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一章 侯爷回京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轩辕三年,京都上阳城,一场春雨方歇,空气中尚弥漫着一股玉兰花的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净水泼街的京畿大道两旁围满了人群,就连道路两旁的茶馆酒楼也早已坐满了人,如此兴师动众,众人只为了见一个人--卫彰侯萧权。   传闻,这位年轻的卫彰侯虽出生寒族,却凭借着自身的睿智果敢和敏锐的政见,一跃成为南朝最年轻的侯爷。但是三年前,仕途正盛的他却主动请旨前去戊守南朝边疆,一去便是三年。   如今两国战事平缓,圣上召其回京,人人都在猜测这个飘逸俊美,功勋卓著的年轻侯爷会受到怎样的封赏?有人说,当今圣上数月前召回了独守皇陵三年的御好帝姬,便是有意赐婚,借以拉拢重兵在握的卫彰侯。但也有人说,当今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早已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南朝第一美女墨螓卿嫁给卫彰侯。   正当人们众口纷纭,莫衷一是时,他们口中的御好帝姬正隐身废太子府的梧桐树上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一袭素白的孝服衬得她美丽得宛若天仙一般,三年未剪的乌黑青丝随风摇曳着,折射着淡淡光芒。上阳的百姓只道相府千金美艳无比,却不知天家帝姬更胜一筹,这一筹,胜在气质,此刻她一双清丽的水眸淡然的俯视着一切,浑身上下便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贞静。   “你若不愿意嫁,由太子哥哥帮你去和皇叔讲,可好?”在她身旁的废太子君殇着了一袭简素的淡蓝色的长袍,浑身上下彰显出清贵高雅的气质,略带忧郁的双眸凝视着身侧的女子,浓浓的皆是疼惜。   君御好纤眉一拧,唇边强自漾起一抹春花般的笑意,不答反问道:“太子哥哥认为除却萧权,御好还能嫁谁?”嫁谁,才能让她保全母妃的后半生,嫁谁,才能让她爱的人都能周全?这世上怕唯有萧权了。   君殇闻言,忧郁的眸中幻化成一抹冲动,话几欲出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卫彰侯路经此地,闲人回避。”   少顷,一对执剑戟的士兵走过,卫彰侯萧权的身影渐渐近了,他端坐在一匹健壮的汗血宝马之上,一身银白的盔甲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更胜从前,优雅的唇边凝着淡漠的笑意,指节分明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腰际的吟龙佩剑,青筋毕露。   这便是萧权,俊朗,谨慎而冷漠!君御好美眸微敛,暗自流露出一丝悲哀,这样的萧权,她该如何才能走进他的心中。   “高官厚禄之于萧权,必定是指日可待。”君殇淡淡开口,举止间有着指点江山的从容气度,像极了先皇。但此刻,他忧郁的眸中更多一丝执着和认真:“只是他不适合你,御好。”   御好微微一愣,顺着君殇的视线寻去,只见萧权的身侧,随驾着有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虽是轻纱覆面,却依稀可见清丽而秀美的面容,肌肤更是雪白晶莹,脱俗耀目,宽大的战袍下更显身形娇俏玲珑,一看便知是个女子,她巧笑的和萧权说着什么,萧权淡笑着回应着,眉目间尽是令她陌生的温柔,能让萧权这般温柔相待的人,世上除却相国千金墨螓卿,还能有谁?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君殇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他宽厚的大掌之中,冰冷的双手丝毫不能温暖她。   其实御好又何尝不知道,君殇是恨的,恨当年皇叔逼宫篡位,恨萧权率军破城,如今的萧权之于她,就像皇位之于君殇,一切早在三年之前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但是君殇尚可偏安于这繁华中的一方寂静角落,她却没有选择,嫁给萧权,是她唯一的出路。   “御好心意已决,太子哥哥不必再说了。”御好敛去眸中所有悲戚的神色,想要拉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这种松石只有岭南才有吧。”君殇突然拂开她袖间的薄纱,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腕上的松石玉镯道。   御好心中一俱,下意识的拉回自己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运气跃下树梢,极力掩饰内心慌乱之下,脚步不由得有些虚浮,所有人都只知道她腕间有一个上等辟邪护身的松石手镯,却没人知道隐在手镯之下那个狰狞的疤痕。   三年前初到皇陵,怨气不甘愤怒几乎淹没了她整个身心,年少孤傲的她寻到了唯一解脱的办法--割腕自尽,却被侍女会意撞见,捡回了一条命,但手腕上的伤疤却永远都抹不去了。   “琴儿。”见御好离去,仓促间,君殇下意识的唤出了她儿时的小名,“离晚宴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好好考虑,也许你可以等到曜回来再做决定。”   君曜吗?御好苦涩一笑,绝美的面容上满是凄楚。别说君曜此刻正被贬在遥远的岭南,即便回来,又能如何?有些东西只有萧权能给,他不能。三年的时间早已令她看透世事,变得现实而冷漠。   “帝姬,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吧。”侍女会意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恭敬的开口道。   “沂南王,御好先行告退。”人前,她总是恭敬的唤他一声“沂南王”,不敢逾越分毫,不管是他还是她,再也受不起半分流言的迫害。   “好。”君殇依旧坐在树上,一袭蓝袍掩在树荫间迤然垂下,俊雅的唇角依旧挂着如常的温柔笑意,“今晚的夜宴我会告病在府中。”   “御好明白。”御好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她明白,君殇是不愿看她委曲求全,不愿看她一步步走向火坑,但是,他见与不见,结局都是一样的。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她一定要嫁给萧权,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帝姬,卫彰侯此刻已经进了承天门,陛下要您早些准备晚宴的节目,为卫彰侯助兴。”刚离开太子府,会意便谨慎的附在她的耳边道。   御好心中一阵冷笑,凉意漫遍全身,以色侍他人,如此又和那些妓子有何分别?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二章 往事如烟   夜寂静,月光似水,柔柔的透过几缕薄云泻下一湖月华。一叶小舟停在湖岛中心的思乐馆旁。一身素白的君御好凝立舟头,一阵晚风伴着湖水的凉意袭卷起她白色的素服,宛若折翼的蝴蝶。   侍女会意在一旁系好缰绳,贴心的替她披上一件黑色的风氅,轻轻的说了一句:“奴婢在这守着,帝姬快去吧。”      御好点了点头,敛去眸中悲戚,拾级而上,推开了思乐馆那扇尘封了三年之久的雕花木门。大殿之内,暗紫的纱幔从殿顶轻柔的垂下,飘荡在幽深的殿阁之中,似行云流动,又似鬼影漂浮。   她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便是在这里,她的及笄之礼上,皇叔君桓昕以“清君侧”为名逼死父皇,废黜太子君殇,贬罚二皇子君曜。苦守皇陵的三年间,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她不求父皇将她赐婚给萧权,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反?   轻挪莲步,缓缓的漫步在这幽静的的深宫殿阁之中,偌大的殿内唯有她裙裾曳地的声音沙沙作响。思乐馆内尘封了事发当年的模样,三年来,宫人无敢踏足此殿,此番如若不是她执意要拿回留在这里的凤桐古琴,恐怕这里会永远成为宫中秘密。   御好熟悉的上前摸出凤藻桌案上的青鹤烛台,点上那截残留的蜜烛,殿内陡然燃起了一室明亮,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庞愈发的美艳动人,纤长的十指轻轻抚上案上的凤桐古琴琴弦完好无损,清晰的流水断纹透着古琴的贵重气质。   青葱玉指轻轻拂去上面的蛛网灰尘,随手拨弄出一连串优雅古朴的琴音,静静飘荡在寂寞无声的殿内,心情也随着曲声坠入了谷底。想来,彼时她是何等的自傲,如今却要以这身技艺讨好与人前,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帝姬,时候不早了,您拿了琴便走吧。”会意沉稳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她竟没有察觉。若是平常即使会意的轻功再好,她定也能察觉的到,毕竟三年的修习,她的武功也早已不容小觑。   轻轻的拨下最后一个音,御好抬起清丽朦胧的眼眸问道:“母妃睡下了吗?”   “太妃娘娘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那便好,那我们就直接去含元殿吧。”今晚之事决计不能让母妃知道,听会意这么说,倒也安心不少,遂抱起古琴起身走出门外   “帝姬,您还是换身衣裳吧再过去吧”。会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凤桐古琴,望着她一身素白的孝服,不由得凝了凝秀丽的眉。   “不用了,女要俏一身孝,不是吗?”御好微微扬眉,清丽的眸中流转着更胜月华的光芒。   会意听了却只有更深的紧了紧眉头,倒也没再驳她,心中不由得心疼,三年了,帝姬终究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一切,本是最美好的年华,却一直着了一袭素服。   御好到含元殿的时候,晚宴即将开始,殿内早已坐满了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两排鹤顶寿花的金丝蜜烛将宽敞明亮大殿燃的通明如白昼。   她甫一进门,殿内有短暂的一刻安静,众人望着她绝美飘逸的身姿,只剩下惊叹和艳羡之声。良久,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御好帝姬”,众人才回味过来,纷纷上前向她行礼。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御好受不起。”她竭力保持着完美的笑靥,对着满堂的大臣回施了一个屈膝礼,御好很清楚,如今的她没有任何高傲的资格。   众人见她如此,更是惶恐的不敢抬头,只有几个年轻的将领低声议论:“这就是御好帝姬吗?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是啊,听说三年前本是要指婚给卫彰侯的,不过后来被侯爷拒绝了。”   这原是极轻的议论,若非有着内力,御好也根本听不到这声音,如今刹那耳闻,心中充斥的不知是何滋味,复杂莫名。   “卫彰侯到--”殿外传来司礼太监的一声通禀,众人皆是敛神肃立到了两旁,御好望了一眼满堂宾客,发觉萧权竟是最后一个到,好一个卫彰侯!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三章 夜宴赐婚   御好不愿如此仓促地见他,便回到了垂帘之后,此刻已是戌时,皇叔想来也快到了,便转身吩咐会意道:“你先回琼华殿照看母妃。”   “是。”会意领命而去,却与刚进门而来的萧权擦肩而过。看到会意,萧权显然一愣,犀利的目光透过绡纱垂帘直直望进来,御好明明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心却还是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绡纱是一种特殊的材质,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看到他。透过绡纱垂帘,柔和的灯火之下,萧权着了一袭华贵的紫袍,腰际间配着同色的玉环勾勒出他身形修长,容姿超群,他游刃有余的辗转在这些朝中贵胄之间,优雅的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漠而冷然的笑意。   “陛下驾到--”萧权与众人寒暄没过多久,皇叔便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换下了那日接见她时的一袭倜傥妖冶的紫袍,皇叔此刻身着龙纹黄袍,倒是更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君主,而不是……   众人按例行礼过后,皇叔上前坐在了御案之前,幽深的目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她,狭长优美的眸中目光冰冷得犹如刀锋上泛起的光泽。   御好避开他的目光,略定心神,敬等一切……   今晚的宴会原就是为了犒赏三军而设,皇叔按例的说了些褒奖话语。推杯换盏,言谈宴宴间,对有功的将士该升官的升官,该封赏的封赏,看似平静寻常,其中的波涛诡谲却不是谁都能懂。   御好只知道,此次封赏的大都是萧权手下的得力大将,是以,皇叔决定之前,总是会象征性的询问一下萧权的意见,而萧权总是淡淡的颔首称是,并不干涉他的决策,尽管此中大都是明升暗降,他也依旧保持着唇角那抹优雅而淡漠的弧度。   “萧权,此次平叛边疆叛乱你的功劳最大,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叔举杯就唇,宽大的袍袖遮挡了他狭长眸中的晦暗阴森。   “此番平定边疆,全都仰赖陛下洪福,微臣不敢居功。”萧权的声音是极好听的那种,犹如三月桃花飘落般的清雅,却又不失稳重。   皇叔放下手中琉璃盏,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她一眼。御好了然的放下手中的古琴,笑意盈盈的开口建议道:“既然卫彰侯不求赏赐,就让御好为侯爷弹上一曲,如何?”   “哦?”皇叔似做不知情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萧权身上,“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御好帝姬琴技超群,微臣愿洗耳恭听。”萧权的话看似恭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三年之前,她的七弦琴技艺便早已超过了宫中乐师,哪怕是寻遍南朝也少有人能媲美。   “那御好献丑了。”御好侧坐在御案旁,下意识的抚了抚左手上的松石手镯,尽力的平复着内心的忐忑不安,开始抚琴。   当年腕上的那道疤因为割的太深,曾一度影响了她手腕的力量,现在虽因习武修身恢复的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不及当年。   虽说当年有幸能听她弹琴的人少之又少,但萧权却是其中一人,且她早闻萧权精通音律,心中只盼此番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御好轻柔的拨弹着,和静清远,古淡恬逸的七弦琴声飘荡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众人皆是屏息静听着。   她轻扬黛眉,望着萧权,勾起一抹害羞带怯的笑容,低声吟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她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她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她思使余悲……”   古朴高雅的古琴缓缓流淌出脉脉情愫,令人闻之心神荡漾,这便是世人皆知的古曲《凤求凰》,萧权定是懂的。   曲声一落,四周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坐下便传来了窃窃私语,众人脸上大都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叔冲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晦暗的眸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欣慰,遂转身对坐下的萧权道:“萧爱卿啊,你可明白御好的心思?”   萧权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抬眸极快的望了她一眼,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他亦没料到她的大胆,只抱拳道:“帝姬美意萧权不敢当。”   萧权话语一落,举坐皆惊,谁也不敢相信萧权竟会在三年之后再一次拒绝皇帝赐婚。   当事人御好却淡然一笑,并不意外,早在看到与他一同进京的墨螓卿时,她就该想到了,不是吗?   她抬眸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叔,他倒也还算镇定,只是眸中的欣慰早已被隐隐怒火代替:“萧权,御好对你一片痴情,你这么说是何意?”   “陛下,微臣已有妻室,帝姬乃是千金之躯,微臣惶恐……”萧权俯身下拜,声音平静无痕,脸上划过一丝温和的柔情。   妻室?御好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在听到他说这话时,心还是不可遏制的钝钝一痛。   “这有何难,御好是我南朝唯一的帝姬,你大可……”你大可休妻再娶。   皇叔的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她身份高贵,容姿绰约,朝中想要娶她的大有人在,即使让萧权休了原配娶她,也无人敢道长短。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四章 甘愿为妾   “侯爷既有妻室,御好甘愿为妾。”御好轻启微唇,打断皇叔的话,美眸微抬,平静的望着萧权道。   “帝姬……”萧权猛的抬眼望她,深沉似海的星眸中满是惶惑不解,甘愿为妾?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娇贵无比的御好帝姬吗?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默,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了他和她的身上,生生灼人心神。   正僵持间,殿外突然闯进来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帝姬,不好了,太妃她……”闯进来的正是君御好的贴身侍女知心。知心唇色惨白,脸上还有两道未干的血迹,衣衫也被扯破,狼狈不堪。   见此,御好心中狠狠一顿,也顾不得群臣的惊异,立刻起身走出了垂帘,扶着知心焦切的问道:“母妃怎么了?”   萧权微抬双眸,云淡风轻的看着这边,三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出尘了,身上更多了几分令他熟悉的韵味。如今的她已不是三年之前了,原本娇贵单纯的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只是在面对至亲有危险时,还是简单真挚的模样,令人心疼。   她跪在地上一面为自己的侍女擦拭唇角的血迹,一面急切的问着,这样仓皇害怕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宫倾之日,不由得令他心中一窒。三年了,终究还是他欠她更多一些,可她为何还是这般固执,嫁他又有何好?凭她的出身容貌,原该有更好的。   “太妃她,太妃她……”侍女知心支支吾吾的说着,惊惶恐惧的眼神却落在了御案之上。   御好看到知心望向皇叔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迎着皇叔满是怒火的眼神,俯身请罪:“皇叔,请恕御好失礼,母妃身子不适,御好恳请皇叔准许御好离席。”这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了了,母妃若是出了什么事,今日的一切便都是枉然。   闻言,皇位上阴鸷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轻咳一声,殿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冷面站在了知心身后:“来人,将这个不知礼数的丫鬟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恐怕也受不起此等重刑,更何况是孱弱如知心这样的小丫头呢,顾不得太多,御好忙叩首恳请:“皇叔,知心跟随御好在皇陵三年,恐对宫中礼仪早已生疏,还请皇叔饶了她吧。”   “既是如此,那就先放开她吧。”沉吟片刻后,阴沉的声音从上座传来。   御好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朕改日派个好的教习嬷嬷陪你一同出嫁,毕竟是要做卫彰侯夫人的人了,身边的人万不可失了我天朝的礼仪。”   御好知道皇叔此话等于下了一道严厉的圣旨,摆明了不让萧权再推脱,只是如今只要知心无事,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御好,今日是犒赏宴,你还不代朕敬卫彰侯一杯。”皇叔威严的声音传来,她这才回过了神,微微颔首。   上前在酒樽里斟上一杯醇香剔透的梅子酒,轻挪莲步走到萧权面前,柔声道:“御好恭贺侯爷凯旋。”   “谢帝姬美意。”萧权的声音冷若冰泉,寒冰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脸,接过她手中酒樽,一饮而尽。   “好,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皇叔含笑说道,“御好,既然太妃身子不适,你便早些回去吧。”   “谢皇叔。”御好忙俯身叩首,倒退出了殿门,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帝姬,知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知心不比会意稳重,毕竟是个没经过事的孩子,此刻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没事了,快随我回琼华殿,边走边说。”她转身瞥了一眼殿内,里面依旧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开始什么都变了,从今往后,她便是要以卫彰侯夫人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至死方休……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五章 婚前协议(二更)   琼华殿,清冷异常,晚风吹拂落一地春花,隐隐有香气弥动在月光之中。御好一路奔跑回琼华殿,殿内果真还亮着烛火,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得她的心仿佛割裂般难受。   素日里整洁干净的琼华殿凌乱异常,桌椅倒成一片,母妃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青花瓷茶具也碎裂一地,一袭华服的母妃坐在一地的凌乱中,发髻松散,涕泪交替,平日里清雅的双眸此刻毫无色彩,只一径的喃喃自语着。   “母妃--”御好上前一把拉住衣衫凌乱的母妃,轻手拂过她鬓间的青丝,轻声宽慰,“母妃,不要闹了好不好?”   “御好,御好。”母妃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绝美的脸庞上尚带着两行泪痕,“御好,母妃难受,母妃受不了了,你给母妃好不好,你给母妃好不好……”   “母妃,你不能再用了。”御好竭力握住母妃颤抖不已的双臂,望着她眉下的那道刻意用长发遮掩的疤痕,柔声道,“御好马上就有办法治好母妃脸上的疤了,母妃答应御好不要再服用那东西了,好不好?”   “我不要--”母妃突然嘶吼着挣开了她的手,满含血色红丝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她,声音尖锐的犹如鬼魅,“你快给我,你不给我我就去撞死,马上去撞死……”   母妃说着便真要往桌角撞去,御好拉拽不及,眼见母妃真的要撞上了,幸好会意正巧端着药碗从内殿出来,及时的拉住了她:“帝姬,你还是给太妃娘娘吧,娘娘真的是快受不了了。”   御好知道会意素日里最为稳重,如今连她都这么说了,许是真的别无它法了,只能无奈的望着一室的凌乱,问:“御医来过没?”   “沈御医按例来看了一下,却不肯再留下那东西来。”会意轻柔的安抚着犯瘾的太妃,秀丽的双眉紧紧的拧着,上天正是太不公平了,让帝姬一柔弱女子苦守皇陵三年还不够,一回来还得眼见着自己的母妃犯瘾,却无计可施,只能一次次委曲求全的去哀求沈御医。 “我去试试看,你好好守着,要真的不行就点睡穴吧。”吩咐了会意几句。 御好又上前将药碗递到母妃的唇边,宽慰道,“母妃,您先把这药喝了,我现在就去找沈御医。”   “好,好。”满眼血丝的母妃像个孩子一般,听话的喝下了那碗安神的药,立刻推她出门,“快点,快点,母妃受不了了。”   夜色正好,御好抬眸看了眼时辰,时近亥时,按例沈御医身为外官,如若没有当值,此刻怕快出宫了,思及此,御好也顾不得覆上面纱,提起裙摆便往承天门方向跑去。   月华如水,如洗的苍穹上碎钻般的群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御好极力的奔跑着,狭长静寂的宫巷中唯有她沉重的脚步声不停的回荡,晚风和煦轻柔的抚在她的脸上,微微生疼,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早已落了满庞。   月上中天,莹莹月色中巍峨的承天门近在前方,一辆黑色的马车正徐徐的往城门口驶去,御好用了些许内力,飞奔到了城门口,拦下了那辆马车,不顾驾车小厮的诧异,阻停道:“请您等一下,御好有话和您说。”   “不知帝姬深夜拦车,有何要事?”漆黑的帷布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揭开,卫彰侯萧权正从容的坐在里面,俊美唇角勾着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是你?”御好诧异的看着车内那个束着紫金玉冠,俊美无俦的男子,突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升上来,“怎么是你?”   萧权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望着眼前神情惊诧的她,顺手一指,笑出了声:“不然帝姬以为呢?”   御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盏写着“萧”字的明灯正悬挂在车前,在夜风中摇曳摆动,情知是自己莽撞,御好只感到自己的脸一阵滚烫,素来稳重的自己竟做出这等蠢事!   正踌躇着该怎么办时,遥遥的有一辆挂着“沈”字明灯的马车行了过来,御好顾不得萧权冰冷讥诮的目光,赶忙上前拦下了那辆马车。   沈御医掀开车帘,见到是她,不由得蹙起了略带花白的眉头:“帝姬,微臣已经说过了,绝不会再给您五石散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五石散?一旁的萧权闻言,诧异过后,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沈御医,御好求您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我保证不再问您要了。”御好敛眉遮挡住眼中的悲切,极尽卑微的道,“最后一次,可以吗?”   “帝姬,您该知道五石散对人的危害,微臣今日若是给了您,无异于是害了您啊。”沈御医言辞恳切的道。   “御好求您了!”眼见机会渺茫,御好说着便要下跪,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她一转身,见到的竟是萧权,月色之下,他着一袭华贵的紫袍,黑发如墨,面容俊朗,煞是好看。   “沈伯父,您给她吧。”萧权将她拉到身后,说着躬身向沈御医拜了一礼。   沈御医见状,神色大惊,连忙扶住萧权的手臂,惶恐道:“卫彰侯此举沈某不敢当,既是侯爷开口,老夫自当从命。”   沈御医说着,从随行的药箱里取出一包五石散交到萧权手中,望着御好深叹一口气:“帝姬,微臣先行告退,还望帝姬珍重。”   “谢沈御医。”御好颔首致谢,待他的马车离去后,才转身望向萧权,月光柔柔的泻进他澄澈幽深的眸中,神情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御好谢过侯爷。”御好屈膝向他施了一礼,正待去取他手中的五石散时,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将手负到了身后。   “帝姬打算怎么谢我?”萧权唇畔稍稍勾起,俊雅面容宛如月夜中静静闪烁的群星。   望着萧权笑容中的阴寒冷意,御好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安,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要求,咬唇道:“侯爷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御好定当万死不辞。”   “好,那我如果要你……”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六章 沦为侧室   “你知道的,我并不愿意娶你。”萧权淡然开口,即使说着残忍的话语,月光下他依旧是个好看得令人不忍侧目的男子。   “御好知道。”闻言,君御好低眉敛去眼中湿意,强自稳定心神道,“侯爷是要御好主动悔婚吗?”   “不。”他的声音凛冽如刀锋之上的光芒一般,生生慑人心魄,“我可以娶你,但是只能是侧夫人。”   侧夫人?她心中苦涩,不料自己在宴上的一句戏词竟成谶了,思虑着道:“御好并无力改变皇叔的旨意。”这是实话,从一开始将她从皇陵召回到如今的犒赏夜宴,一切都是皇叔布下的局,她不过是一颗棋子,怎有能力改变皇叔的想法?   “你会有办法的,除非你并不想要这个。”萧权注视着手中的一小包药粉,语带讥讽的道。   看着萧权手中那包母妃视若生命的五石散良久,御好终是低下了头,强抿着唇应承道:“御好尽力而为。”   “好。”萧权上前拉过她的手,将药放进她的手里,“我等你消息,如果你做不到,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语毕,萧权拂袖而去,月色之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直到他的马车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御好才蹲下了身,用力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让泪水尽情的洒落在白色的裙衫之中。   “帝姬--”沙哑的声音传来,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会意,“帝姬,您怎么了?”   御好苦涩一笑,并不回答,只抬头望着苍穹之中的那轮明月,问道:“今日是几时了?”   “十五。”   御好站起了身,将手中的五石散交到会意的手中,“你马上带回去给母妃服下。”   “那帝姬你呢?”   “我去趟坤宁宫,马上就回来。”萧权既已离席,想来夜宴也已散去,按例每月十五皇叔定是宿在坤宁宫皇后那里。   “帝姬。”会意拉住她的手,紧皱着双眉冲她摇摇头,“您不可再去得罪皇后了。”自家主子和皇后的关系她是知道的,今上并不爱皇后,也只在十五之日,因着祖宗家法才会宿在坤宁宫中,此刻如果帝姬去了,无异于是得罪皇后。   “放心吧。”御好看着会意眸中的担忧之色,心里自然明白,但还是挣开她的手,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是的,萧权说的没错,她有办法的,放下尊严,放下自小养成的高贵傲然的秉性,甚至是放下对皇叔的仇恨,她是有办法可以让皇叔答应她任何条件的。   --------------分割线--------------   数日之后,一道圣旨下,震惊京中百姓,人们纷纷议论着这桩旷古奇谈,堂堂皇朝帝姬,下嫁卫彰侯为妾,流言甚至越过了层层宫墙,传到了御好的耳中。   “帝姬,如今京中百姓都在议论您呢,说您……”知心向来口快,一日午膳之后,闲适间不禁脱口而出,却被会意一记眼光吓回了肚中。   “哦?”御好放下手中的古卷,淡然一笑,“他们都说什么了?”   “帝姬,您别听知心胡说,您肯下嫁给卫彰侯为妾,百姓们定是觉得您是深明大义的。”会意替她斟上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善解人意的回道。   御好却不以为意,固然有人这么想,却也怕是少数,她此刻在上阳城中怕早是臭名昭著了吧,堂堂帝姬坏人姻缘,也当真不知以后如何和卫彰侯夫人相处。   “太妃娘娘吉祥。”她正苦笑间,会意和知心突然对着她的身后恭敬行礼。   御好闻声回头,见到一脸宁静祥和的母妃徐步走来,亦起身行礼:“母妃吉祥。”母妃此时的气色已比多日前好了很多,一袭简约的青色长裙,随意的发髻依旧难掩她昔日的惊世的美貌。   “御好,你这是和母妃生疏了吗?”母妃扶起她施礼的身子,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执起她的手,“母妃那日让你为难了,是不是?”   “母妃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幼御好便与母妃不是很亲热,母妃性子冷,儿时御好经常看到母妃望着她出神,她想问,却总被母妃冰冷的目光吓回。但是不管如何,母妃终是她的生母,父皇已经离世,如今为母妃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思虑再三,御好终是反握住母妃的手,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御好希望母妃以后还是莫要再服用五石散了,毕竟于身子无益。”   母妃不由得一怔,目光中隐隐有些动容温暖之色:“母妃明白,母妃一定尽力克制。”   “嗯。”御好勉力牵扯出一抹笑意,她又何尝不知道五石散成瘾性极大,一时难以根治,即使她此刻向她保证,下次一旦范瘾,恐又难以自持。   沈御医也曾说过,母妃对五石散上瘾,主要还是心理阴影,而这阴影便是她脸上的那一道疤,那道疤是宫倾之日留下的,也许每每对镜梳妆都会让她想起那日的可怖吧。幸好她如今已经想到了办法,也许用不了多久,母妃就可以根除阴影了。   “御好--”母妃突然幽幽的唤了她一声,轻柔的抚着她的脸,泪几欲落下,“是母妃没用,是母妃连累了你。”   “母妃?”御好不明白母妃突如其来的悲伤,只见她从袖间拿出了一个白玉制成的瓶子放入了她的手中,瓶身晶莹剔透,在和煦的日光中泛着光芒。   “这是什么?”御好不解。   “你收着吧,到时会有用的。”母妃说着站起了身,举目望了望日头,道,“我先回佛堂念经,没事不要过来了。”   “是。”看着母妃冷然离去的背影,御好不由得心中悲凉,母妃生性淡然孤洁,若是去了五石散的瘾,定可以安然的渡过余生的,而她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帮母妃戒除药隐。   母妃离开后,御好疑惑的拿起了桌上的玉瓶,打开塞子一闻,只觉一股腥臭味传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会意,你看看这是什么?”   会意闻言接过了玉瓶,嗅了一下后,满脸绯红的道:“回帝姬,是鸽子血。”   “鸽子血?什么是鸽子血?”一旁的知心满脸不解的问道。   御好也是一愣,待明白过来早已满脸朝霞,灿若桃李,只得吩咐会意快些收好,莫让人看见。又抬起一双水眸,遥遥望着曲水长廊深处母妃快要消失的背影,心下莫名震颤,是她那晚衣衫不整的从皇叔处回来,让母妃误会了什么吗?   “知心,我有些饿了,你去做些吃的来。”她随口支使道。   “是。”知心领命离去。   “帝姬……”看主子有意遣开知心,会意立刻明白过来,“帝姬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会意。”御好抬起一双平静清澈的眸,下定决心道,“你帮我散去内力吧。”   “帝姬,如此万万不可啊,若是散去内力,您的身子……”会意不敢想象,若是散去内力,帝姬的身子回复先前的羸弱,该当如何?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七章 洞房花烛(上)   五月十八,大吉之日。京都上阳城天朗气清,清风送爽,偶有几片浮云飘散在瓦蓝的天际中,一切都预示着今日是个好日子。满城的张灯结彩,喜气冲天,锣鼓喧天,皇朝帝姬君御好下嫁卫彰侯为妾,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立时成为京城大小茶馆的谈资。   此刻,御好的花轿过处,皆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好奇探究之色,纷纷议论,究竟是如何不济的女子,才使得她不得不抛弃皇族的尊贵身份,甘为人妾?   御好稳稳的坐在八抬凤轿之中,隐隐听到人群的议论之声,只淡然的一笑,当做未闻。喜帕之下,轻启微唇的面容虽有些苍白却依旧美丽得不可方物。   一路而行,御好不得不揉了揉脖颈,被厚重的凤冠压着的脖颈处酸痛无比。心下很是后悔让会意散去了自己的功力,若有内力支撑,方可过了这些繁琐冗长的礼节,无奈此刻的她一如三年前那般孱弱多病,浑身酸软无力。即便只是坐在轿中,都有些支撑不住。   “落轿--”正在御好觉得无力承受之时,轿外突然传来了司礼太监的高唱声。   轿子落下,她静静的坐在轿内,只闻得外面突然寂静无比,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落在了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只听脚步便能知道,那是萧权。   南朝祖制,新娘落轿前,需由新郎往轿内射一箭,以示新人同心,彼此信任,可此刻行此礼节,倒真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轿外传来屏息静听的呼吸声,人们虽是期待,但当看到卫彰侯脸上那抹冷然的笑意时,都不由得一惊,即使毫无依据,人们心中也都是有几分知晓的,卫彰侯并不愿娶这个被传得奇丑无比的皇朝帝姬。   而此刻,御好的内心反倒一片平静,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夫妻同心,只因为他是萧权,南朝第一上将军--卫彰侯萧权,如此身份,不由得她不信任他的射术。   御好刚坐正身子,便听“嗖”的一下,一支绑着红色丝带的箭翎呼啸过她的耳际,定定的落在身后的轿板之上,耳垂不由得有些发烫。   御好掀开喜帕一角抬眼望去,只见箭矢入木三分,在大红的喜轿内泛着冷然肃杀的白光,锋利的箭翎之上竟没有封蜡,御好心中一惊,如此,一旦她侧坐,这箭便会刺进她的体内,他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帝姬,请下轿。”一个喜气的声音传来,喜婆满脸喜色的掀开轿帘,御好却还未及盖好喜帕,一抬头便撞见了轿外萧权深沉似海的双眸,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轿外传来一阵吸气声,不为其他,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南朝帝姬君御好竟是这般的美艳惊人,偶有几个见过南朝第一美人墨螓卿的,都在心中暗暗掂量,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听到周遭的吸气声,萧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着轿中垂着双眸的人儿,心中也不由得一声惊叹,穿上嫁衣的她确实更加美丽非凡,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丝毫没有惧意,却带着一丝灵动的笑意,便是那么淡淡的一瞥,便引得轿外围观之人更大的吸气声。那样的美丽,竟丝毫不逊于有着南朝第一美女之称的螓儿。   见到萧权打量自己的目光,御好些许有些无措,只得任由喜婆一脸惊色的替她盖好喜帕,牵出轿外。   脚下刚落稳,身子便被萧权一把抱起,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和鼓掌之声,身子不可自抑的一阵战栗。   微风轻轻拂起头上喜帕,御好隐约可见萧权坚毅的下巴和那抿着一丝讥诮的唇角:“害怕了吗?”他好听的犹如泉水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分明是在嘲讽她。   御好心中暗恼,却也不甘示弱,遂刻意搂紧萧权的脖子,娇媚的道:“有侯爷在,御好怎么会怕呢。”。   听到她轻柔的话语,萧权笑出了声,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霎时间有那么一丝恍惚,何时起自己也学会了这些娇媚的招数了?   跨火盆,拜堂行礼,送入洞房,一切比想像的要顺利得多,御好平静的完成了及笄之礼以来,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任由喜婆牵入洞房。   夜,寂静,御好静静的坐在满室的红色的旖旎之中,太阳穴处涨涨的有些酸痛,略略掀了喜帕望去,只见一对龙凤红烛静静的泣泪,房内的布置也皆是喜庆的大红颜色,令人厌烦。软榻之上放着好几绣着百子千孙的龙凤锦被,被单之下是象征着多子多孙的枣子和桂圆。   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御好便觉得一阵心悸,袖中玉瓶握得更紧了些,无论如何,都要避开夫妻之事,先保住清白之身再说……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八章 洞房花烛(下)(二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好努力压下身心的疲惫,端直了身子。却听会意熟悉的声音传来,隐隐有些怒意:“你是何人?你不可以进去。”   “属下李平求见帝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时候已经不早,萧权没有来,来的却是他手下的大将,御好已隐约察觉将有事发生。李平是萧权最为器重的大将,此次皇叔封赏,他亦名列其中,这般身份的人自是不会贸然前来扰了她的洞房之夜,唯一的解释便是是萧权派他来的。   “李校尉请起,不知李校尉有何要事?”御好淡然开口,缓缓站起身,却不料散去内力之后的身子孱弱至此,仅是站立都感到一阵眩晕,幸好会意在一旁体贴的扶住了她。   “帝姬--”听她直接唤出他的官阶,李平有那么一刹那的惊疑,面色不由得恭顺了些许,禀报道,“回禀帝姬,方才侯爷收到急报,洛水出了些事,事关紧急,侯爷已经进宫了,还望帝姬体谅侯爷今夜不能前来。”   李平说的极是恭敬清晰,御好却还是一下子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自然知道洛水是萧权的封地,但是究竟是出了何事,要他在洞房之夜留下她一个人,陷她与如此尴尬境地,若是传了出去,她情何以堪?   “知道了。”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御好不禁暗骂自己,早就知道嫁他是不会有幸福的,如今又何苦这般自怨自艾,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御好纤眉微拧,扬手扯下头上的喜帕,惊得房内众人纷纷跪下,就连会意也不例外:“帝姬,如此万万不可啊。”   她不答,兀自扔下手中喜帕,转身对着龙凤红烛默然凝立。她并非娇气任性,只是萧权既然不来,顶着喜帕做甚?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要他连夜进宫,为什么又这么巧,偏偏发生在她和他的洞房之夜?萧权并不像是任性而为之人,即使厌弃她,也断然不会拿大事开玩笑。   “帝姬,切莫气恼,气坏身子可不好。”一个慈祥柔和的声音传来,不卑不亢。   御好转身,却见站着一个身着秋香色绸缎长裙的妇人,发髻高耸,柔和的眉眼极其熟悉,便柔了声音,问道:“您是?”   眼前的妇人竟和母妃这般相像,虽无母妃的高贵冷凝气质,却更显温和可亲,不知何时见过?   “臣妇望氏见过帝姬。”妇人答着,却不行礼,只温柔的凝视着她,“臣妇不才,勉强算得上福寿双全,帝姬可否愿由臣妇为您揭喜帕?”   臣妇?御好抬眸望向会意,见会意默契的点了点头,便肯定了心中答案,于是含笑接道:“那就有劳姨母了。”   相国墨葆成的正室夫人望氏正是母妃的孪生妹妹,御好也曾听母妃提起,但从未亲眼见过,却不想她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其实御好本不信这些,人各有命,怎会掌握在一方喜帕之上?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得已时最好的方法,并是符合礼制的,况初次相见,也不好拂了姨母的好意,便应承了下来。   会意像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搀扶过她,替她重新盖上喜帕,再由望氏替她揭开,如此便在名义上全了一个仪式。   “帝姬,您会幸福的。”望氏细细的凝望着她,像极了母妃的慈祥双眸中隐含泪珠。   “承姨母美言。”望着那样一双慈母般的双眸,御好的心不由得跟着莫名的心酸,却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吩咐会意道:“送墨夫人回去吧。”   “臣妇告退。”她依旧不曾行礼,只是望着她的目光更多了一份她看不懂的殷切之情。   御好起身目送着她离开,瞥见一身盔甲的李平依旧跪在门口,月光下神色莫名:“李校尉,本宫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去禀报侯爷了,本宫静候侯爷佳音。”她翩然起身,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像一个深闺怨妇。   “是,属下告退。”李平领着众侍卫起身,恭敬的告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皇朝帝姬不仅容貌不像传言的那般丑陋,甚至是少有的美丽出尘,而且连性子都是极好的,得体大方,在他瞧来,和侯爷倒是绝配。   会意遣散了一众喜娘仆妇,站在御好身后良久未语,心里很是替帝姬委屈。   “会意,替我更衣。”她的声音清雅动人,却不怒不喜,听不出情绪。   “是。”会意上前替她脱下一身累重的嫁衣,拿来一件正红的蜀绣锦花长裙替她换上,不由得赞叹道,“帝姬,你今晚真美。”   “你何时也学了知心那般巧舌?”御好对镜卸妆,望着镜中的女子精致的脸上施着淡淡的妆容,三千发丝挽成一个高高的堆云髻,髻上一只金丝凤鸟傲然而立,四边垂着缕缕珠玉,嘴里含着那颗世间独一无二硕大的南海明珠,将她整张脸映衬得宛若桃花绽放,美不胜收。她知道她是美的,只是萧权未必欢喜。   只是她并不愿多想,取下头上的贵重无比的凤冠交予会意:“命可靠的工匠将明珠取出来,尽快送往琼华殿。”   这是她唯一能为母妃做的了,用一场婚姻换一颗皇后凤冠上的明珠,这是皇叔答应的,虽是有违礼制,他却还是答应了。沈御医说过,恢复女子容颜最好的药引便是南海明珠。   “帝姬。”会意立在那里迟迟不肯动身,“您和侯爷尚未洞房,这凤冠恐还有用。”   “按我说的去做,萧权不会在意的。”且不说萧权此时尚未回来,即便他今晚真的和她洞房,也不会去在意她着哪身衣衫的,带哪顶凤冠。   “是,那帝姬早些歇息,按礼明日还要去给卫彰侯夫人敬茶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彰侯夫人?听到这个称谓,御好心里不由得堵得慌,“啪”的一声,梳妆案上的一支精工制成的桃木衩在她手中应声而断……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九章 侯府姬妾   一晚未成眠,刚过寅时,御好便醒了,躺在红艳艳得软榻上,一时竟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一直等到卯时,会意才领了一众奴仆进来为她梳洗。   御好有意避开那些不相识的仆人眸中的惊疑同情之色,只做寻常梳洗打扮。这时,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颤颤巍巍的捧了一盒青盐上来,跪首道:“帝姬请漱口。”   御好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模样倒还算清秀,年纪也还尚小,虽是有些胆小,却也合她的心意,遂良善的勾起唇角,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元儿,秦管家派奴婢伺候帝姬。”小丫头不敢相信堂堂帝姬竟然会冲自己笑,而且还这么温柔,不禁惶恐。   “嗯。”君御好淡然的应了一声,接过会意递上的锦帕拭干手,回头道,“既是秦管家派来的,以后只需认真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帝姬。”   御好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青盐,漱了漱口,正欲坐下梳妆,但听窗外传来知心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帝姬有吩咐概不见客。”   “哟,这帝姬倒是矜贵啊,我们卫彰侯夫人来拜见,她也不见,也不看看……”   “妹妹,不准胡说。”一个柔和似水的声音打断了先前那个高傲的声音,“帝姬身份高贵,我等不可无礼。”   一听便知这个声音的主人定是个稳重的人,想来定是卫彰侯夫人无疑,御好心中暗忖,来的好早啊!她轻勾唇角,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意,吩咐道:“元儿,你先下去替卫彰侯夫人看茶会意,你替我更衣。”   “帝姬,卫彰侯夫人此来,定不简单。”会意边说,清秀的眉紧紧皱着,琥珀色的眸中有着一丝忧虑之色。   “我知道。”御好颔首,见会意拿了一条烟霞色的扑蝶长裙过来,忙伸手阻止:“换件妃色的来。”她素来不喜艳丽的颜色,更何况如今她是妾,她是妻,她并不愿多生事端。   “帝姬--”会意心有不甘,帝姬下嫁卫彰侯为妾已是万分委屈了,如今却连着装都要让人。但她毕竟是跟随御好多年的人,自然知道御好的秉性,于是,在柜子里挑了一件妃色的长裙替她换上。   御好见这裙裳式样简约,只在裙边绣了几朵淡雅的黄梅,却也雅然,遂开解道:“会意你记着,我想要的定会夺来,但若不是我的,我也不愿强取,我再不愿受这求不得之苦,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是求不得吗?凭帝姬的家世容貌,世上还有她求不得的吗?   御好雅然一笑,抚了抚鬓角,慢步移向外间,刚一跨入门槛,便听一阵衩环叮铛之声。   “臣妇率众姐妹叩见帝姬,帝姬万福。”说话的是一个身形优雅的女子,还看清她的容貌,她已颔首向她跪了下去。身后还有三四个衣着鲜亮的女子,或贞静娴雅,或冷艳翩然,或楚楚动人,也一径向她行礼。   这倒真是御好未曾料到的场景,原来萧权不仅有妻室还有了好几房妾室,看着这一地的美丽女子,御好努力平静烦乱的心绪,开口道:“会意知心,快扶各位夫人起来吧。”   “谢帝姬。”众人抬头,却见主位之上的女子,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姿态从容翩然,无形间流露出皇家的高贵气质,众人一时间都噤了声,不敢开口。   御好眼角淡淡的瞥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卫彰侯夫人身上,只见她神色淡雅娴静,五官平整,薄唇紧紧的抿着,这般容貌至多也就算得上清秀,远不及其他妾室的美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萧权便是这样的眼光吗?   但此时绝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心神一凝,冷然开口道:“知心,跪下。”   知心听到主子的吩咐,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一旁的会意,见会意暗暗点头,终是撇着嘴跪了下来。   “向夫人赔罪。”御好扬眉瞥过众人,冷冷的开口道。立刻引来一室的惊讶神色,不止知心,众人也是不解,这个帝姬看似贞静温和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莫名的令人心中惶恐,难道这便是皇家的气度吗?   “帝姬,知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向她赔罪。”她跟随帝姬多年,名义上虽是主仆,帝姬却常以姐妹相待,她不明白帝姬今日是怎了?   看着知心满脸的不解和委屈,御好不由得叹了口气,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纵然身份高贵,却是新来的,自是要谦逊一点,知心却全然不懂这些深宅大院的相处知道。   御好俯身对着委屈无比的知心,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你这句话便是犯了两个错,其一,我如今已不是南朝帝姬,出嫁从夫,你该唤我一声侧夫人,其二,坐在你面前的是卫彰侯夫人,你该用敬语才是,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此话一出,卫彰侯夫人华彩的手不由得一颤,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惊慌之色,平淡无奇的脸也早已惨白:“帝姬言重了,华彩不敢当。”   御好并不回应,只冷然对知心道:“还不谢罪。”   “奴婢没有错,不管在哪,奴婢只认您一个主子,就算在侯爷面前,那都是一样的。”知心是耿直之人,又随她在皇陵待了三年,全然忘了该有的礼数,竟搬出了萧权,平白惹来一室妒容。   御好心下无奈,只得起身拿起桌上的细瓷茶碗,上前半步站在卫彰侯夫人面前道:“御好教导无方,让姐姐见笑了。”   御好说着便欲下跪,被华彩夫人冰冷得满是汗水的手紧紧扶住,华彩夫人连声音都满是惶恐:“帝姬,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华彩冒昧打扰了,全然不干知心姑娘的事。”   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多年后宫生活,御好对这些争斗早已了然于心,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输,她并不求高寒之巅,她要的不过是安然而已。   于是她灿然一笑,望着那双盈满急切与慌乱的眸,真挚道:“谢姐姐谅解,姐姐若是不嫌弃以后唤我御好便是,同是服侍侯爷的,切莫生分了才是。”   “嗯,御好。”华彩夫人似是松了长长的一口气,脸上立刻换上了卫彰侯夫人该有的雍容姿态。   “御好向各位姐姐见礼了。”她微微屈膝而拜,接受着从四方飘来的各色目光。   “御好不要多礼了,你我既是姐妹,便别这么客气了,你是不知道,我早就想来疏影阁看看了,那日侯爷还说要将疏影阁给采薇姐姐的呢,却不料御好你进门了,便先给了你,不过我还是想来瞻仰一下这让帝姬住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海棠色撒花长裙的女子,这个女子眉目明朗,神色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倨傲,一双飞凤眼扫过她的身上,略带不屑。却不知这个采薇姐姐又是何人?   “染玉,不得无礼。”华彩夫人低声喝止,又向她抱以歉意的一笑,“染玉妹妹性子直,御好不要见怪才是。”   “不会,是御好思虑不周,只想着要嫁给侯爷,不想却抢了采薇姐姐的院子。”御好说着,向会意招了招手,会意立刻捧来一个镶金嵌玉的宝盒,“一点小意思,还望各位姐姐笑纳。”   盒内大都是她的随嫁之物,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当日皇叔虽是答应让她嫁与萧权为妾,却还是给了她最尊贵的婚礼,特意为她备下了十里红妆,而钱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不足入眼。   “这个……这个是岭南的玉石吗?太漂亮了。”染玉接过宝盒,挑选了一件岭南产的玉石项链,爱不释手。   “姐姐喜欢便拿去吧,各位姐姐也都挑一些,当是御好送与各位的见面礼。”御好含笑而语,心中却是不屑,不过是一群空有姿色的女子罢了,看来这卫彰侯府的日子会比在宫中好过许多。   “夫人,夫人……”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声音,一个看似精明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见到是她,亦连忙叩首,“小人见过帝姬。”   “这是管家秦浏。”华彩夫人介绍道,又转身问,“秦管家何事这么匆忙?”   “这……”秦浏望了御好一眼,犹疑着说道,“侯爷昨晚连夜赶往封地去了,托人带来口信让夫人好生照料府中事物。”   “侯爷没说其他了吗?”华彩夫人望了她一眼,又问道。   秦浏自然也是领略了她的意思,却还是忠实的摇了摇头:“侯爷没说其他了。”   御好心中一颤,只是瞬间的窒闷,很快便也释然了,萧权对她的心意早在那日夜宴之后便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她也该学会适应。   “哎,原以为爷娶了帝姬能在上阳多住些时日,现在看来恐怕又要数月不回了。”染玉伸了伸腰,“我还是先回去歇息了。”   染玉说着随意福了福身,傲然的离开,其余众人见状也冲她施了施礼,转身离去。   “御好你放心,侯爷这次一定会早些回来的。”华彩夫人可能是怕她伤心难过,于是安慰她道。   御好心里却全非这么想,萧权如今重兵在握,权势熏天,皇叔早已有意除之而后快,将她嫁给萧权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以示君臣同心同德,二来便是为了让她掌握住萧权谋反的证据,以期一举铲除萧权一党。   萧权不在府中,这正给了她寻找萧权谋乱证据的机会,也许不用鸽子血,她都可以全身而退…… 第一卷 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十章 一人归宁   萧权一去便是三日,三日后正是御好归宁的日子,可是萧权还是没有任何要回来的消息,她孑然一人立于侯府门口的马车之前,看着秦管家将一众归宁礼搬上马车。   这个秦管家看似普通的一人,身手却是极好,对萧权也相当忠诚,她几次遣了会意趁夜想要进入萧权书房内,都被他挡了回来。   “帝姬,您要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知心拿了个包袱出来,面上带着忧郁之色,“帝姬真的要一人回去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她嗔笑,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先是洞房之夜留她一人,再是归宁也要她一人回宫,萧权当真做的出来,就连表面的功夫也不愿做了吗?   “侧夫人,奴才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启程?”因为她的要求,如今阖府上下都称她为侧夫人,秦浏也不例外。   “启程吧。”她望了眼宽阔的京畿大道,无意间瞥见对门竟是相国府,春日的晨光照耀之下,相国府门上的牌匾上“敕造相国府”五个镏金大字熠熠生辉,恍然令她产生一丝熟悉亲切之感。   她在侯府三日,除了寻常的用膳赏花,并不出门,也鲜少和府中姬妾往来,是以对周遭事物并不知晓。那日卫彰侯夫人和一众姬妾离开之后,会意便将众人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个卫彰侯夫人华彩本是侯府的一名笔墨丫头,自从萧权得势之后,便一直伺候着萧权,情分虽重,但按着她的身份至多也就是个妾室。   不过三年前她怀了萧权的孩子,也就是现在侯府唯一的小少爷萧铭,所以名正言顺的成了卫彰侯夫人,只彼时是在萧权的封地洛水成的亲,是以京中鲜少有人知晓得萧权有家室一事,而少数知晓的京中官员,也都悄悄的将自己家族的女子送与萧权,却不宣扬,唯恐被人抢去了妾室的风光,饶是如此,萧权如今也是一妻四妾。   只是听说三年来萧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封地,或者征战前线,极少回京,偶尔回京也是住在夫人华彩房中,是以萧权姬妾虽多,且都身份不低,但因本就没有雨露可言,是以在御好到来之前,这些名门千金们倒也一直保持着和谐宁静的生活。   “帝姬,上车吧。”知心拉了拉她的衣角,唤回了她的思绪。   秦管家早已恭顺的为她掀起轿帘,静候多时,她冲他点头致意,弯腰进轿,她今日着了一袭用金线绣成的百鸟朝凤的长裙,发髻低挽成坠马髻,淡施红妆,眉眼间却依旧有着失去内力后的疲累之色,这样的她,看上去定是像极了一个新承雨露的少妇,娇羞美艳。   知心随后也上了花轿,坐在她的身边,神色恹恹:“如果会意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让帝姬开心的。”   她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头:“谁说我不开心了?”   “帝姬明明就不开心啊,这几日我经常看到您一人拿着那颗南海明珠发呆,这侯爷也真是的,就算有再大的事也该赶回来陪您一起回宫才对呀。”   知心平日里看着马马虎虎,却也是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往往一语便能道破她的心思。那日她命会意将南海明珠交给母妃,却被母妃退了回来。她知道,母妃定是心怀愧疚才不肯接受,却不知这样只会令她更加难受。   卫彰侯府虽是在上阳最为繁华的地段,但离皇城却还是有些距离,没有半个时辰根本到不了,今日会意身子不适,她便留下了她,此刻只留她和知心二人,一路上难免寂寥,慢慢的便有些昏沉。   正当她要睡过去时,轿外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未及她起身,轿帘上便染上了一抹刺目艳红的鲜血,轿内立时弥漫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保护侧夫人。”是秦管家的声音,这个追随萧权多年的管家也是身手不凡,但此刻他的声音却有些仓皇不安。   “帝姬。”知心死死的抓住她的手,眼露殷切之色。知心是知晓她会武功的,但她却不知道,她为了不被萧权怀疑,早在嫁入侯府前便散去了功力,本想等一切稳定之后再积蓄内力,却不料在这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轿帘突然被掀开,轿外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在黑布下泛着缕缕冷然光芒:“你就是御好帝姬?”   “是,你要抓便抓我,不要伤害侯府的人。”他既是唤她御好帝姬,此事定和侯府的人无关。   面前的男子突然笑出了声,声音清朗而洪亮略带赞赏:“不愧是南朝帝姬,你随我走,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人。”   他说着,上前拽过她的手,将她拉出轿外,只在指上轻轻一吹口哨,便有一匹黑马奔跑过来,男子一挥长剑,下令道:“撤。”   御好被他抱上马,疾驰在京城大街之上,一路之上竟是无人敢阻拦,很快便冲到了城门口,在打伤了几个守城侍卫后,他带着她一路顺利的向城外驰去。   玉门关的守将是一个叫荣华的中年将士,他自负箭术一流,此刻也不敢不敢射箭,刚被掳劫出城的若只是皇朝帝姬他倒还敢试试,奈何她可是卫彰侯的新夫人,若是有半分伤亡,他可怎么和卫彰侯交代,遂只能下令:“飞马禀报卫彰侯,若是救不出夫人,老子的前途全毁了。”   君御好被男子带到城外很远处的一间破烂的草屋之中,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铺外别无其他,刚才的十几个人,此时只剩下了那个绑她的男子和一个随从模样的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冲着那个看似是头领的男子问道,男子黑衣如墨,长发凌散的披散着,身形俊朗飘逸,隐有神圣凛然的气质,绝非是一般的劫匪。   御好正思索着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个人,便见男子缓缓的转过了身,望着她的琥珀色的眸隐隐有温情涌动,终了叹息了一句:“真的很像。”   他说着便欲伸过手来,御好本能的退缩了半步,不料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了软榻之上,他向前倾过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静静的凝视着她,眸中虽并无半分恶意,却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下巴处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由得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你很怕我?”他的声音低沉得犹如夜魅一般,“你为什么要怕我?”   男子说着一把拉过御好的手臂,琥珀色的眸仍旧逡巡着她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修长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气息,慢慢的抚上了她的肩。   他的指腹缓缓从她肩处滑落,最终停在了她的上臂之上,他的视线也随着落在了那里,眼中已不复温和,带着强烈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