噬咬,我也想不出「以血书符」这个主意。 我强逼自己专心在书画阵法上,在这处一勾,然后向上一捺,耳边却是停不了的「蹦蹦呯呯」响闹──她当真没事吗?......果然很在意她的情况啊! 因为我很怀疑。 我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虽然说是因为自己受伤才作下如此的决定,但是要她独自一人挺身面对危险,这是正确的事吗? 仿佛回应我的内心疑问一样,咬舌的女孩被狠狠甩到树干上,无数的树叶坠落在她深棕色的头发上。 这一刻,我深恨自己只是一个书生。 「我来帮你──」 「别过来!」女孩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肚皮处更是缺空了一整片,近乎衣不蔽体。红白衣裙上一个个洞口的边缘位置,全被妖怪之火烧成焦灼色。 即使变得如此狼狈,那个女孩依然神色坚毅,表情上完全找不出想要放弃的打算:「窝(我)未倒下……窝(我)不会倒下!所以泥(你)一定要完成,」 「完成『那一个』咒术啊!听见了吗?八格!不需要李(理)会窝(我)!」 她用短剑作支点撑起身体,然后撒出纸符迷着黑狗的眼,找到空儿快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就这样咬舌女孩丢下我继续跟妖怪周旋。 相对于努力的她,我到底在做什么?蠢死了!软弱!现在是动摇分心的时候吗? 醒醒吧蒲松龄!要拯救所有人──我,她,那只黑狗妖怪──就只有这一个方法。既然是我所选择的路,就不能辜负她的努力。 好!在这处弯曲,在空白处填补线条......因为紧张和不习惯使用左手书写的关系,这个阵法咒式感觉比平常画得更吃力。我单凭着记忆,一笔一笔用指头蘸血书写。 因为平常难得会用上这个咒法,真担心自己会记错内里的细节......呼,快完成了──这时候,偏发现血液的流速变慢!可恶!明明只差一点儿...... 情急之下,我把手指搗入其中一个创口,然后猛力往外扯, 「嗯唔!!──」 新鲜的血液再次流动,好了...就在这里添上最后一笔。 「完成了!」 最后是结印的步骤:我记得是要先把中指交叉下垂,然后拇指、食指、无名指合拢,尾指上扬,而自己站在鲜血阵式外沿的正北方位置。 那个女孩听见我所发出的信号,往我的前方一闪然后迅速向左边跳过去,追随她的黑狗一股劲儿冲入符咒阵,就在它迟疑的这一秒,我大声喊出:「缚!」 鲜血化成红白相间的强光,以眨眼的速度膨胀成一个圆球,一刹那间又快速收缩,蜕变成闪亮的圆环,光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紧,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紧紧勒着黑狗的庞大身躯。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溢出的红光像流动的闪电,黑狗妖怪以近乎绝望的音调叫嚎,四周的草木也被震荡波所摇撼传染。 我知道,它在承受五雷轰顶之痛。 我知道,是因为我亦在承受同一种痛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丰隆*7缚咒』,乃是借用雷神之力对敌人施以麻痹电击、使受术者丧失行动能力的禁忌咒法。目标愈是挣扎,对其之束缚就会愈发强烈,是种可怕的咒术。 但是它有一个副作用:作为代价,施术者必须承受咒术的反作用。令人生不如死的同时,自己亦必须遭受同样程度的反弹。创作这个咒术的人,大概是希望施术者能够铭记「害人终害己」这句说话吧? 然而假如眼下不是陷入绝境绝地束手无策,我才不想去用它啦! 这套咒术是老师教的,真不知他是爱我还是坑害我──以老师的德性,大概后者比较接近。 「成功了......!」咬舌女孩看着倒下的黑狗妖怪,语气在惊奇之中,听起来又带有几分兴奋。 嘛......假如连这个办法也起不到作用的话,那我和她真的可以坐等成为黑狗妖怪的饭后点心了。说起来我是不是失血太多?总觉得四周的景物都在绕圈打转── 「窝(我)们成功了!泥(你)有见到吗啊!」咬舌女孩偏偏抓住我的肩膀使力摇,眼中的风景旋转得更快了。 「泥(你)脸色很苍白!大丈夫ですか?」 很快,连她的声音也变得像在远方传来一样,与旋转的景色搅拌在一起,变成毫无意义的颜色和音符。 「......作...圆......」 「作圆」是什么啦?想要反问,却依稀见到她眼角好似有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眼泪......? 笨蛋,别哭啊!这个表情,令我想起...对了,花猫阿虎的天敌,邻居那只可怜兮兮的棕毛小狗,明明爱吠爱叫,跑跑跳跳坐不住,但是当阿虎或者其他人凶它的时候,就会可怜巴巴的飙着眼泪缩在别人腿后......所以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儿似它。 那只小狗的名字是...... 是...... 啊,想不起了。感觉很疲累,大概是体力用尽了吗? 感觉思考......变得......困...... 突然间,世界变成一片纯黑色。黑狗的咆哮,还有女孩的话,全部都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 *1妖火:动物类的妖怪到达某个等级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妖力外现化,成为围绕身体的「妖火」。由于妖火是妖气的凝聚体,杀伤力极高,因此也被人称为「地狱火」或者「妖怪火」。一旦碰触到妖火,情况最严重者会被烧至灰飞烟灭 *2地狼:中国妖怪,据说是住在地底下的狼,外表和叫声却酷似狗只 *3犀犬:中国妖怪,出自《搜神记》。体型比一般犬只大,饲养得当的话可以带来财富,令家业昌盛 *4狡:《山海经》中能够为国家带来五谷丰收的妖怪。豹纹狗身,头上长有一双与公牛相似的角,叫声则像狗吠 *5天铃鸟:出自金庸的小说《白马啸西风》。根据哈萨克人的传说,天铃鸟是由最美丽丶最会唱歌的少女死后幻化而成。歌声仿如天上的银铃,故有此名。另外天铃鸟只会在晚上唱歌 *6女冠:女道士 *7丰隆:中国的雷神,又是奖善惩恶之神。民间传说雷神会利用闪电殛杀十恶不赦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