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旅途伊始 新历九一六年，风和日丽的五月正是大自然中萌发的生命力蓬勃生长的时期。比斯帝国边境——瓦伦山脉郊外森林也不例外，展现出了茂盛的枝叶足以遮蔽蓝天的勃勃生机。 “所以说，我们现在究竟走到哪里了？根本就只是一直在原地转圈吧！洛洛小姐，您不是说过那张早该处理掉的地图现在还能继续用吗？能不能请您稍微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呢？” 黑色短发的少年全身无力地靠在了身旁那棵两三个人都无法环抱住的粗大树干上，体型颜色各不相同的不知名小虫便“哗啦哗啦”地从头顶的枝叶上落在了少年的脚边。 想到自己的妹妹要是看到这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肯定会当场昏倒。到时候别说是走出这个森林，可能只要想到前方枝叶间还有着数不胜数的这种虫子，她就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所以黑发少年——艾卡，即是那位名叫洛洛的少女之兄长，没有让妹妹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而是用鞋跟把那些落在脚边的小虫全部聚到了一起。 一袭朴素洁白连衣裙的少女注意力依然被手中的纸质地图所吸引，并没有注意艾卡的良苦用心。与五月蔚蓝色的天空相同颜色的长发随着她困惑地反复对比周围景色和地图而微微飘动着。 “真的没有错啊，哥哥……你看，地图上只是画着从我们的村庄出发，必须要先穿过这片森林。只要穿过这个森林，前面就是有人居住的普法镇了。” “好吧好吧。抱歉，是我的错，按照您的指示前进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艾卡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一片翠绿顿时充斥整个视野，连唯一可以用来大致确定现在两人位置的太阳都被绿荫遮蔽。 “确实，穿过这个森林就能达到普法镇了，我相信这张地图没有错。但是啊，洛洛小姐……”艾卡不着痕迹地指出了洛洛现在还在依赖那张地图的关键错误，“那张地图现在根本帮不上我们一点忙吧？那上面只是用一个点表示这里是森林，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就出不了这个森林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哥哥你是路痴……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话，我在出发前就应该问爸爸要一个定向仪……” 洛洛满怀歉意地向着哥哥低下了头，态度诚恳到令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到隐藏在诚挚歉意中的歧义。 “我可以把这个理解成你在道歉吗……为什么变成我是路痴了？那就请洛洛小姐引导路痴的我走出这片森林吧。现在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带来的食物也差不多快吃完了，所以我希望在今天结束之前可以看见出口。” “诶？” 洛洛半晌都没有接受艾卡的“请求”。相反，她似乎想要蒙混过去一样又重新张望起四周的风景。 艾卡终于认清了眼下无计可施的现实。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身用随手捡到的树枝戳了戳在小虫们在地面滚来滚去的肥胖身躯。 不知道怎么回事，艾卡此时此刻居然开始羡慕起这群无忧无虑的生物…… ………… 一周前，艾卡带着妹妹洛洛离开了居住了十五年的边境村庄，准备前往坐落于这片大陆的中立地区，无国界、无种族差异的超自然能力研究学园——霜月学园参加一年后的入学试。 这片大陆，由不同种族、国家和部落所构成。百年前，经历了席卷整个大陆的“跨界战争”后，不同种族之间失去了互相之间的联系，各种文化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 人类在跨界战争前为大陆人口最多的种族。全大陆中，人类对于魔法的开发利用依然处于最低阶段，在跨界战争中处于难以逆转的劣势，人口数量锐减，直至魔装的出现，以及将魔法与科技融合的魔导机械理论的提出，才避免种族的灭亡。 人类现存的两个国家——比斯帝国和特比瑞王国，前者于战后大力发展魔导科技，成为大陆中重建速度最快的国家，后者因为国家内部拥护“科技”与“魔法”的两党僵持，而导致重建工作停滞不前。 随着魔导科技的进一步发展，比斯帝国的实力大大提升，无数邻国的国民纷纷来到比斯帝国一睹其风采。在这百年的时间里，跨界战争所留下的阴影早已消失不见，比斯帝国广袤的土地上重新绽放出生机。 但是游客们中没有谁会想到参观比斯帝国的边境。因为魔导科技还没有在这里完全普及，换而言之边境地区还停留在乡村阶段，这里的繁荣程度完全无法和帝都周边的国家中心城市相提并论。 比斯帝国最基本的交通工具——基于魔导科技，以分子动力炉作为动力驱动的魔导列车，都只能在个别小镇中才有建造车站。所以，常年生活在边境村庄的长辈们一致希望年轻的一代人能够走出村庄，为家乡带来繁荣昌盛。 艾卡和洛洛就是被双亲用类似于这种理由劝说而拉上了旅途。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到达附近的小镇，搭乘魔导列车前往能够搭乘民用飞艇的大型城市，然后飞往传说中的霜月学园。 那座无国界、无种族差异的超自然能力研究学园，在大陆中保持中立地位，并管理着面积相当于国家的中立地区，统一货币等大陆通用物品。据说从那座学园毕业的学生，从未有过泛泛之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特别之处。 当然，前提是要能够从霜月学园顺利毕业才行。 虽然只是从村庄出发，途经邻近小镇、邻近城镇，最后抵达中立地区这几个步骤，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艾卡和洛洛两人现在就被困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林海深处，就连第一步都很难做到了。 因为距离正式考试还有一年左右的准备时间，所以艾卡和洛洛的父母便商量着让他们两个孩子完成所谓的“成人计划”。换句话说就是在旅途中磨砺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可爱的洛洛啊。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我不会对你手软。” “那我呢，老爸？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也会让洛洛哭出来吗？” 艾卡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男人哪有让女孩子哭泣的道理！” 每当回想起这段对话，艾卡就一肚子火气。这算是哪门子父亲啊？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最让艾卡在意的是父亲接下来的举动。 他俯身在洛洛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立刻变得脸颊通红。不知道是答应了什么还是别的原因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她那双水蓝色的湿润双眼紧紧盯着艾卡，其中似乎还有警惕的神色。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个谜啊……不过多半可能只是鼓励洛洛之类的话吧。毕竟只是个溺爱女儿的父亲而已。 洛洛这两天确实比平常在家的时候要主动多了，有时候甚至让艾卡觉得反而是洛洛在一直照顾自己，自己身为兄长似乎有些不合格了。 他回头看了看正坐在一块平整岩石上埋头研究地图的洛洛，叹了一口气。 “再怎么看，地图上那个点也不会出现森林里面的道路啦。马上就要天黑了，准备搭个帐篷休息吧。我去周围看看能不能碰到野兽之类的，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可以吃到烤肉了。” “不要故意去打扰野兽比较好吧……” “之前说过我们带的食物已经快吃完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森林里走出去，能就地取材就自给自足吧。我不会走到太远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我绝对会马上赶回来。” 艾卡不顾洛洛的反对，说完便转身只身一人朝森林深处走去。 “所以说，哥哥这个笨蛋……”洛洛放下了手中的地图，“爸爸特意叮嘱过我和哥哥单独在一起时候要多注意一下他。虽然‘多注意一下’可能有那种意思……不过最重要的应该还是担心他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做什么很危险吧？真不让人放心……” 稍微有点放不下心的，洛洛站起身悄悄跟在了艾卡后面。 ………… 艾卡沿着为了防止迷路而在树干上做的荧光标记一直往森林深处走着，这是他和洛洛在几天前迷路后商量想到的办法。 “如果没有洛洛在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根本无法想象…… 艾卡甩了甩头，抛开无谓的假设，继续注意周围的动静。 远方传来了一阵阵细微的流水声，他已经来到昨天经过的小溪边上了。 这条小溪看起来流向很远的地方，而且也有大部分野兽无法涉足的宽度，将这里当成一道天然防线完全没有问题。 “真希望能在这个时候碰到一个熟悉这片地方的人类啊……” 当然，这只是一个奢望，就算是说出这句话的本人也很清楚。 因为，此刻的他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中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类生活的气息。 ………… 紧跟在艾卡身后的洛洛冲出藏身的灌木丛就是在这一瞬间。 艾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便被娇小的身体扑倒在地。 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刚刚站过的地方掠过。 “洛洛你……” “哥哥，小心一点！” 洛洛露出了平时少见的焦急感。 经洛洛用这么紧张的声音提醒，艾卡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从对方的体型上来看，那应该就是艾卡在迷路的森林中“日思夜想”的其他人类。 但是用深色长袍遮掩起来的身体，透露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那个人的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双手藏在了长长的袖套中。 没有理会艾卡试图理解现状的时间，深色兜帽下的双眼死死地咬紧艾卡，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 洛洛还趴在艾卡的身上不知所措。反应过来的艾卡一把抱过洛洛的双肩，同时压低两人的身体，那个人的手中握着某样东西掠过艾卡的眼前。 这一次艾卡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双手中都藏着一把匕首，刀身闪烁的凌冽寒光证明了它的锋利程度。 “喂，等一下！我们没有恶意！” 艾卡一边躲过不断袭来的两把匕首，一边试图和那个身份和目的都不明的人取得对话。但是，如果这么说真的能让这场莫名其妙的袭击停下来就好了。 始终试图用沟通来解决问题的艾卡回避时突然踩到了不平整的泥土地，寒光从脚步不稳的他脸颊边划过，一阵刺痛和温热的湿润感觉沿着侧脸流下。 对方的运动能力明显在艾卡之上，而且体格看起来比艾卡要小得多。虽然挥舞匕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但是依然越来越难捕捉到那两把匕首的轨迹。 事到如今，用沟通来解决问题似乎是行不通了。如果不尽快制服那个人的话，艾卡没有自信能够一直侥幸躲过刀刀致命的袭击。 “烈炎之瞳——” 艾卡戴在右手腕的银白色腕轮回应了他的召唤，通体银白的双枪从形似某种纹章的魔法阵中显现。造型优美的银白枪身上点缀着花瓣般的淡淡纹路，枪身并不显得沉重，反而给艾卡带来了不失平衡的轻盈感。 艾卡举起银白色的双枪，没有经过瞄准便扣下了扳机。因为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抑制了魔力输出，而是使用了不拘束魔力的爆发模式，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对方在艾卡扣下扳机之前就注意到了双枪中迅速膨胀的魔力，迅速抽回匕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在举枪的人和枪口所对的人之间清楚地划出立场优劣关系的界限，父母在临行前赠予艾卡的便是这样的武器。 耀眼的魔力光芒在双枪枪口爆发，魔力近乎在零距离下绽放出银白色的光辉。原地扬起的狂风向着四周席卷而去，碎石尘土纷纷落入泛起波澜的溪水之中。 洛洛因为离战斗的中心比较远，所以并没有受到魔力爆发的波及。她的视线前方已经被卷起的尘土和硝烟遮蔽，无法得知战斗中心的情况。 虽然很想立即看见艾卡安然无恙的身影，但是洛洛并没有贸然冲进混战的圈子。 因为她无法在战斗中成为哥哥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乖乖作为被哥哥保护的妹妹。 所以，将这份说不清的不甘藏在心底，至少不能成为他在战斗中的负担。 ………… 可见度很低的粉尘浓雾渐渐散去了。 艾卡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势，只是零距离下魔力爆发掀起的巨浪吹飞了他的身体，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后方的树干上，不时传来隐隐的疼痛感。 对方想必也受到了同样程度的冲击，而且现在周围重新陷入了寂静，应该暂时无法再像刚刚那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成为了那个人的袭击对象，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成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艾卡宁愿不知道答案，只要不再和那个人碰面就好。 这种时候，洛洛能够让人放心真是太好了。在与那个人对峙的时候，艾卡曾在一瞬间担心过洛洛会闯进两人之间加以阻止，但她并没有做出那种冒险的举动，才让艾卡能够专心面对眼前的敌人。 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身披深色长袍的袭击者并没有逃离，而是同样倒在了离艾卡不远处，似乎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艾卡撑着双膝站了起来。尽管全身的骨骼都在隐隐作痛，不过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哥哥，你没事吗？” “还好吧……” 洛洛朝着艾卡这边小跑了过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在洛洛的搀扶下，艾卡摇晃着走近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 对方应该是直接被魔力爆发波及而陷入了昏迷。这么判断的艾卡在那个人的身边蹲下，洛洛紧张地站在艾卡的身后。 他谨慎地伸出手，掀开了遮住袭击者面容的那顶深色的兜帽。 “诶？” 金色的美丽长发从兜帽下流露而出，藏在兜帽下的那张清秀的面容展现在艾卡的眼前。 “女孩子？” 艾卡难掩此刻的惊讶。几分钟前几乎将自己逼到绝境的袭击者，居然会是一位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女生。 “为什么她会……”这时，洛洛注意到了不明身份的少女并不只是陷入昏迷这么简单，“哥哥，她呼吸的时候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洛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艾卡的身边俯下身子，轻轻地将手背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好烫……”洛洛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可以顾及对方身份而犹豫的重症，“必须要赶快给她降温，不然这样下去一直高烧很危险。” “哦哦……” 洛洛在遇到令人手足无措的事情时总是可以十分冷静的作出判断，而且为了照顾自己也学习过医疗方面的知识。艾卡知道现在按照她的安排来做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哥哥能够帮我准备足够的水，”洛洛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了金发少女的衣服中，“果然，内衣也全部湿掉了……” “我知道了，总之不能放着不管对吧？先送她回帐篷那边吧。” 虽然艾卡全身酸痛，不过和洛洛一起将她抬回帐篷还是没什么问题，何况两人的帐篷离这里并不远。 为了保险起见，艾卡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找到了绳子，暂时将昏迷不醒的金发少女手脚捆绑起来。这是最温柔的紧急处理，这样如果她中途醒来的话，也无法对洛洛做些什么。 在那之后，艾卡按照洛洛的指示从小溪中接来了足够她使用的清凉溪水，接下来就是洛洛的工作了。因为被洛洛多次提醒艾卡，没有她的允许就不准进入帐篷，艾卡只好留在帐篷外面耐心地等待洛洛的治疗结束。 这次突然遭遇的袭击事件，艾卡毫无头绪。 金发少女的面容对于艾卡和洛洛而言都没有见过，毫无疑问就是在过去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为什么她会对初次见面的自己抱有足以威胁生命的敌意呢？ 除了在那位金发少女苏醒之后再询问前因后果之外，艾卡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推测的依据。 ………… 夜幕降临了。 夜晚的森林中依然充斥着不知名的小虫鸣叫声。 伴随着不显寂寞的森林夜曲，坐在火堆边的艾卡有些昏昏欲睡。 “哥哥？”这个时候，洛洛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今天应该很辛苦吧，哥哥要早点去休息吗？这里我来照看就可以了。” 她的手里抱着湿漉漉的衣物，应该是那个金发少女湿掉的内衣。 “至少在她醒来之后再说吧，”艾卡努力在洛洛面前打起精神，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怎么样了？” “烧基本退下去了，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好多了。” 洛洛熟练地用比较粗的树枝搭起了几个矮支架，将那些衣物铺在了火堆旁。 因为瞥到了一般来说都不会亲眼看见的女生内衣，艾卡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哥哥，接下来怎么办呢？” 不用洛洛多说，艾卡也知道现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安详。即使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娇弱女生，她毫无征兆地袭击了艾卡和洛洛是毋容置疑的事实。 在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之前，艾卡都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自然不可能安安稳稳在今晚睡着。 “等她醒来再问问吧，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了。” “嗯……” 洛洛紧贴着艾卡坐在了火堆边。温暖笼罩着全身，伴着此起彼伏的细微虫鸣，两人之间流淌着轻松的寂静。 “哥哥。” “嗯？” “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吧？” “唔……确实，只有一个帐篷，又不能让你单独和她在一起……” 艾卡陷入了烦恼之中。没有理会哥哥的烦恼，洛洛将头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晚安，哥哥。” “……嗯。” 感受着令人安心的那份体重，艾卡摸了摸洛洛的头。 不久，此起彼伏的细微虫鸣虫鸣也终于消失了。只有火堆时而发出的“噼啪”声和洛洛平稳的呼吸在艾卡的身旁环绕。 ………… 正文 第一章 旅途伊始（2） 第二天，金发少女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才从高烧昏迷中苏醒。在此之前洛洛已经检查过她的体温，高烧已经退下去了。 独自一人在帐篷中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上仅仅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一声划破清晨森林寂静的尖叫声便成为了她清醒过来的信号。 直到洛洛把昨晚已经烘干的内衣还给她，耐心地向她说明了现状之后，才终于解除了她的戒备心。在洛洛独自一人走近帐篷的时间里，艾卡召唤出了双枪在帐篷外提防金发少女劫持洛洛作为人质。 如果不是昨晚洛洛悄悄解开了绑住她手脚的绳子，要解除这种戒备心可能会更加困难吧。 在洛洛的说服和带领下，三个人第一次冷静地面对面交流。艾卡和洛洛坐在帐篷外的石凳上，而金发少女重新披上给两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深色长袍，不过这次没有再戴上兜帽，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不得不承认披散下来的锦缎般秀丽长发十分美丽。 金发少女的态度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般咄咄逼人，艾卡不知道洛洛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说法才让她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不过背靠着树干，和两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的金发少女已经十分配合他们了，这的确让事情的进展顺利了不少。 “我叫艾卡，他是我的妹妹洛洛。”艾卡首先打破了三人之间尴尬的沉默，简单向金发少女介绍了自己和妹妹的名字，“昨天的事情，可以麻烦你做出一点解释吗？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面吧，难道说我们有被你当成敌人的理由吗？” “是你们帮我治疗的吗？” “是啊，穿着那种湿漉漉的衣服不可能不会感冒。真是的，如果我们没有注意到的话，那样下去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以后一定不能再这样做了。”洛洛忍不住开始了说教，“然后……哥哥因为你受伤了，昨晚为了照看你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这一点，我可能很难原谅你……但是，如果哥哥选择原谅你的话，我也会……” 洛洛看向艾卡，但是艾卡没有轻易说出“原谅她”这种话。 “……对不起，会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我的错，”金发的少女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坦率地向两人低头道歉，“虽然我可能是误会你们了，但是我这边也有自己的情况。可以先告诉我关于你们的具体情况吗？如果真的只是误会的话，我会尽我所能来弥补变成这样的责任。” 最后，她依然无法向艾卡和洛洛告知自己的名字，只是向他们两人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艾卡和洛洛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艾卡将自己和洛洛此番旅途的目的，以及离开村庄一周以来的遭遇简单说明了一下。 “嗯……”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十分复杂，“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她面对艾卡和洛洛深深地弯下了腰，满心愧疚地致以歉意。 这么一来反而使得艾卡和洛洛不知所措了。 “不是的，其实我们也不是责怪你什么的……只是说发生了那种事情，那个时候你还发着高烧，神志也不清醒，所以应该也不是带着恶意来袭击我们，这点我们能够理解。” “那个……姐姐？” “叫我泠就可以了，我的名字是泠·海因茨。”自称泠的金发少女重新在原地坐下，“你们是从南方那个村庄来的吧？我知道那个地方。我是从比这里稍微远一点，靠近海边的地方来到这里的，途中也经过了你们那个村庄。那真的是一个非常平静的村庄啊，就像是我家一样……” 泠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变小了。艾卡能够从泠的话语中听出其中混杂着一丝哀愁。 “那么，也就是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是一个人在旅行吗？”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刚刚你说过会尽你所能来弥补这次误会的责任吧？那么在你到达目的地之前，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呢？” 艾卡趁势提议道。 这只是艾卡临时想到的决定，但是泠的反应出乎意料。 “你连我的目的都不知道就随便邀请我同行吗？”她毫无征兆地被艾卡提议中的某个点激怒了，“我之前是真的准备杀死你们，你脸上那道伤口也是我造成的啊！万一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们呢？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你妹妹考虑吧！” 泠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猛地从原地站起来，甩着金色的绢丝长发转身准备离开。 她这幅激动的模样，仿佛正是因为她经历过所说的这种错误，从而将悔恨和其他感情迁怒到了艾卡身上。 “泠姐姐，哥哥不是那样的意思！” “不去随意怀疑别人，要么是没有将那个人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对那个人充分信任。”艾卡站了起来，用平淡的语气对着泠的背影缓缓说着，“现在那两种关系肯定是没办法套在我们身上的，所以并不是说我没有怀疑你。而且，你肯定隐瞒了我们很多事情。但是那些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对吧？所以，现在我想要相信你，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段旅途中能够成为朋友吧。大概就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凭着直觉认为你不是坏人，仅此而已。如果你不是对我们心怀不轨的那种人，那么成为在路上互相帮助的朋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泠回头注视着艾卡，似乎怎么看都无法看透面前这个年纪相差无几的男生心里在想些什么。而艾卡也回望着泠的视线，必须传达给她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去留完全交给了泠自己来决定。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或许过去了半分钟，也可能是更长的时间，最先放弃对峙的人是泠。 “……真是多管闲事……” ………… 面积足以覆盖一座村庄的魔法阵中，视野能及之处全部是狰狞的猩红色。 那里有着一脸痛苦的人，有着面如冰霜展开魔法的魔法师，哭喊声、呻吟声、尖叫声和房屋崩塌的各种刺耳声响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味让人透不过气来。 “快走！留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死！带上光炎剑，不准再回到这里来……” 那个男人刚说完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双手依然搭在自己的肩上。 而自己只能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混乱不堪的大脑依然不能正常运转。 “……不要……不要……我不要啊！” ………… 泠很早就醒了过来，冷汗浸湿了睡衣，甚至忘记了下一秒如何呼吸。 这里是风景单调的旅行帐篷内，熟悉的事物让她走出梦境明白了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该死，又做了那个梦……” 泠现在非常清醒，梦中所经历的内容仿佛仍在眼前。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甩了甩一头亮丽的金发。 意识里那股血腥味渐渐淡去了，但是心中那种绞痛仍然久久未散。 泠握紧了拳头。数个金色粒子如同萤火虫般在她的身边静静漂浮着，转而在她的面前凝聚成了一柄近两米的纤细长刀，精致的淡金色纹路仿佛在夸耀着自身高贵的价值。 “我发誓，绝对会报仇的……” 泠对着长刀喃喃自语，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镌刻在刀身上的纹路。长刀如同回应着她涌动的心情般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泠姐姐，你起床了吗——” 帐篷外传来了洛洛的询问声。 “嗯！” 泠大声回应洛洛。长刀重新恢复成萤火虫般的金色粒子，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她套上了陪伴着自己翻山越岭来到这里的深色长袍，起身走出了帐篷。 此时的森林看上去就像黄昏时一样。虽然现在是清晨，但是天空已经完全被茂盛的枝叶遮蔽了，没有一丝晨曦照射进来。 艾卡和洛洛正在准备早餐，两人之间不自觉地向外散发着温馨的气氛。 ——家人啊……至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把他们牵连进来。 泠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然后向着接纳了自己的兄妹两人等待的那个地方走去。 ………… “泠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出来旅行呢？” 洛洛在早餐时小声跟泠聊了起来。昨晚因为在泠醒来之后时间就不早了，加上她才大病初愈，艾卡也是整夜没有闭眼，他们早早就结束了互相了解的过程。 泠闭起双眼，寻找了一下合适的说法。 “应该说是在找人吧。” “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没错，是很重要的人……” 泠有些迟疑的回答。听到这种欲言又止的回答，洛洛和泠的理解或许朝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泠姐姐在找的那个人，难道是……男朋友吗？” “不是的。” 在这之后。不管洛洛再问什么，泠都没有回答。 艾卡坐在两人身边一边默默地吃着从小溪中抓到，随便用火烘烤至熟的烤鱼，一边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他和洛洛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最多只能在这座森林度过最后一晚。即使走出了这座森林，他们的钱也只够在旅馆中住上两三天左右。而现在加入的泠则是两手空空。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好办，但是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陪着自己一起露宿街头。 “越想越感觉之后会变得更加辛苦啊……” 这大概是某种心理效应，已经知道了今后会有多么辛苦，现在仿佛全身就没有了力气。 ………… 优哉游哉地用完早餐后，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动身离开这座困住他们三天三夜的广袤森林。 泠没有再把深色长袍的兜帽戴在头上，而是在金色的长发上束了一条略显朴素的发带。 “之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非要穿这件行动不便的长袍啊？难道说是因为性格阴暗，还是什么特殊的体质，见光就会变成灰之类的？” 艾卡看着独树一帜的泠，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诶？你怎么知道的？” 泠故作惊讶。 “……” “泠姐姐是血族吗？好厉害，我一直没有发现……” 只有洛洛一个人没有弄清楚状况。 “其实是有其他的原因啦。现在不方便说明，必要的时候我会再告诉你们。再说了，穿什么样的衣服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吗？至少我这身长袍比你们两个人的情侣装好多了。” “情……情侣装……” 洛洛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低下头互相交叉着十指。 “什么情侣装啊，只不过是老爸出门的时候让我们这么穿着的，而且只有颜色相同而已。”艾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风衣和洛洛的白色连衣裙，“确实，你那身长袍看上去就很肥大，不管胖瘦，穿上之后都看不出来……” 艾卡用来反击和遮羞的话还没有说完，泠就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 ………… 三人沉默着在森林里前进着。泠走在最前面，艾卡则走在最后面。 按照泠的说法，他们已经距离森林出口很近了。只要按照她的感觉走下去，就能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 “说起来，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啊？风向还是气味？” “直觉。” 泠用简单的两个字结束了对话。 沉默再次降临在他们三人之间。 洛洛十分尴尬地来回看着两人，最后只能为了不懂少女心思的哥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 来到对于三人而言都有特殊意义的溪流岸边，洛洛好奇地打破沉默。 “我们是要到对岸去吗？” “不是，我们要顺着这条小溪去上游。这里的水有魔力波动，虽然很弱，不过说明上游肯定靠近城镇之类的地方。” “原来如此，你能感受到魔力波动吗？在我看来就是普通的水而已。” “我也有感觉到一点点啦，哥哥……” 洛洛不好意思地插了一句嘴。 “……所以说，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感觉不到吗？虽然我确实没有什么学习魔法的天赋，不过好像连感知力都比平均水平还要低了？神抛弃我了吗？” “神一定是懂得该放手时就放手的道理。” 泠给艾卡脆弱的心灵补上了一刀，洛洛只能在一旁无奈地陪以苦笑。 “但是能确定的只是上游一定有依赖魔力生存的生物，并不能肯定一定是人类的城镇吧？也有可能是魔兽的巢穴。”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啊，在这种帝国边境的小森林里，真的会有蕴含足以让魔力外流的魔兽吗？所以说，只可能是城镇之类的人类聚居地吧。” 泠不以为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长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金色轨迹。 “说的也是啊，反正我们就跟着你走吧。”艾卡耸了耸肩，感知不到魔力波动的人没有话语权，“话说回来，洛洛，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洛洛正摇晃着天蓝色的长发，四处张望着。 “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盯着我们，很不舒服……” “……” 这一句话让艾卡集中了注意力，他知道洛洛不会说出没有根据的话。泠似乎也从他们两人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 “要移动吗？” 她小声问了一句。 “不，再等等。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方位、目的，随便移动只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 虽然是老爸在艾卡临走时告诫的原话，不过现在也算是他所掌握的知识了。 他不露声色地召唤出名唤“烈炎之瞳”的银白色双枪，食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艾卡，你之前用过的那两把手枪只是魔具吗？” “魔具？应该算是吧？” “威力怎么样？我记得你刚刚说过没有魔法天赋什么的，也感知不到魔力，但是那种威力明显不是没有魔法天赋的人能够使用的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用就用了。” 艾卡确实无法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使用这这两把手枪展开魔法时的感觉。比起所谓的魔法天赋，更像是在握住枪柄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可以使用这样的魔法。 “……”泠有些怀疑地眯起了双眼，视线也从艾卡脸上移到了他手中的银白色双枪，“这是魔装吗？” “魔装？” 泠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了艾卡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他还反问了回去。 “……是吗，那就应该不是了。” 看到艾卡确实没有听说过的表情，泠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下来。 泠摆了摆手，若隐若现的金色粒子突然浮现在她的身边。 艾卡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些萤火虫般的金色粒子，指端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别随便乱碰，等下你手指断掉了我可不会负责。” “不会这么夸张吧……” 虽然艾卡半信半疑，不过泠毫无感情的声音还让迫使他不得不相信。 ………… 三人都做好了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 但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围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和潺潺流水之外，就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洛洛才重新开口。 “感觉，那种视线消失了……” “嗯，我也感觉周围的气氛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艾卡回头对着洛洛温柔地笑了笑。大概洛洛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的判断失误了，艾卡不想让她为了这种事情自责。 “唔……”泠在一旁看着艾卡对洛洛的溺爱，似乎有些羡慕地悄悄呻吟了一声，“这么说的话，现在已经安全了吗？” “对不起……”谁也没有责怪洛洛，所以当她突然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音调向两人道歉的时候哦，反而吓了他们一跳，“我只是凭感觉来判断，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特意道歉的，没有危险的话就当作是幸运。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那就应该是我们来感谢你了。” 泠走到了洛洛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这差别对待太明显了吧。” 艾卡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幽怨地念叨着。 “你刚刚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泠带着满脸笑意看向艾卡，但是只让他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 ………… “哥哥，泠姐姐，对不起……我真的有点走不动了……” 洛洛抱着艾卡的脖子，趴在他的后背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歉。 现在已经不知道连续走了多长时间，周围的植物也由绚丽多彩的花丛变成了整体色调为暗绿的低矮灌木丛。 体质虚弱的洛洛自不用说，就连看上起是妥妥行动派的泠也有些吃不消了。 艾卡背着洛洛，体力消耗自然也不小。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不过我们走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到吃午餐的时间了吧。” 艾卡把洛洛从背上放了下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 上游的溪流中已经没有什么鱼类了，烤鱼的选择首先就被否决。 尽管周围的植物上结有各种各样的果子，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毒。不管是其貌不扬还是绚丽多彩的蘑菇，这种野生的植物大部分都有吃下去就能在脑内创造出一个奇妙异世界的神奇效果。 “今天的午餐就吃烤肉怎么样？” 泠突然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建议。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啊？” “我是认真的啦！你们看那边。” 顺着泠手指着的前方，一处低矮灌木丛中有两团火红色的物体正在晃动着。 “那是火狼吗？”艾卡小声地询问洛洛，“之前感受的那种视线该不会就是它们吧？” “大概是的吧。下游的植物颜色太多了，现在周围都是绿色，它们就很难藏住了。原来它们跟着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洛洛并没有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但还是有所顾虑。 “不过比起看不见的威胁，看得见的反而让人安心一些啊。” 艾卡双枪上膛。两匹火狼在灌木丛中看了三人一眼，随即迅速向后退去。 “被发现了就想逃跑吗？艾卡，我们跟上去吧。” 泠不由分说地便追了上去，艾卡也紧随其后。 “你们两个人，等等啦！” 看着被食欲刺激起来，越跑越远的艾卡和泠，洛洛在犹豫的同时也只好追了上去。 ………… 艾卡和泠兵分两路地追逐着前面两条竖起来的红色尾巴。 两匹火狼并不是沿着直线逃窜，而是时而左拐，时而右拐，尽是挑选崎岖的山路逃窜。 泠渐渐地不耐烦了，因为他们和那两匹火狼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多少。 “麻烦死了，我把这些挡路的植物都砍掉吧。” “别随便破坏周围的环境啊，不然等一下我们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可不是路痴！” 主要任务就是带路的泠毫不客气顶了一句，随即握住了周身金色粒子构成的长刀。 艾卡第一次看见泠使用这么优雅而利落的武器，手持长刀的她与之前胡乱挥舞匕首的少女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她在追逐的途中灵活地挥舞着长刀的刀身，沿途的灌木丛宛如薄纸一般被切倒。 “那把刀很锋利啊，不是普通的刀吧？” “就是普通的刀而已。你碰到的那些金色粒子，可以理解成刀身的一部分。” 艾卡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幸好自己只是用指尖碰了一下，如果直接抓上去，这只手绝对不会还是现在这种样子…… “好险好险……” 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哥哥，泠姐姐，等一等啦！再追下去很危险啊！”身后传来了洛洛仿佛要挤出肺中全部空气的喊叫声，“前面是火狼群居住的巢穴啊！”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但是已经晚了……” 及时刹车的两人都注意到了周围的异样。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跑进了一处峡谷深处。 两侧的山崖上，分别有数十匹毛色鲜艳的火狼在俯视着他们。 一声长啸响起，狼群让开了一条路，一匹比其他火狼体型大上一圈的狼王慢慢从狼群之中现身了。除了那对绿色的眼睛，全身其他毛发全部如同深红色火焰般跃动着。 仿佛在展现它的王者风范一般，狼王再次长啸一声。 以此为信号，火狼们纷纷跃下山崖，慢慢将三个人包围了起来。 “咳咳……”一路追着冲在前面的两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剧烈运动的洛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躲在艾卡身后，“你们跑得太快了啊……咳咳……爸爸以前就和我们说过，火狼习惯集体扑捉猎物，而且竖起尾巴，就代表周围有同伴。哥哥你这个大笨蛋，怎么总是记不住啊！” 洛洛一个劲儿地锤着艾卡的后背。 “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艾卡取出双枪，似乎并没有将眼前这般紧张的时刻放在心上，“所以说，都是泠首先提出要来追这群火狼，那么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哈？你说什么？难道全部都怪我吗？你不是冲在我的前面吗？快点给我去喂狼啦！” 泠生气得直跺脚，用长刀的刀尖直指向艾卡。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洛洛看着这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同伴，天蓝色长发轻轻地随风摆动着，半掩着嘴露出了笑意。 “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我吧？都怪你们不听我的劝告。所以啊，艾卡和泠姐姐准备怎么做呢？” “那还用说吗？洛洛小姐您只要在旁边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你和这个随时都会喂狼的男人，我都会救下来的。” 艾卡和泠一同用温柔的眼神看向洛洛，马上又互瞪了一眼。 一直被无视的狼王终于被三人优哉游哉的态度愤怒了。 它呼出灼热的气息，随即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转了半圈，然后凌空对着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空气骤然被加热，周围的景物仿佛都随着燥热的空气摇晃起来。 对此，艾卡只是付之一笑。 “不愧是被称作这座森林霸主的火狼啊，据说是列为第三阶级的魔兽，不过和听说的描述感觉完全不同，现在看起来更加有气势啊！不过抱歉，虽然很想抓住这次机会了解一下所谓的第三阶级魔兽……” 他举起其中一把银白色手枪，瞄准疾驰而来的火球扣下了扳机，一束同样为银白色的魔力化作子弹从枪口击出，迎面向着势不可挡的火球撞了上去。 在红与银白交织的瞬间，视野里被魔力爆发引起的耀眼光芒所填满。 艾卡马上取出了第二把手枪，朝着同一方向扣下扳机。 狼王的哀鸣从半空中传来，烈炎之瞳的子弹弹无虚发。 泠在视野恢复的一瞬间，也迅速有了动作。 淡金色的长刀重新恢复成漂浮的金色粒子，然后重新在泠的双手聚集，构建出两柄刀身长一米左右的太刀。 泠两手各握住一柄太刀，迅速贴近其中一匹视野还没有恢复的火狼，毫无阻力的将其中一柄太刀推进了它的身体。 她的身后同时有两匹火狼高高跃起，企图从上方取得优势。泠稍稍压低身子，当那两匹火狼从她的头顶跃过时，她快速地用另一柄太刀横向一挥。 两个可怜的牺牲者便在半空中失去了力量，跌落在泠的面前。 而艾卡那边，弹无虚发的烈炎之瞳每一发子弹都可以夺走一匹火狼的性命。渐渐地，狼群只敢将他围在其中，但是不敢靠上前去。 如果火狼没有扑倒面前，艾卡就不会开枪，所以双方就那样僵持在了原地。 “那家伙……这种时候还在考虑手下留情吗？” 如果只是敬畏生命，那么泠不会责备艾卡。但是这种时候还下不了手只是妇人之仁。 这座深林中不仅仅只有一处火狼的巢穴，他们之间的战斗肯定已经被其他巢穴的火狼群感知到魔力波动，现在都在向着这个地方聚集。 换而言之，这些火狼之所以只是困住艾卡但是并没有扑上去，只是为了等待伙伴的到来。但是缺少野外生存经验的艾卡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泠转身想去增援艾卡的时候，又有几匹火狼从后方绕到了她的身后。 而此时泠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艾卡那边，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在藏身在安全地带观战的洛洛可以横观整个战场，注意到接近泠的危险之后，她马上用会暴露自己的声音叫了出来。 “泠姐姐，小心后面！” 泠一时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反而是艾卡立即意会了来着洛洛的警告，所以他立即毫不犹豫地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未经瞄准的魔力爆发在一瞬间夺走了几匹火狼的生命，打破了火狼群的包围圈。他直线冲到了泠的面前，一把搂住她的腰，然后用另一只手朝从背后扑向泠的那匹火狼扣下了扳机。 但是剩下来的一匹火狼已经逼近到面前，挥下了尖锐的利爪。 艾卡此刻只有一把手枪，来不及开第二枪，只能侧身用自己的后背将泠护在身下。 利爪划开了艾卡的白色披风，洁白之上渐渐染上了鲜红。 狼王和同伴们的死并没有吓退它们，反而激发了它们嗜血的本性。 “哥哥！” 看见艾卡受了伤，洛洛连忙跑过来，想帮助艾卡治疗。 “傻瓜，别过来！保护好你自己！” “可是……” 洛洛立刻站住了脚步。能够在短时间内理解事态正是她的优点，但是她依然无法眼睁睁地将艾卡和泠置于狼群之中不管。 “我很快就能解决掉这边了，你乖乖站在那里别动！” 艾卡依旧对洛洛有失温柔的警告着，但这或许正是他温柔的另一种表现。 豆大的汗珠划过了他的额头。如今的他连抱着泠继续站着都非常困难，后背的伤口出血量并不乐观，这是艾卡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 虽然洛洛嘴上并没有坚持要为艾卡疗伤，但是她也非常清楚受到这种伤势之后的痛苦。 泠的手正搭在艾卡的后背上，那种讨厌的粘稠感顺着她的指尖传给了大脑。 泠的脑袋里顿时变成一片空白。 “又有人……为了保护我……” 一张张面孔，一幅幅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父亲，母亲，姐姐……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大家都在舍身保护着自己，保护着依然稚嫩的自己。 因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让一个又一个关心着自己的人为之受伤，甚至丧命。 尽管受到大家付出了这般代价的保护，自己却依然无法向前方迈进一步，依然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孩子。 泠的身体颤抖越来越明显，双眼也失去了焦点。比起周围还没有退去的火狼群，艾卡更担心抱在怀中的泠。 “泠！再努力一下，我们绝对可以逃出去！别在这里放弃啊！” 艾卡的呼喊声把泠拉回了现实。 看着尽管身躯因为伤痛而不自主地颤抖，却依旧紧紧将自己护在身下的艾卡，泠只是感觉到鼻子一酸，赶紧把脸埋进了艾卡的胸口。 “喂喂喂！现在还很危险啊！别哭了啊！” “我才没有哭！才没有啊……艾卡你这个变态！” 泠使劲敲打着艾卡的胸口，只是无法带来疼痛的敲打只是如同撒娇一般。 然后发泄完感情的泠一挥手。插在地面中的两柄太刀破碎成金色的粒子，但是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再构建出长刀的形状。 金色粒子们逐渐聚成一团，继而融化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耀眼金色光球。 火狼凭着野兽的直觉察觉到这团金色光球散发着危险的味道，纷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然而下一刻，耀眼的金色光球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了几下，随即消失不见。 火狼们一匹接着一匹原地倒下。它们所留过的位置，留下了一道赤金色的轨迹。 ………… 当泠重新睁开双眼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头顶上已经不再是那一片翠绿，而是满天繁星与一轮明月。 “真美啊……”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哥哥，泠姐姐醒来了！” 洛洛兴奋的声音从泠的身旁传来。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艾卡正背着自己走在了一条乡间小路上。 “我们已经离开森林了，没想到那个峡谷就是通往森林外面的路。马上就可以到普法镇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这种姿势下艾卡无法转过头，所以只能继续看着前方对着泠笑道，丝毫看不出之前他还在生死线上徘徊。 他后背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吗？既然现在能够像这样依靠在他的后背，应该就是没问题了吧？ 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就能让那么严重的伤势完全愈合。泠看向了静静走在艾卡身边的洛洛。 她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位一直处于保护之中的少女为艾卡做了些什么。 这次，看见艾卡这么温柔的笑容，泠没有再挖苦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事先声明，这可不是在说你重哦。只是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在附近搭起帐篷睡个觉，就算现在一直走下去，到达普法镇的时候也已经天亮了。” 艾卡唯恐泠误会，然后让自己再体验一次濒死的快感。 “我、我可没这么认为啊！继续走吧，在外面过夜很不安的，对吧，洛洛？啊啊啊！” 泠胡乱挥舞双手掩饰的时候不小心松开了艾卡的脖子，结果差点从艾卡的后背掉了下去。 “别乱动啊！喂喂，勒到我的脖子了！放手啊，会死的！” “啊哈哈……泠姐姐可能是没有像这样被背过吧。” “艾卡，放我下来吧，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我还可以继续走，如果泠姐姐现在不想睡觉的话就没有关系了。”洛洛在艾卡的身边慢慢地走着，熟悉的音调如同往常那样轻柔，“而且，我也想多看看夜空，这几天一直都看不见呢。” 艾卡并没有察觉到洛洛此刻真正的心情。两人相依的旅途中有泠的加入，对于她来说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三人在温柔月光的笼罩之下慢慢沿着乡间小道向前走着，只有此起彼伏的细细虫鸣为他们的脚步声伴奏。 正文 第二章 帝国南部边境?普法镇 普法镇，位于帝国南部边境瓦伦山脉山脚，一座十分普通的乡下小镇。 一条主街道贯穿整个小镇。街道的两侧开放着各种店铺和临时摊位，生意人从太阳升起的那个瞬间开始便完全进入了状态，开始争相叫卖拉拢顾客。顾客在各个摊贩间物色当天需要购买的食物或者生活用品，然后跟生意人讨价还价。 叫卖和讨价还价此起彼伏。在蔚蓝天空之下，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 艾卡三人已经多日没有感受过有人烟的地方了，这般平和的小镇正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心灵港湾。 “别在这里看了，赶快找个旅馆休息啊！” “是啊，哥哥，我也想睡一下……” 清晨时分，他们三人顺利从瓦伦山脉山脚下的广袤森林一路走到了普法镇。 刚刚踏进小镇的集市，艾卡一下子就被眼前热闹的氛围所吸引，仿佛长途跋涉整整一周的疲劳都被这般热闹冲刷干净，忘记了来到这里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找一间旅馆让两位女孩子休息。 如今，他正拉着那两位没精打采的女孩子在闹市里左摸摸右看看。 “总不能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吧？都已经破破烂烂了，必须要去买件新的才行。” 他如此反驳着。但是艾卡从踏进这里开始就没有去找过专门买衣服的店铺，而是更关注铁铺店和售卖魔导小道具的路边摊位。 “男孩子都是这么精神的吗……”泠轻轻在艾卡的手臂上拧了一下，“我说你倒是快点找个服装店买完回去睡觉啊！” “痛痛痛……把东西买齐再住进去才更方便吧？再说我们只能住那种价格最便宜，一切都靠自给自足的旅馆。难道你以为是那种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三餐都由佣人送到房间里的豪华旅馆吗？” 艾卡毫无遮掩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你宁愿在这里买一堆杂物，都不愿意把这些钱用来住正常一点的旅馆吗？那群火狼把你的脑袋烧坏了吗？” 泠用难以执行的眼神看向艾卡。虽然说她知道寄居在这里的自己没有资格对艾卡指手画脚，但是看到这么荒唐的选择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所以说，哥哥是笨蛋啊……” 洛洛含糊不清地插嘴，还没有进入普法镇她就掩饰不住睡意了，尽管昨晚首先说出不想睡觉的人就是她。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先找一间‘正常一点’的旅馆送你们去休息，然后我再自己出来买我们三个人的衣服，不合身的话我也没办法哦。” “随你啦。我现在只想要有热水把全身洗干净，然后有一张床来睡觉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是……” 这两位大小姐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吗…… ………… 经过打听，这座小镇上只有唯一一家旅馆，根本没有任他们选择的余地了。 三人来到一幢外观简朴的米黄色三层建筑前，用粉笔在上面写了字的黑板招牌立在店门的侧前方。 招牌上面赫然写着：独立双人间限时优惠！附带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三餐应有尽有，完全驱散旅途中的疲劳！ “看来没让我失望啊。” 泠满意地点了点头，洛洛看起来也很中意的样子。 限时优惠，再加上这家旅馆外观如此低调，以现在的资金应该还是能够住上几天。艾卡翻了翻风衣的口袋…… “……钱呢？” 艾卡将风衣左右两只口袋都翻了过来，裤子的口袋也全部检查的一遍，但是装着活动资金的钱包完全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我们出来的时候，爸爸给了我们很多钱啊！” “该不会掉在火狼的巢穴里面了吧？” 泠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确实，当时艾卡舍身保护了怀中的泠，可能就在那个时候，钱包从风衣的口袋中掉了出来。 在那之后，为了避免被循声而来的下一波火狼群缠上，艾卡背起晕倒的泠和洛洛一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峡谷，没来得及检查附近是不是遗失的东西。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在这里没有熟人，没有钱的话连饭都吃不了了。” 本来就不断被睡意侵袭的洛洛说着说着，眼泪就冒了出来。 这时，旅馆的店门打开了。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女从店门口探出头来，瞅了瞅站在旅馆前陷入绝望的艾卡他们。 “你们是旅客吗？我从窗口那里看见你们站在这里很久了。” “啊……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早上才刚刚来到这座小镇。”艾卡连忙低头代表三人道歉，“您是这间旅馆的老板吗？” “不是，老板在里面。”女孩推了推略显睿智的圆框眼镜，“我说你们几个，如果没有钱的话可以找老板商量一下，没准可以赊账让你们先住进来哦。” “诶？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没有钱？” 泠有些疑惑。 “啊，这个嘛……”少女眯着双眼笑了起来，“你看，你们刚刚不是一直都在谈关于钱的问题吗？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那么回事了……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先去跟老板聊聊，毕竟走了这么远路，现在还是需要休息。” 说完，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女便离开旅馆，朝着艾卡他们来时的反方向离去。 艾卡不解地看着那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大概是这家旅馆的员工吧。既然她说有可能赊账的话，我们还是去试试吧。”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于是艾卡转身走进了旅馆内，泠和洛洛也随之跟了进去。 旅馆的内部装饰如同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般简朴。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木制，给人带来的感觉十分自然。 柜台处的白胡子老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走进大厅的三人。 “三位是要住店吗？” “请问一下，我们想要一个房间，但是钱大概是落在路上了。请问可以暂时先住进来，钱过两天再付吗？” 艾卡踌躇了一下，才紧张地向白胡子老人开口。虽然那位圆框眼镜少女确实这么说过，但是艾卡还是担心这种无理的要求会被拒绝。 “我看看还剩下哪几个房间……”然而，白胡子老人并没有因为初次见面的艾卡提出的请求就把他们赶出旅馆，而是翻动起手边的登记本，“只剩下一间双人间了，其他房间都满客。” “谢谢……那我们想订下这个房间。” “几天？” “一天。欠下的钱我会尽量在明天之前付清的。” “嗯。六号房，一天。好了，希望你们能住得舒服。毕竟三个人就要挤一挤了。” “三个人？” 已经昏昏欲睡的两位大小姐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看来刚刚白胡子老人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刺激到了她们，现在看起来都比艾卡还要精神。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是三个人一个房间啊？你这个变态！” 泠一把抓起艾卡的衣领，脸颊和休息不足的双眼一样通红。 “我是不在意啦……本来就跟哥哥住在一起……” 洛洛则是跟泠完全不同的态度。尽管她也是脸颊泛红，但还是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心态。 艾卡无奈地一边被泠用力摇晃着身体，一边努力给她解释。 “原来是没有房间了啊……”知道真正的原因之后，泠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洛洛觉得可以的话，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多亏了你才能找到住的地方，虽然我是第一次……” “别担心太多了，我打算待会儿就去镇上找份临时的工作。这样既能把路费凑齐，幸运的话还能在那里弄到可以住的地方……” “不能这样做，哥哥！这样你的负担太重了！”在谈到艾卡的生活起居时，洛洛从来不会同意给艾卡增加不合理的负担，“如果要工作的话，我们也要和哥哥一起去，只要住在一起就可以了。” “洛洛的话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去工作的人是我才对。”泠的责任心也被洛洛的慷慨陈词激起，其实她在艾卡提出要去镇上找工作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我从来没有跟男生一起住过，总觉得有些紧张……” 一般来说，像泠这样顾虑才比较正常……艾卡忍住没有提醒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她。 “今天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休息，以后的事情慢慢考虑都可以。总之现在先去看看房间吧。” 艾卡内心是希望她们两人不用去工作，便用这种强硬的要求让她们暂时打消了这种念头，带着她们两人走上了楼梯。 这间旅馆一楼应该全部是员工的房间，所以没有安排给客人用的房间。 往上走每一层都有六间客房，总共十二间客房。艾卡他们的六号房位于第二层走廊尽头，距离楼梯间最远的房间。 艾卡率先推开房门，一股清香从房间内传来。 屋内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紫色盆栽，一朵长着六片紫色花瓣的鲜花使整个房间充满清香。 “这是从瓦伦山脉采摘来的紫兰花。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白胡子老人突然从三人身后冒了出来。 “嗯嗯嗯！不仅仅只是很漂亮，而且味道也很好闻。请问，我可以买下这朵花吗？” 泠激动得两眼放光，在她的故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且芳香的鲜花。 而且，这种香味似乎还有提神醒脑的效果。在推开房门的那个刹那，全身的疲劳仿佛都被花香所掩盖。 “并不是说不能卖，只是这种花如果被阳光直接照射的话，很快就会枯萎。”老人摸了摸他如同棉花般的白胡子，慢条斯理地给泠解释，“这间六号房因为窗台是背影面，所以才会摆放在那个位置。” “这样啊，真是可惜……” 泠走到窗台上的盆栽前，出神地看着盆栽中六片花瓣的紫色鲜花。 艾卡看到泠难得露出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的样子，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当他转身准备对白胡子老人道谢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已经回到了一楼。 “真是无声无息啊……” 艾卡从心底里佩服起这位心胸开阔，神出鬼没的白胡子老爷爷。 ………… 三人看了一圈房间后，艾卡按照之前的计划去镇上帮大家买新的衣服，泠和洛洛则留在房间里休息。 艾卡离开后，两位女生先后去房间自带的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因为没有准备好的睡衣，所以两位女生便直接穿着内衣钻进了被窝。 “洛洛，你和那个家伙感情真好啊。在你看来，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由于刚刚洗完澡，两位女生的头脑还比较清醒。在还没有睡着之前，她们开始聊起了天。 洛洛想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恬静笑容。 “哥哥他啊，是一个在看见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管有多么不方便都会伸出援手，非常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我最喜欢这样的哥哥了。” “这样啊……嗯……” 在火狼巢穴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泠现在仿佛依然能够回忆起艾卡的体温。 在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即使是为此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有责怪粗心大意的自己。 “真的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笨蛋……”泠小声嘟囔了一句，“说起来，洛洛？” “呼……” 轻轻的呼吸声代替了她的回应。 “睡着了吗……” 泠原本还想借着艾卡不在的机会，从洛洛的口中更多地了解关于艾卡的事情，因为当面不好意思去问他。 大概是因为被艾卡两次从危难之中救下，对于泠而言艾卡已经在她的人生轨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不管是埋怨还是责问，都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多了解和他有关的一切。 但是这种感情是自己不能拥有的。 至少，在“那起事件”完全结束之前，自己没有资格去和其他人建立起所谓的“羁绊”。 ………… 正文 第二章 帝国南部边境?普法镇（2） 艾卡现在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集市里四处转来转去。在离开旅馆之前，艾卡做出了可能是这辈子中最荒唐的行为，那就是在房费赊账的基础上又向白胡子老人借了一笔钱来买衣服，出人意料的接二连三的荒唐请求非但没有让白胡子老人连同两位女生一起赶出去，反而全部答应了艾卡。 应该说这座小镇里的居民都像白胡子老人那么善良吗？这么善良真的不会被骗吗？带着各种各样的困惑和对白胡子老人道不尽的感激，艾卡他们所面对的燃眉之急暂时得到了缓解。 他给自己重新买了一套黑色的风衣，只是因为“弄脏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明显”这种单纯的理由。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生的服装。看着服装店里陈列着多姿多彩的各种女装，艾卡感觉到光是站在店内挑选就已经称得上一种挑战了…… “洛洛只要是轻便的衣服就可以了，泠那家伙应该怎么办？我怎么可能知道她除了那件长袍还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艾卡自暴自弃地在货架边凭想象翻选着可能适合那两位女生的女装。不用说，店内的顾客都向他投去了相当感兴趣的眼神，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顾客。 “这份屈辱，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艾卡在心中不停地向那位不停强调着“首先要休息”的金发少女。 “哎呀！小弟弟，又见面了！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艾卡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向身后看去，之前在旅馆前和他们搭过话的圆框眼镜姐姐正背着双手站在艾卡的身后。 “怎么？有这种兴趣吗？大姐姐会帮你保密哦！” 艾卡看了看衣架上的的各种女装，再看了看圆框眼镜姐姐意味深长的笑容，立即理解了她想要表示什么。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我只是帮妹妹和朋友来买衣服，之前在旅馆前面的时候你也见到过了。” “嗯嗯，我懂的。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圆框眼镜姐姐似是理解地轻拍着艾卡的肩膀，推了推圆框眼镜，一脸淡定地点着头。 “你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懂……” “这么说来的话，现在出门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要不要陪姐姐去喝点什么？” 那位和白胡子老人同样圆框眼镜姐姐脸上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 ………… “诶，那还真是辛苦啊。” 在附近餐厅的露天摊位上，大姐姐一边含着吸管慢慢地喝着饮料，一边听艾卡说起来到普法镇之前发生的一些经历。 艾卡将从白胡子老人那里借来的钱全部用来给三个人换掉破破烂烂的衣服了，所以他的饮料是面前这位亲切的大姐姐代付的钱。 “谢谢您帮我给她们选衣服，在女装店里转来转去我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对了，在旅馆前面的时候也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的提醒，我们现在可能就放弃住旅馆直接露宿街头了。” “那现在住进去了吗？” “嗯，那位老板就像您一样是个很亲切的老人。现在暂时找到了房间给她们两个人住一天，之后我再想办法去赚到钱把赊账还清。” “你没有和她们住在一起吗？” 大姐姐撑着桌子把头探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着。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我叫塔拉，应该是可以被你叫姐姐的年纪吧。现在我在那间旅馆里帮忙，这段时间也会经常在旅馆那边露脸的，我们就好好互相关照吧。”开过玩笑，塔拉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话说，你们打算在这座小镇住上多长时间呢？” “不知道。总而言之，首先要在这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作，不然我和她们两个人可能真的都要露宿街头了。” “哦？要不然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好了，我是一个人住，所以房间还是很大的。这样的话，我就去和老板商量，让她们两个人免费住进来，这样就一举两得了吧？” 塔拉一边吸着饮料，一边淡定地说着不得了的话。艾卡差点把嘴里的饮料都喷了出来。 “开、玩、笑、的！”塔拉扬起了嘴角，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坏笑，“怎么样？满怀的期待被粉碎，感觉肯定很不错吧！” “我根本就没有期待过啊！” 艾卡使劲地拍着桌子辩解，不过塔拉肯定没有听进去。 ………… 太阳渐渐失去光辉沉入了水平线以下，白天热闹纷纷的商人们也纷纷闭店打烊。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那两个孩子肯定还在等着你。” 走在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的街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是这与无话可说的尴尬沉默不同，此时只有平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你啊，虽然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真的很了不起啊。” 塔拉忽然轻轻开口这样说道。 “您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失礼的话……” 塔拉没有理会艾卡的吐槽，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独自旅行还要照顾到两位女生，”塔拉背着双手抢先走到艾卡的面前站住，用淡绿色的湿润双瞳注视着艾卡，“我觉得啊，可能……我已经迷上你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轻风似乎也停留在了原地。 “开……开玩笑的吧……” “猜对了，是开玩笑啦！哈哈哈！” 见艾卡说话变得支支吾吾，十分纯情的样子，塔拉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呢……” 知道自己又被塔拉逗弄的艾卡终于抚摸着胸口松了口气，但是心中依然有种淡淡的遗憾。 “要是我认真起来，绝对可以把你忽悠到我的房间哦。” “请您一定不要这么做！” 两人互相开着玩笑，一路并肩回到了旅馆。 ………… 艾卡和塔拉在旅馆一楼的大厅里告别之后，回到了洛洛和泠居住的客房门前。 他先礼貌性敲了敲门。刚刚才打开房门，一个枕头就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搞什么啊！回来得太晚了！”隐约间似乎看见了两位女生在房间里只穿着内衣的妙曼身影，艾卡不确实是不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把衣服放在门口，然后马上到外面去等着！” 泠气势汹汹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大概是丢出枕头之后就躲到里面去了。 “是，是。” 艾卡把装着她们衣服的纸袋放在门口，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关上房门。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艾卡背靠着房门坐了下来。原本只是单纯想要去传说中的霜月学园参加入学试，现在却感觉离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 过了一会儿，从门后传了来洛洛轻柔的问候。 “哥哥，你还在吗？” “嗯。” “找到了工作吗？” “还没有，在路上跟今天刚认识的人聊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刚认识的人？嗯……那哥哥今天晚上准备住在哪里呢？” “不知道啊……” 房间对面顿时沉默了下来。 艾卡开始整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最初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进入霜月学园就读为目标，带着洛洛离开了家。在森林里迷路的时候遇到了突然袭击他们的泠，最后解除双方的误会，泠成为同行的朋友之后又遭遇了火狼群的围堵，结果在战斗中遗失了所有的路费，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还真是乱七八糟的生活啊……” 艾卡只感觉使人困倦的疲劳在全身蔓延，从昨日开始堆积的疲劳终于在松懈下来的时候产生了催眠作用。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艾卡在温暖的被窝里醒了过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他打量一下周围。 灰暗的房间里，两张床并排摆放着。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原本似乎是放在窗台上的盆栽现在移到了这里，带着六片紫色花瓣的鲜花今日依然健康盛开着，为这间算不上大的房间带来了熟悉的淡淡清香。 金发披散开来的少女在对面的那张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艾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于是转头朝旁边看去。 带着淡淡笑容的脸颊出现在眼前，天蓝色的长发随着轻轻的呼吸微微翘了起来。 “是洛洛啊……还这么早，再睡会儿……” 艾卡重新面朝天花板闭上了双眼，眼前再次回归黑暗。 “……” 房间里只留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艾卡突然猛然睁开了眼。只要了解了目前的状况，没有任何一个男生能够安安稳稳地继续睡下去吧。 强忍住胸口激烈跳动的心脏，用不会弄醒洛洛的力气从正紧紧抱着腰际的纤细手臂中挣脱，穿好衣服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结果泠没有出现在旅馆餐厅的餐桌前，她知道昨晚洛洛和艾卡睡在同一张床上。 洛洛在吃着早餐的时候，不经意间问到了艾卡为什么没有叫醒她们。他只是用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有些不习惯，醒来的时间太早来糊弄了过去。 ………… 洛洛和艾卡一起在旅馆餐厅吃完早餐之后，带着泠的那份早餐回到了她们的房间。 泠正死气沉沉地趴在床上，洛洛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泠姐姐，应该已经起床了吧？” “……” “怎么了吗？我知道你没有在睡啦。难道是胃口不好，不想吃早餐吗？” “……” 泠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在枕头里左右摩挲着。 “……” 洛洛把手放到泠的腰间，轻轻地挠了起来。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闹了啊！哈哈哈……” 这是小时候艾卡经常在洛洛闹别扭赖在床上的时候经常使用的坏方法。 哪怕泠的忍耐力再强，此时也抵抗不住生理反应憋着笑试图躲过洛洛的魔爪。 见泠已经藏不下去了，洛洛终于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刚刚一番闹腾已经让泠变得精神了许多。 泠大概不是没有睡醒，也不是胃口不好。虽然洛洛知道如此，但是她没有对泠的小心思刨根问底。 “去洗个澡吧。”至少表面上恢复了精神的泠从床上爬了起来，“要是那个家伙没有找到赚钱的方法，我们就要陪他露宿街头了。赶紧趁现在有机会享受一下。” “你这是以哥哥绝对会失败为前提的吗……” “活在当下嘛。洛洛也要一起来洗吗？” “嗯。” 两个女生一同走进了浴室，磨砂玻璃门后传来了她们说说笑笑的交谈声。 数分钟前那阴郁的一幕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那就当成它从未存在过就好。 ………… 艾卡在这座小镇的唯一一家酒馆前站住了脚步。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找到需要招募临时员工的店铺，所以现在他已经从小镇外围来到了中心区域。 经过他一路打听，这里是这座小镇中人气最旺的地方，每到夜晚便会人满为患。这家酒馆只有一位女性老板娘和一位中年男性来经营，既然是客人这么多的地方，应该会缺人手吧？艾卡是这样认为的。 推开酒馆的大门，一种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天还亮着，酒馆里只有手指都能数过来的客人。一位戴着宽边皮帽的中年男性，穿着不合时宜的沙滩装和拖鞋，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大概是某种酒的饮料。 而另一位穿着酒红色旗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性手里也抓着酒杯，姿态不雅地趴在吧台上和对面的中年男性说着什么。 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中年男性转头看向门口，而那位女性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客人来了。 “那个，请问这里的老板是哪位……” 艾卡被这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成熟气氛弄得不知所措，所以语气有些紧张。 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走了过来，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老板，不过现在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我会帮你转告她。” 当那位中年男性站在艾卡面前时，他才重新近距离看清楚了这个魁梧的中年男性。 他的身高比艾卡高出一个头，刚毅的脸庞鲜明得如同刀刻出来一般，嗓音也十分低沉，全身上下完全没有普通酒鬼的那种醉醺醺的感觉。 站在中年男性的威压之下，艾卡感觉到自己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艾卡并没有将其表现出来，而是硬生生地挤出了友好的笑容。 “其实我是想在这里找一份临时工作。昨天我和朋友们才来到这座小镇，但是路费全部掉在路上了，所以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可以赚回路费的工作。” 中年男性听完之后，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刚刚带给艾卡的压力骤然消失。 他举起宽大的手掌，在艾卡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拍了两下。 “很好啊！我也算是个新来的，你能来给我解解闷，挺好挺好！” “咳咳……谢谢您这么欢迎我，但是还要那边的老板娘答应才可以吧？” “不用管她，多个人手她肯定没意见！过来过来，陪我喝一杯！” “不好意思，我还没成年……” “这有什么关系？不被发现就可以了！”中年男性把艾卡推到吧台前，重新拿出一个杯子给艾卡倒满淡黄色的饮料，推到他的面前，“作为一个男人，不会喝酒就成不了大器！” “那就没办法了……不对不对！问题的根本不在这里吧！” 因为实在是难以拒绝他的热情，艾卡只好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一股腥辣的气味冲上了喉头。 ——感觉在这里工作的话，会有很多麻烦的问题啊…… ………… 正文 第二章 帝国南部边境?普法镇（3） 似乎只是睁眼闭眼的一瞬间，艾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喝完那杯酒就不胜酒力倒下了。 “给我起来！谁允许你动我的酒了！” 不知道睡过了多长时间，艾卡被一声怒喝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有些隐痛的头。 眼前还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酒馆吧台，呼呼大睡的红袍女子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正狠狠地揪着那位中年男性的耳朵。只不过受到如此对待的中年男性依旧自顾自地打着酣，没有半点要起来的迹象。 “那么，你是谁？” 红袍女子的注意力终于从中年男性的身上移开，转向了艾卡。 之前酒馆中关闭的几扇窗户现在已经打开了。凉风吹过，艾卡醉酒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赶紧从座位上站起，向着这间酒馆的老板娘行了一个礼。 “我叫艾卡，是个旅行者。我想留在您的店里打工，那个大叔之前说过您应该会同意，所以就让我留在这里等着了。” “可以，我叫妮亚。这家酒馆就是我的店。” “感激不敬！” “但是不会给你工钱。” “好的……不对！”慢了一拍，艾卡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妮亚指了指桌上横七竖八摆放的几个空酒瓶。 “你也喝了吧？就算你不说要留下来打工，我也会强行把你留下来干活还钱。” “原来这就是他那么肯定您会允许我留在这里的理由啊！” 知道真相的艾卡连思维都停滞了半晌。 “那个男的跟你一样，你叫他格利就行了，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妮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现在代替她趴在吧台前呼呼大睡的中年男性，“他刚来这里就打碎了我一瓶珍藏的好酒，所以现在跟你一样在这里工作抵债。” ——大哥，拜托你不要拉着我一起上船啊！艾卡在心中诅咒了名叫格利的中年男性无数次，然后转向没有任何错的妮亚。 “那能给我一个可以住的地方吗？随便什么环境都可以，因为现在我已经连旅馆都住不起了。” “地下有个库房，冬凉夏暖，你就跟他一起住在那里吧。”妮亚用手指了指角落的楼梯，“交给你一个任务，给我看好他，别让他随便在库房里大吃大喝。如果干得好的话，我也可以考虑适当减少你抵债的金额，怎么样？” 事到如今，艾卡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看来今后的一段时间都要在冬暖夏凉的地下库房度过了。 虽然晚上不能看着洛洛和泠，稍微有点不放心，但是在这种平和的小镇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啊！对了，妮亚小姐，能不能先预支我一部分工钱？”艾卡这时才想起，自己必须要解决旅馆那边的费用问题。，“可以把这些钱全部算在抵债的金额里面吗？” “打工抵债的人居然还向债主借钱？看不出来，小弟弟你的胆量还真是很大啊。” 不愧是生意人，妮亚一眼就看穿了艾卡的意图。无奈之下，艾卡只好将自己的悲惨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妮亚。 她听完之后，不知是同情艾卡还是在想拒绝借口，思索了几秒钟，突然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 “你们那边还有两位女孩子对吧？让她们住到我这边来就可以了，。我的房间多住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你只要留在这里努力干活，我就不收她们的房租了。” ………… “……就是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 艾卡依旧在旅馆的走廊上，背靠着房门坐了下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再贸然闯进女生的房间，只是在走廊上将妮亚的意思隔着房门转述给她们。虽然让其他房客听见了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但是现在艾卡没有多少时间来顾虑那些问题。 房间内似乎安静了一段时间。紧接着传来了几声莫名的声响，艾卡慌忙站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你再等会儿就可以了。” 房间里面传来了泠回答的声音，听起来跟往常一样精神。艾卡放下悬着的心，又重新背靠着房门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背后的房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打开，艾卡顺着重力仰面倒了下去。 房门的背后就是手握住门把的泠。倒下的艾卡因为角度问题，视线中瞥见了泠的短裙下的纯白蕾丝。 立即反应过来的泠满眼泪光地红着脸按住裙子，抬起穿着皮鞋的脚对着他的脸顾不上留情地踩了上去。 “痛痛痛痛痛——这是不可抗力啊！” 艾卡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然而马上就被眼前的泠焕然一新的装扮吸引住了。 虽然是第一次给妹妹以外的女生挑选衣服，但是自己……或者说塔拉的眼光意外很不错。 米色的针织外套和格子短裙完美展现出了泠之前隐藏在深色长袍中的修长身姿。 “喂，能不能别这样一直盯着我……” 那个凛然的泠竟然双手抱住胸口，面露胆怯地小小后退了一步。 “哥哥……” “抱、抱歉！” 感觉到站在泠身后的洛洛散发出了混沌的气息，艾卡赶紧从泠的身体上移开了视线。 然后正好看见泠的手边还放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墨绿色手提箱。 “这个是？” “啊，这个行李箱就是之前我们在旅馆门口遇到的那个大姐姐送给我们的。她说自己马上就要结束这里的工作了，而且这个行李箱对她来说又没有多大的用处，就把它送给当时正好在柜台那里的我们了。” 洛洛从箱子后面钻了出来，插嘴道。 “塔拉？她要离开了吗？我之前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还说过最近一段时间都会留在这里工作。” “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样啊……暂时不管她的事情了，总之有个行李箱总比没有要好。话说回来，你们不用再考虑一下吗？怎么说酒馆都是工作的地方，而且什么样的人都有，环境的话可能也和你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泠背对着艾卡，用手指缠绕着从脸颊垂下来的发丝，用不情愿的语调催促着艾卡。 “随便你怎么样啦，我跟着你走就可以了。反正我只是来蹭饭的，没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啦……” “现在你早就是我和洛洛朋友了吧？不是再把自己当成什么蹭饭的人哦。” “废话真多，要走就快点走啊！” 泠红着脸甩下这句话，然后飞快地从艾卡身边走过，消失在了楼梯间。 “泠姐姐只是很感激你一直都在关心才认识没有很长时间的她啦。” “要感谢我的话，只要说一句‘谢谢’不就可以了吗？” “所以说，哥哥是个笨蛋……” 白胡子老人依然站在一楼柜台的老位置，他对着准备离开的艾卡他们和蔼地笑了笑。 “一路走好啊，年轻人。好好把握住青春吧。” “不是……昨天的事情是意外……” 艾卡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昨晚的同床事件已经通过某个人传遍了整个旅馆。 ………… 黄昏时刻，艾卡带着泠和洛洛赶到了酒馆。 “两位美丽的小姐，不知可否赏脸跟在下小饮一杯？” “喂，不要带坏小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 “我和哥哥差不多，也不算小孩子了……” 原本正在吧台一个人喝着闷酒的格利，看见艾卡带着洛洛和泠进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而镇场的妮亚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并没有站在柜台后面。 格利立刻离开座位走到两位女生面前，摘下那顶宽边皮帽，露出男人味十足的刚毅脸庞，彬彬有礼地向她们发出了邀请。 泠和洛洛都被格利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艾卡只能挺身而出避免她们像自己那样被格利殃及。 他本来以为格利是个更加沉稳的男人。现在的他虽然做出了绅士般的优雅举动，但是明显动机不纯。 “这位大叔叫格利。就是我来这里的时候和你们说过的，那个打碎酒瓶然后被迫打工抵债的家伙。” “喂！你小子，难道这就是我在她们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至少也要是‘可靠的大哥级人物’之类的吧！” 格利立即越过洛洛和泠的身边，抓着艾卡的衣领把他原地拎了起来，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震声道。 “形象……注意形象……” 格利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两位美丽的小姐，便强装镇定地把艾卡放了下来，然后继续他的表演。 “妮亚小姐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 艾卡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身着酒红色旗袍的身影。 “老板娘知道她们今天会过来，就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过，我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做些什么。” 格利端起酒杯豪饮一口。因为艾卡和洛洛的老爸在家里也是这样喝酒，所以让早已习惯的洛洛看见也没有什么关系。艾卡和泠这种年纪就跟不用说了。 “好奇心害死猫哦。酒鬼，你想来上面看看吗？” 一阵爽朗的高音从楼梯间传来。妮亚依然穿着上午那件酒红色的旗袍，慢慢从楼梯间走了下来。 “不用了不用了，”格利连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想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个大叔在她面前意外的老实啊。” 泠略感意外地凑到艾卡的耳边小声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哥哥，她就是妮亚姐姐吗？感觉很厉害，那个大叔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他们大概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艾卡可是亲眼见识过格利被妮亚“压迫”的场面。 妮亚回到柜台后面，打量着站在艾卡身边的泠和洛洛。两位少女不自觉地缩起了双肩。 “她们就是你说过的那两个孩子吧？” 她扫了艾卡一眼。 “是的。这边是我的朋友泠，旁边那位是洛洛，我的妹妹。” “您好，哥哥麻烦您照顾了。” “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们了哦，叫我妮亚姐姐就可以了！” 不知为何，妮亚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兴奋。难道她是那种十分喜欢照顾孩子的性格吗？ “请多多关照，妮亚姐姐。” 泠还是中规中矩地按照妮亚的要求称呼她“姐姐”。虽然不知道妮亚的具体年龄，不过应该只是比塔拉稍微年长点吧。 洛洛和泠是不是太紧张了？艾卡看着她们有些拘谨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想到。不过这很正常，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和格利交流的时候也难免会有紧张。 妮亚和格利都是那种十分随和的人，艾卡在和他们两个人交流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所以现在的艾卡并没有再感觉到初来乍到的紧张感，他把双手分别搭在泠和洛洛的肩上。果不其然，她们两人的肩膀都有点僵硬。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里帮忙，所以话说回来我们还是每天都可以见面啦。” 说完，艾卡又凑近泠的耳边…… “原来你也会像这样感到紧张啊。” 如此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泠的脸色立即由紧张变成了不满，然后潇洒地回过头扬起手。 ——啪！ ………… 妮亚带着洛洛和泠走上了二楼，艾卡则鼓着发红的脸颊，泠留下来的巴掌印还依稀可见。 “既然老板娘把可爱的小姐们都抢走了，那就只能咱们两个大男人来交心了！” “抱歉，我没有那种方面的嗜好。” 艾卡果断地拒绝了，格利只能猛灌了一口酒，聊以解愁。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格利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你应该知道这种地方晚上会有很多人吧？” “嗯，”艾卡点了点头。“酒馆这种地方，应该就是那种鱼龙混杂的场所吧。” “换句话说，这里的情报流动很敏感。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从最近来这里喝酒的那些人扯淡的时候提到的小道消息。几天前，南方有一个村庄凭空消失了。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现在那里变成了普通的山林，完全看不出半点人类生活过的痕迹。那个村庄本来就很少和外界有交集，据说这是从某个和他们有过交往的商人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应该不仅仅只是‘消失了’这么简单……” 艾卡马上撑着吧台站了起来。 “是南部森林后面的那个村庄吗？” 格利描述的那个消失的村庄，和艾卡和洛洛的家位置十分相近。难道自己才离开家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个村庄就不复存在了吗？再怎么说都太天方夜谭了。 “冷静一下。凭空消失的那个村子比你说的那里更远，已经临近海岸线了。而且你们不是才离开家一周左右吗？那个村庄在一个月前据说就和外界失去联系了。” 格利耐心地给艾卡解释，这才让他确信传言中那个消失的村庄和他们的家并没有什么联系。 格利再次把瓶中剩下的半杯酒倒进了酒杯，将酒杯夹在手指间旋转着。 “然后，现在教廷下发了通缉令。” “教廷？” “你不知道吗？现在比斯帝国的两大掌权者，分别是位于帝都的奥古斯，和位于圣域的教廷。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里，我是要告诉你被通缉的对象。” 为什么格利无缘无故要说起和他们无缘的通缉令，艾卡并不认为这只是格利在随便闲聊。 “那个什么通缉令，跟我们有关系吗？” “现在还不清楚。被通缉的是两位女生，她们的发色都比较鲜明。其中一位是金发，另一位是白发。” 艾卡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因为他的身边就有一个拥有耀眼金色长发的女生。 被教廷通缉的那个女生难道是泠？为什么？艾卡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状况。 格利摇了摇失身的艾卡，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毕竟只是从那群醉鬼的口中听说的，可能没有那么准确，通缉令现在也还没有发到我们这种边境小镇上来。不过如果真的是教廷下发的通缉令，那事情可能就比嘴上说说要复杂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反正不用在意啦！来，喝！” 艾卡想也没想地端起酒杯。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酒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不久前才中过同样的热情陷阱。 “喂，这个该不会是……” “哈哈！被你发现了吗？” “那岂不是又要多一笔债了？”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艾卡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且藏得好的话，短时间内不会被老板娘发现的。” “这就是在说肯定会被发现吧！” 艾卡已经彻底绝望了。 “哈哈！现在没有那么紧张了吧？” 格利一脸得意地拍了拍艾卡的后背，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丝毫不保留力道。 “比刚刚更加紧张了！”艾卡带着满腹的怨气和格利拉开了距离，“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意思，反正留在这里打听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时间越长，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就会越多越准确。再说，如果通缉令上的那个金发女生真的是泠小姐，她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该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应该就会说吧。” “嗯……” 尽管如此，艾卡还是放心不下泠。 初次见面的时候，身无分文，浑身湿透发着高烧，将自己误认为其他什么人表露出那么强烈的敌意。 拥有那把只是视觉上便是价值不菲，散发着高贵气质的金色长刀，对战火狼群时展现出的惊人战斗力。 泠固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孩子。就像艾卡曾经和她说过那样，她必然还有许多秘密都没有告诉艾卡，这些艾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之所以现在放心不下她，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没有形成可以互相依靠的关系。 如果真的需要面对意想不到的严峻现实，三人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正文 第二章 帝国南部边境?普法镇（4） 夜幕降临，活跃的气息渐渐取代了白日的慵懒，转眼间涌进了面积不大的酒馆之中。 原本洛洛和泠想要来到楼下帮忙，但是艾卡考虑到格利告诉自己的消息，决定暂时不让泠在外面露面。而洛洛留在泠的身边陪着她也是不错的选择。 尽管洛洛依然感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而过意不去，但是泠似乎是理解了艾卡这么做的用意，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她抱住了闹别扭的洛洛，直到艾卡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才放手。 “泠姐姐，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只要坚持的话，哥哥肯定会妥协！” 洛洛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但是艾卡现在已经离开了二楼，再追上去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洛洛你想想啊，首先我们从来没有在酒馆里帮过忙，而且这种地方可能会有对我们这种年纪的女生有奇怪看法的人，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可能就会发展成矛盾，那样只会给那家伙带来麻烦吧？与其去给他添麻烦，不如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不是更好吗？” “才不会碍手碍脚……” 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十分清楚的洛洛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泠则是越过怀中洛洛的头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艾卡身影消失的那扇房门。 ………… 酒馆中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每个晚上都可以达成座无虚席。 尽管只有妮亚、格利和艾卡三位店员，但是没有客人抱怨。妮亚一边在柜台后调着酒，一边跟坐在柜台前的男人们谈笑风生。艾卡和格利则是将客人们的点单送到他们的桌上。 “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就多在客人之间来回走走，有时候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格利轻轻地在艾卡身边说道，然后向着其中一名女士走去。 艾卡按照桌子上的牌号，按先后顺序送去了他们的点单。 这里的客人大多数只是来闲聊以消磨时间，他们谈及的话题自然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直到今晚的营业结束，艾卡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常有的事。这里又不是帝国的情报部，这种事情只能靠运气啊。” 格利坐在柜台边。兴奋还没有从他的脸上散去，看来他成功用这张脸勾搭上了那位看起来小有身份的女士。 艾卡坐到他的身边，盯着柜台后整齐摆放的酒桶出神。 “我说你们两个，准备打扫卫生关店了。怎么都在这里闲坐着？” 格利乖乖听从了妮亚的指挥，离开座位开始打扫大厅。艾卡刚准备起身，却被妮亚注意到了他心里惦记的事情。 “等一下，小弟弟，”妮亚叫住了艾卡，他疑惑地回过头去，“你是在想那个金发小妹妹的事情吗？” “诶？您怎么会知道……” “男生啊，只有在想着女孩子的事情时，才会露出那种眼神。” “我应该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吧……” 艾卡别开了脸，这只是为了遮掩被妮亚一眼看穿的害羞而已。 “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她的话，主动开口不就好了吗？”格利一边擦着餐桌，一边插嘴道，“如果是朋友的话，如果不是必须要隐瞒的事情，都会坦诚地互相倾诉吧。” “就是就是！” 妮亚也在一旁鼓动着艾卡，不过很明显是为了其他的什么目的。 艾卡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间。 如果泠真的是被教廷通缉的那位少女，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做呢？是把她交给教廷，还是从教廷手中保护她？ 到底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或者说自己究竟想要怎样做？ 艾卡现在还不知道。 “对了，这里只有一间浴室，我先带那两个孩子去洗澡吧。” “嗯。麻烦您了，妮亚姐姐。” “你小子还真懂礼貌，连我都对你有意思了。” 格利用手肘顶了一下艾卡的腰，他条件反射地远离了格利几步。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味道就变了……” “哦？我可是真心的哦！” “……” 夜深了，两人依然没有打扫完酒馆里的卫生。 ………… 妮亚上楼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她的惨叫声。 “怎么了？” 艾卡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丢下手中的工具冲上了楼梯间。格利也紧随其后。 酒馆的二楼只有一间套房，整座酒馆的二楼都是妮亚的房间，现在洛洛和泠也住了进来。 妮亚此刻就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跪坐在地板上，似乎有女生的说笑声从房间里传来。 “什么啊，好像没什么事情啊……她们不是挺闹腾的吗？” 格利耸了耸肩。 “你给我闭嘴！他们喝了我封藏了五年的酒啊！本来是要用来庆祝生日的……” 妮亚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捂着脸抽涕起来。 艾卡朝着她们的房间里看去。房间的整体色调是粉色，十分有少女的风格，只是和妮亚这种年纪的女性稍微有些不搭调。 地面铺着一块块毛茸茸的方形软垫代替地板，就算直接躺在上面睡觉也不会感冒。 而就在房间的中央，洛洛和泠正一人拿着一个装着某种液体的杯子，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她们的脸颊都是红通通的颜色，明显就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这两个孩子……我明明把酒瓶收进了柜子顶啊！她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 艾卡走进房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果香味。他拿起滚落在地已经空掉的酒瓶嗅了一下，确信了屋子里弥漫的甜味就是这种酒的味道。 “好甜……这真的是酒吗？” “这大概就是老板娘原来一直跟我炫耀的那瓶用了整片果园收获的水果才酿出来的至尊果酒吧？这一瓶好像是她最重视的哦！” 格利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着不得了的事实。 “嘿嘿嘿……”原本跪坐在地板上抽泣的妮亚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中发出了阴沉的笑声，“不过喝醉了才好……这笔债，就用年轻少女的身体来偿还吧！” 突然莫名其妙振作起来的妮亚冲进房间，左手抱起泠，右手抱起洛洛，兴冲冲地转身冲下了楼梯。 艾卡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妮亚。 “她们两个……会被怎么样……” “最多就是老板娘用她们的身体发泄一下浴火吧，反正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听着问题就很大啊！不过我去插手的话肯定会被波及吧？” “你说呢？” “……等妮亚姐姐冷静下来再说吧。” 等到楼下恢复平静之后，艾卡和格利才悄悄沿着楼梯扶手回到了一楼。 楼梯后面的浴室那边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得不让人在意的声音。 “希望妮亚姐姐不要做得太过火就好……”艾卡叹了一口气，他想女性之间再怎么过火应该也就是那种程度吧，“不过，大叔你今天还真是老实啊。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跑去偷窥什么的。” “很早以前就试过了。不过老板娘在的话，还是果断放弃比较好，我可不想去库房里躺上三天三夜。” “不过现在你如果那么做的话，我肯定也会送你去库房里躺上三天三夜。” 格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坐回吧台开始往酒杯里倒酒。 他只是抿了一小口，然后视线便落在了艾卡的右手腕。 “那个手腕是什么东西？” “这个吗？”艾卡抬起右手，银白色的腕轮在吧台的灯光下闪耀着光辉“这是我老爸送给我的饯别礼物。应该是魔具的一种吧，就算是没有什么魔法天赋的我用起来都很顺手。” “是这样啊。你之前说过你是出生在瓦伦山脉山脚下的那个村庄吗？” “嗯。” 格利无言地端起手上的酒杯，杯口抵在嘴边。不过他似乎在心里想着什么事情，没有将留到嘴边的酒喝下去。 “对了，洛洛也从家里拿到了好像是魔具的项链。不过她试着注入了魔力却没有什么效果，可能只是普通的装饰品吧。” “能让我看一下吗？” “等她洗完澡出来吧，那条项链她一直戴在脖子上。” “哦。” 格利并没有继续喝酒，只是望向了浴室的方向。 “你总算是按耐不住想要去偷窥了吗……” “算是吧。” 尽管嘴上随口说着像是玩笑的话，格利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笑容。 ………… 一团水蒸气从楼梯后面的浴室中涌了出来。 妮亚哼着小调，双手抱着洛洛从楼梯间阴影处走了出来，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 洛洛已经穿着缀满花边的可爱睡衣睡着了，泡得时间太长的特征从微微泛红的脸颊表现了出来。 那件充满少女气息的可爱睡衣可能是妮亚过去曾经穿过的旧衣服吧。 “如果你以为那是老板娘买回来自己穿的衣服就大错特错了，其实那是……咕！” 格利的爆料还没有说完，他的肚子就被妮亚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踢了上去，他当场抱着凹陷下去的肚子蹲在了地上。 “要你多嘴！”处置完格利，妮亚将在浴室里泡晕过去的洛洛转交到了艾卡的怀中，“你来抱住她吧。” 艾卡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住了自己的妹妹，洛洛可爱的睡脸无意识中转向了自己这边。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艾卡甚至可以感觉到洛洛的吐息吹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洗发液或者是沐浴露的淡淡清香也不断在艾卡的头脑中拉响警报。 他尽力移开视线，避免直视洛洛泛着水色的白皙肌肤。 就在艾卡内心挣扎的时间里，妮亚将同样晕过去的泠抱了出来。 她也穿着似乎和洛洛是同款的睡衣，略微润湿的刘海贴在微红的脸颊上，湿润的双唇轻轻吐着气息，透露出一种不同于洛洛的成熟魅力。 艾卡和妮亚一起把洛洛和泠送回了二楼的房间里，今晚她们两人应该是不会再醒来了。 “妮亚姐姐，洛洛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呢？就是嵌着一块蓝色宝石的那条。” “你说这个啊。”妮娅从洛洛睡衣的口袋里摸出了那条精致的项链，“看起来是很贵重的东西，我担心洗澡的时候弄坏就帮她取下来了。” 眼泪状的蓝色宝石闪耀着星星光亮，仿佛其中流淌着水蓝色的液体。 艾卡接过洛洛的项链，回到了一楼拿给刚刚说过想看一眼这条项链的格利。 格利似乎小心谨慎地双手接过洛洛的项链，仔细地全面观察了一番，然后把这条项链放在了吧台上。他将手指放在水蓝色的宝石表面，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其中。 突然间，沉睡的宝石绽放出耀眼的水蓝色光芒。格利似乎被它弹开一般抽回手指，一缕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没事吧！” 艾卡赶紧扶住了踉跄后退的格利，他完全没想到格利只是试探性的动作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明明洛洛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动静。 “艾卡，你们家族的赋姓是什么？” 格利第一次直呼了艾卡的名字，而且是用带有某种指向性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赋姓？” 艾卡从来没有听说过所谓的“赋姓”究竟是什么，这是他在老家的边境村庄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名词。 格利看向艾卡的眼中不再是以往那般亲近。虽然还没有到冷淡的程度，但是艾卡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和格利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我们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久以前就一直住在那个村庄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格利对自己树起了警惕心，艾卡还是希望能够跟他说明清楚，“至于我的腕轮和洛洛的项链，都只是这次旅行的饯别礼物。如果您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才让您对我们有所误解，那我想不论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事情，我都有权利知道。” 现在妮亚陪着洛洛和泠在二楼的房间睡觉，艾卡必须独自从满脸严肃的格利得知是什么让他不得不收起笑容。至少，自己所不知道的不会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某种真相。 格利深邃的视线似乎已经将艾卡全部看透，无形之间，他身边的那种一触即发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了。 他在吧台前坐下，将洛洛的项链推到了艾卡之前坐过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艾卡咽下口水，重新坐回到格利的身边。格利端起酒杯，像往常那样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前的那番紧张的气息也随着这杯酒烟消云散。 “刚刚的我是不是很有肩负重任的大哥风范？” “哈……” 原本绷紧的神经，全部因为格利嬉皮笑脸地提出的这个问题彻底消失。 “其实我刚刚问你的赋姓不是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只是在你们家那样的边境村庄可能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名词吧。”格利语气轻松地给艾卡解释，“所谓的赋姓，简单来说就是比斯帝国的皇帝赐予某些贵族的名号。像帝都奥古斯的皇族，赋姓是‘伊艾拉’，我们就称呼他们的家族为‘伊艾拉’家，现任的第三公主和第四公主的名字是蓝铭·伊艾拉和紫铭·伊艾拉。贵族里还有部分其他的赋姓家族，赋姓就是这样的意思，算是在贵族中也称得上身份特殊的部分大家族吧。” “就是说只有贵族才可能有赋姓吧？那刚刚为什么要问我那种问题，怎么想我们家都不可能是什么贵族吧？如果说是几百年前就没落的贵族还可以接受。” “有这样的可能性。” 格利不是在开玩笑，他的语气就是这样告诉艾卡。 “我之所以会问你那个问题，是因为你妹妹的项链让我不得不朝那个方向去想。这条项链不是什么装饰品，也不是你认识中的那种普通魔具，而是有着象征意义更大的魔导武器。” “这条项链……是武器吗？” 虽然艾卡曾经想象过同样从双亲的手中得到，洛洛的项链可能和自己腕轮同样是某种魔导道具，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拥有杀伤力的武器。 “武器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但是类似这条项链的存在大部分都是可以伤害他人的武器。因为它们就是为了回应跨界战争中那些亡魂的愿望而在这个世界显现。我们将它们称作‘魔装’。”格利没有放过艾卡眼中的任何一丝动摇，“看来你知道这个名词，对吗？” 艾卡确实听说过“魔装”这个名词，但是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个名词的意义。 “之前曾经听泠提到过。那个时候她问过我，我的烈炎之瞳是不是魔装。” “原来是从她那里知道的……”格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没有再谈到泠的身上，“总之，魔装在比斯帝国同样是赋姓家族的象征，赋姓家族拥有魔装传承，同样只有家族中的人才能使用传承的魔装。刚刚我就是受到了那条项链的魔力反噬，因为我没有它认可的血统。” “那烈炎之瞳呢？”艾卡将自己和银白色的腕轮用魔力联系在一起，形如某种纹章的魔法阵中显现出双枪的银白身姿，“烈炎之瞳也是魔装吗？” 虽然艾卡感觉不到，但是刚刚才强行激发过那条项链的格利能够感受到魔装特有的魔力波动。 “没错，你的腕轮和你妹妹的项链，是两体不同的魔装。” “魔装啊……” 双亲赠予他们两人的饯别礼物，竟然有着这样的意义，艾卡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 在那座边境村庄生活了十多年，艾卡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有什么特别之处。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魔装和赋姓家族的意义。但是对于艾卡而言，即使知道了这些，他和洛洛的人生轨迹也不会因此发生改变。因为他们既不会成为什么贵族，也不会将魔装的力量用在自卫之外的地方。 “按理来说，一个家族不可能会传承两体不同的魔装……” “嗯？”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对了，洛洛小姐是你的亲生妹妹吗？” “嗯。”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其他的答案，唯有这个问题艾卡可以不作任何思考地回答出来。 “既然如此，你的血统应该同样可以被这条项链接受，你来……” “不用了……”这一次，艾卡选择了逃避，“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应该留给她自己来接受。关于这条项链的真面目，我会找个时间再告诉她。” 他不敢去尝试。并不是担心魔力的反噬，而是害怕揭露不可名状的某物。 格利的自言自语他其实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再细微的声响也能清楚地听见。 一个家族不可能会传承两体不同的魔装。那么，为什么艾卡和洛洛会同时得到“烈炎之瞳”和“幽兰之心”呢？ ………… 正文 第二章 帝国南部边境?普法镇（5） 酒馆的浴室是露天浴池，抬头便可以看见满天繁星和一轮明月。 艾卡和格利面对着面地泡在奢华的浴池里，温暖的水流正在缓缓洗去今日的疲劳。 “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啊。白天酒馆里没有什么客人，你们想去镇上观光的话，老板娘应该会答应。” 格利随便找着话题来活跃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 “明天再看情况吧。” 艾卡随口应付着，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妮娅大概已经陪着洛洛和泠在二楼的房间里睡着了。艾卡和格利最后才来用这间浴室，顺便要把这里洗刷干净。 格利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依然没有放弃和心不在焉的艾卡搭话。 “看来我刚刚不该跟你说那么多事情，现在好像变成你的心理负担了。” “不是的，我很感谢您能够告诉我那么多，只是现在脑袋里有点乱……” “不管怎么说我都有责任，就让我肩负起大哥的责任，抚慰一下你这颗受伤的心！” 格利毫不做作地从浴池中站起来，连某处都没有遮住便赤身裸体地涉水走向艾卡。 “别过来！不要正面对着我喂！” ………… 妮亚在二楼的粉色调房间里，正在给睡眼朦胧的洛洛和泠试穿各种少女风格的服装。 房间角落的衣柜中挂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礼服和轻飘飘的裙子，洛洛和泠完全变成了她的换装娃娃。 艾卡和格利的吵闹声大到从一楼到二楼，穿过一扇推拉门，传入了妮亚的耳中。她实在忍不住了，“哒哒哒”地走到楼梯间，对着楼下大吼了一句。 “你们两个太吵了！明天工作量加倍！” 楼下瞬间恢复了宁静。 ………… 塔拉回到旅馆的一楼房间，拉上窗帘，转身坐在自己的床边。 厚重的书本在塔拉的身前浮现。她轻轻抚摸着平滑的封面，那本书便在她的身前自动翻开。书页无风自动，塔拉轻轻闭上眼，一层蓝色光圈将她和那本书笼罩其中。 几秒钟后，蓝色光圈渐渐散去，厚重的书本也悄然合上，化作魔法粒子消散在空气之中。 “伤脑筋啊，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向学园长申请补偿！” 虽然塔拉嘴上如此抱怨着，但是她的表情并不是厌烦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正文 第三章 纯白无垢的少女 泠又一次在梦中目睹了那幅令人心痛的画面。 妮亚不知怎么地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大概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身边传来的痛苦呻吟声。 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光，她看见了睡在身旁的泠眼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点点泪珠。 纤细的身体孤单地蜷缩了起来，随着间断的呻吟声不时地颤抖着。 妮亚轻轻地拨开泠散乱开来的刘海，用手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然后帮她把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睡平。 洛洛也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当看见泠的脸色时，她就知道泠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这样的情景，她曾经在与泠同睡在帐篷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泠究竟梦到了什么事情，但绝对是放在现实中也难以接受的变故。 艾卡曾经在泠的面前说过，她一定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大家，而泠也没有否定，只是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全部说出来。 所以洛洛现在只能相信泠的承诺，祈祷她所隐瞒的事情不会轻易地改变现在平稳的日常。 她握住了泠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尽管心里仍然有些担心泠的状态，但她知道现在绝对不能逼迫泠将藏在内心的痛苦全部吐出。只有等她平静下来，决定将不能说的秘密向大家倾诉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接触到她内心的深处。 ………… 清脆的风铃声在清晨的酒馆中响起。这种时候来的客人多半不是来喝酒的。 妮亚从后台回到吧台。一位栗子色长发的少女正站在酒馆门口，架在鼻梁上的园框眼镜给人一种知性的美感。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穿着和她的年纪十分相配的可爱衣装，只是戴在头上的宽沿草帽和她的小脑袋有些不相称，从妮亚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被草帽遮住的脸庞。 她的双手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黑色头发，身高和我差不多，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子？” 栗色长发的少女用手比划了一下，不过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印象呢。这里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我怎么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嘛。你找那个男孩子有什么事情吗？” 妮亚并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要打听艾卡的情况，但是不能随便透露他人的个人信息是基本的准则。更何况现在艾卡是这座酒馆的员工，那就更不可能轻易把他交出来。 所以，妮亚没有告诉她艾卡现在就在这座酒馆里面。 “是吗……”少女沉默了一下，“那么如果见到那个男孩子的话，就把这孩子交给他，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收留她。因为这孩子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随便丢在外面的话可能会死掉吧。” 栗发少女把畏畏缩缩站在后面的女孩子往前推了推。她怯生生地取下戴在头上的宽沿草帽，藏在草帽中雪白及膝的美丽长发倾泻下来，被草帽遮住的是不论男女都会被勾起保护欲的稚嫩童颜。 但是妮亚顾不得去欣赏女孩子走在路上就会引起百分百回头率的容貌，过于显眼的特征让她马上想到了最近在客人之间流传的那个传闻。 “据说现在教廷正在通缉一个白色头发的女孩子，该不会就是她吧……” “或许是吧，”栗发少女用轻松地语气说道，“总之你把她交给那个男孩子就可以了，他和他身边的那两个女孩子见过面之后就不会拒绝了。” 栗发少女这种仿佛什么都已经预料到的态度使得妮亚警惕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栗发少女的话中可以听出，她知道艾卡此时就在这里，而且还知道洛洛和泠的事情。 “刚刚认识艾卡几天的大姐姐？这种事情没有那么重要啦。对了，那个纸袋里装的是我给她准备的衣服，接下来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哦。” 栗发少女干脆地转身摆摆手，独自一人走出了小酒馆。 清脆的风铃声再次响起，留下了愕然的妮亚和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那个女孩子。 ………… 既然对方都已经走了，自然不可能追上去把人还给她。妮亚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眼神躲躲藏藏的那个女孩子身上。 “那么，可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既然栗发少女那么肯定和艾卡相识，那么待会儿听过艾卡的意见再决定这个女孩子的去留也可以。就妮亚和格利所知，艾卡应该和教廷没有什么瓜葛才对。 现在应该尽可能地了解这个“危险”的女孩子。如果她真的被教廷通缉，现在她只要身在这里就成了一枚定时炸弹，随着可能把跟在她后面的麻烦东西引爆。 白发的女孩子用草帽的帽檐遮住了大半边脸，这样做似乎会让她更安心一些。 “薇汐……” 虽然不至于细若蚊声，但只是能让妮亚勉强听得清楚的程度。 这么胆小的女孩子，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才会被教廷通缉。或许是因为某些更特殊的原因，比如说关乎身份背景之类那种外人难以知晓的隐情。 在鱼龙混杂的酒馆里待久了，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事情妮亚都听说了不少。 “薇汐啊……为什么会被教廷通缉呢？方便的话可以告诉姐姐吗？”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自称薇汐的女孩子仿佛回想起了糟糕的回忆，漏出了如同小动物哀鸣般的呜咽。 而这种断断续续的呜咽马上随着冒出的泪水变成了持续不止的低声抽泣。 “诶，这个问题不能问吗？”使得薇汐哭出来的妮亚一时间慌了手脚，“等等等等，怎么办怎么办，我根本不会哄小孩子啊！” 为了平息薇汐的抽泣，妮亚甚至透支了明天工作的精力。直到最后，妮亚仍然没有得知薇汐被教廷通缉的具体原因，只是知道了她是从教廷的监禁中逃了出来。 “逃出来……从教廷？” 教廷位于比斯帝国版图中央的圣域，从那里到普法镇相隔数十座城镇的距离。栗发少女不久前才说过如果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就会死掉，那她究竟是如何跨越了数十座城镇到了这里…… 现在思考那种问题只会感到头疼，妮亚暂时将无关紧要的细节全部放到了一边。 “那个带你来这里的姐姐是谁呢？” “不知道……她让我住在她的房间，还送了我新的衣服……” “就是说被她收留之前你还不认识她吗？” “认识……”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妮亚至少可以肯定，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仅仅只是帮助者和被帮助者这么简单的关系。至于为什么薇汐会对那个栗发少女的身份吞吞吐吐，多半是栗发少女对她的要求吧。 “那个姐姐说这里有能够收留我的人，而且还有我可能会认识的人……她还说对这里的人不用隐瞒什么……” 薇汐悄然抬起了低垂着的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妮亚。 ——你就是能够收留我的人吗……依然噙着泪水的清澈眼瞳仿佛在向妮亚请求着。 妮亚马上就被薇汐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吸引住了。她仿佛忘记了之前的百般顾虑，一把将薇汐抱入怀里。 “好可爱啊！教廷那群拿着税款吃饭的家伙，连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不放过！” 突然被妮亚紧紧抱住，薇汐有些惊慌失措地在她的怀里挣扎起来，但是很快就知道了这样做并没有作用而变得温顺了下来。 妮亚享受了一会儿怀中如同棉花糖般软绵绵的舒适触感，才放开了变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薇汐。 “先跟我去楼上吧。那里也有两个女孩子，你们应该能成为好朋友吧。” 事到如今，妮亚也顾不得考虑跟在薇汐身后的麻烦东西什么时候会被引爆，只能顺水推舟地让她和艾卡他们三个人见面。 ………… 拜托已经醒来的洛洛暂时照看一下薇汐，妮亚把已经大致听说过现状的艾卡和格利叫了过来。来到二楼，看见洛洛正和薇汐在走廊上说着什么。 艾卡注意到刚刚妮亚提到似乎是做了噩梦的泠并没有在场，便向洛洛询问。 “泠还没有醒来吗？” 洛洛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示意了一下房间里面。泠还在房间里熟睡着，不过睡颜的表情已经比之前安定了许多。 “有一件事情，我想让你们知道……希望你们能够听到最后……” 薇汐在一旁小声地开口了，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 艾卡已经听妮亚事先说过，薇汐就是被教廷通缉的那个白发女孩子，而泠则可能是被通缉的另外一人。如果正是如此，她们两人之间或许就不是“互相认识”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薇汐想必已经在妮亚离开的时候见过熟睡中的泠了，她想告诉大家的事情可能就是泠还没有说出口的隐情。 “要到楼下去吗？” 艾卡不知道薇汐和泠究竟是什么关系，能不能让两人见面也不得而知，所以他只是简单问了一下薇汐的想法。 “不用了，就在这里……她随时都有可能会醒来，没有人在身边肯定会感到不安心……” 薇汐摇了摇头。看来她果然和泠有关系，但是见到泠之后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重逢的那种欣喜感。 “一个星期之前，我们教廷组织了一场叫做‘清查遗失物’的任务，那项遗失物是很久以前就消失掉的魔装‘光炎剑’……关于‘光炎剑’的记录很少，明明是和‘机械炼金’起名的魔装……只知道它没有固定形态的外装，除了原本的长刀形态之外还有其他样子……” 听到薇汐的描述，对这类武器不怎么了解的艾卡立即想到的是她用过的那把金色的长刀。 “难道是泠的……” 艾卡想起了跟火狼群搏斗时，泠使用的那把长刀还可以转换成两柄小太刀和金色粒子。 “嗯。泠小姐是‘海因茨’家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光炎剑’现在的主人。” “最后一个人？”格利略感困惑地嘟囔了一句，又扫了一眼依旧躺在房间里的泠，“你们教廷已经查到‘海因茨’家的情报了，这个家族已经销声匿迹快到一百年了。” “那个‘海因茨’家，也是赋姓贵族吗？” 这种熟悉的称呼方式，格利前两天才刚刚告诉艾卡它的意义。 “‘海因茨’家是百年前的‘跨界战争’中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战争结束之后和‘千濑’家并称为‘比斯双塔’，也就是比斯帝国最坚韧的两根支柱。你的父母没有提到过吗？我们小时候可是经常听父母讲他们的故事，但那些故事究竟有没有经过美化就不知道了。因为跨界战争结束没过几年，那两个赋姓家族就同时从台面上消失了。‘海因茨’家大概是选择了隐居，‘千濑’家可能也是一样。历史上关于那两个赋姓家族的记载也都被抹消了。抱歉，打断了你这么久，你接着说吧。” 一旁乖乖等着格利解说完的薇汐点了点头。格利大概是看着薇汐说话的速度总是慢悠悠，如果连这种常识性的背景还需要向艾卡和洛洛解释，多少时间都不够用，所以就顺便帮她一口气说完了。 “我是一个孤儿，是教廷收养了我……在那里评定的魔力等级之后，好像是稍微超过了标准一点点，所以就开始学习魔法了……全部是结界系魔法，大部分都会一点点……所以后来成为了教廷的骑士，那个时候稍微有些自豪……” “那个时候”……也就是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得失望了吗？ “‘清查遗失物’是我成为教廷骑士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爸爸……赛提斯教皇让我作为后方支援配合其他人就可以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这次任务表面上只是要找到魔装‘光炎剑’，但真正并不是那样的……” “难道说那个消失的村庄……和那个任务有关系吗？” 艾卡想起了几天前格利告诉自己的小道消息。他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消失的村庄，艾卡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家乡。但是回想起泠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和格利描述过的位置…… ——我是从比这里稍微远一点，靠近海边的地方来到这里的，途中也经过了你们那个村庄。 ——凭空消失的那个村子比你说的那里更远，已经临近海岸线了。 “嗯……”薇汐强忍了沉重的气氛点了点头，白色的长发轻轻晃动着，“在任务之后，赛提斯教皇把那个村庄破坏掉了……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时候……”薇汐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哽咽的语调抽泣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在那里才会变成那样的……要是没有我的话……” 妮亚轻轻地抱住薇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希望这样能够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这一次薇汐没有在想着逃离妮亚的好意了，只是在她的怀抱里压抑着哭声。 艾卡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薇汐和泠之间的关系了。她们之间可能并不是妮亚所想的那种，可以成为朋友的关系。 或许，她们两人不应该在这里见面。 ………… 正文 第三章 纯白无垢的少女（2） 待到薇汐内心稍微平静一点之后，才重新开始讲述那一天发生在她和泠之间的那个悲剧。 “我和教廷的其他人到达那里的时候，我第一个认识到的朋友就是泠小姐……那个时候，她的头发还不是现在的金色，而是粉色的……现在这种金色应该是因为在那之后魔装‘光炎剑’融进了她的身体才导致的……赛提斯教皇去和‘海因茨’家的家长商谈，也就是泠小姐的父亲……可能是商谈的结果不是很好，教廷发出了出发前没有告诉我的另一种方案……我只是后方支援，必须按照指令来做，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抹去我参与进来的事实……泠小姐一直都在离我最近的距离亲眼看着我展开了结界……我想，那个时候，她应该是非常恨我的吧……” 薇汐在第一次说泠的时候，将她视作了“朋友”。大概在那个时候，无论是薇汐还是泠都没有想到这场悲剧会在不久之后诞生。 “所以泠那个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现在艾卡已经知道为什么自己邀请泠一起踏上旅途之后，她会像那样勃然大怒了。 或许就是因为她毫不知情地信任了薇汐，却又遭到“朋友”的背叛失去了重要之物。那个时候她从艾卡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于是便迁怒到了艾卡身上。 薇汐缓了一口气。刚刚哭了一场之后，她似乎能够正视自己亲手引发的悲剧，背负着与泠同等重量的痛苦将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那副场景讲述出来。 “任务完成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泠小姐，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得到……我知道只是道歉的话什么也无法挽回，她失去的是再也无法回来的亲人……”薇汐的话语因为再次抽泣而变得断断续续，“后来，我想要离开教廷，把这件事情传到给奥古斯……如果是帝国的话，绝对会为了这种事情做点什么，但是失败了……回去之后，被关起来了……” 然后发生的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了。薇汐最终用了某种方法逃离了教廷的控制，一直逃到了一千多公里外的这座小镇。 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是或许对于教廷骑士而言并没有那么困难。 “教廷骑士也有阶级分别。薇汐，你是属于哪一级？” “蓝……” “蓝衣吗，那么能逃出来也不奇怪了。” 格利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见艾卡和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和薇汐之间简单的交流有什么意义，他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教廷以制服颜色来划分下属骑士的阶级，赤、橙、黄、绿、青、蓝、紫，阶级逐级递增，所属阶级的骑士人数也逐级递减。和她一样的蓝衣骑士，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人吧。” “有、有八人……” “虽然不是很明白，总是听上去就是很厉害的样子吧？”艾卡似是理解地打量着薇汐，让她有些畏缩地缩起了肩膀，“但是薇汐的年龄应该比洛洛还小吧……” “哥哥，魔法的天赋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教廷居然会让小孩子去做那种事情啊。” 怎么想薇汐描绘的画面都不是能够让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亲眼看见的，更何况他们还强迫薇汐亲自动手。 没有亲眼目睹印刻在薇汐和泠印象中的那副画面，艾卡永远不可能想象出那究竟有多么不忍入目。但是可能和那个事件有联系的噩梦会使得那么强势的泠流出泪水，会让她对过去的自己如此憎恨，现在已经可以依稀体会到了她的心情。 房间里传来了泠低沉的呻吟声，看来她已经醒来了。 虽然大家都对薇汐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了薇汐自己的想法。但是泠还是对薇汐的到来一无所知，贸然就让她们两人见面的话肯定会碰撞出不和谐的火花。 妮亚赶紧抱起薇汐躲进了房间推拉门的背面，艾卡和洛洛则是回到了泠的身边。 “唔……”泠睁开睡眼，环顾了四周一圈，“妮亚姐呢？” “她在楼下应付大清早就来折腾的客人，没有叫醒你就去忙了。” 艾卡挤出笑容搪塞了过去。 “泠姐姐，做了噩梦吗？” 洛洛在一旁担心地询问着。如果薇汐没有告诉她这么多不容忽视的事实，洛洛并不打算在泠整理好心情之前就这么问。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吗……”泠闭上眼睛，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个讨厌的梦而已……” 在现在看来，金色的发丝是如此的耀眼，又是如此地令人心痛。 “是个什么样的梦？” 艾卡希望泠能够自己说出自己的感受。 而这一次，泠没有再找着其他借口糊弄过去。可能是噩梦带来的压力已经使她不堪重负，在刚刚睡醒稍微放松防备的此刻，更需要找到什么人倾诉。 “反正迟早都要告诉你们，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泠没有犹豫，从自己的视角把薇汐之前讲述过的场景又重复了一遍。 “……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不论是薇汐还是泠都在重复着痛苦的回忆，“我的爸爸让我从家里的密道里逃走之前，把家族传承的魔装融入了我的身体里，我的发色从那个时候变成了和‘光炎剑’相同的金色。现在教廷正在通缉的人就是我，艾卡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那个时候不想让我去楼下帮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是因为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让你去帮忙就是把你置于危险之下。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教廷通缉，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谁对谁错之前，我只会凭感觉来决定怎么做。” “你想知道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我的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的目标就是‘海因茨’家的魔装‘光炎剑’。如果说我在这里的话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就算现在就离开也没有关系……”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艾卡强硬地打断了泠，不容许她说出那种话，“总之就是教廷想要你的魔装，你也不准备乖乖就把魔装交给他们，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对吧？” “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能只是想把‘海因茨’家彻底除掉。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和教廷有什么过节，家人很少谈到这种事情，我们的生活一直都很安定……绝对会报仇……我必须让教廷的走狗为这笔血债付出代价！” 果然，泠心中抱着对教廷的仇恨已经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否则她不会轻易就将生命作为筹码。 “泠姐姐，教廷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可能会有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人，她只是因为教廷其他人的命令不得已这么做……”洛洛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开口，她知道这种关乎于生命的问题并不是作为旁人的自己可以信口开河，所以只是尽可能地挑选着词语，“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试着去了解她，真正应该被惩罚的人并不仅仅只是她而已……” “你是在特指什么人吗？洛洛。” 泠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不论是对艾卡还是洛洛，语气都没有那么客气了。似乎在她的心中，只有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会动摇的决心。 “不是的！只是听泠姐姐这么说之后想……” “后悔？”泠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亲手做出了那种事情，最后只是说说后悔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吗？我不是他们信仰的什么圣女，要忏悔的话不要找我！” 泠越说越激动，晨起凌乱的金色长发仿佛将主人内心的激昂全部展现在了表面。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房门旁响起…… “但是我必须来找您……” 那是薇汐。她挣脱了妮亚的手臂，独自来到了情绪正激动的泠面前。 “您还记得我吧……我现在就在这里，不会跑也不会躲，所以……” 薇汐娇小的身体尽管止不住地颤抖着，却透露出绝对不会逃避的决意。 虽然现在出现在泠的面前有些莽撞，但她是诚心诚意地对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感到深深悔恨，所以不管泠决定如何处置自己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在认出薇汐的一瞬间，金色的粒子便毫无征兆地在泠的周身显现，随即在她的手中汇聚成赤金长刀优美却散发着寒意的身姿。 “你就是那个时候的……我明明是那么相信你！” 艾卡赶紧伸出双手压住了她的双肩，使她无法离开原地。尽管泠不能挣脱艾卡，但还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反抗他。 “为什么要站在她那一边？你到现在还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吗？” “我不知道教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一天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只要你对她动手了，错的人绝对会是你！这个孩子现在也在被教廷通缉着，她也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你。如果她和教廷是一伙人，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和你一样被通缉的地步？窝里斗吗？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吧。现在她鼓起勇气站在你面前，你却不愿意听她任何的解释就要对她动手，那么你和你口中教廷的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 艾卡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激动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无意识之间说出了这番话，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泠能够冷静下来听听薇汐自己的想法。 或许，自己站在泠的立场，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必须复仇的对象就站在自己面前，自然也会做出和泠相同的反应吧。但是，这个时候身边的人，比如说洛洛就绝对会阻止自己。 处于事件中心的泠和薇汐都是身在迷雾中的人，只能由身旁清醒的旁观者来阻止她们爆发战斗。这就是艾卡现在身在这里的理由，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泠对着薇汐刀刃相向。 洛洛用欣慰的笑容看着这样的艾卡，站在稍远处的妮亚和格利也都点头赞许了他的行动。 泠也被艾卡这一番怒喝吓到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闪耀着金色光辉的长刀悄然破碎，金色粒子如同无处可归的精灵般在众人之间飞舞。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洛洛赶紧拿出手帕擦去了泠的泪水。 薇汐走得离泠更近了几步，原地跪坐了下来，将额头紧紧贴上地面，用颤抖的音调开口。 “我知道……如果我不在的话，泠小姐的亲人就不会死了，您的生活也不会被破坏……对不起……我在逃出教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如果能够找到泠小姐的话，不论您决定怎样处置我，只要你认为那样能够抵消我的罪恶就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跟在您的身后，我希望能够用伤害过您的力量为赎罪付出哪怕是一点点就好……” “说什么傻话，你们两个人的脑袋里除了‘复仇’就是‘赎罪’吗？难道说现在就冲进教廷，把他们全部消灭掉就心满意足了吗？”艾卡放开了压着泠双肩的手，在她和薇汐的额头上各弹了一下，“教廷的这种行动没有经过帝国的许可吧？之前薇汐你说过想把这件事情通知帝国来着。” “奥古斯的人怎么可能？奥古斯由皇室和元老院组成，先不说皇室，元老院和教廷关系根本没有那么融洽。虽然教廷名义上隶属于帝国，但是实际上两者之间早就分开了。” 格利替薇汐作了回答。 艾卡沉思了一下，对帝国教廷之类不怎么了解的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好的方法能解决泠和薇汐共同面对的烦恼，所以他现在只能选择折中的方案。 “现在你们两个人都在被教廷通缉，不管是谁被他们抓住都会把另一个人拖下水吧？所以说，现在你们就把‘复仇’和‘赎罪’之类的想法放下，暂时和气一点相处吗，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可以吗？等我们把事情弄清楚了之后再一起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办。” 薇汐仍然没有从地面抬起头，她的选择权全部交到了泠的手中。 泠的双肩已经被艾卡放开了。感受着渐渐散去的温暖，她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但是，教廷的家伙，你给我记住，我绝对不会这样罢休！” “嗯……”薇汐欣喜地抬起头，“我没有奢求泠小姐原谅我，只要能让我为您发挥一点点作用……” 尽管薇汐的脸蛋还沾着泪痕，但她依然露出了从踏进店里以来第一次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可爱笑脸。 格利带头站起来拍了拍手，然后看起来十分自然地牵起了薇汐的小手。 “好了，这件事情就算是暂时解决了。薇汐小姐，我带你下去喝点东西，有什么压在心里的话跟我聊聊就会轻松点了。” “别骗她喝酒啊！她还只是个孩子！” “不会啦，只是果汁而已。” 不知道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还是单纯只是想搭讪薇汐，格利又变成了欺骗异性感情的“知心好男人”。 “喂，钱怎么算？薇汐的那份我可以不算，你的可不行。” “妮亚姐姐，通融一下嘛！” “我可没有允许你叫我姐姐！这次就让你先欠着，算你账上。” “好好好，妮亚姐姐您终于有点人性了！” “刚刚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是我有病，自言自语。” 格利乖乖认错才让妮亚不知道从酒红色旗袍那个地方摸出来的水果刀。 薇汐惊讶地看着妮亚和格利日常地吵吵闹闹，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似乎使得她有些不适应。然后她又偷偷眼神瞟向泠那边，可能是在观察她的反映。 泠一对上视线就立刻把头偏向了一边，刻意表现出无视薇汐的态度。这让薇汐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又变得失落了。 不过同样是因为泠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接受格利的邀请似乎不会让她生气，薇汐才诚惶诚恐地握住了格利的大手掌。 薇汐和格利离开房间之后，艾卡才想起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薇汐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吗？” “不是喔。是一个比她年纪稍大点的女生带过来的，头发是栗色，还带着一副圆框眼镜。”妮亚比划着，“对了，她还问我你在不在这里，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收留这个女孩子。那个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 听过妮亚的描述，艾卡的脑海里差不多浮现了一位符合这些特征的女生。 但是，她为什么会让自己收留在这之前完全没有交点的薇汐呢？艾卡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人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她好像也已经知道了。”妮亚还是第一次碰到让她这么没辙的对象，“不过看你的反应这么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啊，问题不大，她只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朋友而已……” 艾卡的话忽然停住了。 他并不认为塔拉是图谋不轨的那类人。在跟她的交往中，感受得到她确实只是对大家有些在意。 但是自己又了解塔拉多少呢？除了她现在的工作之外一无所知。 艾卡十分想现在就和塔拉见上一面，将心中的困惑全部解开。 “妮亚姐，我出去一下。” ………… 正文 第三章 纯白无垢的少女（3） 旅馆的大门今天是敞开的。 艾卡迈进大门，一阵熟悉的清新气息顿时涌入大脑。 白胡子老人依旧坐在柜台后面翻阅着他的大帐本。 艾卡进门之后，他连头都没抬。 “年轻人，来找塔拉吗？” “嗯，塔拉今天在吗？” 白胡子老人只是对着艾卡的方向摆摆手。 “今天她请假去集市了，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吧。” “这样啊……谢谢了，老爷爷。” “明天再来看看吧。” 从旅馆往前走就是集市区了。但是要从繁乱的集市里找到特定的某个人，难度可想而知。 原本已经走出旅馆大门的艾卡犹豫了一下，重新走进了旅馆。 “如果塔拉回来的话，麻烦您能够转告她一声，麻烦她去一下早上她去过的酒馆，我会在那里等着她。拜托您了。” 虽然白胡子老人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大账本，不过艾卡还是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白胡子老人这才抬起头，透过眼镜镜片饶有兴趣地看着艾卡。 “年轻人，真是积极啊。已经和我们家塔拉进行到约会的程度了吗？让那两个孩子知道没关系吗？” “不不不！”艾卡慌张地摆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方面，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她一下而已！” 老人笑了笑，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艾卡再次道谢后，又回到了旅馆外的街道。 今天吹拂在街巷之间的风十分和畅，正是初夏特有的清爽天气。不算宽敞的街道有很多居住在这座小镇的居民，还有和艾卡他们一样刚刚来到这里的旅行者们在闲逛。 看着眼前这幅风和日暖、安心恬荡的日常风景，艾卡想起了蜗居在酒馆中的三个女孩子。 “不能让那她们一直待在房间里啊……她们来到这里之后，都没怎么感受过这座小镇……” 艾卡自言自语地走在回酒馆的路上，此时在他的心中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回到酒馆之后，艾卡先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妮亚和格利。 “你们想出去逛逛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泠和薇汐怎么办？现在她们两个人的标志就是那种特别的发色，如果有知道通缉令的人看见的话可能会引起麻烦吧。” 听完艾卡想法的格利直接就指出了最大的问题。 格利指出的问题，艾卡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如果要出门的话，泠那身兜帽长袍在这座满是旅人的城镇中并没有太多不自然。 薇汐来到这里的时候戴的那顶宽沿草帽，可以把头发盘起来藏进帽子里，所以同样不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 但是现在艾卡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恰恰相反。 今后她们要走的路还很长，难道两人必须这样一直躲躲藏藏下去吗？为什么她们没有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之下的权利？ 也许这样做之后，紧接而来的会是教廷和赏金猎人接连不断的袭击。 但是，艾卡更希望大家能够轻松地露出笑颜，而不是在屈心抑志中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任性，自己没有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好她们。 正在艾卡陷入自责的恶性循环时，格利的声音仿佛看准了时机插了进来。 “你之前说过，你对自己的魔装根本不了解对吧？” “在你跟我解释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魔装是什么东西。” 艾卡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背，被火狼的利爪撕开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尽管洛洛努力地治疗过了，但是要完全痊愈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虽然我自认为熟练掌握烈炎之瞳的用法了，但是用在战斗中还是不够，战斗也只是离开家之后才开始接触。” “战斗的经验确实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练出来，直觉和其他很多要素都在战斗中站了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要说到能不能保护好她们……” 格利注视着不够自信的艾卡一会儿，然后回过头对楼梯间扯开嗓门喊了一声。 “薇汐小姐，麻烦下来帮一下忙！” 二楼没有传来薇汐回应的声音，大概只是因为声音太小听不见。 然后传来的是“啪嗒啪嗒”小跑下楼的脚步声。然而在快要到一楼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薇汐太着急了，她被自己绊倒了，直接从楼梯上滚到了酒馆大厅。 “……” “……” “……” “……” 大厅中飘荡着微妙的气息，四个人谁也没有出声。 薇汐保持着脸贴着地的姿势几秒钟之后，慢慢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露出了那副令人心痛的可爱笑脸。 “一点也不疼……” 她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怎么看都是很疼的样子…… 爬起来的薇汐低头拍了拍裙子，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地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艾卡果断选择将这种微妙的气氛当成不存在。 “你们在上面聊了些什么？” 他很难想象泠和薇汐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在房间里聊天。 “洛洛问了我一些关于教廷的事情，泠小姐一直在睡觉。” 艾卡苦笑了一下。他清楚泠根本不可能睡着，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不过从她没有大吵大闹来看，泠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排斥薇汐了吧。 格利走到薇汐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蓝衣阶级的结界魔法师的话，‘领域’应该会用吧？” “会、会的……” “那就拜托你就在这里展开‘领域’吧，我要给这个小子上上课。” “诶，给我上课？” “没错，让身为大哥的我来教会你最基本的战斗技巧吧。” “你这种说法怎么感觉让我有点发毛……” 薇汐乖巧地点了点头。尽管她对于听从他人的要求使用魔法还有些抵触，但如果是为了收留自己的艾卡和格利，她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薇汐把双手在胸前握住，如同她的发色般纯白的魔法阵在她的脚下展开。 紧接着，他们三人的身影转眼间便从原地消失。 ………… 艾卡甚至没有来得及眨眼，就被眼前迅速被替换的景色惊呆了。 酒馆中的桌椅，吧台全部消失不见，自己现在正站在一处广阔的冰原之上。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雪峰，空旷的冰原仿佛一张银白色的桌布。 凌冽的寒风吹得艾卡打了一个哆嗦。 “薇汐小姐，虽然你愿意帮忙十分感谢……但是为什么会是这种鬼环境？” “因为已经习惯了……对不起，我重新再……” “算了吧，重复展开‘领域’对你来说负担也很大吧。” 艾卡转过头，看见格利正在顶着寒风对着薇汐大声抱怨着。 他不像艾卡那样穿着勉强可以御寒的风衣，而是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和沙滩短裤。这里呼啸的寒风对于格利而言肯定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 艾卡看着这幅匪夷所思的光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还想耐心教教你，这种地方我可受不了……”格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向着艾卡挺胸走来的身影似乎并没有说得那么冷，“你把魔装召唤出来。” 艾卡按照格利的要求将魔力注入右手腕的银白色腕轮，召唤出了那两把通体银白色的双枪。 熟悉的重量回到自己的手中，让艾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不要把魔装当成普通的魔导机械，而是要感受它的心情。” “魔装的心情？” “你不是说过自然而然就掌握了魔装的使用方法吗？就是带着第一次接触魔装的时候那种想要了解它的心情，试着和魔装之间建立起精神层面的交流，将魔装作为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来对待。” “第一次见到烈炎之瞳的心情……” 艾卡回忆起第一次从父亲的手中接过烈炎之瞳时的场景。 ——请多关照了，烈炎之瞳！ 兴奋地将银白色的腕轮戴在手腕上，那是对未来将要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无限的好奇心。 ——艾卡，你知道吗？瞳可是从你出生的时候就在你身边了。只是我直到现在才把她交给你，本来只是以为你不会有需要使用她的机会。 ——出生的时候就在一起……烈炎之瞳也是家人吗？ ——没错，所以你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她啊。 虽然直到现在，艾卡依然不能理解父亲当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从未将烈炎之瞳当成没有感情的武器来使用，而是将她当作了旅途上另一位沉默的伙伴。 那么，烈炎之瞳，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怀抱着初次和她相见的那份探知的心情，艾卡的魔力如同一缕红线，将自己和手中的银白色双枪连接在一起。 闭上双眼，眼前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此时脑海中却如同记忆的残片般流逝过数个画面。 ——和煦的暖阳，夹带着淡淡清香的清风…… ——盛开的樱花树，迎风纷飞的淡粉色花瓣…… ——樱花树下，背对着艾卡而立，朦胧的娇小身影…… 流逝的记忆残片戛然而止，艾卡猛然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眼前依然是冰雪纷飞的冰原，脑海中美轮美奂的景色仿佛只是幻想中的产物。 仅仅不到数秒钟的时间，但是却使得艾卡久久难以忘怀。 在那里，似乎有着某位少女的身影…… “怎么样，感受到什么了吗？” 一直观察着艾卡的格利看见他睁开双眼，问道。 “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 艾卡刻不容缓地再次尝试了一遍，但是这一次却再也无法见到那副仿若世外桃源的美景。 “是看见什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走神了。” 或许，只是小时候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样的景色。刚刚之所以会回想起来，只是因为回忆起初次和烈炎之瞳相见时的心情，而使童年时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了吧。 不知道格利是不是相信了艾卡，只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魔装和持有者之间也需要磨合的时间，像‘海因茨’家的大小姐可能对‘光炎剑’更加了解吧。现在还感受到不到自己的魔装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把要点告诉你。” “格利大叔，你也是魔装持有者吗？” “怎么可能，我这种在酒馆打工还债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大人物？”格利毫不拘束地哈哈大笑道，“只是以前也认识过其他的魔装持有者，稍微有点了解吧。不过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用过魔装，所以只能让你自己试试了。” “那也很厉害了……” 格利扶了扶被凌冽的寒风吹歪的宽边皮帽，继续指导艾卡使用魔装。 “之前我说过要和魔装之间建立沟通，你应该已经做到了吧？就是感觉到自己和魔装之前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 就在艾卡看到那副樱花盛开的美景时，确实有了这种感觉。 虽然格利说着从来没有亲自使用过魔装，但是确实比艾卡这个魔装持有者更了解魔装。 “保持这种感觉，让身体熟悉魔装的存在，就是达到所谓的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基本上没有问题。” 烈炎之瞳仿佛就是为艾卡量身打造，完全没有突兀的感觉。 但是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烈炎之瞳连接在一起的感觉。直到格利这么提醒他之后，确实比原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然后用你的全力，朝那座山峰攻击试试看。” 艾卡将自己的魔力全部交付给了手中的烈炎之瞳，举起双枪瞄准了对面雪山的山峰。 扣下扳机的一瞬间，银白色的魔力化作一道利箭，向着远处的山峰疾驰而去。 下一刻，山峰闪耀出同样的银白色光芒。随后，巨响姗姗来迟，冰原大地微微颤动起来。 “……” 艾卡感受着脚下的震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刚刚那番攻击威力之大足以撼动大地。而祭出这番攻击的艾卡本人感觉则是更加显著。 那是充分信赖烈炎之瞳，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于她，紧紧联系在一起化作的力量。 “别感慨了，快跑吧。雪崩了。” “啊？” 格利使劲拍了一下艾卡的肩膀，把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然而艾卡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雪崩了！那么剧烈的爆炸在这种环境下引起雪崩很正常吧！薇汐小姐，快点收起‘领域’，我们准备回去了！” 格利对着身后似乎被遗忘的薇汐大声说到，但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薇汐的回应。 两人转过头才发现，薇汐似乎是被艾卡引发的剧烈爆炸震晕过去了，倒在了冰原上。 “喂喂喂！怎么在这种关键地方掉链子啊！”格利罕见地露出了真正惊慌失措的表情，“在这里死掉的话，现实中也是一样啊！” “都是因为你要我在雪山地区弄出那么大动静啊！”艾卡赶紧将双眼还在转着圈的薇汐抱了起来，“现在别说那么多了，边跑边想办法让薇汐醒过来再说！” 两个男人抱着昏迷的女孩子开始在广阔到找不着方位的冰原上狂奔起来。在他们的后方，白色的洪流正迅速拉近距离。 “怎么回事……薇汐都已经晕过去了，这里的魔力供应已经断掉了吧？为什么这个结界还是没有消失？” 艾卡抱着薇汐，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虽然薇汐的体重轻到完全不会成为艾卡的负担，但是受到冰原气候的影响，他的体力下降得很快。 “看来是薇汐小姐的魔力太强大了。就算没有了魔力供应，昏迷状态下溢出的魔力也足够支撑‘领域’了。不过啊……现在我倒是感觉不到冷了，运动一下浑身都热乎了。” “你这是在感慨个什么鬼啊！马上你就会变成一具被埋在雪底下的冰冷尸体了啊！我说你……” 然而，格利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糟糕了，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他语气凝重地说到，刚刚开着玩笑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曾存在，“必须要让薇汐小姐马上醒过来。她的魔力开始向‘领域’外溢出了，这样下去教廷马上就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这不是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吗！就算现在你这么说……” 艾卡虽然只是对格利说到的严重性一知半解，但是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唤醒陷入昏迷的薇汐。 抱在怀中的白发女孩子突然难受似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太好了！总算是醒来了……” 薇汐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艾卡的视线。 “呜……” 她的脸颊慢慢变红，然后又紧紧闭上眼在艾卡的怀里挣扎起来。 “喂！别乱动啊！喂！” 但是薇汐在慌乱中根本听不见艾卡的话。 “说了不要动啊！啊！很危险的啊！” 她的小手不小心遮住了艾卡的视线，艾卡的步伐一下子就乱了。 冰原大地并不适合奔跑，更不适合抱着女孩子奔跑。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薇汐抗议般地不停地敲打着艾卡的胸口，虽然一点也不疼。 “你们俩在干吗？要打情骂俏先活着回去吧！赶快收起‘领域’！” 格利大声提醒薇汐，但是事情并不会如他所愿。 艾卡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身体的平衡，加上怀中的薇汐仍在不听话地挣扎着。他的重心一偏，不小心滑倒在冰面上。 身下传来了一股柔软温暖的触感，嘴唇也传来了同样的触感。 艾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薇汐染红的脸庞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从散乱在冰原大地上的纯白发丝间散发出不属于这片冰原的清香，艾卡的嘴唇正贴在薇汐滚烫的脸颊上。 薇汐只是呆呆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身体和思维同时变得僵硬了。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停了下来。 格利也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看呆了。 但是他们身后的白色洪流并没有停下，势不可挡地向着三人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