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狗老天,重新安排!   京郊走马栈道,滚雷作作,天像是被捅了个窟窿,大雨倾盆往下倒。   十里地外,几名黑衣人策马疾奔,为首的马背上扛着麻袋。   至杂草丛生的矮坡处,直接将麻袋朝下一抛。   轱辘轱辘混着泥泞,碾过杂草滚下矮坡,麻袋豁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截儿藕臂,无力的耷拉着。   透着死人才有的苍白。   俨然麻袋中装着的是一具女尸。   大雨淅沥沥直下,淹没了远处密林中的厮杀时。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修长的身影,拖着长剑,踏破厮杀声朝林深处而来,在他身后蜿蜒着血线,而渐行渐远的背后,竟躺满了死尸。   男人似受伤不轻,踉跄间撞到麻袋跌倒在泥泞中。   麻袋早就被豁开,再这么一撞,里头的女尸也滚了出来。   脸上糊了泥,心口一把匕首已插入了半截儿,但显然刚死不久,还淌着血。   男人喉头忽然滚动了一下。   半张面具下,冷峻的眉峰紧蹙了起来,眸中带着痛苦的克制与压抑。   “该死……偏偏这时候……”   男人深吸一口气,咽喉处,似有火在飘撩。   偏偏这时候那该死的血症发作了!   再也克制不住,男人朝地上的女尸扑了过去。   迟柔柔是被痛醒的,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脸上还有冰冷之物淅沥沥的坠落感,像是雨滴打在脸上。   她很疑惑,死了还能感觉到疼?   要疼也是脖子疼才对,她可是被后卿那老僵尸给拧断了脖子!怎会心口疼?   不但疼,还痒痒……   迟柔柔猛地睁开眼,入眼是一汪茂林,满目苁蓉。   大雨像是往脸上砸一般,瞬间将她砸了个清醒。   迟柔柔猛地低下头,看到了一个人脑袋。   她心口处有个血洞,有个男人正趴在她的身上,贪婪的吞食着她的鲜血……   哟喂,瞅瞅这喝的如痴如醉的。   老身血虽美,但也不是谁都配喝的,你大可不必如此呀……   迟柔柔眯着眼,想好好瞅瞅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偏生这人脸上还带着半张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这么多年都是她喝别人的血。   今儿倒轮着她给别人当血包了?   迟柔柔忖思着,一会儿是直接掐断这男人的脖子再吸他的血呢?   还是直接把这厮给吸干得了?   “哥们,老身的血好喝吗?”   霸气无比的话语,然而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是尖尖的、细细的、像是时刻掐着脖子。   娇柔中带着甜美。   甜美中带着矫情。   高一分则刺耳,低一分则过媚,这一嗓子,仿若娇滴滴的小姑娘撒娇似的。   反正就是和霸气没半点关系。   用迟柔柔看遍沧海桑田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僵尸的话来说就是:这嘤嘤嘤的萝莉音是什么鬼?!   迟柔柔与趴在她身上吸血的那哥们齐齐一震。   迟柔柔糊满泥的小脸上满布震惊,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多少年她没听到这该死的嘤嘤嗓了,自打她成了僵尸之后,用尽手段才改了腔调,让自个儿的声音变成迷人的女低音。   打架时候嚎一嗓门,保准先把对面吓得尿裤子!   怎么和后卿那厮打了一架,就把嗓子给打回嘤嘤嘤了?   “还不错。”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的沙哑。   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下颌线条硬朗好看,唇形精致,唇角自然有几分上翘的弧度,许是染血的缘故透着几分别样的诱惑。   面具上方只有两双眼睛露出来,长睫探出面具外,细密纤长,越发衬的那眸光深沉如渊。   目光中除了惊讶外还有几分诡异的玩味,这女人……不是死了吗?   迟柔柔面沉如水。   然泥太厚,遮住了她的怒容,唯一双眼睛渐渐泛红。   “老身吸干了你!”   一声娇叫。   嘤!   迟柔柔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反扑,将对方摁倒在地。   男人神色一变,反手就想将她推开,结果那小小藕臂,竟力大如牛,愣是将他给强压了下去。   紧接着,脖子上传来刺痛之感,他身子瞬间脱力。   迟柔柔张嘴就往他的脖子上啃去。   两颗尖牙冒了出来,刺破皮肤,直入血管。   血液入喉,迟柔柔登时露出痴迷之色,但很快,她表情就变了。   oh,baby!   这血竟是该死的甜美啊!这一喝就把控不住啊!   迟柔柔猛地抬起头。   那一刻她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尖牙,清晰落入对方眼中。   “狗……牙……”男人好看的眸子睁大。   迟柔柔暴怒,娇骂:“狗你奶奶个腿儿,嘤~”   好生气,竟敢骂她是狗?!   迟柔柔掐住他的脖子一用力,男人眸中闪过一抹错愕与惊怒,下一刻便被她掐晕了过去。   昏迷前就一个想法:这力大如牛的狗牙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迟柔柔气哼哼的就想摘掉他脸上的面具,瞧瞧这呆贼的真容。   但目光不由自主的挪到他脖子上的血洞。   啊……   这甜美的鲜血。   吞了口唾沫,迟柔柔犹豫又徘徊。   最后恶狠狠的站起身。   当务之急,先去找后卿报仇再说!   迟柔柔二话不说,抽身便走,拒绝后方那甜美血液的诱惑。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何地。   她浑身剧痛,能感觉到自身的虚弱,多少年没这种弱鸡体验了?   脑子还是有些昏沉,竟有种失血过多后的晕眩感。   迟柔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   她明明记得后卿可是在她脖子上啃了好几口,怎会连伤口都没有。   低头再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胸口处,虽已停止流血了,但肉眼可见一个硕大的血洞。   这又是哪个龟孙拿刀子戳了她的心窝子?   迟柔柔脑子像成了浆糊堆,转都转不动。   她喉咙干涩的很,这是想饮血时的渴望。   啧,活人的血就是有毒!   迟柔柔朝不远处的溪流走去,掬了一捧水喝下,看着溪水中的倒影,她蓦然愣住了。   水里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她没错……   可、可绝不是她这只千年老僵尸最后的模样啊?!   恍如隔世,记忆回冲。   迟柔柔张大了嘴,脑子里蓦然窜出了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她被后卿拧断了脖子,那厮将她的心脏也给挖了出来。   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而现在水里那张脸,分明是她十六岁时的模样。   她……是重生了?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还是人的时候?!   可是,不对呀!   迟柔柔忽然对着水里一呲牙,两颗小尖牙冒了出来。   白生生的,非但不凶残,瞅着还有点可爱。   但这绝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还是僵尸!   如晴天霹雳,迟柔柔受不得这打击,脑子开始发晕。   “狗老天……你耍老身……”   娇滴滴的嘤嘤骂,迟柔柔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满脸悲愤!   这是重生吗?   明明她十六岁时还是人,是死后被埋在棺材里,忽然醒过来才变成僵尸的!   为毛现在回到十六岁的时候,她还是个僵尸!!   不对!她要重来!狗老天你给老身重新安排! 正文 第2章 重生变回嘤嘤怪   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   倒在泥泞中的男人骤然醒来,面具下一双黑眸阴鸷如隼,冷冽中闪过一抹惊疑。   他摸了摸脖子,入手是一片平坦,没有伤口。   先前是梦不成?   他血症发作,饮了那女尸之血,结果那女尸死而复生,变出狗牙反吸了他的血?   男人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陷在泥泞中的绣花鞋上。   瞳孔微微一缩。   绝不是梦!   血症发作,非得饮血不可!   那个女人,是谁?!   奔雷般的马蹄声在林间响作,男人背脊一紧,露出戒备之色,很快背脊的线条便放松下来。   自矮坡上冲下来一群黑衣将士。   领头的汉子率先跪在地上,“阿柒护驾来迟,请二爷降罪!”   男人未作声,从泥地里站起来。   阿柒就要过去搀扶,却被他横了一眼,立马缩着脑袋站回原地,本就生的一脸忠厚老实,这委屈之色一露,更显得他可怜巴巴。   男人摸了摸脖子,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轮廓深邃的俊脸。   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惯爱眯着,透着几分懒散。不时有精光闪过,又使人不敢细细窥视。   那容貌端是隽美贵气的很,瞧着斯斯文文,尤其是那自然上翘的笑唇,总给人一种慵懒之感。   男人眯着眼,忽然朝阿柒贴近。   阿柒背脊一瞬绷直,就见自家主子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双桃花眼里露出笑色。   完球!   “啊!!”阿柒一声惨叫,被男人踹了个王八朝天。   边上其他人侍卫见状没忍住噗哧乐出了声。   “二爷,你踹卑职干嘛呀?”阿柒一脸委屈。   “桃花居的酒好吃吗?”男人挑起眉。   阿柒险些哭了,他就知道瞒不过二爷的狗鼻子,赶紧解释:   “二爷,卑职有罪,不曾想竟有人截了秘报,改了二爷回程的日子。”   “卑职不知,这才偷偷去吃了两杯酒,就两杯!”   阿柒说着说着没声儿了,爬起来,撅起老腚,乖觉道:“二爷,你踹吧。”   边上的侍卫快笑死了,阿柒你可以啊!自觉!姿势都摆好了!   男人一脚又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回府再收拾你!”   “二爷,那些刺客的身份……”   男人眸光微沉,“先替爷找一个女人。”   听到这话,侍卫们精神一震,还有女人?   阿柒吐出嘴里的泥,凑上去,“二爷,什么女人?什么样子?”   “一个力大如牛,长了狗牙的女人!”   男人说着,揉了揉鼻子,“她身上的味道嘛……一股肉味。”   肉味?   众侍卫傻眼了。   阿柒表情一言难尽,二爷莫不是受伤产幻了?   谁家女人力大如牛,还长了狗牙?   “二爷,你是饿了吗?想吃肉了?”   肉味?烤熟的五花肉?   男人那双桃花眼笑眯着,都快成一条缝了。   一巴掌一巴掌的往阿柒胳膊肘上拍,“是啊,爷饿了,回府就割了你这身膘下酒吃!”   “别!别介啊!二爷,你就当卑职没说过成不成!”   “找出那女人,找不出自个儿滚去厨房灶台上躺着!”   ……   迟柔柔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   边上还有个嘤嘤啜泣声。   “你嘤什么嘤,嘤~”她睁眼暴躁开口,然后更暴躁了。   这该死的嘤嘤嗓,好气人哦!   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张嘴就成了撒娇。   “二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入眼是一张算不上陌生的脸,迟柔柔环顾了眼,不曾想自己醒来后竟是在马车上。   而面朝她说话的女子名叫云英,乃是她的贴身侍婢。   眼下这一幕,有点熟悉啊……   迟柔柔仔细翻了翻自个儿那尘封千年的记忆。   印象中是有这么一段事儿,她十六岁那年去乡下庄子避暑,回京路上遇上劫匪。   怎么逃脱的不记得了,反正高烧了几日,醒来就在家中。   但就是这出事儿一闹,她的名声却全给毁了。   女儿家落到劫匪手里,纵然给救回来,还清白还能在?   三人成虎,流言沸不可止,谁家还会要一个没了清白的儿媳,也多亏了这声名狼藉,让她到死都是个单身老姑娘!   迟柔柔皱了皱眉,怎偏偏回到这时候?   云英见她沉默不语,脸色难看,又抽了抽鼻子道:   “二姑娘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就莫再想那些伤心事了,可恨那些杀千刀的劫匪,竟叫他们跑了……呜呜呜……”   迟柔柔听她呜呜完,眉梢一挑。   “哭的这么伤心,好像被掳的是你一般。”   云英哭声一滞,愕然的看着她:“二、二姑娘这是什么话……”   迟柔柔懒洋洋的笑着,“你说的那些伤心事又是什么事?”   云英欲言又止,眼神在迟柔柔身上转圈。   一个女儿家被劫匪掳走,会发生什么还用得着想?   更别说他们找到迟柔柔时,她还衣衫不整的,显然是被那什么了……   “你,蹲到车门边上去。”迟柔柔手一指。   云英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蹲了过去。   “二姑娘,奴婢……啊呀!”   云英一声惨叫,迟柔柔抬脚就把她给踹下了车。   老身跟前抖机灵,踹不死你!   云英被踹下去,马车都跟着一顿。   紧接着,迟柔柔娇里娇气的声音传出来:“停什么停,回府!”   云英被踹下马摔得好不狼狈,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忍痛追了上去,眼神闪烁不定。   这个娇气包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平时遇到事她只会嘤嘤嘤,今儿她死里逃生后,怎么像变了性子?   马车里,迟柔柔挠着脖子,这该死的嘤嘤嗓啊,简直有损她的王霸之气!   不过,真的重生回来了吗?   她眸子阴晴不定。   深吸了几口气,须臾过后,她彻底镇定了下来。   十六岁时候的自个儿,有什么来着?   爹娘是早死了,但是大哥还在啊!   她的大哥!   她儿时的大树。   忽然间,迟柔柔觉得回到十六岁也挺好,除了依旧是僵尸这个狗屎设定外……   胸膛前的血口已自动愈合了,这是僵尸自我的修复能力。   迟柔柔眯着眼,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是她记忆除了毛病,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这次重生回来,她睁眼就是僵尸?   马车内忽然响起一声娇里娇气的怒骂。   “阿西八嘤!”   想当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啊!这该死的嘤嘤嗓! 正文 第3章 嘤嘤嗓一出,毫无威信   而今是大衍朝宝顺二十九年。   迟家为将门,三代从戎,立下满门功勋,封镇国公,世袭爵。   其父母在迟柔柔五岁时便战死漠北,她却是由其兄长迟重楼照看长大。   迟柔柔上辈子唯一割舍不下的牵挂,便只有大哥。   重回十六岁,偏偏还是在这一天!   宝顺二十九年,三月初九,迟柔柔永远不会忘这一天后镇国公府将迎来的剧变。   大哥现在挂帅出征,在北漠战场,而就在今日,他便会遇上那个人!   哪怕能早上那么几日,她也能拦阻,但今日却是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迟柔柔眼中多了几分血色。   狗老头,你还真会耍老身啊!   马车驶入京都,摇摇晃晃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   迟柔柔深吸了一口气,不等下人动作,自个儿打帘,下了马车。   门口只有一个年迈的管家与几名下人迎着,甚是冷清。   看迟柔柔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同情与怜悯,显然是有人早早将她遇袭后‘经历了什么’早早通传了回来。   云英一瘸一拐的就要过来搀她。   迟柔柔看也不看她,径直回门,在管家许伯的跟前一停。   许伯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与疼惜:   “二姑娘受苦了。”   “不苦,刺激的很嘤。”迟柔柔对着许伯一眨眼,这位老人家是她父母的旧人,对她一直都是照顾有加的。   许伯愣了下,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心道二姑娘这是惊吓过度被吓糊涂了吗?   “乏了,让人准备汤水,我要先沐浴。”迟柔柔说着往里走,迈进门槛脚下一顿:“哦,对了!”   她偏头朝后一指,目光冷淡的落在云英身上。   “先把这贱婢给绑了。”   云英一瘸一拐就要进门,闻言愣在原地。   许伯不明所以,但二姑娘的命令哪有不遵照的道理,即刻让人动手绑了云英。   迟柔柔熟门熟路的往自个儿的小院过去,理也不理后方云英的鬼哭狼嚎。   她的小院名凌霄。   院内种满凌霄花,乃是她死去老娘的最爱。   云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平日也是最得信任的。除她之外,倒还有不少小丫头。   迟柔柔回屋后直接去泡了个澡,然后跑回自己的软塌上睡了两个时辰。   这通无事人般的的做派,倒把凌霄院里的婢女小厮给吓了不轻。   不是说二姑娘遇袭了吗?   怎回来后和没事人一样?   “是不是躲在里面偷偷哭呢?”   “没准,哪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儿能顶得住,听说人找到时衣衫不整,显然是被……   唉,咱们二姑娘这辈子怕是毁了……”   正说着,门从内推开了,迟柔柔懒洋洋出来。   那些婢女小厮缄口默言,纷纷低下头,迟柔柔却是看也不待看的,径直往外走。   二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众人疑惑。   刚出院门,就见许伯领着一郎中往里来。   “二姑娘,你这是……”许伯面露错愕。   迟柔柔懒洋洋一笑,“睡醒了,该办正事儿了,把府里下人都叫到正堂来,再把那贱婢也领过来。”   说完,迟柔柔扭着小腰又走了。   那背影说不出的慵懒自在,许伯瞅着一愣,不知她要做什么,忙请郎中暂离,这又去传了府里其他人。   正堂那边,迟柔柔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等人全都到齐,云英被家丁们押解上来。   她倒好进门就开始哭哭啼啼,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二姑娘,奴婢究竟犯了何事,求您明示,也好让奴婢死个明白?”   过往迟柔柔性子最柔,那是旁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干撒,撒不会,嘤嘤最擅长。   眼下她往堂前主位上一坐,虽是端着架子的,偏生那白生生娇滴滴的小脸瞅着就是副人畜无害样儿。   “主要奴死,奴不得不死,还需要与你说明白什么嘤?”   瞧瞧。   一开口的嘤嘤嗓出来,更没威信了。   不像是要惩罚人,倒像是在开玩笑。   云英脸上都没什么惶恐之色,反倒无辜的看着她。   许伯也是一脸无奈。   外间小人们窃窃私语。   “二姑娘这脑子是不是给吓糊涂了?”   惹。   好气。   迟柔柔脸黑下去了。   她慢腾腾站起身,走到云英跟前,动作快若脱兔,一脚就踹在云英心口上。   “哇!”   云英一声惨叫直接喷出口血来,感觉像是被头牛给踹在了心坎。   原本窃笑着的下人齐齐吓得变了脸色。   这……   这怎么一脚就给人踹吐血了?   “这么会演?就老身这小胳膊小腿儿能把你踹吐血?”迟柔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这话一出来,众人也狐疑了。   的确,二姑娘这小身板连刀都拎不动,怎能把人踹吐血?   这云英未免戏太过了……   这到底闹什么呢?   云英痛的几乎发不出声,惊惧的看着迟柔柔,眼藏怨恨,“二姑娘,我对你忠心耿耿,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忠心?那我问你,那些劫匪掳人时你在何处?”   “奴婢险险逃脱,赶回来找人救您啊……”   “劫匪凶残,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竟能毫发无损的逃回来?”迟柔柔眉梢一挑,鼓起掌:   “没看出来呀,云英,女中豪杰嘤~”   本是嘲讽的语气,她这嘤嘤嗓出来,愣是有种真心佩服的即视感。   迟柔柔很不爽。   云英神色古怪,弱弱道:“二姑娘太抬举奴婢了……”   抬举你个鸡!老身在认真的审讯你好吗?!   迟柔柔抬头看着这一屋子奴婢下人。   一个个脸上还带着笑,看她的眼神中同情多过无奈。   仿佛心里都在想,二姑娘怕是被劫匪给吓傻了。   “二姑娘遭了劫匪,虽保住了性命,但蒙救时衣衫不整怕是已清白不保,以后这声名怕是全毁了。”   迟柔柔不紧不慢的说着,眼见众人变了脸色。   “你们心里可是在想此事?”   “二姑娘……”许伯就要解释。   迟柔柔声音忽然一扬起:“我不过刚回府上,这消息是从谁人嘴里传出去的?”   许伯怔了下,下意识看向云英。   先前云英回来求救时在门口便大张旗鼓的嚷嚷着,莫说府内,便是府外的人估计都听到了。   后面找着了迟柔柔,回府报信的人又哭哭啼啼说什么‘人找着了,在河边衣衫不整’之类的话云云。   旁人听着如何不多想?   “这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这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迟柔柔眯眼笑着,“这事儿,该谢谢谁呢?”   话说到这份上,许伯哪能不明白。   上前一耳刮子扇在云英脸上,对外吼道:“先前报信那小厮呢,还不一并绑了!” 正文 第4章 我打人很痛的嘤   很快那报信的小厮也被绑了上来,与云英一起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拒不认罪。   迟柔柔抠着耳朵眼,仍是那副懒样儿。   许伯毕竟老人,瞧出来迟柔柔与过往不同,不由问道:“按照家规,杖刑发卖,二姑娘你看如何?”   “就这两头蠢钝如猪的货色,发卖了没准还要倒贴钱。”迟柔柔冷笑着:“打完直接送官。”   送官?!   这两字出来,云英和那小厮如坠冰窖,骇的说不出话。   许伯有些犹豫:“二小姐,他们所犯之事送官似乎不妥,更何况……”   这要是到了官府,再一审讯,迟柔柔的名声怕是更保不住了。   “劫匪绑票,要么求财要么求色,然而掳走我的那些家伙,是想要我的命。”   迟柔柔笑吟吟的说着,“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要我的命有何用?”   “这云英手无缚鸡之力,却能从这等凶徒手里逃出来报信,原因为何还需要多说?”   迟柔柔摆了摆手,已是不耐。   “直接杖打,然后送官,等到了大狱还怕他们不开口?”   “至于名声?怕是我回京都那一刻,这消息早就在外传遍了吧。”   迟柔柔懒洋洋坐回位置上,明明她还是那般端方坐着,一举一动都符合一个大家闺秀,偏生就给人一种懒货躺在自家炕上的即视感。   云英和那小厮还在苦求,不断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许伯哪会听他们废话,让人拖下去。   迟柔柔那嘤嘤嗓在后面开腔。   “就在大院里打,让所有下人都看着,背主求荣是什么下场!”   一刹间,众人如坠冰窖。   再看迟柔柔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骨子里止不住冒寒气。   迟柔柔把玩着自己圆整的指甲,许是先前沐浴时没洗干净,指甲缝里还有些血垢。   她眸色沉了几分,嗜血的冲动又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外间云英与小厮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下人们目不忍睹,唯迟柔柔眯着眼,一副享受样子。   这模样被旁人看在眼里,说不出的胆战心惊。   这二姑娘今日瞧着,委实可怕的紧!   那惨叫声正是高亢,一个暴躁的声音却从外传来。   “大傍晚的这是闹什么闹!”   许伯先一步进来禀报,“二姑娘,三爷他……”   “嗯?那小畜生回来了?”   迟柔柔睁开眼。   许伯听到小畜生三个字,神色古怪。   镇国公府除了嫡长子迟重楼和嫡女迟柔柔外,还有个庶出老三,迟玉楼。   迟柔柔的老爹这辈子就干了这一桩糊涂事。   稀里糊涂搞出个迟玉楼,迫于无奈把迟玉楼她娘收了房,虽到她爹死那日,这姨娘都是个摆设。   但迟玉楼却是不安分的主儿。   他和迟柔柔只差几个月,干撒撒不行,斗鸡遛狗的本事却是一流。   当年迟柔柔就讨厌这货,有大哥在时这小子装的乖觉,背地里却没少欺负她!   后面大哥出了那事,这小子伙同他那老娘,没少干吃里扒外的蠢情!   可她死后从坟墓里爬起来,当了个千年老僵尸,每每回忆起亲人时也会想起这厮。   久而不见,还是有点想念的,这人似乎也没那么烦了。   “迟柔柔,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居然敢骂小爷?”   爽脆的骂声响起,迟柔柔眸光一沉。   不烦个屁!有的人还真是活在回忆里最好!一见面就想拧了他的脖子!   迎面走进来的少年一身绿袍劲装,却是不折不扣的官家衣服。   迟玉楼生的浓眉大眼,细皮嫩肉,倒是个标志美少男,这长相放在千年后,完全就是小奶狗的标配。   偏这货眉宇间带着一股飞扬跋扈之气,瞅谁都是副横眉竖眼的德行。   甭说奶狗了,充其量就是只二哈!   迟柔柔眯眼瞅着这厮,喝了口茶。   真他妈难喝啊,还是人血有滋味点。   她这会儿鬼火正旺呢,这狗子就送上门来了。   迟玉楼一脸鄙夷的看着她,笑的一脸贱样,“听说你被贼人掳走了,现在已成了全京都的笑话,镇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喝茶?”   迟柔柔放下茶盏,慢条斯理走到他跟前。   这小子年纪不大,发育挺快,愣是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   “我马上就要打你。”迟柔柔开口道。   语调脆生生娇滴滴的,像是在撒娇。   迟玉楼愣了下,眼神轻蔑:“你脑子坏了?”   “我打人很痛的,你最好躲快点嘤。”迟柔柔一脸严肃的规劝。   “有病!”迟玉楼给了她一个白眼,扭头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在府内动用私刑我看你是疯了,你们也由着她,还不住……啊——”   迟玉楼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感觉自己的老腚被蛮牛踢了一脚,他直接冲了出去,一脑壳撞在门板上,鼻梁骨差点没撞断,两注鼻血直接淌下。   嗅着血味儿,迟柔柔呼吸更重了几分。   迟玉楼捂着鼻子,就要怒骂,刚转头,迎面就是一巴掌。   “啊——”   又是短促的惨叫,迟玉楼的下巴都差点给打歪了,半张脸高高肿起来。   “迟柔柔你这贱人,你敢打我……啊——”   又是一巴掌过去。   迟玉楼脸肿如猪头,气的是怒发冲冠。   佩刀都要拔出来了,迟柔柔一脚直接踹他肚子啊……   “噗……”   迟玉楼吐出一口酸水,痛的在地痉挛。   “都说了我打人很痛的嘤,臭弟弟。”迟柔柔狞笑看着他。   臭小子,老身当年被你欺负的账今儿一并还给你!   “你……你不是迟柔柔……”迟玉楼惊惧的看着她。   迟柔柔晃了晃手腕,“大哥的教导看来你是忘了,在家该叫我什么?”   这两巴掌一脚打的迟玉楼是毫无招架之力,这会儿听到迟柔柔那嘤嘤声他胃里就一阵抽抽。   到底只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少年,哪禁得起这吓唬。   “二……二姐……”迟玉楼屈服于巴掌之下,这两字叫出口,他表情说不出的屈辱。   “数三声从我眼前消失,再不然嘛……”   迟柔柔笑眯眯看着他,慢慢竖起手指。   迟玉楼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往外跑,跑远了还不忘撂下狠话。   “迟柔柔你等着!小爷一定不会放过你!” 正文 第5章 拿你漱漱口   迟玉楼就是个纸老虎,不过他身上那身苍蝇绿袍倒是给迟柔柔提了个醒。   “那二狗子混了个差事?”   许伯脸色为难,叹了口气道:“大爷出征在外,二姑娘你又去庄子上了。三爷便趁着这功夫去天机营里混了个班将。”   天机营主要负责京师宿卫和操练,人数众多,称的上是皇军。   混个班将?   迟柔柔还能不晓得,这狗子分明是拿钱买的!   当年就是因为这事,镇国公府还被牵连遭罪!   “看来我和大哥不在这段时日,他和他那老娘都活泼的很嘤。”迟柔柔笑眯眯道。   许伯到底是下人,不敢说太多,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有一事他也狐疑的很。   二姑娘此次回来,变化太大了,尤其是她的身手。   先前踢云英那一脚能是作假,可打迟玉楼可是掌掌入肉啊!   三少爷虽然脓包了些,但也不至于被她这么个小丫头打成狗啊?   仿佛看破了许伯的疑惑,迟柔柔开口道:“大哥说的,女儿家柔弱点才惹人疼嘤。”   许伯恍然大悟,难道二小姐是天生神力,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可……可这也装的太厉害了吧,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察觉?   不过,这倒也说得通了。   “难怪二姑娘这次能死里逃生。”   “可不是!”迟柔柔重重点头,充满欺骗性的外表,俨然就是个小白花。   许伯叹了口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这事,必须得查出来究竟是何人要买凶谋害二姑娘你!”   许伯面色难看,实在想不出何人如此狠毒!   迟柔柔目光幽幽一动,却是摸着肚子道:“我饿了。”   啊哈?   许伯一愣,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二姑娘,就这节骨眼你还能顾得上肚子?   “我想吃鸡,让厨房现杀一吃炖了送来。”   迟柔柔说完,就回自个儿屋子里了。   许伯有些懵,但还是依令办事儿去了。   傍晚,夜幕已降,漆黑的苍穹上几粒星子稀松绽放。   后厨死一只鸡是死,死两只鸡也是死。   灶台上炖着鸡,庖丁老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咯咯咯的母鸡惨叫声短促响起,最后化为悲鸣。   迟柔柔吐出嘴里的鸡毛,擦去嘴角的血迹。   稔熟的拔毛去脏,往锅里一丢,拍手走人。   果然吃了珍馐再食糠就有点难以下咽了嘤!   她得有七百多年没碰过活人血了,今儿醒来就破戒,现在再喝这鸡血简直辣喉咙!   好气吼!都怪那该死的臭男人,害的她破功,结果连长什么狗样子她都不知道嘤!   等处理完眼前的破事,她一定找到那小子,拧爆他的头……哦不!吸干他那甜美的小血血!   现在得先去把正事给办了。   吃鸡萌女留下一地鸡毛遁走!   老李喝了两壶小酒,醉醺醺的回去,揭盖一看,脸色变了。   “嘿……我这先前没喝大酒啊,怎杀了两只鸡呢?完了完了,又要扣工钱了!”   ……   后院柴房。   云英和那小厮分开被关押,白天几十大板下去,云英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蜷在湿冷的柴堆里像一条垂死野狗申吟痛哼着……   吱啦一声,柴房门被推开。   很快又轻轻关上。   “谁?”云英低唤了一声。   “我呀~”这娇俏的嘤嘤小调一出,云英一个哆嗦,强撑着爬起来。   看到迟柔柔的瞬间,她满眼惊惧。   今夜本是月沉星稀,天光昏暗,迟柔柔慢腾腾往里挪,外间的天光不知怎的竟亮堂了起来。   惨白的月光落在迟柔柔的小脸上,配着她那甜蜜蜜的笑容,一口小白牙,白生生的,亮的晃眼。   “你来做什么?”云英惊恐的看着她,眼底藏着恨意。   “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呀。”迟柔柔慢慢蹲下去,托腮看着她:“说说看,谁想要老身的命?”   云英死咬着牙,没有吭声。   “不说是吗?”迟柔柔勾唇笑了起来,“成,那继续让你活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迟柔柔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窒息的剧痛顷刻涨满云英的脑子,她全然喘不过气,惊恐的看着迟柔柔。   这二小姐哪来的蛮牛力气,真是一只手就要把她给掐死啊!   “说不说!再不说老身一爪子掐死你嘤!”   迟二小姐瞪着美目,气势汹汹的威胁着人,那叫一个猛虎发威,可是嘤嘤嗓一出,完全就是奶猫怒号的效果。   别惹我!我超凶的!   这奶音,这萌样。   要不是那蛮牛力气真能掐死人,估摸着云英要当场笑出来。   要死了……但是好想笑是怎么肥事?!   云英死命挣扎着,眼泪飙尿似的淌。   嘤!好气!   迟柔柔松开手,满目森然瞪着她,奶嘤怒号:“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云英几声剧咳,狂喘着气,色厉内荏道:“二姑娘,我虽是个下人,但今天你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对我动用私刑,我要是死了,你也逃脱不了干系!这事传出去,你不怕给镇国公府惹祸吗!”   阿勒!   迟二姑娘眼珠子一瞪,你个死丫头,见着棺材都不掉泪你可以啊!   是老身掐你脖子掐的不够用力吗?   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迟柔柔一巴掌把她脑门扇了个天摇地动,扇的云英是眼冒金星。   迟柔柔眼中凶光大作,掐脖之手又伸了过去。   云英这回真知道怕了,“姑奶奶饶过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   迟柔柔等瞪着她,云英不敢废话半句,麻溜就交代了。   “是……是御王府的一名嬷嬷,她给了我银子,让我递了消息。”云英惶恐道:   “不过他们保证过,只是劫走姑娘你,毁你名声罢了,绝不会害你性命,更不会真的毁你清白的!”   “御王府?”迟柔柔用自己这老年僵尸的脑子回忆了半晌,都想不起上辈子自己和这家人产生过什么交集。   “他们为何要如此?”   云英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二姑娘,知道的我都说了,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嗯,可以。”   迟柔柔眼中闪过一抹诡色,指甲徒然变长,刺入她的脖颈。   呼……   血液的醇香涌入鼻息间,迟柔柔露出迷醉之色。   “鸡血太难喝,拿你的血漱漱口。”   “不好意思嘤~” 正文 第6章 败类世子爷   翌日,天刚鱼肚白,迟柔柔就醒了。   成了僵尸之后,她便未睡过一天好觉。   主要是,也不需要什么睡眠,躺在榻上睡觉,不过是自我催眠,自己还是个‘人’。   没让下人进来,迟柔柔自个儿就梳洗完毕了。   等几个小丫头端着早膳这些进来时都还愣住了。   “搁外头小桌上吧。”迟柔柔淡淡道。   没理会几个婢女丫头们诧异的眼神,坐在桌边用起膳。   早膳是小米粥与几样小菜,小菜看着清爽,米粥熟烂,香气扑鼻,是她过去最喜欢的饮食。   可迟柔柔现在吃着却是味同嚼蜡。   那一口口粥喂进嘴,像是在土里埋了几千年的烂肉,腐烂生霉,每次咀嚼那种味道都要了命的钻入喉眼。   味觉乃至嗅觉都像是要被腐蚀了一般。   迟柔柔面无表情的咽下去。   “二姑娘,今日这早膳是不合胃口吗?”   春儿小声问道,觉得迟柔柔看上去像是胃口缺缺的样子。   “还好,撤了吧,下次让后厨别放那么多盐。”迟柔柔说着,放下碗筷。   话音落下不久,外间就有哭天喊地的惨嚎声响起。   “吵嚷什么呢?”迟柔柔忍着恶心问道。   “回二姑娘,是云英那小蹄子,许管事让人带她去见官呢,她满嘴浑话,姑娘不听也罢。”   “说什么呢?”迟柔柔喝了口水压着恶心。   春儿一脸犹豫,迟柔柔瞧了她一眼,软声道:“无妨,说便是。”   迟二姑娘这笑容像是朵开在清风之下的小白花,人畜无害,叫人不自觉放下戒备。   春儿这才道:“她疯疯癫癫说二姑娘你不是人,还说你……说你是吃人的妖怪,说你昨夜去划破了她的脖子喝她的血。”   外头有小厮也跟着进来道:“没错没错,小的看她就是失心疯了,她那脖子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伤痕都没有,居然说这种浑话!”   迟柔柔呵呵笑了一声,“知道了,先退下去吧。”   春儿和其他人退下后。   迟柔柔立马捂着嘴直奔盂盆,刚刚进胃的食物全给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命都像去了半截儿。   直起腰,过去喝水漱了漱口,迟柔柔有点发愁,眼下这时代可不像千年之后有什么人造血浆,花点票子都能搞到。   但现在……   还真不好搞。   喝点鸡血都得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愁啊!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得先把御王府那事儿搞清楚。   破坏清白是假,害她性命是真!   她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女如何能惹得对方动此手?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冲着她大哥来的!   最多再十日,漠北的捷报就要送回京都了吧?   对大衍朝上下来说是捷报,对镇国公府来说,却是惊天噩耗!   为了打赢这场胜仗,他大哥失去了双腿!   镇国公府的大树,倒了……   那时,才是镇国公府最危难的时候。   在此之前,迟柔柔要先把存在的所有隐患为大哥荡平!   翌日。   御王府。   大炎朝为数不多的异姓亲王,早年御王随当今圣上征战沙场,开疆辟土,荡平四方之乱,才有而今盛世。   只是老王爷战时受了伤,之后交出了兵符,便一直赋闲在家。御王妃也是一名巾帼,随军时死在了战场上。   御王府先世子早夭,老王爷膝下便只有二儿子这一根独苗苗,便是而今的世子御渊。   一辆马车停在王府跟前,从里跳下来的男子身材高挑,生的斯斯文文,桃花眼自含笑,惯爱眯着,显得贵介慵懒。   颇有几分午睡刚醒的样子。   王府门房一见着他,登时面露喜色,朝内通报。   “快告诉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御渊懒洋洋往里走着,阿柒老实巴交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御渊斜了他一眼:“你还杵着作甚?”   “二爷,卑职不跟着你去哪儿?”   “让你找的人找着了?”御渊俊眉一挑。   阿柒登时委屈,“卑职这就去。”   这京都城那么大,他打哪儿去找一个力大如牛生了狗牙,还一身肉味的女人啊?   二爷你可真会给卑职找活干!   御渊往府内走,对迎来的管家道:“让老家伙先自个儿玩着,我去给大哥上了香再去见他。”   管家苦笑。   老家伙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御渊去宗祠拜了大哥之后,便先回了房。   站在铜镜前脱去外袍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先前在京郊所受的伤已全然不见,就同他脖子上被咬出来的血窟窿一样,看上去仿佛未曾遇袭过一般!   御渊眸光微沉。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血?   他这血症暗疾一发作,非得饮血不可,但每次纵是饮血过后也必然有一段虚弱期。   唯独这一次。   那女人的血,仿佛能完全压制住他的血症。   醒来之后,非但没有困乏虚弱之感,身体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在澎湃着。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御渊笑了起来,眸光冷冽玩味。   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她最后掐昏了他,应该是动了杀机才对,怎又没下手呢?   压下心事,御渊换了身衣裳,出门去见自家那老家伙。   到了后花园,果不其然,就瞧着莺歌燕舞,美姬如纷蝶在花丛里扭动着腰肢。   对面亭子里坐着几人。   御渊却没往园子里去,而是直奔草丛。   就见草丛堆里冒着一个背影猥琐的老汉,瞅着那些美姬们不断点头吸气。   “这个漂亮……”   “哎呦呦,这胳膊手白的哦……”   御渊笑眯眯走到对方身后,步履之轻,竟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猛地出掌,不料对方像后脑袋有眼睛一般,反手就接住。   “臭小子,你想天打雷劈啊!”   御渊勾唇笑了起来,“父王好雅兴啊,亲儿子在外被人截杀,你还有闲心,在此看人跳舞?”   蹲在地上的老汉显然便是御王,至于他这独特的恶趣味嘛,不予置评。   御王爷瞅了他一眼,嘴角耷拉,“你这不还没死嘛?爬开爬开,别打扰老夫看美人!”   御渊看他那样,不怒反笑,打了个响指。   丝竹声戛然而止,跳舞的美姬与那些佯装看客的仆人们纷纷退下。   御王爷大怒,跳脚道:“好你个臭小子,回来就坏我好事!你还不如别回来呢!”   御渊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成,那儿子去娘亲坟前烧点纸,顺便告诉她老人家,你在府上风流快活的雅事。” 正文 第7章 老身捅出的娄子?   御王爷从草丛里出来,一脑壳杂草树叶,满脸不爽,嘀咕着:   “老子就这点乐趣,你小子每次还非得来搅合……”   “这般喜欢美人,你全纳了不就成了。”御渊戏谑道,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懂个屁,这叫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就是这刀绞的滋味才是最妙的。”御王爷一脸陶醉。   御渊朝他胸口睨了眼,“那您这心脏可真够铁的。”   父子俩的对话引的边上的侍卫暗中偷笑。   每回王爷和世子只要一聚头,必然斗嘴。   最后都是以王爷气急败坏告终。   父子俩进了书房,御王爷把身上的杂草树叶一抖,就废人似的往那位置上一瘫。   御渊在旁边却是坐如君子,斯斯文文的样子,煞是好看。   御王爷瞅了他一眼,嫌弃。   最烦这小子人模狗样那一套了,长得好看,心眼奇脏无比!   “不是今日回来的吧?”   “昨儿入得京都,入宫述职,去督察院睡了两宿才回来。”   “刺客的事上报了?”   “捂着呢。”   “查着是谁了吗?”   “尚无眉目。”   御王爷点了点头,“也是,你小子接手督察院后四处得罪人,谁不想搞死你?”   御渊轻声嗤笑,“怎就笃定是我招的仇家?没准是你早年那些呢?”   “屁话,老夫那些仇家,坟草早就八丈高了!”御王爷一脸骄傲伟大。   御渊呵呵了一声,没接茬。   “既然你回来了,正好与你说件事。”御王爷稍稍换了个坐姿,“前些日子太皇太后给你说了桩婚事,就是镇国公府那丫头。”   御渊正要喝茶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   “哪个丫头?”   “迟重楼那妹妹,就那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小时候和迟重楼打架时候她不还在旁边哭唧唧的嘛。”   御渊想了半晌,约莫想起一人,眉头微蹙。   “那个吃肉肉?”   “什么吃肉肉,人家叫迟柔柔!”御王爷翻了个白眼。   “你应下了?”   “应了啊,就等你点头了,太皇太后那边那派人拟旨了。”   御渊吹了口茶雾,懒散道:“你应下的,你娶呗。”   话音一落,御王爷鲤鱼打挺奔起来,就是一脚过去。   御渊早有预料,优雅一侧,茶水都未晃出来半滴,笑睨过去:   “那个嘤嘤怪我是不会娶的,传宗接代这事儿你更别指望我。”   “不指望你老子指望谁?”御王爷一瞪眼。   御渊上下瞄了他一眼,戏谑道:“自力更生吧,让徐二愣子给你再开两副药,应该是能成。”   “老子打不死你个混小子!”   屋子里正闹腾着,外间便有侍卫来敲门。   “二爷,京兆衙门那边出大事了。”   御渊歇下嬉闹,抬起头,“何事?”   “京兆尹及在衙衙役共计十八人悉数死于大牢,今早才被发现。”   御渊眉梢一挑:“怎么死的?”   侍卫面色古怪,上前道:“全成了干尸,像是被放血至死,但现场只有很少的血迹。”   御渊眸光幽沉不定,将茶一口饮尽,起身潇洒走人:“去京兆衙门。”   “等等!这死了人关你这督察院主什么事儿?这不是归刑部管吗?”   “嗯?忘了告诉你吗?陛下嫌我太闲,此番回来顺道将京都提刑之权也给了督察院。”   御王爷闻言翻了个白眼,呲牙咧嘴的咕哝了:   “那完球,想你小子死的人只会更多。”   ……   镇国公府。   “柳云岚这些天也不在府上?”迟柔柔把许伯叫到了跟前来。   “柳姨娘她几日前正好去城外天泉寺礼佛了,二姑娘找她有什么事吗?”   “倒没有,就是问问。”迟柔柔淡淡道,起身往外走:“云英呢,京兆衙门那般还没处置?”   “老奴已派了人去打听,应该快回来了。”   迟柔柔点了点头:“迟玉楼那二狗子在天机营平日都与哪些人结交,给我列个名单出来。”   “二姑娘要这做什么?”许伯诧异道。   “打狗。”迟柔柔笑的极为灿烂。   许伯瞅着她脸上的笑容莫名有些发憷,也不敢多问。   “我记得此番我去庄子,跟在身边的有几个是大哥得力的亲卫,他们可有活着回来?”   “没有,当初回府报信的只有云英,后来府上人到现场时只有一地尸体。”   迟柔柔目光幽幽一动,“看来动手的还不是一般的劫匪。”   迟柔柔这么一点,许伯也反应过来。   是啊,当初跟在她身边的可是大少爷的亲卫,足足八名,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寻常劫匪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好好安葬,厚待他们家人。”   “喏。”   正说着,就有家将急忙进来。   “二姑娘,许管家,京兆衙门出事了。”   “何事?”   “京兆尹和衙役昨夜离奇死在了大牢里,有一个衙役还活着被带出来时疯疯癫癫的嚷嚷着说是有吸人血的妖怪,这事儿已在京都传遍了。”   迟柔柔眉梢抽了抽。   “蠢货,怎么当着二姑娘面说这些,要是吓着二姑娘……”   许伯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二姑娘一脸好刺激好好奇。   “这么嗨?就死了衙役大官,没死几个牢犯?譬如云英?”   这话问的,哪像一个姑娘家。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   迟柔柔眼咕噜一转,哼哼了两声就往自个儿院子里去了。   “我有些乏了要睡会儿,有事没事别进来打扰。”迟柔柔给春儿他们说完,就进了屋。   门一关,她老人家小脸唰的沉了下去。   “吸血的妖怪……”   这话一出来,她第一个想到云英。   昨夜她的确是吸了云英的血,不过只是用指甲划破了她的脖子,都没用牙齿咬。   按理说,云英只可能大病一场,会不会因为尸毒死翘翘那看她自个儿的命数,但绝不可能变成僵尸。   要成为僵尸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被咬。   二是被赐血。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等等……   迟柔柔脑中灵光一闪,这脑壳真是千年不动生锈了,她重生醒来时候那个趴在她胸口舔血的男人不就被她咬了吗?!   僵尸血,被咬,两样齐活!   “阿西八,难道这是老身捅出来的篓子?”   迟柔柔这边正头疼,外面春儿急急来敲门。   “搞鸡毛,老身不才说了有事儿没事都别找嘛嘤~”   嘤嘤怪现在超暴躁的有没有!   “二姑娘,不好了!三少爷他被督察院给扣下了!”   啊哈?   迟二姑娘一脚把椅子踹的稀烂。   迟玉楼你这二狗子,可真会在关键时刻激情搅屎啊! 正文 第8章 请把他往死里打!   大衍朝虽不能说礼教严苛,但闺阁女子倒是鲜少在外抛头露面。   镇国公府乃将门,家中规矩倒不多。   迟重楼在府时,便有规矩。   他不在时,便没规矩。   关键重楼大哥大多数时候都在沙场收割人头,这规矩大多时候形同虚设。   否则也不至于出迟玉楼这样个二狗子。   眼下镇国公府只有迟柔柔这么一个主子在,出了这事儿自然只有她出面。   下人们都急的火烧眉毛了,结果这位二姑娘却是半点燥火见不着。   她关心的重点是:“迟玉楼挨揍没?”   “呃……在京兆衙门里还没挨揍,不过被带去督查院就说不准了。”   迟柔柔呷了口茶,“那就等他挨点揍咱们再去。”   人间饭食她是吃不下的,好歹这茶水还能入口。   “二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妥?”许伯是真的担心。   督察院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迟玉楼要是被带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啊!   再说,卷进这样的大案,对镇国公府显然不利啊!   迟柔柔仍是不慌不忙的喝茶,直到家将从外回来。   “二姑娘打听清楚了,三少爷昨儿一宿未归,京兆衙门出事时,他也在现场,这才被扣押了下来。”   “这事儿先前为何不报?”迟柔柔眉梢一挑。   家将面露愧疚:“先前卑职急着回来报信,没有细查。”   迟柔柔沉默了一会儿,“那二狗子为何在大狱里?”   “会不会是去看望云英?”许伯说出个猜想。   迟柔柔乐了,“二狗子有那么好心?还是说他瞧上云英了?”   “二姑娘,慎言啊!”许伯这把老骨头可是被她给吓坏了。   二姑娘现在说话未免太虎了点吧?   迟柔柔摸着下巴,目光落在那家将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铁真。”家将回道。   “你还杵这儿做什么?”   铁真一愣。   “办事不力,如何处置嘤?”迟柔柔咧出一嘴小虎牙,笑容灿烂,眼神幽寒:“带下去,先打个二十大板。”   铁真脸色一变,还来不及说话,许伯手一挥,便有人摁着下去,直接就在大院外,噼里啪啦一顿板子伺候。   等板子打完,迟柔柔懒洋洋走出去,站在门槛上,倚门瞅着他。   “你也是在我大哥跟前当过差的吧?”   “是……”铁真咬牙回答,镇国公府的板子那可是军队的规格,二十板子下来,他即便是练家子也够吃一壶的了。   “我大哥身边不养废物,所以你应该不是废物。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妥帖,只能说明,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二主子,没有尽心竭力。”   迟柔柔嗓子细软,慢条斯理的腔调就像那淡淡的日光一样。   却不知怎的,落在人身上,冷的让人从骨子里窜起一股寒意。   “卑职不敢!”铁真双膝皆跪在地上,冷汗往下窜。   “不敢就爬起来继续干活。”迟柔柔语调一扬。   尖细的嗓子像一根针刺在铁真身上,他都顾不得刚挨揍的疼痛,猛地蹦起来,英武的脸上一阵抽搐。   “备车,去督察院。”迟柔柔打了个哈欠,直接往外走。   许伯想拦着吧,看着迟柔柔的背影略一踟躇,忙挥手让下人去办了。   老人家心里叹了口气,二姑娘经此一难倒像是脱胎换骨了,但按她自己说的以前那是韬光养晦。   不过也是,老国公和夫人都是豪杰巾帼,生出的女儿骨子里又岂会是耙软的?   柔中带刚,这才是镇国公家的女儿嘛!   老人家不知道的是,迟二姑娘那不是柔中带刚,那是肉中带刺!   专吸人血的刺!   此去督察院,迟柔柔就带了铁真一人。   路上,二姑娘坐在车里,懒洋洋的冲外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板子吗?”   铁真老老实实驾马,“因为卑职办事不力。”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老身想打你便打了。”   铁真翻了个白眼,气乐了,心道你个黄毛丫头还自称老身可真有意思。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迟柔柔细软的嘤嘤笑从马车里传出来,铁真后背又开始发毛。   总觉得这车里坐着的不是个瓷娃娃小丫头片子,而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婆。   “那重点是什么?”他下意识接茬。   “重点是……你第一次是故意瞒报,小子,你也想看迟玉楼那二狗子挨揍?”   铁真心肝一颤,手一抖,马车都歪了两下,他险险拉住缰绳,稳定呼吸。   “慌什么?被老身说中了?”   铁真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晓得自己的小心思是怎么被看透的。   “你和二狗子有仇?”   “没有……”铁真一咬牙,没有再狡辩,“卑职就是看不惯三少爷平日的做派。”   尤其是败坏镇国公府声名的那些做派!   “巧了,老身也看不惯。”迟柔柔的嘤嘤笑格外动人。   铁真小声嘀咕:看不惯那你还打我板子。   “如果不是老身也看不惯他,你就不止是区区二十板子的事儿了。”   铁真后背又开始发凉。   “你叫什么铁真啊,你改名儿叫头铁算了。”迟二姑娘懒洋洋的吐槽。   头铁真继续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发苦,过去他真是小瞧这娇滴滴的小丫头了。   哪是什么小姑娘,说话阴阳怪气的比老妖婆还吓人!   督察院门口。   青天白日瞧不见一个行人,众人对此地避之如鬼神。   马车停在外间,迟柔柔见铁真蹲在马车下,一副给您老当凳子的架势,她也不客气,踩在他背上就下了车。   那一脚下去,铁真脸青了。   这特么是个小姑娘的体重?死猪都不带这么沉的吧?   铁真差点没来了个五体投地。   迟柔柔瞥了他一眼,瘪嘴,“扑街。”   这声扑街骂的铁真还无从反驳,居然顶不住一个小丫头的重量,他愧为男人啊!   督察院的四面黑墙,瞅着就给人极大压迫感,门口还立着两尊凶兽石像,瞅着威仪骇人。   “站住!”   迟柔柔刚上前,就被人喝住。   “督察院乃朝中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守门的督查卫厉声道。   迟柔柔眨巴了下眼,干脆利落的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行贿赂之事!”   督查卫勃然变色。   “不不不!这是辛苦费。”迟柔柔笑的一脸良善动人,“有劳大哥你们进去带一句话,把那个叫迟玉楼的往死里打!”   督查卫听这话,眼珠子一瞪。   边上传来一声惊问:“你与那迟玉楼什么仇怨?”   来人正是阿柒,他上下打量了迟柔柔一眼,心道这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小白花似的,怎如此狠毒?   “无冤无仇呀。”   “那你行贿揍他做什么?”   迟柔柔叹了口气,“臭弟弟不听话,打一顿就好啦!   他被督察院抓来,定是犯了事儿!   请贵院千万别客气,尽情毒打他!侮辱他!凌虐他!打瘸了算我哒!”   阿柒听的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又是何人?”   “迟玉楼他姐。”迟二姑娘笑的一脸羞涩,露出一口晃人小白牙。 正文 第9章 狗牙姑娘?   阿柒拿着金子进了督察院,一路都在傻乐。   “你笑什么,捡着钱了?”阴阳怪气的笑声冷不丁在后面响起,阿柒吓了一跳,扭头就见自家二爷带着手下过来。   “二爷!”他赶紧行礼。   御渊俊美一挑,眼瞅着他手上的金子,“还真捡着钱了?”   “二爷,这是贿赂,卑职可不敢拿脏。”   阿柒赶紧把金子递过去。   “是贿赂你还敢接?”御渊笑眯眯看着他,眼里像藏着刀子。   阿柒一阵心惊肉跳,赶紧据实以报,“这是镇国公府二姑娘给的金子,为她弟弟迟玉楼来的。”   御渊听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着。   “迟玉楼?镇国公府那败家子?他几时被抓来督察院的?”   “院主,卑职正想汇报,今日清点京兆大狱时那迟玉楼也在现场,便一并将他带来了。”   “可问出什么了?”   “人现在还昏迷着呢。”   御渊把玩着金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所以外头来的就是镇国公府那个嘤嘤怪,吃肉肉?来我督察院行贿,脑子被五花肉糊了?”   “咳,二爷,你这可冤枉人家姑娘了。”   阿柒一脸古怪的憋笑道:“那迟二姑娘可不是来救人的!她是来请咱们打人的!”   御渊眉梢一挑。   “她说弟弟不肖,毒打挨的少!请咱们把迟玉楼往死里打,千万别客气!”   这回别说御渊了,督察院其他人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这是……亲姐?”   “咳……据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那难怪了……”   御渊摩挲着手里的金子,笑容意味不明。   有点意思啊。   “人呢?”   “在外头马车里等着呢。”   “请她进来。”御渊开口道,“另外把迟玉楼也给弄醒,安排在暗房。”   督察院的暗房可非同寻常,乃是一间屋子隔成两间,中间一面墙宛如纸薄,另一面屋子里说的什么,暗屋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阿柒出去叫人,到门口后就见铁真站在马车边。   “迟二姑娘,我家院主有令,特许你进去。”   半晌里面飘出个细软声音,却是干脆的很,“不去。”   阿柒的话堵在喉咙眼,险些呛着。   嗯?不去?   “迟二姑娘你这……”你这是什么套路?   “迟玉楼的腿打瘸了没?”   “还……还没……”你咋就惦记打瘸你弟弟的腿儿?   “还没你哪来的脸出来?”   这声娇软反问,阿柒给怼的没脾气。   敢情咱督察院是你雇的打手啊?   “为了迟三少爷的性命着想,你还是随我进去一趟为好。”阿柒忍着郁闷道。   车帘猛地掀开,迟柔柔双眼放光:“我不去你们就能弄死他?”   她声音猛地拔高:“头铁,驾车回府!”   阿柒:“……”   铁真:“……”   你的杀弟之心,会不会太明明白白了点?   “是督察院院主要见你,迟二姑娘,我奉劝你还是别耍小聪明了。”阿柒露出不耐道。   迟柔柔眸光幽幽一动。   督察院院主?   她隐约记得当年听人说过,这督察院院主好像就是御王府那小子。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芋圆?”   阿柒隐约觉得这发音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督察院院主正是御王府世子没错。”   迟柔柔登时笑的明媚动人,眼里寒刀子都快化为实质了。   “原来是御王府世子啊,你早说嘛……”   她正愁没机会去找这对方算账呢。   迟柔柔怀着明媚的笑容蹦蹦跶跶就进了督察院,活似那扇大门里有什么宝贝一般。   阿柒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摇头:单蠢啊,小丫头片子,一会儿咱家二爷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了!   能笑,就多笑会儿吧!   一会儿你要面对的,可是咱大衍朝的头号斯文败类啊!   迟二姑娘怀着明媚笑容就进去了,旁人眼中看来,这小姑娘生的娇软动人,一双眼睛水灵水灵的瞅着只有那般人畜无害了。   尤其是笑起来那两颗小虎牙与双颊的梨涡,怎么看怎么不像阿柒口中那个歹毒嫡女。   阿柒领着她在督察院里绕了一圈,到了一处小门,意味深长道:“进去吧,迟二姑娘。”   迟柔柔忽然看了他一眼,甜甜问道:“督察院里有大夫吗?”   阿柒显然没有领悟她话中深意,“放心,我家二爷一般情况下不打女人。”   二般情况就说不准了。   迟柔柔莞尔一笑,“很好,我一般情况下也不打男人。”   阿柒鄙夷,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只有被打的份儿吧?   迈入门槛后,屋门一关,锁一上。   迟柔柔听着外间的响动不以为意,往屋内走。   屋内光线有点暗,前方隔着一道珠帘。   隐约可见男人坐在帘后,长**叠,二郎腿翘着,身量该是极高,具体模样却是看不清楚。   迟柔柔打量着他,而御渊的视线同样也端详着她。   眼前这小丫头瞧着柔柔弱弱,细胳膊细腿儿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白生生的皮肤看着像是常年没晒过太阳,白的都有点晃人。   几眼扫下来,御渊神色更是惫懒。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娇小姐了,看到只蚱蜢都能吓得哇哇乱叫!   其二嘛,对方那双黑眼珠,乌沉沉的,像是有双钩子似的,往人心里钻。   居然要他娶这娇气包当媳妇?还是个动辄便要打死自己弟弟的毒药包!   他还不如去娶个男人!   尤其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御渊嗅着从对方身上泛滥而来的淡淡血气。   “你身上好重的血味。”   慵懒的声音似含着笑,从珠帘内传来。   迟柔柔眉梢一挑,觉得这狗子的声音有些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御渊忽然起身,在原地走了两圈,闭眼似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几分惊喜与戏谑。   “大前天是鸡血,前天是人血……呵,迟二姑娘身上的血气味够足啊。”   迟柔柔心里咯噔一声。   看着珠帘对面那懒洋洋的男人,诚挚发问:“你是狗?”   这声音……   娇柔中带着甜美。   甜美中带着矫情。   高一分则刺耳,低一分则过媚。   御渊瞳孔猛地一缩,这声音,他听过!   唰啦!   珠帘撩开,男人冲了出来。   下一刻,一只大手掐住了迟柔柔了脸,掰开了她的嘴,死死盯得她的牙。   这小白牙光洁整齐,一看就是个饭后勤刷牙的好孩子。   场面一时沙雕至极,愣是让迟二姑娘没有反应过来。   御渊也是一愣,不是那个狗牙姑娘?   迟柔柔回过神,怒了!   你丫当老身是狗不成,你还来给我检查牙口?!   “你给我滚——”   尖细的尖叫声穿透屋脊,下一刻,御渊小腹传来一阵剧痛。   啊……   这个该死的毒药包……   这是要把他踹成太监?!   这力气……刚刚他是被牛给踢了一脚? 正文 第10章 二爷你咋跪了?   阿柒听到屋内的那声短促惨叫,笑眯了眼。   哎呀,不愧是二爷啊!   姑娘再怎么娇滴滴,他都能狠心下黑手。   “好像不对,刚刚那声惨叫怎么好像是咱们爷的?”有人诧异道。   阿柒眨了下眼,回过神,“好像还真是二爷的,不好!”   他一拍脑门,赶紧推门进去。   该不会是二爷着了那蛇蝎心肠迟二姑娘的道了吧?   进门后的一幕,让阿柒等人大惊。   就见那娇滴滴的迟二姑娘低头站着,他们二爷却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   “二爷!”阿柒赶紧上前,其余侍卫也都拔出刀刃将迟柔柔给围住。   “爷啊,你没事吧!”   “你们进来做什么,大惊小怪!”御渊一巴掌将阿柒给推开,俊脸染着煞气,额上青筋直冒,满是细密的汗珠。   “滚远点!”   这气急败坏的吼声听的阿柒一阵哆嗦,但看御渊的脸色分明有问题。   “二爷,可是这死丫头伤了你?!”   “闭嘴!”御渊咬牙站了起来,手扶向腰侧,握住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环伺中的小姑娘。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迟柔柔抬起了头。   她这身最好看的便是那瓷白的肌肤,真真是白到反光,一双乌沉沉的大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   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就见她双颊处赫然有两个发红泛紫的指印,从角度看,显然是先前有人强行捏住了她的面颊,且还用足了力气!   一群气势汹汹的老爷们愣住了。   迟二姑娘双眸含泪,却没发半点声音,就是瞪着那杏眼,死死盯着御二世子。   那神情……   俨然一个饱受委屈,面对强权却不肯屈从的可怜弱女子!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落回御渊身上。   “二……二爷……你对人家小姑娘干什么了?”阿柒小心翼翼的问道。   御渊的眼神一刹冻结成冰,说死要杀人掘坟也不为过了。   “我、对、她、能、干、什、么?”御渊咬牙切齿的问道,就想一脚踹过去,结果扯动了某处。   御二世子俊脸又白了几分。   这时,受尽委屈的迟二姑娘开口了。   那声音娇滴滴、怯生生的,落在人耳里,都能把百锻钢软成绕指柔了。   “督察院主、御王府世子便是这样的孟浪之徒吗?”   迟柔柔瞪大眼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着,就是不落。   “我还未出阁呢,你如此轻薄于我,是将我镇国公府的颜面放在何处?!”   迟柔柔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脸。   “被抓紧督察院的是迟玉楼,虽不知他犯了何事,但我迟家门风森严,家兄为国敬忠,若是族内有枉法之徒,绝不会姑息。”   “督察院办事素来讲究证据,人既然都被你们抓来了,必是他迟玉楼干了什么,我今日携重金来请诸位大人严肃处置,又有何错?”   “御世子身为督察院主,命人将我传进这暗室,本就有违男女大防。一露面便莫名其妙的对我动手动脚……”   迟柔柔说着,似敢羞愤,以手遮住半张脸,又深吸了好一口气。   “……你怎可如此辱我?”   这一声,终于带了哭腔。   御渊硬生生给气笑了。   他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笑起来的同时,隐隐还有咯咯的磨牙声。   到底谁辱谁?!   谁才是真的受害者?!   这毒药包还有两幅面孔啊,简直无缝切换!   “迟二姑娘果然伶牙俐齿!”   迟柔柔睁着水眸,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瞅着他。   心里倒有几分诧异。   她对这位御王府世子所知并不多,上辈子也就听过一丢丢关于他的传闻。   只晓得这厮年纪轻轻就执掌重权,成为督察院主。   生的斯斯文文却是个不折不扣心黑手脏毒辣货。   手下所办重案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被他搞死的官员足够组一打到小倌院里循环卖唱。   迟柔柔趁这会儿功夫细瞅着这厮。   嗯,长相九分,身高九分,气质也不错……   放在千年后,靠这身皮肉都能成为顶流,无数姐姐妹妹太婆老嬢眼中的人形叉叉药。   “镇国公府不但家底丰厚,还胆气过人,出手就是一锭金子来督察院买凶打人。”   御渊皮笑肉不笑的问着,“迟二姑娘是真想让自己弟弟挨揍?还是来督察院故意闹着出苦肉计呢?”   迟柔柔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挑起了眉。   她偏头看了眼左边那面墙,墙上雕着壁画,不算精美,说是狗爪子刨出来的也不为过。   至于那墙后面有什么嘛……   迟柔柔擦了擦眼角早就干涩掉的猫尿,垂眸间眼底闪过几分讥诮。   那么大的喘气儿声当她听不见吗?   这是和她玩离间计?   憨批,她和迟玉楼之间还需要离间?   “那敢问世子院主,迟玉楼犯了何罪?”   御渊没吭声,睨了眼阿柒,后者赶紧道:   “昨夜京兆尹出了命案,朝廷官员枉死,而令弟不在府上呆着,却在京兆尹的大牢里躺着,他是否涉案,自然要查后才清楚。”   “那将我叫进来又是为何?”迟柔柔看向御渊:“世子方才一见我就动手,是何意思?”   “现下是在督察院,迟二姑娘还是叫我院主为好。”御渊森然的看着她,“话都被姑娘一人说完了,本君再说什么,都成狡辩了,不是吗?”   迟柔柔红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是院主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呗……”   手无缚鸡之力?   弱女子?   御院主的牙根差点没咬碎。   好死不死,迟柔柔的眼神还朝他受伤的位置瞄了眼,然后又扮起那人畜无害样瞅着御渊。   那眼神看似无辜,在御渊眼里却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唉!罢了,院主若觉得我也有罪,就将我一并收入大牢里好了。”   这话说的,好似督察院是什么黑心衙门一般。   御渊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沉。   阿柒在边上一个劲儿的冒冷汗,总觉得二爷与这迟二姑娘间似在暗暗较劲着。   但眼下这情况,怎么瞧,怎么看,都像是二爷理亏啊!   你说你好端端的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作甚?   这姑娘还不是别人,是镇国公迟重楼的亲妹妹啊!   迟重楼领军在外,谁不知道他家这妹子就是他的***,再说了……二爷你一见面就对人家姑娘这样,实在有辱斯文啊!   “阿柒!送客!”御渊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走。”迟柔柔小嘴一撇,唉声叹气着往外走,将一个饱受委屈的弱女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等她一走,阿柒满心疑惑,就想问自家二爷到底闹的哪一出。   一转头就见自家二爷噗通一声下去了。   “二爷,你咋跪了呢?!!”   御渊满头冷汗,暴躁无比的怒吼道:“叫郎中,立刻,马上!”   那该死的毒药包可算是走了,再慢一会儿他是真要顶不住了。   那甜的腻人的嘤嘤嗓,还有堪比蛮牛的力气,是她!   这吃肉肉***就是那狗牙姑娘!   御渊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忽然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阿柒满脸惊恐,完了完了,二爷这是疯了不成?!   迟柔柔懒洋洋的走到院门处,听到后方的笑声,挑眉回看了一眼,嘀咕道:   “男人的脑子就在两腿之间,此话果然不假!这是被老身给踢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