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大婚 苏府今日双喜临门,两个女儿同时出家,锣鼓从午时敲到酉时,整个苏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所有的丫鬟侍女都在苏婉清居住的南苑穿梭忙碌。   苏景山和夫人秦舒玉满脸笑容的招待着贵客,时不时回头问身边下人南苑的情况。   只有西边的偏房与这喜气冲天的氛围格格不入,安静的就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听到。   苏揽月坐在铜镜前,温顺地低垂着脸,任喜娘粗鲁地替自己斜插上一只碧玉龙凤钗。   趁喜娘出去拿盖头,彩儿再也含不住眼里的泪,怜惜地握住了苏揽月的手。   “小姐,老爷真是好生偏心,明明都是苏家女儿,凭啥那个庶女就能在苏府吃香喝辣,嫁给大将军之子。小姐却要嫁给一个,双腿残疾的草包王爷?”   她愤愤不平地看着这阴冷的西厢房,再低头看看铜镜前,一袭红衣藏着冰肌玉骨,眸含春水脸如凝脂的自家小姐,心里的怨恨更深。   可惜了小姐这倾国倾城的人儿!   “不能这么比,彩儿。她是庶女,却是国师亲封的天命之女,从小锦衣玉食。我虽是嫡女,一出生便克死生母,被国师说是天煞孤星,后抛弃到远离皇都紧挨灵隐寺的乡下。”   “可是……据说那个王爷……”彩儿还欲再说,却被苏揽月抬手打断。   “管他残疾也好,性情残暴也罢,我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苏揽月把玩着玉簪,手指轻抚簪身,纤手一翻,捏着簪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她语气冰冷,眉眼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柔情。   “若非机缘大师算出我与瑞王爷命格相抵,你我又如何能这般容易回到皇都?”   苏揽月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异光,听到喜娘的脚步后,又恢复成不诲世事,天真无邪的样子。   彩儿也敛了脸上不忿的表情,一脸娇憨地扶住喜娘的手,讨好道:“劳烦麽麽了,小姐体弱,盖头待接亲的人过来,奴婢再替小姐盖上,麽麽去喝些茶。”   哼,乡下丫头就是小家子气,一会嫌头饰重,一会嫌盖头闷。果然像夫人说的,这丫头体弱多病,命不久矣。   喜娘冷哼一声,鼻孔向上地扫了两人一眼,心里不免埋怨夫人,怎把个土里土气的娇气包交给了自己,她是想服侍苏家大小姐,苏婉清的!   好在接亲的人马上到了,只要将人送进瑞王府,她就可以拿到一封大大的红包。   她正想着如何挥霍,就听到外边喊着接亲队伍到了,她急忙赶鸭子般的,将苏揽月主仆二人从梳妆镜前扯起,推向门外,塞到了轿子里。   反正瑞王双腿不便,也不会来接亲,自是她怎么方便怎么来!   “吉时已到,起轿!”   锣鼓冲天,红妆十里,两台奢靡精致的轿子,同时从苏府出发。   一台朝南,一台朝北。   皇都难得同时两位皇亲貴戚娶亲,百姓无不走出家门,凑这滔天的热闹,但他们只敢围在苏婉清的轿旁,跟着讨要喜钱。   反观苏揽月的轿前,八名铁血侍卫一身绛红色劲装,手握长矛,跨骑着高大威风的枣红色骏马,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开道。   两只队伍渐行渐远,竟没人敢立在通往瑞王府的街旁,哪怕是送亲的长队,锣鼓敲得喧天,也显得万分静默。   喜娘跟在轿前,大气也不敢出,僵硬地挂着一脸假笑,心里这哪里是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押送犯人!   彩儿预想过自家小姐嫁入瑞王府会受些冷待,但她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诡异的状况。   忍不住偷偷掀起轿子的竹帘。   还没看清小姐人,就被喜娘察觉,一巴掌拍掉了她的手。   苏揽月听到动静,掀了盖头,挑开竹帘安慰地看了彩儿一眼,便重新靠回软垫,闭目养神。   李妈临终前告诉她,母亲生她时并没有大出血,不是自己克死了母亲。   如今她已经回到了皇都,查明母亲的死因才是她的心愿,至于嫁娶风不风光,热不热闹,甚至嫁予谁,她并不在乎。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轿子突然停了,彩儿轻轻道。   “小姐,瑞王府到了。”   苏揽月闻言点点头,刚将手附在喜娘伸进来垫着手帕的手上,抬脚准备下轿。   只听“嗵”地一声,有个重物重重地砸在了苏揽月的轿前。   喜娘发出短促的惊叫,似是惧怕至极,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发出颤抖的呜咽。   血腥味!   苏揽月皱眉,还有淡淡的脂粉味夹杂在其中,香味很特别,刚才落到地上的,定是个身份不低的女子。   “小……小姐,地上那人手筋脚筋似乎都被挑断了,脸……脸也被毁了。”   听了彩儿小声的描述,她表情一下变得晦暗,她从小跟着机缘大师就诊,重伤的人遇过不少,但将人折磨成这样,实在……苏揽月自以为心足够冷,但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瑞王,比传说中还要变态。   她虽心如惊涛骇浪,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猫般的轻叫,颤抖着躲到了喜娘的背后,似乎是被吓惨了,软软地喊了一声麽麽。   “王妃莫怕,本王只是怕你不好下轿,替你铺了张软垫,四夫人当得住王妃的一脚。”   一个冷冽轻佻的声音砸进了苏揽月的耳朵,地上那人竟是他的女人!   “妾……妾身不敢。”饶是从小早慧,心如玲珑的苏揽月,声音也带上了真切的颤抖。   “我的王妃倒是胆小,罢了,本王亲自过来接你。”   心正乱着,木轮声越来越近,一只冰凉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对方轻轻一扯,她只觉眼前一晃,便跌到了一个带着木质冷香,结实温暖的怀抱中。   盖头也随之飘落在地上,一张放大的俊美如神邸的脸,出现在苏揽月的眼前。   是瑞王,萧祤升!   可传闻,瑞王不是奇丑无比,长着一张可止小儿夜啼的脸吗? 正文 第二章 瑞王 萧祤升 “王……王爷。”   她一时无法将眼前这个俊美不凡,一袭白衣的男人,与能将自己女人手筋脚筋挑断,脸划烂扔到门外的凶残瑞王联系起来。   装病装木讷了十六年,她早已将可能发生的情况演变了千万遍,故短暂的诧异后,她立马冷静了下来。   萧祤升坐在特制的带轮木椅上,一脸玩味的看着她,用手中的扇子挑起苏揽月的下巴,他方才看到少女眼中闪过的一丝异光,但他并不打算挑破。   “王妃先去换下喜服休息罢,本王换身衣服再来看你。”   苏揽月低头看了他的衣服一眼,果然瞥到他胸前落了几处血花,印在白衣上,就像雪中绽放的梅花,颇有分凄凉的美感。   “王……王爷,不……不拜堂吗?”彩儿见萧祤升领着侍卫就要走,颤颤巍巍地在萧祤升面前跪下。   堂也不拜,什么仪式都没有,这还是娶王妃吗?把小姐当成什么了?   “不必了,本王腿疾,不愿让人看见这颓丧的样子,一切从简。王妃明日随着本王,去宫里给父皇母后请安就是了。”萧祤升朝刘管家抬抬下巴,“刘管家,挑几个伶俐的丫鬟,带王妃回房吧。”   她恭送萧祤升离去,打发走喜娘,这才跟在刘管家身后,打量起这偌大瑞王府。   “小姐,王爷如此怠慢您,您倒好,……”彩儿小声的嘟囔,不满地瞪着萧祤升离开的方向。   “我与王爷素未谋面,各取所需罢,我觉得这样挺好。”   她并不在意瑞王的态度,相反,两人越陌生,她替母亲报完仇之后就越好脱身。   “也是。”她只在乎小姐的心情,担忧她受了冷落会伤心。   见小姐若此泰然,彩儿也放下了心,跟着苏揽月一起打量瑞王府。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房顶盖的是彩色琉璃瓦,长廊铺的是和田白玉,门栏窗砌是梨花楠木。   “小姐,这瑞王府好生阔绰!皇宫也不过如此吧!”彩儿忍不住附在苏揽月耳边小声惊叹。   本以为苏府就够富丽堂皇,没想到跟瑞王府完全没得比。   苏揽月看着这犹如仙宫的瑞王府,内心毫无所动。   明明是迎娶正妃,瑞王府内却一个宾客也没有,和她那没住几日的西厢房一样,在门口挂了两个偌大的红灯笼,贴了两个喜字。   新郎瑞王萧祤升不仅没穿喜服,穿着一袭白衣。   还毫无顾忌地将浑身是伤的弃妃,丢出瑞王府大门口。   看来传闻中,天子溺爱身患腿疾的大儿子萧祤升,倒是不假。   萧祤升换了一身白衣,挥退侍女,左手往木椅把手上轻轻一撑,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倚靠到了贵妃榻上。   他把玩着从苏揽月喜服里摸出的银针。   皇后亲自指婚的小王妃,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十七,去查苏揽月。”说完,他捏着针尾往前一送,那枚银针便裹着内力飞入木窗半寸。   “属下领命。”被唤作十七的暗卫从阴影中闪出,拔下了那枚银针,便朝栖云山灵隐寺方向去了。   王妃所住的水月居在瑞王府的东南方,窗外便是一汪秀丽的池塘,让苏揽月有一丝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没有纷争,没有阴谋的江南水乡。   水月居……水中之月怎可揽?   不过自己与瑞王从未见过,作为天煞孤星,自己的名字在皇都,定也没人愿提,巧合罢。   苏揽月收拾好心情,在彩儿的服侍下,换下身上沉重的喜服。   突然,她停下了动作,头上沁出细汗。   银针……少了一根。   下午她与瑞王萧祤升有近距离接触,她滑过他的静脉时,并没有发现他有练武的痕迹,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偷走自己身上的银针。   苏揽月换好衣服坐在桌前还没理清头绪,萧祤升便来了。   他换了件蓝领银花的白衣,比起之前那件多了几分华丽,他眉眼本就生得夺目,没有喧嚣夺主,反而锦上添花。   白衣素雅,他却穿得比红衣还多情。   “月儿,你已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本王带你去见见府里的其他人。”   “是,王爷。”苏揽月听到这声月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也只能乖巧的应了。   “月儿来推本王。”   刘管家意外地瞥了苏揽月一眼,王爷谨慎多疑,再受宠的夫人,也没人能近得了他的后背。   苏揽月跟刘管家换了位置,推着他往聚香居去。   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木轮椅设计鬼斧神工,转向方便,推着轻巧,还能由萧祤升自己在前控制,倒是有点像她便宜师父的手笔。   莫非……左千山那老头,还与皇室结识?   左千山是灵隐寺,借居的香客,善奇门遁甲,说她长得像自己的故人,非要收她为徒。   那时她看左千山着粗布麻衣,连香油钱都是靠给灵隐寺修缮房顶相抵,只以为和老人家有缘,在跟机缘大师学医之余,也习得左千山一身本领。   与皇室交集,又与他故人貌似,莫非……他认识自己母亲?   看来有必要查一下苏千山的底细了。   “王爷~”   聚香居离她的水月居并不远,故而没走一会儿,就听到几名女子娇滴滴出声。   苏揽月闻声抬眼,聚香居建在水上,此时刚入夏至,莲花盛开的时机,聚香居前立着的几个女子,身穿各色纱裙,比池里的荷花还要娇艳。   “这是王妃、苏揽月,瑞王府今后的女主人。”   萧祤升轻轻捉了苏揽月的手,拉到了身前,她换了身浅青色的立领斜襟襦裙,随着她身动,云肩上的银色流苏也跟着晃动,倒比他府里那些俗花艳粉看着顺眼多了。   “妾身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这是本王的侧妃姜雨欣,这是二夫人齐氏,三夫人许氏……”   苏揽月将人扶起,一人赏了一块雕工精美的玉牌,她没有错过这几个女人眼底的暗流涌动。   “王爷好心偏心~臣妾也想像姐姐一样替王爷推椅~”   说话的是将军府小女谭雨欣,前几日才嫁入瑞王府。她坐在萧祤升的左边,娇滴滴地贴在他的身上,望向苏揽月的眼神带着敌意。   桌上的其余几人低头安静吃饭,心里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胡雨欣捏了一把汗。   王爷,不喜与人亲近! 正文 第三章 吃醋 谭雨欣是将军府的幺女,被谭将军视为掌上明珠,样貌又生得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   她与萧祤升青梅竹马,小他四岁,一颗少女心早早地就倾覆在了她的萧哥哥身上,奈何萧祤升六年前得了腿疾,失去了太子之争。   她不但没有变心,反而生出了怜惜,非萧祤升不嫁。   父亲和兄长一直不同意她嫁给他,只有吕皇后站在她这边,前些日子替她指了婚。   国师说她命格与萧祤升相克,只能做侧妃,她爱他至极,只得妥协,委屈自己做了妾。   谁知她没入府几天,萧祤升便娶了正妃。   不过据说这个苏揽月体弱多病,出生时便克死了生母,被苏家遗弃到远离皇都的乡下。   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一进府就得了王爷的另眼相看。   随着谭雨欣身体越贴越紧,萧祤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见一旁的苏揽月正脸色如常地夹菜,眼底还有一丝隐藏的幸灾乐祸,似乎这餐桌上的明争暗斗都与她无关。   隐藏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及笄不久的少女,苏揽月还没发现她看好戏的心理已经被萧祤升察觉,她只觉得他隐忍不发的表情有趣。   “食不言,这点,欣儿要向王妃学习。”   乖乖吃饭的苏揽月筷子一顿,萧祤升自己不耐,竟然把战火挑到了她的身上。   谭雨欣本就不爽苏揽月地位比自己高,听了萧祤升这话,瞪她的眼神像是要给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要她堂堂一届将军之女学习!   几房妾室交换了下眼神,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这谭雨欣仗着自己是将军之女,自诩比她们都身份高贵,在瑞王府里骄横任性,一会截了三夫人的热水,一会拦了二夫人的燕窝,但王爷对她却百般纵容。   今日,受宠的四夫人犯了王爷的禁忌,被处死,里面便有谭雨欣的功劳。   不知道这个不受宠的苏家嫡女,能活得了几日?   众人心思各异,倒是无人再敢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回到水月居,苏揽月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将萧祤升送回了他住的辞尘轩。   还好他的腿疾似是伤了根本,不然她还要装作来了葵水。   瑞王府的床铺太软,苏揽月十分不习惯,她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听见木窗被人轻叩了三声。   这是取得情报的暗号。   彩儿已经在小榻上睡熟了,她披上外衣开窗,一个一身黑衣蒙着面的男人,便飞快地闪进了她的房间。   “十一,怎么这么晚?”   十一是她两年前,去栖云山深处采药时捡的。   栖云山说是山,其实若是从空中看,它是个深深的凹陷,边上是通往云城的商道,当时他就身受重伤地躺在商道的悬崖底下。   花了半个月,她和机缘大师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醒来只记得自己叫做十一,其余的一概不清,倒是有一身好功夫。他执意要报恩,苏揽月便将他留在了身边,替她暗中做事。   “王府里外都养了影卫,守卫森严,我等到他们交班的间隙,才混入水月居。”   王府养影卫并不稀奇,她对十一的身手更是放心,她现下只对四夫人白氏的死更感兴趣,“查出她是如何惹了王爷不快了吗?”   “侧妃拿出证据,白氏与王府家丁有染。”   侧妃,谭雨欣?   谭雨欣看向萧祤升的眼神充满爱慕,又是个娇蛮任性的主,纵使对白氏产生嫉妒,也要有那本事在入府短短几天,便找出白氏与家丁勾结的证据?   难道是萧祤升故意纵容谭雨欣……   看来白氏的死有内幕,萧祤升也不像传闻那样好应付。   “算了十一,这事与我们无关,你先替我回栖云山一趟,弄清我师父左千山的身份。”   她将一块通体漆黑的木牌交到十一的手上,那是左千山送她的信物,见牌如见人,不然凭他师父的倔脾气,十一定是要吃闭门羹。   她要抓紧时间替母报仇,之后赶紧与萧祤升和离,离开瑞王府,离开皇都。   十一收下木牌,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准备闪身离去,却被苏揽月叫住了。   “十一,你还没有恢复记忆吗?”   十一背对着苏揽月,所以她没有看到他眼里滑过的一丝异光。   “回禀小姐,并没有。”转身面向苏揽月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为坚定,“小姐是想摒弃十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已是瑞王妃,身在皇都,皇室纷争盘综复杂。”她面上露出一点落寞,“我都是泥菩萨过海,怕有一天殃及了你,你若是恢复记忆,便是自由身,回家与亲友团聚。”   苏揽月不知道她的回答,让十一更坚定了要追随于她的想法。   “不管记忆恢复与否,十一永远都是小姐的人。”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目送十一离开,她轻轻帮彩儿掩好被子,躺回床上却无法入眠,明天一早,她要跟萧祤升进皇宫了。   据说,现在的皇后吕氏,并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   而是在萧帝一次微服私巡中,突遇刺杀,吕凌曼以身挡剑,救下天子性命,被萧帝带回皇都,封为贵妃。   吕凌曼极度受宠,进宫不久就怀上了皇子。   传言她怀孕不久后,萧祤升的生母,前任皇后颜安青,因嫉妒将怀孕的吕氏推入了荷花池,差点一尸两命。   此事惹得萧帝龙颜大怒,将她打入了冷宫,结果暴病身亡。   而她的生母,宋宣秋,与颜皇后十分亲近。   颜皇后走的第二天,她母亲也在生下她后,大出血而死。   吕皇后,会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吗?   那颜皇后……真的是单纯暴病而亡吗?   苏揽月在床上翻了个身,今天与她有肢体接触的只有瑞王,银针十有八九就是瑞王拿走。   看来瑞王也和她一样,怀揣着秘密。   只要自己不触犯他的利益,想必他不会故意为难,实在暴露,医术也能成为自己的筹码。   尽管思绪纷纷,苏揽月还是强迫自己入睡。   明日,还要去皇宫。 正文 第四章 陷害 苏揽月穿上繁琐的王妃朝服。   她正坐在铜镜前梳发,身后传来木轮椅的声音,是依旧穿着一身白衣的萧祤升。   “原来王妃穿正蓝色,也是极好看的。”   许是刚起床,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慵懒和磁性。   苏揽月透过铜镜看去,刚好看见他撑着额头,打了一个哈欠。   尽管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瑞王没有好感,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算是打哈欠,也是极好看的。   她起身朝他欠了欠身,“王爷万福。”   萧祤升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一人梳妆打扮,一人静静等候。   彩儿眼神在两人间来回转动,轻笑着凑到苏揽月耳边,“小姐,您和王爷看起来还挺配的。”   苏揽月轻轻朝她翻了个白眼,“昨日也不知道是谁,说王爷相貌丑陋的。”   萧祤升听力极好,听到主仆二人斗嘴,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小王妃,在人前颇有些少年老成。   但谈及他的八卦时,倒挺活泼可爱的。   两人坐着马车,朝皇宫进发。   风吹起竹帘,隐隐能看到金色的晨光,照在皇宫顶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宫门到了。   苏揽月刚下马车,就看到立在另一辆马车前的一男一女。   苏婉清和谭将军之子,谭严宽。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苏婉清微微欠身,目光扫过苏揽月的鞋面时,心里迸出一丝嫉妒。   难怪母亲容不下苏揽月,合着她是嫡女,就应该嫁入王府,穿着凤鞋。   而她堂堂天命之女,却只因为庶出,错失太子妃之位,嫁给一个兵部侍郎。  苏婉清眼里闪过一丝恶毒,脸上却挂着热情无害的笑。   她走到苏揽月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苏揽月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异光,心中有了防备,面上却装作为苏婉清紧张,“妹妹,本宫已是王妃,嬷嬷说过,在皇宫里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萧祤升闻言扬了扬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两人。   他最喜欢看女人勾心斗角了。   他收集到的情报里,秦舒玉、苏婉清母女俩,对她可是颇有敌意,不知道他的小王妃会如何应付。   听到了苏揽月的话,苏婉清面目有一丝扭曲,自己叫她姐姐已经是压着心中的恶心了,她的意思是自己不配叫她姐姐?   真是一个贱人!   苏婉清想到接下来的算计,这才重新恢复了笑容,“王妃说得是,妹妹还没习惯身份的转变,还请王爷王妃海涵。”   转变的,当然是乡下丫头一跃枝头变凤凰的身份!   趁萧祤升和谭严宽先一步去往金华殿,从袖子掏出一只及其精美的凤钗。   “王妃,这是妹妹特地找人定的凤钗,今时不同往日,王妃没几件华贵的饰品可不行!”   说着,热络地插到了苏揽月的头上。   “这只凤钗可真配王妃,妹妹的一份心意,王妃可不能取下来。”苏婉清嘟嘴撒娇。   这么漂亮的凤钗,她这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舍得取下来!   果然,苏揽月一脸惊喜地摸了摸头上的凤钗,眼睛发亮,“谢谢妹妹,这只凤钗我很喜欢!”   苏婉清娇羞地低头,实则是掩饰自己忍不住露出的笑意。   剩下的她就等着看好戏了,就算有人怪罪,也没人看见是她送给苏揽月的,她只要咬死是苏揽月污蔑就行了。   不仅能让苏揽月受到惩罚,还能让别人知道,她是个诬陷自己妹妹的恶毒女人。   还是母亲厉害,一箭双雕!   看着苏婉清轻盈欢快的步伐,苏揽月勾唇冷冷一笑。   在即将进金华殿,苏婉清回到谭严宽身边时,她趁人不注意,取下凤钗手指一翻,又戴回了自己的头上。   萧祤升淡淡地扫了她捏紧的拳头一眼,又将视线停留在她一头青丝里,突然出现的凤钗上,没有说话。   先后给皇上皇后请安,苏婉清都将注意力放到表现自己上。   例行地对两对新人进行了夸赞之后,就是其乐融融的家宴。   苏婉清夫妻俩只是陪衬,坐在殿尾。   “苏丞相的这一双女儿,都是美人,婉清哀家常见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落落大方。”   吕后吕凌曼美目潺潺地望着萧帝,转头朝苏揽月微笑。   “揽月哀家还是第一次见,眉眼像她母亲,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萧帝点头,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苏揽月。   确实长得像她母亲宋氏,可惜红颜薄命,当初她与……想到同样命运多舛的颜皇后,萧帝深潭一般的眼里,多了一丝眷恋。   偏偏萧祤升哪壶不开提哪壶,淡淡地开口,“苏夫人和母后生前倒是闺中好友,儿臣还记得苏夫人做得一手好糕点。”   那时他才五岁,对常常探望母后的苏夫人宋氏,念念不忘心存感激。   父皇让他娶宋氏孤女为妻时,他才没有反对。   吕凌曼看着身边陷入思念的萧帝,心里划过一丝憎恨。   早知道她就不说苏揽月长得像宋氏,这两个女人真是死了还要糟她的心!   偏偏她只能藏着,还得装作一副思念姐妹的样子,叹道:“可惜颜姐姐红颜薄命,要不是……”   萧帝闻言握了握吕凌曼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皇后无需自责,朕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埋怨自己,但这都是颜青的命。”   颜青是萧帝对颜后的爱称,吕凌曼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发酸,即使在萧帝独宠她的时候,也只称她为爱妃。   颜安青于萧帝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要不然萧帝怎么可能这般,溺爱她的废子萧祤升?   想到只能回避的儿子萧祤洛,吕凌曼对萧祤升的憎恨就增加一分。   一下陷入尴尬,众人各怀心思,低头吃饭。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乱了安静,是苏婉清,只见她指着苏揽月的发鬓。   “哇,姐姐这个凤钗可真好看!” 正文 第五章 嫁祸 众人随着苏婉清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苏揽月头上戴着一只极其精致的凤钗。   苏婉清得意极了,快速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装作一副担心的样子,用手绢捂嘴抽泣,“都怪婉清,没能阻止王妃,王妃姐姐从小养在乡下,不懂礼数,才戴了这支凤钗……”   在场的几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谭严宽也皱眉看着一旁突然哭泣的新妻。   吕凌曼皱了皱眉,问她,“王妃这只凤钗怎么了?”   苏婉清惊诧地抬头,皇后的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对?   她快速冷静下来,肯定是皇后想让她亲自揭穿苏揽月的真面目,这下抽泣得更凶了,“无知者无罪,还望皇后不要将这只凤钗当真!”   “王妃这只凤钗可有不妥?”萧祤升抬了抬眼,轻轻抽出那支凤钗,“本王倒觉得王妃戴这只七尾凤钗挺好看。”   七,七尾?   苏婉清整个人都傻了,定眼一看,果真只有七尾!   可她插到苏揽月头上的凤钗,不是只有皇后才能戴的九尾凤钗吗?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盯在面红耳赤的苏婉清身上。   苏婉清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明白过来。   一定是那个贱人!   让她当众出丑下不来台!   苏揽月长睫轻垂,遮掩了所有情绪,秦舒玉母女俩,要是没有动作那才奇怪。   苏婉清灵机一动,跪在了皇上皇后面前,“是妾身眼拙,没能看出这是妾身送予王妃那支,没想到王妃姐姐如此喜欢,戴进皇宫了。这只凤钗因工艺复杂,是银做的,只在外边镀了层金,故而不能当真!”   说完,苏婉清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丝丝冷汗。   闻言,吕凌曼捂嘴轻笑,“原来如此,婉清起来吧,家宴而已,不要搞得这般严肃。这只凤钗虽然不是真金,但戴在王妃头上可就千金难买了!”   听了吕后的调侃,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不像之前那般紧绷。   苏婉清松了一口气,顺着吕后的话夸了苏揽月美貌几句。   苏揽月看着大殿上曲意逢迎的苏婉清,心中冷笑。   若不是她反应快,此刻的苏婉清,该是在落井下石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苏婉清差点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苏揽月那个贱人,她下次一定要她好看!   从皇宫出来,苏揽月悄悄叹了口气。   萧祤升后一步出来,刚好看见少女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叹气。   “王妃也觉得,这高墙之内让人窒息吗?”   苏揽月闻言有些诧异,转头去看他。   萧祤升高高地端坐在撵轿上,一袭白衣和身后朱红的高墙格格不入。   苏揽月点点头,她昨夜想了很久,知道在他面前乔装无用。   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不如坦诚一些。   萧祤升多看了她一眼,他本以为她还会再掩饰一下,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本王能猜到,你是为何嫁我。”   苏揽月吃惊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明目张胆的话。   “定是本王的英俊潇洒吸引了王妃,你说是不是?”   无语哽咽,原来是在逗她!   萧祤升看到苏揽月冷静的小脸上,出现了不同的表情,心情竟然变好了些。   换到瑞王府新来的马车上,潇洒地朝她挥挥手。   “王妃先回去罢,本王刚才想起了母后,心情郁结,要去和好友喝个花酒~”   苏揽月怔了怔,突然不知作何反应。   新婚丈夫和狐朋狗友结伴喝花酒,她这个新婚妻子……是不是该阻止一下?   “王妃不要难过,王爷他不会乱来,咱家先送您回府。”说话的是宫里的大太监。   苏揽月点点头,难得有种名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王爷他就是想乱来,也没那个条件!   远处的萧祤升打了个喷嚏,身边的好友陆子枫取笑道,“莫不是你新娶那个小王妃在骂你?”   萧祤升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陆子枫讪讪闭嘴。   凤栖宫里。   “瑞王和王妃可有什么不对?”   吕凌曼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抬眼看跪在身边的韩公公。   “启禀皇后娘娘,王爷说想念母亲了,心情郁结,要去和好友喝花酒。”   “哼,烂泥扶不上墙。”吕凌曼挑挑眉,“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就是王妃出了宫门叹气,王爷问她是不是觉得宫里压抑。”韩公公擦了下头上的冷汗。   “小家子气。”吕凌曼哪还有先前殿上的慈眉善目,满眼都是鄙夷,“瑞王要说宫里不压抑才有鬼,你下去吧。”   “是。”韩公公跪安,跑得比兔子还快。   凤栖宫的主子,最不好服侍!   “母后见到皇兄的王妃了?”屏风后走出一人,正是吕凌曼的儿子,当朝太子萧祤洛。   吕凌曼点点头,“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话锋一转,“太傅说太子近日偷偷出宫野钓?”   萧祤洛面上一凛,跪在了吕后面前,语气不满中带着委屈,“反正儿臣做得再好,父皇也只看得到萧祤升那个草包!”   吕凌曼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再不得宠,你也是太子!那个废物再受宠又怎样?”   看到青年倔强的脸庞,她又有些心软,“你父皇只是对他怜悯,皇上心里有你,才会对你严厉。”   “儿臣知道了。”萧祤洛闻言点点头,压下了心中的嫉妒。   目送萧祤洛离开,吕凌曼招来了一名女子,正是安插在瑞王府的眼线,许氏。   “白氏死了?”   许氏点点头,“她出轨家丁,被谭雨欣抓了现行,被王爷打死丢出王府了。”   吕凌曼冷笑一声,“才半年,白氏就耐不住寂寞。你可将瑞王府后院看好了,别让苏揽月和瑞王走得太近。”   “皇后放心,我已经指点了谭雨欣,不会让苏揽月在王府好过。”许氏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拿了赏钱回去吧。”吕凌曼满意地点头,派人秘密送走了许氏。   萧祤升告别陆子枫,马车刚到瑞王府,就见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不好了!夫人落水了!” 正文 第六章 落水 贴身侍从推着萧祤升刚进入聚香居别苑,就听到从谭雨欣厢房传来哭声,哭声中还夹杂着哀怨声。   轮椅的车轮声进入厢房,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齐刷刷往门口望去。   谭雨欣见到萧祤升后,原本止住的哭声,顿时又抽泣了起来,委屈道:“王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呜……”   萧祤升扫了一圈厢房内的人,最后目光落到苏揽月身上。   对上萧祤升的目光后,苏揽月内疚地别开视线,缓缓垂下眼眸。   “怎么回事?”萧祤升冷冽地开口问道。   毫无温度的嗓音,已告知所有人,此时,他的心情极度不悦。   让原本还想趁机讨个温暖怀抱的谭雨欣,声量也压低了。   “王爷,都是我的错,才害得妹妹落水,还请您责罚。”说话的同时,苏揽月便跪了下来,十分虔诚地忏悔。   “哦?本王倒是想听听,爱妃是怎么让雨儿落水的。”萧祤升将轮椅滚到苏揽月跟前,用折扇将她的下颌抬起。   苏揽月轻柔哽咽出声,泪水缓缓从漂亮的眸子滑落。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是冷情惯的萧祤升见了,也不免心生几分怜爱。   萧祤升心像是被某种东西,狠狠撞击一般,有些不是滋味。   “爱妃站起来回话即可。”清了清嗓子,萧祤升肃声道。   “妾身有错,不敢。”苏揽月卑微地回道。   彩儿见状,急了,连忙扑通一声跪到了苏揽月身边。   彩儿带着哭腔替自家小姐辩解道:“王爷,侧妃落水跟王妃没有关系,还请您明察还王妃清白。”   “彩儿,在王爷面前不可胡闹,快退下。”苏揽月柔柔地斥责道。   “王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入夜凉,让她多加一件衣衫而已,谁知,她却将我推入池子中。”   这时,终于按耐不住的谭雨欣,从床榻上下来,踉跄地来到萧祤升跟前,扑到他腿上,哭得凄惨无比,像是真的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般。   萧祤升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排斥感,冷厉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侍从。   侍从会意,连忙将谭雨欣拉起:“侧王妃,您刚落水身子弱,还是回床榻上躺着吧,省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呜……”不顾侍从的阻拦,谭雨欣再次扑向萧祤升。   用余光偷瞥了一眼萧祤升,苏揽月差点就要绷不住笑出来了,明明很嫌弃别人投怀送抱,却又隐忍着,活活把自己憋得跟吃了……  “雨儿大可放心,这事本王定会替你做主,你且先回床榻躺着。”萧祤升冷硬地说道,与其说是劝说,还不如说是下达命令。   谭雨欣再傻也能从萧祤升的语气中听出他话中之意,也只好顺着婢女的搀扶站起,往床榻走去。   “爱妃继续。”萧祤升不轻不重地声调,让苏揽月继续。   “入夜时,妹妹的确见我衣着淡薄,好心提醒我多添件衣裳,晚风略大,不慎将妹妹的丝帕吹入池水中。”苏揽月顿了顿。   而后又继续道:“见妹妹的手帕落入水中,我寻了树枝想替她将丝帕拾回,可能是担心我会不小心落水,妹妹好心上前想拉我,我正好转身害她……”   “胡说,明明是你故意将我推入池中,王爷,您可别听她颠倒是非。”苏揽月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了谭雨欣的不满。   她万万没想到,表面看似柔弱无害的苏揽月,竟如此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看来她还是低估苏揽月。   “放肆!”萧祤升厉声呵斥,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谭雨欣,立即乖乖的闭上了嘴,怒瞪向跪在地上的苏揽月。   这个贱人真是留不得,迟早要让她生不如死,谭雨欣在内心暗自发誓道。   “王爷,这的确不是王妃的错,为了拉回侧妃,还把脚给崴了。”彩儿立即抢话道。   “你脚受伤了?”萧祤升双眉微微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无碍,倒是妹妹,像是受惊过度,才会将先前的事情混淆了。”苏揽月依旧很是自责地神情,在说话的同时还内疚地望向床榻上的谭雨欣,眼神中充满着祈求她的原谅之意。   “都愣着作甚?还不把王妃扶起来,让大夫来给王妃瞧瞧。”萧祤升略微蹙起眉,表明了他此刻的不悦。   殊不知,他的话更是惹得谭雨欣的怒意四起,但却敢怒不敢言,只得狠狠的瞪着苏揽月。   她原以为,萧祤升会如往常一样,狠狠的惩罚那些被她陷害的人,可这次却与往常不一样,难道萧祤升对苏揽月有了情愫?   想到这里,谭雨欣更是气得咬牙痒痒,恨不得将苏揽月碎尸万段。   “可是妹妹她……”苏揽月有些迟疑地抬头望向萧祤升。   苏揽月不傻,萧祤升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还不惩罚自己,谭雨欣又怎能会轻易罢休,还不如先发制人自行领罚,免除更重的惩罚。   “雨儿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这点小事,她不会往心里去,对吧?雨儿。”萧祤升似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嘴角,看着谭雨欣心里直发悚,哪里还敢说不。   “那是自然,姐妹之间,本就该互相包容,我也回忆起了先前的事,刚才是受惊过度,才会冤枉了姐姐,好在您大度不与我计较。”谭雨欣硬着头皮,赔笑地说道。   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迟早她会从苏揽月身上讨回。   “妹妹能想起先前的事,定已无大碍,那我就放心。”说话的同时,苏揽月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   彩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   苏揽月欲要走向谭雨欣,却被一道冷淡的声音制止住。   “爱妃脚有伤,就不必操心雨儿,让你的丫鬟扶你回去让大夫瞧瞧吧,别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来。”   “是,谢王爷体谅,那妾身就先行告退。”话末,她又转向谭雨欣:“妹妹好生休息,有空我在来看望你。”   苏揽月向萧祤升福身后,便依着彩儿缓缓离去。   萧祤升淡淡地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去,直至二人消失在他视线中,他才收回视线。   他淡淡地对身旁的人开口:“让十一晚上来找本王,不能让王妃蒙冤了。” 正文 第七章 柔弱无骨 夜阑人静,大地万物皆入梦。   轮椅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荷塘边。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突而,一道黑影闪现在他身后。   虽然是背对着,但他还是先向轮椅上的人行了礼,而后才站直身,等待对方的问话。   “今日之事,可否与王妃所说一致?”萧祤升手中的象牙折扇,轻轻在手中敲打着。   “并非王妃所诉,当时是侧妃想要将王妃推入池中,万幸王妃正巧转过身避开了。”十七恭敬地回道。   “万幸?”萧祤升微微蹙起眉,停顿了片刻手中敲打的折扇。   显然,对于手下的回话有些不满意。   言意之下,谭雨欣落水是应该的,而苏揽月就不该落水?   “属下的意思是,王妃避开了侧妃推向她的手,结果侧妃自己栽进了池子中。”十七连忙解释,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言。   “好了,不必解释了。”萧祤升举起手中的折扇,打断他的继续解释。   “王妃的脚怎样?”   “回主子,王妃的脚并没有受伤。”十七如实回道。   “以退为进,倒是聪明。”萧祤升玩味地勾起嘴角,浅浅的弧度,竟显示出他内心的愉悦。   十七顿时傻眼了,王爷刚才是笑了吗?   跟在萧祤升身边没有十来年也快了,就没见过王爷真心的笑过。   水月居   门前,彩儿探头向往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后,她才关起门,然后,有些担忧地走近苏揽月。   “小姐,你装脚受伤的事,会不会被发现?”   苏揽月在见彩儿适才那做贼似的模样,忍俊不禁,轻笑了起来。   “小姐,你还笑得出来,都什么节骨眼了。”彩儿羞怒地跺了跺脚,小姐还真是心大,就不怕王爷发现她的欺骗吗,搞不好王爷还会拉他们出去挑断手脚筋。   想到大婚那日,白夫人的模样,彩儿打起了寒颤。   “你以为王爷是傻的吗?就我这点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了去。”苏揽月笑着轻点了点彩儿的鼻尖,露出宠溺地神情。   “啊?小姐的意思,王爷早就看穿了,只是不拆穿?”彩儿有点不相信的看着苏揽月。   若真如小姐所说,王爷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小姐呢?况且,王爷偏宠谭雨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他怎么可能会偏袒刚入府的小姐呢,莫不是王爷今个儿吃错药了?   想到此,彩儿睁大眼睛,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苏揽月。   苏揽月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其中的意思,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你的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呢?也罢,如果连你都能看懂王爷的心思,那他就不是萧祤升了。”本想跟彩儿解释来着,但转念苏揽月觉得还是作罢。   在这人吃人的皇城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彩儿这丫头,做事虽有些鲁莽,但心总归是向着她的。   “小姐,你怎可直呼王爷的名讳,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又要拿来大做文章。”彩儿连忙提醒苏揽月,这王府上下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们呢,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知道啦,看你一天天担惊受怕得,哎,都怪我无能,才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苏揽月故作自责的模样,想着捉弄一下彩儿。   谁知这话却落入门外人耳中,听了去却不只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了。   “小姐才……”彩儿刚想说点什么。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彩儿大惊失色,警惕地望向房门。   “彩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开门。”苏揽月早料到某人会来,但没想到的是,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好歹有点车轮碾过的声音吧。   “哦。”迟迟才反应过来的彩儿,立即去开门。   打开门,见轮椅上的萧祤升,彩儿更是吓得差点软倒,还好她挺住了。   “王爷!”彩儿脸色刷白地向他行礼。   “王爷!”苏揽月起身来到彩儿身旁,向萧祤升行了个礼。   “嗯。”萧祤升淡淡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身后的十七就推着他进入了苏揽月的厢房。   “不知王爷所谓何事,这么晚还来妾身这里。”苏揽月跟着他们折回房中,一边柔声细语地问道。   “爱妃似乎不太欢迎本王的到来。”萧祤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怎会,王爷多虑了。”这王府都是他的,他想去哪谁敢说不呢?   “我见爱妃脚似乎并无大碍。”萧祤升挑起眉,看了看行动毫无阻碍的苏揽月,看不出任何情绪地问道。   “彩儿,你先退下。”苏揽月吩咐彩儿退下。   彩儿有些担忧,但还是点头。   待彩儿离去后,苏揽月立即下跪。   “爱妃这是何意?”萧祤升故作不明的问道。   “还请王爷责罚,妾身欺骗了您。”苏揽月低着头,软声糯语地请罪。   “哦?爱妃欺骗本王何事?”萧祤升莫名地问道。   “妾身脚并未受伤,当时,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相信王爷已查明实情,妾身的小把戏,又怎能逃得过王爷的慧眼呢。”苏揽月毕恭毕敬地吹捧着对方的能力。   “爱妃以为,本王是来兴师问罪的?”萧祤升用他的折扇挑起苏揽月的下颌,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那……王爷来是?”苏揽月漂亮的眸子充满着无辜,眼眶也湿红着。   “明日便是回门日,本王来瞧瞧爱妃可都准备妥当了。”萧祤升收回自己的手,每每对上苏揽月那双漂亮的眸子,他的心就有股莫名的东西在流动。   他只是不想被她那双无辜的眸子,扰了心境罢了。   “呃……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对于回门这件事,苏揽月的确没有过多想法,不就是回个门吗?还需要准备?   被萧祤升这么问,她的确有些一头雾水。   “既如此,那爱妃也不必操手去着办了,本王让下人去准备即可。”   “谢王爷体谅。”苏揽月立即叩谢。   “爱妃还是起身说话吧。”萧祤升向伸出手,薄凉的唇瓣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苏揽月抬起眼眸,清澈的眸子望着萧祤升伸来的手,迟缓了片刻,才伸出自己娇小的手。   柔弱无骨,这是萧祤升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心中浮现的几个字。   她的手真的很软,让人有股不愿放手的冲动。   下一刻,萧祤升微微一使力,便将苏揽月拉入怀中。 正文 第八章 回门 翌日   两队马车先后停在苏府门口,不同的是北面而来的马车,显得更为尊贵,无论是马车前亦是尾随后的侍从,都显得格外的训练有素。   而苏府门前早已整齐着站着两排人,等待着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苏景山见状,连忙往北面而来的马车迎去。   秦舒玉虽很想去迎接自己的女儿,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也只好随同苏景山往那边走去。   侍从撩开车帘,紧接着另一侍从与他一并将萧祤升,小心翼翼的抬下马车。   “微臣恭迎王爷!”   “恭迎王爷!”   苏景山夫妇二人同时说道。   萧祤升并没有急着开口免礼,而是嘱咐身后的人:“小心着点,别摔着王妃了。”   “是,王爷。”侍从毕恭毕敬地回道。   而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揽月下马车,嘴里还一直念着让苏揽月小心些。   另一边,苏婉清见到这一幕,气得咬牙痒痒,就差没直接跳下马车,冲过来给苏揽月两个耳光了。   谭严宽起初并未察觉自己夫人的异样,下了马车后向她伸出手。   “夫人,怎么了?”这时,他才察觉到苏婉清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刚好对视上往他们这边望来的苏揽月。   苏揽月礼貌性地向他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谭严宽会意的回礼。   他虽贵为将军之子,目前还只是个兵部侍郎,自然比不上身为王爷的萧祤升。   见此,苏婉清更是恼火,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勾搭她的男人,气得她狠狠地拽紧拳头。   凭什么苏揽月一个乡野女人就能嫁入尊贵的王府,而她却只能嫁给默默无闻的兵部侍郎呢?越想越气。   “看够没有?”苏婉清无处发泄,冲着自己的夫君低怒道。   闻言,谭严宽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连忙继续扶着苏婉清下马车。   这一边,准备推着萧祤升进入苏府的侍从,却被苏揽月唤住。   “让我来吧。”她轻柔地说道。   侍从望了望萧祤升,没有得到主子的同意,他断然不敢自作主张的,得到萧祤升眼神中的同意后,他才退至一侧。   “王爷,一会儿,我可不可以回我娘之前住的别苑看看?”边推着萧祤升,苏揽月一边小声地询问道。   “爱妃想母亲了?”   “嗯。”   “好。”   “谢王爷的体谅。”   碰!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之际,突闻一声闷响。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   原来是苏婉清因为生气,怒瞪苏揽月,没注意脚下,绊到门槛,而身边原本扶着她的谭严宽也早被她甩开,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苏揽月先是一愣,而后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好她的自控能力极强。   “看来想家的不止王妃一人,侍郎夫人也很想家。”萧祤升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毫无一丝怜香惜玉之意,再认真听,能听出一丝嘲讽。   “王爷说的是,清儿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们身边,思家也是正常,不如王妃那般独立。”秦舒玉心疼地将女儿扶起,心里却恨得想要杀人,不光是恨那个苏揽月,还想把照顾不好女儿的婢女们都拖出去砍了。   “也是,本王的爱妃的确与众不同,没这般娇气,甚得本王心意。”萧祤升反击道。   竟敢讽刺他的女人,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入眼里,呵,萧祤升在心里冷笑。   “王爷明鉴,臣妇并没诋毁王妃之意。”感觉到话里的不满,秦舒玉立即紧张地解释道。   没想到,才短短两日,这个贱胚子竟虏得萧祤升的欢心,真是低估她了。   “罢了,入席吧。”萧祤升挥挥手作罢,不愿再看这些人假惺惺地模样。   “王爷,要不,我推你去府里花园逛逛?”苏揽月觉得,萧祤升应该是不愿意,跟那些假面嘴脸的人有交谈的意思才对,便自作主张的提议道。   “甚好,这还是本王第一次来苏府,定要好好逛逛。”萧祤升愉悦地赞同道。   这丫头,想来也是想逃离这些人吧,故而拿他做借口离开,罢了,随她心意。   “月儿越发没规矩了,王爷才刚入府茶水都未入腹,怎可让王爷陪你逛花园,像什么样。”苏景山斥责女儿的不懂规矩。   “呃?爹爹教训的是,是女儿冒失了,还请王爷莫责怪。”经苏景山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没规矩了。   “无妨,既如此,本王一会儿再去寻爱妃。”心知苏揽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呆下的,便帮她一把。   “谢王爷,那妾身去去就来。”向萧祤升行了个礼,又向苏景山行礼后,才转身往母亲之前居住的别苑走去。   萧祤升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好笑,这丫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殊不知,他这一举动,又引来了苏婉清嫉妒。   传闻凶残嗜血的瑞王真是眼前这个人?从他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那一丝丝宠溺之情,这哪里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   她真是好恨啊,为什么苏揽月处处都要压她一头,可恶。   “让王爷见笑了。”苏景山怀着抱歉说道。   “本王就喜爱妃这般,宰相无须自责。”萧祤升再次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往心里去。   “那王爷请上座吧。”苏景山行了个上座的手势礼,微弯下腰,表示对萧祤升的恭敬之意。   “王爷,我与王妃姐姐多日未见,很是挂念,可否让我与之叙叙旧?”苏婉清向萧祤升请求道。   听了苏婉清的话,萧祤升脸色骤然大变。   伺候在他身旁多年的侍从见状,连忙道:“苏小姐,王妃不是说了么,一会儿就回来,您大可一会儿在与王妃叙旧。”   “你个大男人懂什么,女儿家的事,自然是私下说的好,哪能当着众人面说呢。”苏婉清不依不饶的说道,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侍从还能替萧祤升做决定。   “本王的爱妃喜清净,难道侍郎夫人不知?”萧祤升微眯起眼,顿时浑身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言之意下,连他这个只跟苏揽月做了不到三日夫妻的都知道,她一个作为妹妹的却不知道。   “呃……”苏婉清顿时语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有所不知,王妃自小体弱,所以被送去了乡下静养,这才让她们姐妹二人感情生分了几分。”秦舒玉连忙替女儿打圆场。   “哦?即是生分,又何来叙旧一说?”萧祤升淡淡地问道。   这下,母女二人都哑口无言了。   苏景山见状:“王爷,请先用茶吧。”   既已如此,也不好不给苏景山面子,萧祤升也不在多说,点头同意。   回眼之际,望了一眼苏揽月消失的方向,嘴角不自觉扬起。 正文 第九章 将计就计 深亭幽静,蔓延开来的是成片的木槿花。   她常常在想,母亲该是何种性子,才能爱上这种朝开幕落的花啊,哪怕最后她的生命也、也跟着早早落幕,连自己一面都不曾见到,想来不由更加心酸。   苏揽月推门而入,那扇古朴的雕花红木门因长久失修发出吱呀一声,还伴随着地上扬起的尘土。   果然,秦舒玉没有派人打扫这里,她巴不得她们母女二人都消失在这府里,消失在众人眼里。   抬头细细打量,布置倒十分简洁,桌上的琉璃龙王茶杯和窗户前挂着的七巧牡丹雕花古琴无一不在昭示着女主人的品位。   苏揽月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抚摸着那把古琴,曾经那双巧手便是借着这把古琴响彻京城,连萧帝都感叹,若不为帝王,定日日赖在府里听曲子。   手指牵引着琴弦抖动,发出低微而清脆的声音,竟仿佛母亲隔着长远的时光与她对话,她心中一酸,泪水竟缓缓爬上了双眸。   苏揽月这十几年来,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个安稳,但从未体会过亲人的滋味,她经常去灵隐寺跟着师傅学习,时常听僧人哥哥们讲,母亲深陷困境拼尽一切保她降生……   这世上唯一能让她产生羁绊的也就母亲一人了吧。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为何一趟简简单单的皇宫之旅回来后就命丧黄泉。苏揽月暗暗发誓。   正当她出神,一阵异香传来,这香味她熟悉的很,幼年在山上练习医术,师父苛刻,她可没少用这迷魂香把老家伙迷晕出门玩闹。   苏揽月本能闭气。   窗户纸一阵细碎轻微的声响,定是有人躲在外面放了这烟。   今日她倒要看看是谁,竟这么大胆,想到这儿,便双目一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假装晕倒。   正厅,茶桌之上袅袅烟雾,萧祤升捏着茶杯若有所思,她的小王妃这一去可有一会子了,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是叫……担心吗?   “王爷,前段日子安县令上奏要开国仓救济难民,不知道您听说了吗?”   谭严宽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清了清嗓子妄图找个话题,谁知正撞上了萧祤升的痛处,谁不知因为腿疾因故,这最受宠的王爷早就两耳不闻国家事。   这人也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苏景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快速盘算着怎么解围。   萧祤升锁住眉头,目光凌洌,似笑非笑的看向谭严宽。   空气中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突然萧祤升扬起唇角笑了几声,转而仰天大笑起来,“侍郎啊…啊不…妹夫啊,不瞒你说,此事本王当真不知呢,倒不如妹夫懂得多呢……”   见萧祤升笑,众人也面面相觑跟着尴尬的笑了几声。   就趁此时,一抹玫红色的身影闪过,苏婉清趁众人不注意溜出了前厅,快步朝着后花园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小贱人应该已经晕过去了,她扬起唇角,带着几分讥笑。   不给苏揽月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在苏府,谁才是那个受宠的千金小姐了?   她快步走到了房门口,一抹黑影出现在她身侧。   “都办妥当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都妥当了,我这就去叫阿丰过来。”黑衣家仆谄媚的弯着腰说道,脸上还露出几分猥琐的笑来。   原先的四夫人不就是因为偷情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吗,想必王爷最痛恨那不洁不净之人。   而且王爷心狠向来是众人皆知,要是苏揽月被抓住和府中侍卫偷情,也挑断手筋脚筋……可是有好戏看了。   苏婉清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并无察觉有任何动静。才推门而入。   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地上的苏揽月,头发有几分凌乱不说,那支琉璃宝簪还摔在了桌子底下。   “你个乡下丫头,我让你在我面前猖狂!”苏婉清得意的撸起袖子,走到地上人身前,一个巴掌就要抡上去。   谁知一阵强劲的力道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惊讶的瞪大双眼,正要喊叫,就被一个手刀砸中,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苏揽月嫌弃拍了拍手,有几分轻蔑的踢了踢压住自己裙角的腿,看着不省人事的苏婉清,刚才她隔着门听的清楚,一会儿叫阿丰过来?那她不如将计就计。   明窗封纸,屋内瞬间暗了许多,二人身形相似,皆是妙龄少女模样,倒也不用多加装饰。   做完这一切,她立马就向前院走去,免得王爷等太久,心声着急,再闹出什么乱子。   “王爷,臣妾方才看了会子后院木槿,耽搁了时候。”她面上羞愧的行了个礼就坐在了萧祤升身旁。   “无妨,月儿啊,本王才知你府中的蜜糖桂花糕这般好吃。”   萧祤升亲昵的拉过身旁的纤纤玉手,指着桌上的糕点说道,“本王特地不许他们食,全与你留着。”   苏揽月垂眸,心中升起一股异样,她怎会觉得萧祤升这幅装出来的模样如此可爱呢?许是那张令满京城惊为天人的容貌?她小心的夹起桂花糕放入口中。   果真是入口即化,是她在山上从未吃到的美味。   “月儿也觉好吃吧?”萧祤升微微侧头,看着那张小脸上的满足,转而敲着桌子,神色低沉起来,“据说这是雪儿母亲研制而出的,想来我小时候,还在我母后宫里食过,难怪啊总觉得这味道熟悉。”   母亲?他为何频繁提起母亲?难道他知道自己想要调查真相?   苏揽月猛的抬头,看着那双似是无辜的双眼,一点试探自己的痕迹都没有,难不成是多虑了?   “咳咳…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苏景山举起酒杯,“这杯酒算是微臣谢过王爷,也谢过侍郎大人,将小女接到府中善待。”   “父亲多年栽培,应当是我们谢过父亲,我和妹妹……咦,婉清呢?”苏揽月借口接过话茬,一脸讶异,“妹妹何时不见的,我竟没注意到。”   “这……”苏景山也未曾注意到,她转头看了看秦舒玉,二人皆一脸迷茫。   “天色有些晚了,怕会遇到危险,不如我们去寻一寻?”苏揽月焦急的起身,还差点蹭倒桌上的茶杯。   萧祤升看着身旁的小人,将那张清秀小脸上的表情都收在了眼底,一时移不开目光,“本王记得……她说要去找本王的王妃叙叙旧,想来现在是在苏夫人房中?” 正文 第十章 作茧自缚 “既然如此,那诸位不如陪我去寻上一寻,再者后院的木槿花开的茂盛,倒也不失情趣,王爷定然喜欢。”苏揽月低声建议。   秦舒玉心中隐隐不安,眼神飘忽不定,拉了一把正要同意的苏景山,心底琢磨着该怎么拒绝。   “赏花好啊,本王最喜花草,怎么?难道各位不想给本王和王妃面子?”萧祤升疑惑的看了众人一眼,似乎根本没想等个答案,而是直接牵起那双玉手,紧紧握住,“既然大家都同意,便有劳王妃带路了。”   萧祤升竟然会替自己说话?   时至今日,苏揽月才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变脸比翻书还快,况且萧祤升身上自带着强大的气场和压力,她的双手被牵着不动都有些紧张,没丝毫抽出来的念想。   侍卫将大红色镶嵌金边的麒麟披风小心的盖在萧祤升腿上,然后将轮椅的挡板放下,伴随着一阵轮轴转动,众人也跟在萧祤升身后,朝着后院走去。   苏揽月就这样任由那双大手牵动着,由于轮椅高度较低,她需微微倾斜身子,连步伐都要缓慢而有节奏,以防萧祤升觉出任何不适。   那双大手也不避讳,仿佛在把玩某个文物,手指温润冰凉,手心却如一团火般炙烤着苏揽月的每一根手指。   “王妃说的对,这院子里的木槿花不仅开的繁盛,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在宫中很是少见。”   “啊!?”萧祤升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回答,就听那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尖叫,众人面面相觑,快步来到了房前。   “不要,不要过来!”惊恐的叫声从窗子传了出来,那声音分明就是苏婉清的。   这可把秦舒玉吓得双腿发软,指着侍卫手指抖动,“快…快……”   “哎呦,大小姐,你躲什么,我会好好对你的。”   侍卫砰的一声将门撞开,灰尘飞舞,本来昏暗的房间瞬间被阳光填满。   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只差个分毫就要亲上去。   四周哗然,所有的下人都跪在了地上将头狠狠的埋在胸膛,装作看不到。   “二……二小姐……”又能有女人又有银子拿,阿丰本来正在兴头上,可谁知屋内昏暗认错了人。   随着房门亮起来,他才看清面前那熟悉的脸竟然是苏婉清的,吓得双腿发软,就连掐住身下人脖子的手也猛的松开,连连后退,“二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大胆!”苏景山气的胸闷,他的女儿可是刚嫁出去,现在就闹出此般笑话,这要是传出去苏府上上下下都失了颜面啊。   他指着阿丰喊道,“来人!给我把这混账乱棍打死!”   “冤枉啊……老爷冤枉啊!”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阿丰就被快速带了下去,凄厉的声音穿破长空,上百斤的棍子打在肠子上脊椎上,已然没气了。   苏揽月眉头微微一皱,手心却感到一阵瘙痒,她诧异的看了看身旁的萧祤升,那张邪魅的脸似笑非笑。   “爱妃啊,幸亏我们来的早,若是迟了唯恐脏了爱妃母亲的宅子。”   声音轻巧的只容二人听见,“谢王爷成全。”   苏揽月微微躬身道谢,她知道她的这点把戏自然是瞒不过身旁人的,索性坦荡一些,起码现在看来,萧祤升并不算讨厌自己。   “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讲于母亲听,定然不会让你受此般委屈。”秦舒玉将丫鬟手里的披风接过,围在了苏婉清身前。   “母亲……母亲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地上半躺着护住前胸的苏婉清衣衫不整,脖子上的璎珞已经七扭八斜,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作茧自缚,再抬头看看谭严宽,他面上焦急气愤,可那张脸已经缓缓爬满了厌恶。   都怪苏揽月,一切都怪她,若不是她,自己万不能落的这种地步。   苏婉清咬牙切齿,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一转眼却瞥见了苏揽月掉落在桌下的簪子,立马计上心头。   “是她!是姐姐!姐姐把我迷晕了,一醒来就看见那个臭男人趴在我的身上,定是他们商量好的……呜呜。”女人抽泣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   “哦?说爱妃陷害你,可有什么证据?”萧祤升靠在轮椅扶手上,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有时候苏揽月实在搞不明白这王爷是在帮自己还是在拖自己后腿,但不管如何,她也没权利要求什么。   “王爷说的对,你说月儿陷害你着实荒唐,此事只怕是那狗奴才被猪油蒙眼,才做出这等肮脏事。”   不管真假,苏景山可不想将两个女儿全部拉下水,更何况苏揽月身旁站着的是萧祤升,他深吸一口气,“罢了,你也并无大碍,人也已经处置了,今日之事只当……”   “父亲偏心!”苏婉清听后更加气愤,她扭头从桌下地砖上摸索出一样东西示于众人,“这就是证据!”   那琉璃百合簪是苏揽月的嫁妆,是宋夫人在孩儿坠地之前便准备好的,百合取自清晨白露时,一点一滴炙烤而成,才令色泽清透逼真,比宫中那些巧匠做出的还要精致,所以众人断不会认错。   “是我被迷晕时从姐姐头上取下的,我只怕父亲不信我,王爷也不信我……”说罢苏婉清又啜泣起来,泪人一般令人心生怜爱。   “这……”众人面面相觑,全把目光投掷在苏揽月身上。   “月儿啊,虽说你自幼不在府中,但我也不曾亏待你,你要如何这般对你妹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会如此狠心!”秦舒玉见此也连忙跟着哭哭啼啼,雍容的头饰随着母女二人抱作一团也跟着上下晃动。   “爱妃?”萧祤升装作迷惑,饶有所思的看着身旁的小家伙。   “王爷,父亲,这簪子我也不知何时丢弃,今早还老老实实的戴在头上,我对妹妹向来喜欢……”   苏揽月仰头,本来妆容干净精致的小脸立马梨花带雨,看着远处的苏景山,一字一句说道,“更何况,这是在母亲生前所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