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异世,嫂嫂,我饿   华国南部,有一座落后闭塞的小山村,因土地贫瘠、地势荒凉,故取名为“石窝村”。   这一日是腊月十八,天色已晚。北风呼呼地刮着,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扉,群山沉寂,只有那鸡鸣狗盗之声与烟囱里冒出的缕缕炊烟,才让人感觉到这里的几分生机。   浓郁醇厚的米饭香气随风氤氲,令人垂涎。而在山脚下的一座破茅草屋里,一个三、四岁大、瘦骨嶙峋的小男孩,闻着空气中的饭菜香味,拼命吸着黑乎乎的手指头,似乎这样便能减少一点饥饿似的。   这座茅草屋只有三间房,除了两个房间住人,另外一间便充当了伙房。此时,一个约六岁的小女孩,正在伙房里东翻西找。好一会儿,仍一无所获,颓然地坐到在地,忍不住挫败低吼,“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气恼的声音传到房内,躺在床上的冯小美,紧闭着的双眼皮颤了颤,立马又恢复原样。   小男孩小跑了进来,跌了一跤也不哭,爬起来冲到床边,在冯小美耳边可怜巴巴地说,“嫂嫂,我饿。”   冯小美: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小男孩干柴似的小手搭上她的手腕,一面笨拙地拉她,一面口齿不清地道,“嫂嫂,哥哥走了两天了,我和姐姐没饭吃,好饿好饿……你起来做饭给我们吃好不好?”   冯小美:不好,不好!   她原本和闺蜜在美滋滋地逛街、在各大商场大扫荡来着,谁知突然有个蒙面歹徒从金铺里冲出来,持刀挟持了她。金铺老板没有答应他的条件,街上又传来了警、笛声,歹徒竟丧心病狂地把她推下了楼。   那高空坠落的酸爽之感还未体会到多少,一睁眼,便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穷”字不足以形容这个家庭。   屋顶是茅草,泥巴墙透光,被子塞的是布碎与干稻草,连棉花都没有。两个孩子穿着破破烂烂,这大冷天的,还光着脚。   家徒四壁无余物,夜来寒风灌薄体。   穿到这样的人家里,还有什么盼头,她还不如做鬼呢!冯小美十分绝望,躺尸躺了两个时辰,浑身僵硬酸痛,也不愿意起来。   小男孩拽不动她,小嘴一瘪,“嫂嫂,你快醒醒呀,哥哥也还没回来,我怕……”声音充满了惶恐不安,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冯小美的手背上,像烧红的铁块一般,灼痛了她的心,心肠也软了几分。   可是,小家伙可怜,她也好可怜啊!还是枚老处呢,穿过来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偏偏原身对原主的记忆一点也没有。   而且,她也好饿!   眼角滑下一颗泪,她认命地、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男孩把小嘴张得大大的,“嫂嫂,你真的醒了?太好了!”   小家伙拍手跳跃,被冻伤了的脸颊红通通,大眼睛像水晶一样沉澈透亮,可爱极了。冯小美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我去做饭。”声音嘶哑,像含了一把沙子。   “好的,嫂嫂。你睡了好久,一定很累的,我扶着你走。”小家伙化身为小暖男,自己走在前面牵着冯小美,还不忘大声喊,“姐姐,姐姐,快来啊,嫂嫂醒了,她不会死了!”   从伙房里窜出一个小黑人儿,巴掌大的小脸上沾了不少碳灰,“嫂嫂……”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小女孩同样瘦得皮包骨,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里面闪耀着倔强的光芒。而强忍着的泪珠,欲坠未坠。   哥哥消失了三日,她和弟弟既要守着昏迷不醒的大嫂,又要出去找吃的,有时饿了只能喝生水,各种害怕、惶恐不安,她绷紧的心弦早已撑到了极限,好在,嫂子终于醒了!   瞧着这对姐弟的可怜模样,冯小美心里微微抽疼,对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两个小家伙的哥哥产生了厌恶!一个大男人,连两个孩子都养不活,真是废物!   还好她来了,不然孩子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冯小美把这个瘦弱的小姑子拥入怀中,“好了,不要哭,我会让你们吃上饭的!”   然而,现实很快就打了冯小美的脸。   强撑着进了伙房,却发现米缸里已空空如也,半颗米都没找着。   小姑娘面露一丝尴尬,接着气愤地鼓起了腮帮子,“昨日早上,奶奶说要给我们做饭,让我和弟弟出去捡柴火。可等我们回来后,米缸里的米都没有了。”小姑娘咬着下唇,强忍许久的泪水还是滚落了下来。   这么小的孩子,不照顾也就算了,还抢了他们的食物,不是存心要断他们的活路吗?还是亲祖母呢,真是狼心狗肺!   冯小美胸腔燃烧着一团火,不过,尚存的理智告诉她,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别的日后再说!   她不遗余力得在伙房里翻来找去,总算在破旧的碗柜角落里,找出一小块腊肉和两个玉米棒。玉米棒只有手指长,上面稀疏地镶嵌着几十颗干瘪的玉米粒。   两个小孩眼巴巴盯着食物咽口水,冯小美忙说,“你们先出去等,很快就有吃的了。”   好说歹说把两个小鬼哄了出去,冯小美生火把玉米棒煮熟捞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不经意间抬头,透过窗格子看到,从山路上一瘸一拐地走来一个拄着木棍高大的身影。   不等她细看,便听见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跑了出去,“大哥!”   两个小家伙一溜烟跑到男人跟前跳着喊着,十分开心。冯小美隐约瞧见男人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可他脸上,似乎有道疤痕,从左眼角一直划拉到右侧嘴角!   被毁容了?   冯小美心里一突,再细看他几乎是拖着一条腿走路……是残疾人?怪不得这个家穷成这样!   家穷人丑,真是令人绝望的穿越啊!   冯小美暗自哀嚎,在她考虑是不是继续消极怠工,回去躺好等着饿死自己好投胎的时,却突然看到,那男人却如稻草人一般仰面倒下了!   “啊!” 正文 第2章: 丈夫,残疾加受伤   冯小美惊叫一声,火速跑了出去。   大病初愈的她心慌气喘,加上身子还弱,又受了惊吓,脚步有些虚浮和发抖,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男人跟前。   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两只绑了脚的山鸡,在男人身旁扑腾。而男人身上则流了许多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的四肢蜷缩着,双目紧闭,似乎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他不会死了吧?他要是真死了,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冯小美呼吸急促,脑子一阵阵昏眩,用指甲死死插入手掌心,一遍一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此时身处大山的中央,四周全是树木,极目远眺,才能看到山下隐隐绰绰的房屋。夜色已浓,看不清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   这个时候,这种天气,很难求助于他人。   求人不如求己吧。   冯小美上前扶起他,撑着他的肩膀,奋力地想把他拖起来。可他实在是太沉了,全身瘫软无力,双脚也无法支撑站起,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冯小美累出满头大汗,仔细一看,他两条腿都伤着了,其中一条腿伤得特别严重,大腿处的裤子被撕烂,露出翻卷的皮肉,还能隐隐看出白茬子骨头!   他竟然忍了一路,这心性也太坚韧了!   心里划过一丝疼,她伸手将他脸上凌乱的头发与枯叶、泥沙等杂物抚开,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俊逸的眉峰下,一双黑眸半睁半闭,里面透出凌厉的光。挺直的鼻梁上有着点点血迹,苍白干裂的唇全是泥沙。   一个乡下汉子竟有这样的相貌与气质!如果忽略他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说他是皇孙贵族都有人信!   冯小美轻轻地拍打他的脸,急声道,“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男人身子微微动了动,感受到冯小美架着他肩膀的力道,身子便顺着这股力道,慢慢支撑起了些。冯小美卯足了劲,总算把他拖了起来。   眼下她也顾不上地上那两只扑腾的山鸡了,男人身上的重量全压了过来,像座大山似的,她又才大病初愈,快要把她压垮了。   吃力地半拖着他走了两步,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入她脖子。抬头一看,他嘴角也流血了!她心里一沉,脚步变得仓皇而踉跄,走得十分艰难。   明明离家门口不远,她却感觉已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男人拖进屋、弄上了床,她已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男人清醒了些,睁开疲倦而猩红的双眸盯着冯小美看了半晌,才淡淡地道,“去找村头的王伯。”   冯小美气喘如牛,可生怕他命在旦夕,点点头又往外跑。不知是走得太急还是太累了,竟突然左脚绊右脚,狠狠地摔了一跤。却好似一点儿也感觉到疼,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往外跑。男人瞧着她仍旧肥壮、却比往常灵活了许多的背影,眼神微微一闪。   ……   冯小美不知村头的王伯在哪里,只好挨家挨户敲门问人。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来应门的声音还挺热情的,可一打开门看见是她,都如见了鬼一般,毫不留情地当着她的面“砰”地把门关上了。最后总算有个乡亲捏着鼻子为她指了路,之后也是迫不及待的关门,眼里的嫌弃与厌恶也是毫不掩饰的。   这原主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吗?还是长得太丑别人看着反胃,所以才这般对她?   冯小美心里嘀咕,不过也也顾不上想太多,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根据村民指的路线,冯小美总算找到了王伯的家。这儿也是一座破旧的茅草屋,收拾得很干净。   王伯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懒洋洋地斜坐在门口看天,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冯小美双腿累得微微发抖,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是王伯伯吗,是这样的,我家老……我家那位不知怎的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他让我来找您。”   “方简受伤了?”王伯倏地变了脸色,急匆匆进了屋。   只听里边窸窸窣窣了一阵,接着王伯又探头出来问冯小美,“他伤在哪几个部位?”   “我……我并未仔细看伤在哪……”   王伯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往前走,留给她一个背着大麻袋的背影。   冯小美感觉自己被嫌弃,想要辩解几句,可小老头的脚步放得飞快,一下子就没了影。只得憋屈地跺了跺脚,也紧赶慢赶往家去。   摸黑回到家时,家里已点上了油灯。   昏暗的屋子里,只听见男人房里有声音。   正要掀门帘进房内,便听见男人说,“王伯在给我治伤,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先去做饭吧。”声音略带性感的嘶哑与暗沉,却冷淡疏离。   冯小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对她说了的。   “那我先烧点热水过来?”她是想着男人的伤口流血,又摔得满身泥土,总该清洗干净才上药吧?   然而,里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再一次被嫌弃了,哪怕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冯小美不爽地摸摸鼻头,转身去了伙房。   青竹点了一盏小油灯在伙房里生火,小男孩坐在伙房门口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精致的小鼻子下面还挂着鼻涕。   冯小美在柴堆里找到两张半枯的树叶,帮小家伙擦了鼻涕,然后抱他在柴堆上坐着,把小姑娘也撵到旁边,“你俩坐着,让我来。”   小姑娘忙说,“嫂嫂,我把两只野鸡捉回鸡圈里了。”   小男孩也抢着说,“哥哥方才告诉我家里还有半袋子面粉,我给找出来放灶台上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放在现代,哪个不是如珠似宝地宠着爱着,可这对年幼的小姐弟却要每日忍饥挨饿,还如此懂事!   冯小美鼻子有些发酸,摸摸这个的头,掐掐那个的小脸儿,笑容格外温柔,“你们都好乖,等着嫂子给你们弄好吃的!”   两个小家伙拍手欢叫,“噢噢,嫂子给我们做好吃的咯!”   农村一般是连灶,小的用来热水,大的烧柴煮东西、炒菜等,一烧火两个灶都能用上,两全其美。   可冯小美急着用热水,便直接在大灶烧。   先烧出一锅开水,装了好几碗,剩下的盛到木桶,提到房门口,说了句,“热水在门口。”转身就走。   管他用不用,反正该做的她都做了。   回到伙房,端起开水吹凉了喝了两大碗,冷得发僵的身子才逐渐回暖。也哄着两个小家伙喝了水,她挽起袖子就开干。   先把面揉了醒发,再抓了山鸡杀了。   趁着拔鸡毛的空隙,冯小美跟两个小家伙聊天。 正文 第3章:丑胖,名声不好   两个小家伙还小,语言逻辑还不太顺畅,大部分是姐姐说的,冯小美连猜带蒙、又细细梳理一番,才理清了这个家庭的大概情况。   他们是一对姐弟,姐姐名叫苏青竹,弟弟叫苏青山,他们的父亲去年死了,母亲上个月也过了世。   而原主也叫冯小美,娘家在十里外的白马村,之前一直在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里当丫鬟,今年却被主子打了个半死撵回了家。父母砸锅卖铁才治好她,恰好苏家寻人说媒,她奶奶便做主把她嫁给了孩子们的大哥苏简。   至于,孩子们口中的她,老实木讷,有点懒有点馋,对他们也还行,就是太木讷。嫁进来后做饭洗衣,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从不迈出大门半步。可不知为何,村里竟然传出她与同村的猪肉荣有染,还曝出她做丫鬟时爬了男主人床的消息。   事情越传越不堪,冯小美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好在苏简那日瞧她神色不对跟了出去,才及时跳下河把她救起。不过,救回来后她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也弄不清原因,只说可能是气血不足。苏简只好拖着残疾之躯,上山打猎给她补身子,这一走就是两日。   冯小美心中充满了疑惑。   一个老实、长相不好的婢女,能有那样的胆量与勇气去爬男主人的床?还与猪肉荣有染?这原主是不是被冤死的?   奇怪的是,苏简也从未对这件事情做出过回应。作为丈夫,他是最清楚原主是否清白的了,不说如何维护她,就是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也行啊,为什么这样不闻不问?除非,他没有碰过原主,因此也不能确定原主是不是跟别人有首尾……   冯小美看了一眼自己水缸般粗的腰身,再摸了摸自己的大饼脸,然后,沉默了。她刚才走路一直气喘,还以为是大病初愈才那么虚弱的,现在才知道是胖得走不动。而脸上呢,上面的粉刺、痤疮、痘痘多到恪手!   所以呢,苏简对她没有胃口,是正常的!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家这么穷,原主是怎么把自己吃得胖成球的。难不成她一个人把家里的食物全吃了?不会这么自私吧?   冯小美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身子,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丑就丑吧,横竖都嫁了人,丈夫的条件也不好,足够般配了。”可人们避她如蛇蝎,又不仅仅因为她丑……   冯小美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小姑子青竹不满地嘀咕,“嫂子,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先用水灌饱了我们的肚子,然后就不做晚饭了。”   小男孩一听也急了,黑乎乎的小手拽了拽冯小美,“嫂嫂,嫂嫂,你做饭好不好,我吃很少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小手很认真地比划,努力想表达出“他确实吃很少”的意思,大眼睛忽闪忽闪,这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惹得冯小美哈哈大笑,伸手将他原本已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豪气万丈地道,“怎么不做饭?做,嫂子给你做大肉包,炖鸡汤!”   然而,两个小家伙的小眼神却充满怀疑,甚至有些小委屈,她刚刚就说了做饭,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米都还没洗!   冯小美瞧这对姐弟嫌弃的小眼神,不由得讪笑了两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考虑做包子了,只简单地做了面条,剩下的留着醒发,明日好做包子。将山鸡骨肉分离,骨架熬汤,鸡肉留了大半用盐腌着改日吃,一小部分剁蓉做成肉酱。   好在油盐都还有些,也有一点点胡椒粉、酱油等小调味。全部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用的又是柴火灶,对于前世是顶级厨师的冯小美来说,这足够了。   小小的伙房里很快就飘出了浓郁的香味,对于饿极的人来说,真是致命诱惑。   ……   逼冗而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与烈酒味。   寒风透墙而入,一灯如豆。   王伯将苏简最后一道伤口包扎好,低声嘀咕,“送水来有什么用?这么严重的伤口还能碰水吗?真是愚不可及!怎么受的伤、伤势如何也不会说,幸好我什么药都拿了些,要不然耽误了……”   “王伯!”苏简低喝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的一张脸憔悴又苍白,越发凸显那道疤痕的狰狞。为了治疗和包扎伤口,他身上的衣服被剪得破破烂烂,乍一看,比乞丐还落魄三分。   王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甘心地道,“这女子与你委实不配,眼下苏老头子夫妻已双双离世,她又不愿在苏家过下去,你何不一纸休书放她自由?”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他如此维护吗?还上山打野味给她补身子,搞得自己满身是伤!   苏简斜靠在床头,半闭着双眼,没有应答。   “你还是听我的,跟我走吧,这儿……”   伙房那儿忽然传来阵阵的欢笑声,将王伯的话打断。   苏简也听见了,双眸里的冷肃逐渐消融了几分,眉宇间却染上了倦意,“好了,该如何做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不是,你听我说。你以苏老头亲儿子的身份给他夫妻办的丧礼,再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以后你再好好安置他的这一双儿女不就可以了么?你去打猎也不跟我说,搞得自己伤成这样!若夫人泉下有知,不知该怎样的心疼、怜惜了!你就听我一句劝,离开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吧,换个身份重新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许是苏简受伤的样子刺激到了王伯,往日里憋着的话一股脑都倾泻了出来,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越轨了,可瞧着苏简佛带着一种“破摔子破摔”的颓废心理,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挨日子,他实在是痛心啊!   苏简却连眼皮子都没掀开,房间里的气氛凝滞而微妙。   就在此时,王伯闻到了从伙房那儿飘来了浓郁的食物香味。不同于粗糙的农家饭菜,是那种大酒楼才能闻到的肉香。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同时,他也听见苏简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 正文 第4章:温暖,被一碗面条收买   二人都有片刻的尴尬,接着门帘被掀开,冯小美那大胖脸便伸了进来,“马上开饭了,苏简起不来,我就将饭菜摆到这里吧。”也不等两人如何反应,说完又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讶异。   冯小美自从嫁了进来,便对毁了容的苏简惧怕不已,不说主动喊他名字,就是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可她方才见了满身血迹的他,非但没如何害怕,反而能冷静地扶他进来,再摸黑去找王伯。说话时还敢直视他,看着他被毁了容的脸也神色如常,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是不是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后会性情大变?就好比苏简……   “大哥,大哥,快把桌子支起来,我们要开饭了!”外边传来苏青山欢快的声音,接着又听见青竹小大人似的轻斥,“嫂子说大哥伤着呢,让我们别闹他,她去搬桌子了。”   不一会儿,便见青竹一手端着碗,一手掀开门帘,冯小美端着一张简陋的小木桌进来,后面跟着的青山拖着一张小板凳。   青山奶声奶气地吩咐,“姐姐,你快去帮嫂嫂端菜。我还去搬两张凳子。”   冯小美“噗嗤”一声乐了,又去揉小家伙的头,“不用了,外面黑着呢,你和姐姐在这儿等着就行。”   说着又脚不沾地地出去了。   青竹端着碗走到苏简跟前,“大哥,你先喝口水吧,嫂子说你一定很渴了的,先喝水润下肠子,才有胃口吃饭。”   苏简眸光轻微闪了闪,轻扯下嘴角,“好。”   王伯低声嘀咕,“她怎么就知道人渴了?自作聪明!”可一抬眸便瞧见苏简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灰白的唇,顿时老脸一红,忙接过了碗,赔笑道,“你不太方便,我……”   苏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被棉布缠得紧紧的手伸出,接过了碗。   冯小美端着大盆面条进来,见苏简万分艰难地想把碗凑到嘴边,立刻把面条放桌上,转身就接过碗,大大咧咧地道,“来,我喂你。”   苏简同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疑惑不解,“怎么了?在外头放温了再端进来的,不烫的。”   王伯嘴角挂着冷笑,不知死活的女人,少爷这么要强,眼下又不是动不了,连他都不要喂,更何况她?看少爷如何收拾你吧!   然而,苏简只是皱了皱眉头,到底缓缓张嘴,含住了碗沿。只见冯小美将碗稍微倾斜,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很快就把一碗水给喝完了。   冯小美把碗拿到了小木桌上,就着他喝水的碗给他盛面条。   这……   王伯一脸错愕,便听见苏简说,“天色已晚,你还不走?”   冯小美接口道,“苏简,就是因为天黑了,又这么冷,王伯给你治了伤,我想让他吃碗面再回去。”   王伯望着那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南方人不会做面食,他是北方人,在这里窝了三年,对面食是馋到不行!没想到,他一向没给好脸色冯小美看,竟然还给他准备了面条。   王伯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十分矜持,摆了摆手,“我已吃过晚饭,你们吃,我走了。”脚步却没挪动半步。   冯小美不由分说就拽着他坐下,“您为苏简医治了这么长时间,即便吃过晚饭也早饿了,这大冷天的,不吃点东西暖暖胃怎么行?”   王伯鼻间嗅到熟悉的香味,完全没了抵御力,见苏简也没说什么,便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冯小美端着一碗面条,作势要喂苏简。   苏简冷冽的双眸徐徐看向她,里面满是嫌弃与疏离。   冯小美是这样想的,苏简重伤是因为她,日后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照顾好他、对他好点总不会有错。   可他的眼神太过吓人,她心里又有些打鼓,以为是责备自己不经允许就杀了鸡,便解释道,“那个……两个小家伙太瘦了,要补补身子才行,还有你眼下也伤了……我就杀了一只山鸡,骨架熬汤,鸡肉剁了点做肉酱,其余的腌着改日吃,剩下那只是母的,我想留着生蛋,另外……”   如寻常妇人般絮絮叨叨,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忐忑。   苏简敛了戾气,艰难地伸出一双手,低声道,“我自己来。”   冯小美如江水滔滔不绝的话突然被打断,愣了愣,才“哦”了一声。   苏简往碗里瞧了一眼,也愣了愣。   面汤金黄,却又色泽清亮,面条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肉沫,瞧着比旁人的碗中都多了些,闻之香味扑鼻。   坐在小木桌旁的青山吃得欢,还不忘口齿不清地称赞,“好香啊,嫂嫂,你好厉害!”   “嫂嫂,真是好好吃!”青竹也惊呼不已。   王伯一面吃一面感叹,太好吃了,肉沫喷香,面条爽滑又不失劲道,因加了鸡汤,面汤十分香浓,整碗面比京城那些老面馆做的还好吃!   而冯小美笑了笑,正想找位置坐下,忽然就尴尬了。   小方桌桌子太小,一面靠墙,三面都被占了,她没地方坐。而且,她的体积太过庞大,即便有人把位置都腾出来,她也坐不下!   她窘迫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退到无人注意的角落,想着等大家吃完她再吃。   房间里因两盏油灯齐聚,显得明亮了些。静谧的夜里,只听见大家大口吃面条发出的畅快声,在灯火摇曳中,竟有几分温馨的味道。   大家的表情相当愉悦,就连性子有些冷漠的苏简,眉目也都舒展了开来。   冬日的山林,万物凋零,动物大多冬眠,他身形不便,寻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两只兔子,结果却遇到一头老虎。与之打斗时,他不慎摔下了山崖,昏迷了好几个时辰才清醒过来。在这期间是没有任何食物果腹的。此时吃上了热乎乎的面条,他才觉得恢复了些许了力气。很快就吃了个碗底朝天,把碗递给冯小美,“再添一些。”   冯小美瞧着大伙吃得眉开眼笑、热汗滚滚,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好在她做了一大瓷盆,足够吃的了。   噙着笑容端了面条给苏简,耳边却响起他略为低沉的声音,“你怎么不吃?”   冯小美略一抬眸,对上他的双眼。   眼眸乌黑清透,深沉如潭,似不染尘埃的黑珍珠,真漂亮!如果忽略他满身的风霜与疏冷,他瞧着也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比她前世还小些,想着他竟是自己的丈夫,冯小美不自觉就红了脸。 正文 第5章:看清,令人沮丧   苏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很清楚自己被毁了容的的脸有多恐怖,即便对他呵护有加的苏母,也很少敢正面看他,可这个往日怯弱胆小的女人却看得目不转睛……   有些不自然地错开脸,看了一眼桌子,似明白什么,咳嗽一声,说,“你坐我床边来。”并双手撑着床,尝试着把自己的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可移动间,却碰到了伤口,他痛得闷哼一声,瞬间白了脸。   冯小美慌忙摆手,“不碍事,我站着就好。”   苏简有些狼狈地瞪了她,“让你坐便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又被嫌弃了吗?   “哦。”   冯小美端着碗,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坐下。她感觉床似乎下陷了不少,这张木板拼成的床不会要塌了吧?顿时无地自容——平生第一次有了深深的自卑感!   不同于冯小美的食不知味,这顿晚饭,大家都吃得很满足。特别是苏青竹两姐弟,从小到大第一次吃得这么香这么饱,走路都打嗝。   冯小美瞧着好笑,却故意板着脸,“去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半个时辰后准备洗澡!”   “啊?天这么冷,又这么晚了,还是不要了吧?”   “嫂嫂……”   两姐弟苦着脸,冯小美却不为所动,“行啊,谁不洗,谁明天早上就不许吃我做的肉包子!”   肉包子啊,镇上的包子铺才有得买呢,皮薄肉多,咬一口满满都是汁……   两姐弟双眼贼亮贼亮,争先恐后地嚷嚷,“我洗,我洗!”   冯小美瞧他俩急切的小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抬眼却接触到苏简别有深意的视线,她想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忙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去打水给你擦擦身子。”   苏简眼神微闪,“不用了,有王伯在,你把水端来就行。”   “王伯是你的亲人还是我是啊?”冯小美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王伯帮他治伤,他竟还拿王伯当佣人使唤了?   冯小美一面收拾桌面一面絮叨,“王伯大半夜的给你治伤已经很好了,你还想他伺候你呀?你还真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那我干嘛来着?你这是本末倒置了。”   笨女人,你根本不了解我和苏简的关系!王伯朝冯小美的背后“嗖嗖”放冷箭,可苏简竟也不生气,只淡淡地来了句,“如此便谢过王伯。天儿不早了,王伯请回吧。”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他已认同了这蠢女人所说的,她是亲人,而他是外人?别啊!   苏简却完全忽略王伯哀怨的眼神,开始闭目养神。   “王伯,您等等,我把碗筷洗了送送您。”冯小美急匆匆端着碗筷掀帘离开,两个小家伙也十分认命地去院子外边走路消食了。   王伯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苏简忽然睁开眼来,说道,“那头老虎被我打个半死,与我一起摔下山崖,此时应当已气绝,你让里正找几个人去崖底寻一寻。虎皮虎骨我要,肉分给村里。”   “这是你辛苦所得,何必便宜村里?我这就去找萧大……”   “王伯!”苏简双眸透着冷厉,“你如若再这般枉顾我的意愿,就给我滚回去!”   王伯面色一凛,低头退了出去。   冯小美从伙房出来,擦了擦手,提来油灯,与王伯打了个照面,正要说话,可王伯却一言不发地擦身而过,仿佛她是透明人。   “王伯……”   冯小美唤不回王伯,想着他性情古怪,只好作罢。回到房内,苏简也躺下睡着了,她找出一把葵扇驱赶了蚊子,而后放下了蚊帐,才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然而,她才转身,床上的苏简便“刷”地睁开了双眼,盯着帐顶,久久未合眼。   冯小美和两个孩子分别洗了澡,便上床睡觉。只是床太小,挤了三个人,便有些挤,黑乎乎的被子又硬又沉,冷得冯小美直打哆嗦,大半夜时把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村人们在奔走相告,说苏简昨日打了头大老虎,晚上里正找了村里人去抬了回来,眼下等着剥皮拆骨,老虎肉全分给村里。   怪不得苏简伤得那么重,原来是遇到了大家伙。   冯小美虽说觉得有些意外,却也不会去干预他的决定,肉分了,那张虎皮还能换不少银子的。   她一大早就做了肉包子,喂了家里的两只小馋猫,伺候苏简洗漱、吃药,而后整理房间,收拾出一大堆脏衣服挑去河边洗。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现在是彻底认命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空想什么未来,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可当她看到自己水中的倒影时,差点又想死了。   人不高,大约才一米六,却胖成了大水缸样,腰上是厚厚的游泳圈,一抓一大坨。脸上肥肉横生,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额头正中还有个紫色的丑陋疤痕,恶心得像一坨屎!   脸上前世的她不说如何的闭花羞月,好歹也是清秀小佳人一枚。可眼下的她,活脱脱就是一丑八怪啊!   冯小美花了好长时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   “哟,我说,苏简家的,你是被自己的蠢样给吓傻了还是咋的,木头似的杵着干啥?再说了,你往日不是足不出户的吗?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身形干瘦、两颊凹陷的妇人端着一盆脏衣服远远而来。   冯小美没有原主记忆,不知道这妇人怎么称呼,便笑着点点头,“婶子好呀。您也是来洗衣服吗?瞧您今儿个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妇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蜡黄的脸,抚了下鬓边的发,脸色缓和了许多,想着今日村里分的老虎肉,还是这女人的丈夫打回来的,便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嘴角微扬,“你这小嘴今日喝了油不成,滑不溜秋的。”   “哪里,我是实话实说呢!对了,婶子,我自从落水后,脑子就记不住以前的事了,我怎么称呼您来着?”冯小美笑得那叫一个真诚。 正文 第6章 :照应,在苏家办酒席   非但没有像以前那般哭哭啼啼,嘴巴还很甜,这丫头转性了不成?   妇人放下木桶,狐疑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男人与你公爹是堂兄弟,你该叫我一声六婶儿。”   “怪不得您这么亲切,一见到我就笑,原来是六婶子,我们是一家人。”冯小美笑得相当喜庆,仿佛真的当她是家人。   六婶儿虽然奇怪她的转变,可见她的态度不错,就也没有多想,蹲下来洗衣服。   冯小美前世可是餐饮界的大姐大,不说厨艺如何了得,就是为人处世也是相当圆滑的。她要是想,就是树上的猴子都能被她哄下来。眼下她臭名昭彰、丑名远扬又如何,六婶儿不过是一乡下无知妇人,她多的是法子讨她欢心。   这不,等别个小媳妇也提着木盆来洗衣服时,便看到这两人有说有笑,无比亲热了。好奇之下,上前打了招呼。   冯小美八面玲珑,同时也把这几名女子给哄舒坦了,再将话题往村里的逸闻趣事上领。没有几个女人不八卦的,一聊起别人的那些事儿,那小嘴就吧啦个不停。   等日头老高,冯小美便已掌握了苏家更详细的情况。   苏老头夫妻成亲多年未孕,四处寻医问药,把家底都掏空了。苏老太太对他俩失望透顶,将两夫妻赶了出去。   无瓦遮头,两夫妻只能先住在山洞里,然后起早摸黑建了一间茅草屋。可两年后,两夫妻仍未生育,伤心之下,远走他乡。   可是,隔了十几年后,夫妻俩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苏简,说是他们的大儿子。不过听说,在回乡途中遇到歹人,弃了行李物资,历经九死一生才逃脱出来。苏简却伤得很重,脸严重毁容,一条腿也残了。   乡亲们分外同情,纷纷接济他们。可家里无田地无存粮,一家人过得很艰难,可以用苟然残喘来形容。   好在,苏老头很勤快地帮别人干活,能挣点米饭钱。勒紧裤腰带,也勉强能生活。半年后苏母生了苏青竹,再过三年,又生了苏青山,这才隐约有个家的样子。   可是,好景不长,苏老头一次在田里劳作,被毒蛇咬死了,苏母这些年太过辛苦掏空了身子,加上伤心过度,便一病不起。   许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这两年一直找媒婆给大儿子说亲。不过,家境实在太差,苏简又是个废人,媒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人家,直到意外遇上白马村的冯家……   冯小美娘家的情况也很不好。她爷爷奶奶年轻时从外边逃荒而来,村里并无田地分给他们。这么多年来全靠开荒、打猎、打工,挣出一亩三分地,勉强为几个儿子娶上媳妇。   冯小美上边有五个哥哥,其中三哥是个病秧子,整日药不离口。冯小美八岁那年,恰逢旱灾,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她奶奶不得已,托人找关系,让她进了城里的员外家当了丫鬟。可就在去年,她被主家打个半死不活扔了回来,她父母用尽了方法总算救回她一条命。这也导致了家中债台高筑。不得已,才把她嫁到苏家来。   唉,都是可怜人!   苏、冯两家是穷苦人,而她从千年后穿越而来,或许以后能帮一帮他们吧。   冯小美一面叹息,一面挑着两大桶衣服往家赶。   只是,还未走近,便看见家门口前后都围了不少乡亲。有些在议论着什么,有些在搭建帐篷。帐篷下打了几口土灶,还堆了好些锅碗瓢盆。   “苏简家的,你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情正要找你商量来着。”一位手持烟杆的中年男子对冯小美喊话。   他身穿靛青色棉麻长袍,面色红润,略显富态,在一群瘦骨嶙峋、衣衫破旧的村民当中,特别显眼。   冯小美把担子放下,露出大大的笑容,“叔,您说吧,我洗耳恭听。”管他什么人,喊叔总不会错的。   中年男子双眼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这丫头举止落落大方,连成语都会说,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嘛。   眼里便漾出几分笑意来,“是这样的,眼看过年了,村里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忙。那头老虎肉挺多的,大伙儿就琢磨着,干脆不分了,就做一顿酒席,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热闹热闹!这不,想着你们家最近有些冷清,大伙决定把酒席摆在这儿。苏简这会儿正昏睡着,不好打扰他,此事你认为如何?”   不等冯小美答话,旁边便有人来请示帐篷的搭建方法,“里正,您看看……”   里正走到边上指点江山,冯小美抬眼望了下四周,帐篷搭建了大半,心想,这明显不是在征求她意见,仅仅只是告诉她一声而已!   冯小美心中不悦,不过转念一想,老虎是苏简打的,又将酒席设在苏家,好像故意强化别人对苏家的印象,让所有人都记住老虎肉是苏家的这个大人情呢!吃了人的嘴短,以后苏家有事,村民们估计也不好袖手旁观!这里正的出发点或许真的是为了他们好呢!   冯小美明白了过来,瞧着里正忙完,便主动迎上去,笑容越发甜了,“苏简正伤着呢,在这儿办酒席,正好冲冲晦气与病气,难得大家和里正叔肯给我们这个面子,我真是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意见?”   见她如此识趣,里正就笑了起来,“如此你便帮忙去吧。”   “好咧!”冯小美轻快地应了声。里正含着烟杆走了开去,冯小美眼珠子转了转,又凑上前去,“里正叔,这掌勺的是哪位叔伯呢?我之前也时常煮东西给主子们吃的,我想帮着打打下手。”   里正目露狐疑,“哦?大户人家都有厨子、厨娘,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做饭?”   她倒忘了这一点!   冯小美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是,是有个厨娘,可她经常偷酒喝,喝醉了就抓人帮她干活,我一个粗使丫鬟,所以时常被她抓来,时间长了,我便偷学到了一些……”   神情委屈,未尽之言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加上她以前的性子怯弱怕事,被别人逼着干活也是有可能的。   里正点点头,不过仍有些顾虑,“老虎肉肉质酸涩、粗糙,如何做得好吃,大家伙全不知,故而都在推三阻四。如若换你来,你打算怎么做?” 正文 第7章:掌勺,冷嘲热讽   山里人彪悍,偶尔也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猎户合伙猎了老虎的。可老虎肉腥臊味比较重,肉丝纤维较粗,可营养价值很高,又具有补脾胃,益气力,壮筋骨等药材价值,所以即便难吃,村民们也舍不得不要,勉为其难咽下去就是了。   冯小美面露喜色,“我虽然没做过虎肉,可我想,万变不离其宗,跟羊肉、狗肉这些做法差不多吧?可用八角、香叶、桂皮、大蒜、姜片、冰糖等配料炖煮,也可以做红烧,或者香菇焖……不知里正叔喜欢吃哪一种?”   得了,光是这说法就把村里人的比下去了。这年代,哪家得了一点肉,都是直接切片炒了事,哪有那么多名堂啊,不用说,这丫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正愁找不到人掌勺呢!里正当下便笑得慷慨万分,“行啊,既然你懂,就让你掌勺好了。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入口就行!”   真是意外之惊喜!冯小美原本是想找机会在酒席上面露上一手,好让她的厨艺找到出路,没成想,里正竟会直接让她掌勺!   想到即将能大显身手,冯小美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线,郑重其事地对里正鞠了一躬,“谢谢里正叔,我晾好衣服马上开始!”   里正哑然,这是什么礼仪?不过瞧着这孩子懂事、感恩,他心里也欣慰。他跟苏老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后人,他自然得多照看些。   便笑着挥挥手,“赶紧去吧。”   冯小美喜滋滋地晾了衣服,又进去跟苏简说了一声,找了件破旧的衣服剪了块布蒙住脸,便转了出来。   外边的村民听里正说是苏简家的掌勺,个个好奇之余,又充满了不屑。   “都说物出人形,试想一个整日勾搭男人、又长得丑的女子,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里正是魔怔还是怎的,居然让她掌勺?”   “就是,咱村厨艺好的人大把有,为何偏偏让她来出风头?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光看她这副恶心的样子,不吃都饱了!”   冯小美可没空理会这些人的恶毒话语,她正忙着处理处理食材,神情认真专注。   老虎肉大概有一百多斤,足够做好多菜了。而且,难得村里办酒席,各家各户都凑了些杂菜上来。有木耳、萝卜、青菜、花生等等,装了好几个大筐。冯小美细细盘算下,可以做二十多桌,每桌十二道菜这样的份额,村子也不过才二十户人家而已,够了。   冯小美只要手握菜刀,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眼睛熠熠生辉。只是大部分村民想看她出丑,全都揣着双手袖手旁观。   里正看得眉头紧蹙,看来这些人对冯小美有很深的成见!他就不明白了,这孩子不就是丑点吗?可她自嫁来石窝村,孝顺家婆、操持家务,任劳任怨,哪一点碍着他们的眼了?至于说她勾引主子、与猪肉荣有染,他是不太信的。一个怯弱老实、又自卑到尘埃里的女人,哪里有胆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乡亲们又如此排斥她,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在正在此时,方才在河边与冯小美一起洗衣服聊得火热的几名女子也过来帮忙了。见是冯小美在灶台上忙活,虽然有些意外,却仍很热情地与她打了招呼,很自然地与她边说笑边动手洗洗刷刷起来。   那泼辣的苏氏忙了一会儿,没见其他人帮忙,便嚷嚷道,“哎哟喂,怎的都光杵着不干活?不想吃酒席了是吧?那好,待会儿可不要厚着脸皮坐桌子上来。”   尽管临近年关,穷苦的乡下人还是很少有机会闻道油腥味的。况且,这些人已经在动手做事,说明他们的抗议已失效,再僵持下去,只怕惹恼了里正,还真有可能不让他们吃了。   一群妇女犹豫了下,便讪讪然地加入了忙碌当中。   冯小美使唤起人来也不客气。   “六婶儿,麻烦先把这些青菜给洗一洗。”   “那个王大嫂,可以把那个大瓷盆递给我吗?”   “李家兄弟,麻烦您去帮我找点八角、胡椒、山药来,我急用。哦,对了,还得要一些面粉,大概十斤,没有的话,糯米粉也行。”   集体办酒席,除了老虎肉,其他的柴米油盐等自然是村里中公出。   一旁的里正听了有些牙疼地抽了抽嘴角,这丫头,还真准备让村里大出血啊!不过想着难得一次,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王伯隐身在人群中,心想,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好的人缘了?少爷还担心她被人欺负,让他伺机帮她,可结果她能耐着呢,一群人都被她使唤得团团转,还半点怨气都不曾有!   王伯瞧着那一盆盆被她切好的老虎肉,再回味起昨晚那两碗面条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嚎了一嗓子,“老少爷们呀,咱们不能光看着不动手啊,天色不早了,咱们去搬些桌椅来,不然等开席了没地儿坐呀!”   山村闭塞,村民平时有个头疼身热,都是胡乱用点土方子对付了事。三年前,王伯来了石窝村当野郎中,村人但凡有个头疼发烧的都找他拿草药了,颇有一些威望。这一嚎,立刻得到响应,一群青壮年分别挨家挨户去搬桌椅去了。   苏家房子虽破,可屋子前后都有开辟出来种菜、劈柴、养鸡鸭的空地,早被乡亲们打扫干净了,可以容纳十来桌人。如果实在坐不下,就挤一挤,或者分两次开席也行的。   村里很少试过这般热闹了,一时间全村人老的少的全聚到苏家来。年轻的自动自觉去帮忙,年老的就坐着晒太阳、唠嗑,小孩子屋前屋后疯跑,阵阵喧闹声欢乐声冲破云霄。   就连苏简都被抬出来,斜躺在藤椅上,被几个后生仔缠着,要他说打老虎的经过。   冯小美抽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心中莫名的有些欢喜。   别看他神色淡淡,可眉宇间的阴霾之气已消失殆尽,眼里的防备与疏离也没有了,出色的五官淡化了脸上那道疤痕,精神状态也很不错,与大家侃侃而谈,就像个学识渊博的贵族子弟。 正文 第8章:惊艳,运筹帷幄的女将军   对原主好的人太少,他是其一,不管怎样,都希望他也好好的。   冯小美心情美了,一下子忘了要隐藏实力,将一把菜刀使得出神入化,刀落下时,快得只见一道影子,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几个大大的白萝卜给切完了,顺手还雕了一些花、叶子盘在碟子上做装饰。   村民们一时看呆了,暗地里议论纷纷。   “你说这苏家的媳妇,她以前不会是那大户人家的厨娘吧?这刀工,这厨艺,一般人哪比得上?”   “不是啊,听说只是个粗使丫鬟,后来爬了男主人的床……”   “啧啧,这样的人也娶进门来,这苏家还真是饥不择食!”   “嘘,你小声点!你也不看看苏家什么情况,那苏简又是这般模样……”   冯小美耳尖,听见这些村人又在翻旧账,她故意将锅铲敲得“梆梆”响,大声吩咐村人给她递东西,像个运筹帷幄的女将军。   她这边的动静太大,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便有妇人酸溜溜地道,“瞧她得意那小样儿,等会儿东西不能入口,我看她如何收场。”   然而,现实这名妇人很快便被打脸了。不到一刻钟,便有一阵阵浓郁的香味飘出,将大伙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瞧。   一锅红烧老虎肉先出锅,另外的灶上还有蒸的、焖的、炖汤的,也陆续散发出香味来。   “天哪,太香了,光闻着这味道不用吃,我也能干掉三大碗饭!”   “好啊,那等会儿你光闻闻别吃好了。不对,你一个人就吃了三碗饭,那我们吃什么?不行,你顶多只能吃一碗!”   “哈哈!”   乡亲们打趣起来,笑声、欢乐声阵阵。袅袅青烟升到半空,似给这个小山村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薄纱,竟有种出尘之感。   食物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出去疯玩的孩子们也都**着手指头围了过来,无论大人如何驱赶怒骂都不走,可怜巴巴地望着冯小美。   好在冯小美早有准备,先把锅里的饭起了,剩下一层锅巴在锅里,而后撒上一点点细盐,刷上一层油,锅里“滋滋”作响,米饭的焦香味飘了出来。   她分成大小差不多的十几份,每个孩子一拿到手,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浓郁的米香、嘎嘣脆的口感,真是好吃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了。   “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孩子们一蹦老高,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的东西好吃。   冯小美嘴角含笑,转身又去忙了,苏简盯着她的双眸不觉深邃了几分。   一刻钟后,总算开席。   村人很有自觉地让老幼妇孺先入座,余下之人继续帮忙冯小美洗碗、洗菜、烧火。   里正德高望重,自然第一轮酒席就被请上了正中位置上。   等所有人都落座,他便迫不及待夹了一块红烧老虎肉。   “哇,这是老虎肉吗?肉质酥嫩、香糯软烂……不知如何形容,总之是好吃到爆!”里正心中大声惊呼,一口还未吞下去,又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面上却笑得十分矜持,“这苏简家的,手艺确实不错哈,大家多吃点!”   可众人哪顾得上回应他,个个都在埋头苦吃,那副难民的模样,冯小美瞧着觉得好笑又心酸。其实真正的红烧肉,应当用肥瘦相间的三层五花肉,做出来的才真正的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她的厨艺是不错,可老虎肉却没能烹饪出真正的红烧肉的味道来。而村民的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没有吃过好东西的缘故。   她摘下口罩透透气,抬眸便接触到苏简的视线。便冲他笑了笑,转身回灶台那儿,取了一个大海碗,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又装了两碗饭,用托盘端到他跟前。   王伯极有眼色地从屋里搬了那张小木桌出来。冯小美笑盈盈地塞了筷子给苏简,“快趁热吃吧。”   她的手心厚实而灼热,苏简的手修长却有些冰凉,两人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一热一冷,竟有种微妙的**感。   冯小美莫名的脸一热,有些紧张,“我先忙去了。”   “等一等。”苏简把她叫住,“那你呢?”   “我?”冯小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我,我没事,我不饿。那边还有第二轮酒席的菜要做呢。”   说着就小跑走掉了。   王伯低声跟苏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冯小美变了?”   岂止变了,简直是换了个人。以前有个生人来家里,她是打死都不露脸的,眼下她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神态自若地煮美食,这不仅仅是性子转变那么简单!   可她又分明是她,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啊!   苏简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瞧她现在的样子,似乎比以前还更善良、更容易心软,于他和两个孩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先静观其变吧。   于是,便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她的事你别管了,先去吃饭吧。”   “是。”王伯摸摸鼻头,应下。   待他走了开去,苏简便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竟出乎意料的好吃!再下筷子的速度变快起来,不远处的王伯端了一碗饭,看见了忙喊,“苏简,筷下留情啊!”   苏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嘴角轻勾,筷子放得飞快,偏偏吃相还不难看,动作行云流水般,可碗里的肉眨眼就消失了大半。   耳边听着王伯一阵哀嚎,冯小美禁不住笑出了声。不过脸被蒙住了,别人看不见,笑声倒让她旁边的崔翠给听见了。   崔翠的手肘撞了撞她的腰,揶揄道,“你家男人使坏,你还笑得这么开心,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着,夫唱妇随?”   崔翠是六婶儿的外侄女,同嫁到石窝村,跟冯小美同辈,性格爽朗,早上与冯小美边洗衣服边聊天,两人就熟络了,因此这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冯小美摇摇头,笑而不语。 正文 第9章:来客,翩翩少年郎   崔翠又自顾自说道,“对了,你说奇怪不?这么多位置不坐,王伯为何非要挨着你男人啊?你看他连个凳子也没有,就这么蹲着,也不怕咽不下去。”   对啊,非亲非故的,王伯为何要跟苏简这么亲近……   冯小美心中揣了疑云,面上却不显,笑了笑,“他也许是想着苏简是病人,盯紧一点,让他好得快一些吧。”   崔翠仍有些不信,且抓住了冯小美话里的字眼,很是惊奇,“小美,你怎么连名带姓喊你当家的?”   她倒忘了这是个男尊女卑的年代!   冯小美脸一热,忙打掩饰,“那什么,我端碗汤给他,回头再聊。”   崔翠挤眉弄眼地揶揄她,“哟,真会心疼自家男人呀,这汤才熬好,便迫不及待地送去了呢!”   冯小美没有理会她的调笑,急匆匆打了汤送到苏简的小桌上,转身回来时瞧见小路上走来几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为首的少年身穿一件玄色宽袖直襟褙子,身形颀长如修竹,墨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青涩的面容俊朗如玉。   他边走边与身后三名少年谈笑风生,很是意气风发。   崔翠顺着冯小美的视线望过去,惊呼出声,“呀,这是申小秀从镇上回来了呀!另外那三个少年郎倒是面生得很,估计是他同窗呢!真好,申小秀才难得回来一次,老员外估计高兴坏了。”   冯小美笑笑不答话。   崔翠却是凑到她耳边说,“申家富贵,申小秀才十三岁就考取了秀才,日后更是前途无限!申小秀才好似和你有些渊源,你好歹上前招呼他一声啊,别跟个闷葫芦似的。你要是能与他搞好关系,求得申家带携,说不定你的日子会好过些。”   冯小美听了反而想要逃避,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啊,怎么跟对方打招呼……   几个少年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而来,那申小秀才大大方方走到里正面前行礼,“小侄见过里正叔。”再面向四周冲大家行礼,“见过各位叔伯婶子。”   “书院这几日修葺书房,给放了二日假,小侄与几位同窗出来游玩,闻得村里办酒席、烹饪老虎肉,几位同窗觉得新鲜,故而缠着小侄前来讨一杯水酒喝喝。打扰里正叔和各位乡亲了。”   申小秀才家世显赫,为人却这么谦逊有礼,一群村民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里正回神,晓得他是石窝村的骄傲,怠慢不得,忙离席上前招呼,“你这孩子,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说什么客套话!难得几位少爷肯赏光,自是求之不得!别傻站着了,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吧。”   可当他抬眸向四周一瞧,顿时尴尬了。   屋子内外皆座无虚席,又才吃到一半,没人离桌。   申小秀才也瞧见了,脸上窘迫不已,可又不想在同窗面前失了脸面,只好干笑着扯些话题聊着。   冯小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想,便走过去低声跟里正说,“您安排人去拆两扇门板,搬两块大石头,架起来当桌子用,另外再去借几张凳子,凑上一桌酒席便是了。”   村里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桌椅的,村里办酒席,家里有的能用的都搬来了,眼下去借也借不到。冯小美的法子虽说有些寒酸,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里正连连点头,忙喊了几个后生仔去干活。   冯小美提着菜刀到外边砍了一些香蕉叶,削去叶柄与叶尖截取中间,垫在门板上,再摆上些瓷白的碗碟,倒有几分乡野雅趣。   而色泽诱人的菜肴以及阵阵的肉香味,令人忽略了桌子的简陋。几个翩翩少年对视一眼,便纷纷入了座。   里正以主人的身份作陪,很是殷勤地给几人夹菜,“尝尝这红烧肉,焖炖得十分入味,比城里的聚香楼做的还好吃。”   几个少年矜持地道谢,眼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聚香楼是整个东唐县最出名的酒楼,大厨还来自京城,一个乡下地方煮的东西怎可与此相提并论?   可当食物进入口中时,他们全都眼前一亮,快速地咀嚼几下,又迫不及待地伸了筷子。   里正越发乐呵呵,盯着申小秀才嘴角的菜汁,笑容满面,“严儿,味道不错吧?这些菜可都是苏简媳妇做的,这手艺,在咱村可是拔尖的了。”   申小秀才点头笑了笑,“是很不错的!”   “对了!”里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拍了下大腿,“你家与小美娘家似乎是亲戚啊!你该叫她什么来着?”   申小秀才略略朝冯小美抬了下眼角,含蓄一笑,“并未听父母提起,许是辈分隔得太远,他们也未曾听说吧。”   里正面色僵了僵。   申夫人是冯小美姑母的小姑子,虽说关系远了点,可总归也还是亲戚。眼下申小秀才却撇得一干二净,可见是不想与冯小美有所交集啊!   想来也是,苏家是村里最穷的,当家人苏简还有残疾,冯小美的名声也差,也难怪人家不愿意相认。他不过是方才瞧着冯小美变机灵了,厨艺还这么好,他起了爱才之心,想让她与申家打好关系,看日后是否能帮衬个一二。可结果……罢了,该做的他都做了,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吧。   里正苦笑两声便转移了话题,还让人拿了酒来,与几位少年郎一顿痛饮。   王伯却端着饭碗,晃悠悠地走到申小秀才这桌子前,穿着破草鞋的脚踏在条凳上,似笑非笑地道,“申家富贵,申小秀才看不起冯小美,不愿意认这门亲戚,也是情有可原哪!只是……村里办酒席,你们申家说了不参与,那眼下你来又是为何?村里可没收你们的份子钱哟!”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却又来参加,无非是不想出钱出力便来蹭吃喝!   申小秀才的脸“腾”地红了,期期艾艾、小小声地道,“村里办酒席都是中公出的钱呀,没听说要随份子钱呢!”   “村里中公有没有钱办酒席,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乡亲们平日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眼下也都拿了柴米油盐过来。而你们申家富庶一方,却连根草都没见着哦!”   王伯睥睨着申小秀才,眼里却写满了嘲讽,申小秀才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他身旁的几位同窗也如坐针毡,尴尬万分。 正文 第10章 :变故,吴氏打青山   不远处的冯小美其实一直都有留意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将王伯的话听了个只字不漏。申小秀才看不起她,见他吃瘪,她心里是高兴的。可她更希望大家的注意力放在她的厨艺上,而不是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喧宾夺主了。因此,她借机端了菜过去,笑道,“申小秀才,难得与几位同窗齐聚,定要吃好喝好才行呢!不过,估计申员外不知您在此处,您看是不是找个人回去告知一声才好些?”   申小秀才眼前一亮,是啊,如若爹爹得知他与同窗在村里吃酒席,定会送来许多东西给他长脸的!这样的话,在几位同窗面前,他也勉强挽回面子了,方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申小秀才嘴里连连称“是”,让里正寻了个人回去报信,这才正眼看向冯小美。   脸上的横肉被蒙住,额头的疤痕也被刘海给掩盖,只余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在外,顾盼间,散发着自信与灵慧的光泽,哪里还有往日半点卑怯、缩手缩脚的样子?   申小秀心中一凛,起身抱拳作揖,“嫂子蕙质兰心,嫂子的提点之恩,申严没齿难忘,他日如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   秀才们果然都姓“酸”的!   冯小美觉得好笑,淡然道,“都是一个村子的,申小秀才不必如此客套。”说着便退下了。   申小秀才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他不愿与冯小美认亲,殊不知人家也没有这个意思,帮他解围也是看在大家都是乡亲的份上!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突显出他胸襟势利、狭窄?   申小秀才整个人都不好了,如坐针毡。   这时,苏简便说了,“里正叔,申小秀才与几位少爷都是国之栋梁,您可要招待好了,待他日高中,定能光耀咱石窝村的。”   声音沉澈如流水溅玉,又极具穿透力,让所有人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但将申小秀才的尴尬消弭于无形,更哄得几个少年郎眉开眼笑。真是高情商啊!冯小美偷偷在心里给苏简比了个大拇指!   一群人又神色如常地恢复了吃喝,几个少年也在里正的频频劝说下,喝起了酒。不一会儿,申员外果然派家丁抬了几大框食物来。除了大白菜、椰菜、鸡鸭鱼肉外,还有土豆、辣椒、芋头等村民没有见过的稀罕东西。   这可乐坏了冯小美,二话不说就做了醋溜土豆丝、番薯丸子、麻辣鸡丁、酱猪蹄、芋头焖鸭等几个菜加上去。   食物香味浓郁,可有些村民却不敢下筷子。一名面色蜡黄的婶子拿筷子指着那红艳艳的辣椒圈,小声说,“苏简家的,这艳色的小东西不能吃,有毒的!吃下去喉咙灼痛,如着火一般,很是难受呢!”   冯小美拿了双干净的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才笑着解释,“这叫辣椒,无毒,吃了能健胃消食、祛湿驱寒,很是下饭呢!”   “这……”   乡亲们还是有几分犹豫,申小秀才的一名同窗便说了,“婶子说的不错,这辣子是能吃的,在有着‘冰雪国’之称的无锡国很受欢迎呢,我家的厨子也用来做过菜的,不过味道不如婶子做的好吃罢了。”   读书人最受人敬重,这名少年说了,村民们便深信不疑,一个个都伸长了筷子。   冯小美又连忙提醒,“辣椒是辣的,刚开始不习惯,大家先尝一点点,能接受再多吃。”   可所有人都被这种新奇的口味给吸引了,哪儿听得进去?一时间,个个都辣得满脸通红,大呼过瘾,却又舍不得放下筷子。   在这大冬天吃着这些平时大酒楼也不一定有的菜肴,大家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而还没轮到上桌的,更是垂涎三尺,一会儿在土灶旁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瞧,一会儿在席上转悠,那副猴急的模样,令人发笑。   就在这里一片欢乐融融的时候,几名男女簇拥着一个身板挺得笔直的老妇人气势汹汹而来。   已经吃饱了的苏青山正和村里的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见那几个人,顿时面色发白,边跑边喊,“嫂嫂,奶又来抢我们东西了,快藏起来!”稚嫩的童声带着惊颤,跑得跌跌撞撞的。   那群男女当中的一名妇人几个大步冲上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是你奶,她怎么可能抢你东西?你不与她亲罢了,还在这胡说八道败坏她名声,我打不死你个小杂种!”   小家伙被扇到在地,身上沾满了泥巴,又惊又怕又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青山!”苏青竹闻讯跑过来扶起弟弟,摸了摸他被打肿的半边脸,不发一言地抱着他躲避到一旁,可望着这妇人的双眼,却迸发仇恨的红光。   妇人是她三婶吴氏。虽说两家不再有交集,可这几年,只要大哥外出,三婶总会逮她回老宅干苦力,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大哥,不然就弄死弟弟,所以,她是敢怒不敢言。   那妇人双手叉腰,指着苏青竹怒骂,“臭丫头,你爹娘死得早,你弟弟忤逆,我是你长辈,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他怎么了?你还敢瞪我?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丫头,我要是你奶,早将你发卖出去干净!”   苏青竹毕竟才六岁,平日里也少与他人交流,此时被气得瑟瑟发抖,却只是倔强地瞪着妇人,哆嗦的双唇间吐不出半个字。   “怎么着,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是吧?你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抠下来?”吴氏作势上前动手,看不过去的村民忙把这对姐弟掩到身后。   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哟,婶子好大的威风,一个小丫头看你一眼就要抠她眼珠子,要是回两句嘴,那你还不得把人杀了?”   冯小美在众人身后现身,清亮的双眸里满是讥嘲。大锅铲在她手中一掂一掂的,似乎随时准备给吴氏一击,很有震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