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嫁也得嫁   灵药村是大烈皇朝远近驰名的出产药石的灵地。   前些年上方管辖的灵药郡将这些灵地统统给承包起来,至此后,灵药村的村民们过得日益富足,一座座砖瓦房盖起,摆脱从前的贫困愚昧。   一旦富足,人心必思变。   以往灵药村的村民们还是相当之淳朴的,可惜现在灵药村老柳家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我不嫁!凭什么要我嫁!要我嫁给洛家那个肺痨鬼,杀了我得了,祖母当真就这么狠心吗?难道香香是您老人家嫡亲嫡亲的孙女儿,我柳云裳是外头药田里头捡来的野孩子了,不是你们老柳家的种子,要这般作践我吗?”   气得不行的柳云裳嘴皮子一直抖索,她一贯知道祖母是个偏心的,可未曾想到偏到这样的地步。   柳云裳的娘亲最是绵软脾性,也是灵药村出了名气的二十四孝好媳妇,她只是对婆婆一味顺从,仓皇间抓住女儿云裳的手,眼睛挤满了滚烫的珠泪,带着怜爱得窃声:“裳儿,莫不敢这样大声,她是你祖母…”   “是呀,娘亲,她是我的祖母,可她从来都不曾把我柳云裳当做嫡亲嫡亲的孙女吧,这样的祖母,不要也罢…”   柳云裳两颗眼珠子阴森森看向坐在炕上的老妇人。   老妇指结颤抖不已,老眼已是漫过一层乌青,指着柳云裳大骂,“孽障!孽障呀!这是我们老柳家的孽障!竟然这般忤逆我!这般忤逆我!老大!你就这般放纵你女儿吗?”   “死丫头!你忤逆不孝!冲撞祖母!”   柳大山飞奔过去就给亲生女儿一巴掌,啪得一声,那叫一个响亮。   霎时间,柳云裳感觉自己左边脸颊火辣辣的,像被滚烫开水浇过似的。只是,柳云裳心底悲凉不已,就是因为这样的娘亲,这样的父亲,一味得愚孝,这些年,一直被二房人欺压。   看见一直不受祖母宠爱的大堂姐被大伯父打,作为二房堂妹的柳香香心底好生痛快的呢。   柳香香眼底悄无声息划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旋儿,她跌坐在祖母身旁,柔声得宽慰祖母,“祖母别伤心,云裳姐也是一时糊涂这般莽撞,大不了,您就让孙女代替云裳姐嫁过去吧,呜呜…这样的话…祖母也不会这样伤心了…”   这个家,明明要嫁给洛家的人,是柳香香。   她与洛家洛玉堂早已订了鸳盟的,只是后面不知道为何,洛家玉堂突然发了肺痨病,洛家那边要立刻跟柳香香成亲。   当时,柳香香也是看上洛家的家底不错,如今摊上这样的事儿,她算准了祖母素来不喜欢大堂姐云裳,就让父母亲一起怂恿着祖母叫云裳嫁过去。   反正云裳还是香香都是老柳家的孙女,谁嫁还不是嫁呀!   又加上柳香香平日里总是捡喜欢的话给祖母听,祖母一听,也就顺从了,所以发生这样的一幕。   真是好笑,按道理嫁过去的是柳香香才是,从柳香香这里听着,好像她真的要替代柳云裳嫁过去一样。   “柳香香,你这么喜欢嫁,那么你嫁过去吧,不过你是替你自个儿嫁的,而不是替我嫁的,你少这里恶心!我呸!”   当着祖母的面,柳云裳冲着柳香香吐一口唾沫碎儿。   “你……”   满脸委屈的柳香香把头扭向祖母,故作乖巧柔弱。   比起骄横跋扈不听话的大房孙女,二房孙女香香看起来多么乖巧、多么惹人怜爱呀。   默不作声的祖母冲身旁的老伴横了一眼。   柳老爷终于发声,厌弃得指着柳云裳冲柳大山吼道,“这个家!还是我做主的!大山!把那个不孝孙关在牛栅栏里头!关个三天不给吃不给喝,也就老实了!”   “公公!莫不敢这样呀!裳儿她还小,还不懂事!”   一把扑上前,郑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公公婆婆看在素日媳妇万般孝敬您们的份儿上,饶恕过裳儿这一回吧,我一定把她拉到房间好好说的。”   “哼。媳妇孝敬公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怎么还要拿出来说的?真是臭不要脸的!怪道会生出这样的下作的蹄呢。不要脸!”   老祖母对往日郑氏的孝顺嗤之以鼻。   看来,孝顺是孝顺错了的。   既然如此,柳云裳真想劝娘亲以后不要再孝顺,可娘亲性子绵软啊,不让她孝顺公婆的话,恐怕比刀子架到脖子上都要难。   柳老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为正柳家家声,他势必是要拿柳云裳开刀的,当然顺道,他也指挥老二老三搭把手,将柳云裳撵到牛棚关起来。   柳家老二柳刀,是柳香香的亲生父亲,看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香香不用嫁给肺痨鬼,这档子便宜事儿,他倒是热乎起来。   还有柳家老三柳天河有点看不过去,“这也有点太过了吧…”   三婶林氏紧洛得抓柳天河一把,她知道自己无所出,在这个柳家毫无地位,所以暗示丈夫不要插手。   “祖父祖母,把柳云裳这臭丫头关牛棚也太便宜他,最好再放一头藏獒,这样就更好了。”   说话的人,是柳香香的哥哥,柳京远。   “放肆,大人说话那有你插嘴的份儿。”   二婶娘上官氏白了柳京远一眼,旋儿捂着嘴唇笑了笑道,“不过我家京远说的也对,云裳这丫头也该好好收拾,我们老柳家要这等不尊敬长辈的畜生做什么?!”   说完,上官氏狠戾得盯柳云裳一眼,眼皮却是在笑,“裳儿你别怪婶娘,是你实在不懂事呀!”   懂事?   是了,在二婶娘的心里,只要她柳云裳替代柳香香嫁给一个肺痨鬼,当一个俏丽的活寡妇,才算是听话呢。   “不——要——脸——!”   怒气冲冲的柳云裳就差没把口水吐在二婶娘上官氏的嘴里!   “哎呀,大家来瞧瞧!这个贱丫头也是没药救了!竟敢辱骂长辈!”   上官氏抱住柳香香,摸着柳香香,夸赞自己的女儿,“还是我家香香是体面的!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   后面臭丫头三个字,上官氏知道自己说得太过,故意含糊不清,怕被人听见。   “裳儿,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亲生父亲柳大山最后一句话,犹如滔天雷霆,汹涌得轰击着柳云裳的耳膜,谁都可以对她不好,可唯独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对她…   “我不活了……”   柳云裳抓起柜台上的一方白色砒霜,尽数倒入喉咙之中,顷刻白沫吐出,不省人事。   “啊——”   郑氏失声惨叫,摊倒在地。   至于柳大山面目俱裂,此刻,他真的真的很想替女儿去死。   柳老爷柳老太震惊不已。 正文 第2章村舍那边的米田共香得很   三房的夫妻眼中有多多泪光。   此时,二房上官氏眼底莫名讽刺以及柳香香嘴角撅起淡淡嘲弄之色,更是令人骇然。   这砒霜乃是老柳家给家中药材防范鼠蚁之患的,现在却全都在柳云裳的嘴里。   砒霜见血封喉,概是不能活的。   可柳云裳着实活下来,躺在床上残喘半个月,终究是捡回一条命。   上官氏端着一碗稀溏的面皮汤,走进柳云裳的房间,唇角勾起一丝冷冽,“哎哟,婶娘的好裳儿,你可真招婶娘疼的哩…快看看婶娘给你弄啥来了。”   她知道柳云裳没有死成,又可以继续代香香嫁过去。   可上官氏永远都不知道柳云裳为何会没死,柳云裳体内灵魂早已易主,回应着上官氏,“多谢婶娘的好意…”   突然间,上官氏感觉到云裳对自己无比得客气,她柳云裳的眼底多了一份往日不可多得的锋芒。   前世她是享誉全球杏林的泰斗女中医,又有一个宠她护她如命的高富帅老公,人人称羡。   好景不长,半个月后发现老公是个虚的,当初找她结婚就是一场极其无厘头的形婚,叫柳苏好生绝望,深夜买醉后,就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柳云裳知道自己要好好珍惜当下,生命只有一次。   抬眸间,那叫上官氏的假惺惺的女人早已离去,代替的,是宿主亲生娘亲呆在她身边。   “裳儿,你醒来真是老天爷的恩赐呀!”   郑氏微微擦拭眼角的泪痕,将一碗滚烫的递到柳云裳嘴边,“来~!裳儿快喝了它吧!方才我偷偷跟你婶娘去了厨房,这一次她没有拿凉水兑,你喝吧…”   “娘亲,我不喝那个女人的东西,给我倒掉…”   别过头去,柳云裳此刻腹中浮过万般恶心感,隐隐约约的,她闻到小厨房炖着一碗鸡汤,香气叫那个扑鼻。   “好!娘这就倒掉!娘亲听你的!”   郑氏眼底再无一丝软弱,竟将那面皮汤连带着搪瓷碗儿狠狠砸在簸箕里,这一次,她是彻底恨上上官氏,旁人若想再伤害她的女儿,休想!   郑氏柔声对柳云裳解释道,“娘亲跟隔壁四娘借用一只老母鸡,偷偷拿你祖母柜子里头的当归混合着炖,要足足两个时辰这鸡汤才好喝的,娘亲原打算想着你先喝着这一点面皮汤儿,再喝那鸡汤,得了,娘亲这就给你盛,想必这会子也好了。”   郑氏自说自话的起身,她以为裳儿原是馋那鸡汤,其实,并不是。   柳云裳是压根儿不想碰那一碗恶心的面皮汤,那黑心鬼二婶娘才不会那么好心!   还有方才娘亲砸碗儿的气度,俨然不是从前那个受气包小媳妇儿敢做的。   大房的小厨房灶台是连着门根儿,柳云裳顺眼望去,看见一个粉雕玉饰的小正太咧着嘴角看自己,他流着鼻涕,嘴巴也有不少哈喇子,想必是被鸡汤给馋嘴的呢。   “姐姐…”小家伙察觉到柳云裳在看她,他撒欢得奔到自家亲姐姐这边来。   “弟弟…”柳云裳看见柳京陶的时候,心情很是不错,“你呆在这别去外头玩耍,留下来,咱一起喝鸡汤。”   说起鸡汤,柳京陶自然是馋的,可是跟姐姐的幸福比起来,那鸡汤自然而然就微不足道了。   撅起粉嫩的小嘴唇,柳京陶很是伤感的样子,“姐姐,你别嫁过去,听二婶娘说,姐姐若是嫁过去,就替香香堂姐作了活寡妇,京陶不要姐姐做活寡妇,呜呜…”   “京陶,不许你胡说。”   闻声而来的郑氏暗自收起眼泪,偷偷拽了一把柳京陶,依稀带泪的目光有一丝决绝,“你姐姐嫁过去了,那洛家玉堂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姐姐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娘亲她这么说,分明是安慰自个儿,柳云裳怎会不知道?   还有,这也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嫁过去洛家是势在必行,不容更改的,死过一次也不顶用,依旧是要嫁的。   喝鸡汤时,柳云裳坚持将自己一个人喝的鸡汤分成四份,一份娘亲,一份父亲,一份京陶,一份自个儿,可郑氏执意是不吃的,她也深知柳大山也铁定不会吃,就给云裳分出一点给京陶。   柳云裳知道自己弟弟还很小,小娃子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看他长相虽然俊俏,可腮帮也着实太削瘦,比起来二房高高壮壮的柳京远,没有半点可比性。   从此可知,祖父祖母对二房的偏心是多么严重。   “哟,这都喝上了哈…”   二婶娘走而复还。   久卧之人的柳云裳闻到鸡汤香味,更遑论鼻子比耗子还要精的二婶娘。   这也罢了,柳云裳看见她身后跟着柳京远和柳香香。   莫非是抢鸡汤的节奏?!   然则事实表明——果然如此!   “香香她大伯娘呀…”   上官氏笑盈盈得冲郑氏走过来,“方才我回去的时候闻到鸡汤味了,闻着可香了呢,你们家的云裳大病初愈肯定一时之间吃不了这么多,京陶呢又瘦不拉几的,一定会剩下很多,这也太浪费了,我家京远香香两个呀,胃口好,好歹匀一点过来,婆婆那边也是愿意的,大伯娘你说呢。”   郑氏腰板挺得直直得,凉凉淡然的目光对着上官氏时,满满不卑不亢的味道。   这若是搁在以前,郑氏看见上官氏都是点头带哈腰巴结得紧,那唯唯若若的样子,上官氏还真真看不起,只是现在,上官却是没有听到郑氏再亲昵得叫自己二弟妹了。   娘亲再也不懦弱了,就冲这一点,柳云裳绝壁要给娘亲三百六十五个赞。   “村舍那边的米田共香得很,怎不见堂妹堂弟胃口好去匀一匀?”   抬眸之间,柳云裳对上二婶娘的眼睛满是嘲讽的味道。   “米田共?啥是米田共?”   到底是乡野村妇,上官氏哪里懂得这些,听得是一头雾水。   唯独上过几年私塾的儿子柳京远是懂得了的,私私给母亲窃耳了几句,上官氏也就明白。   上官氏与柳香香面面相觑之后,四颗眼珠子就恨不得化作万丈赤焰,将柳云裳焚毁得干干净净得才好呢。   “你……”上官氏总算明白了,这柳云裳是欺负她和香香没有文化啊。 正文 第3章的确是喜庆的呢   “我说大伯娘啊,你看着办吧,婆婆可是答应叫你们大房的鸡汤匀一点出来的,不给的话,我就告诉婆婆!”   上官氏知道自己在柳云裳这里讨不到一丝便宜,正所谓,柿子专挑软的捏,郑氏的性子最是绵软不过了。   “这鸡汤是留给裳儿的。”郑氏这回彻底硬气起来。   柳云裳也知道上官每一次都拿祖母都来压制娘亲,她就是吃准郑氏是极孝顺婆婆的,万般不敢忤逆的。这一次,婶娘算漏了一点,娘亲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人善人欺的好大伯娘。   “婶娘你死了这条心吧,鸡汤只能是我和京陶弟弟喝的。”   柳云裳说完,忙给京陶弟弟分出半碗来叫弟弟赶紧喝,至于自己碗里头的,柳云裳未尝留过半点情面,她把每一块鸡肉都舔上一遍,里边都是自己的口水,然后当着上官氏柳香香两个母女的面,将鸡汤全部喝完。   真可以说连一点汤汁不给柳香香和柳京远留下来呀。   “你这蹄子……”   见她们母女二人唱着双簧儿,上官氏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囱,柳京远闷闷得走出去,倒是柳香香不依不饶,狠狠瞪着柳云裳,“柳云裳,祖母要你留一点的,你竟然没有留!”   “哼…郑氏…你教出的好女儿呀!”   上官氏刻薄的嘴唇上下飞舞着,心里头,早就将柳云裳母女咒骂千千万万遍。   “裳儿,陶儿,乖,赶紧喝鸡汤。”郑氏无视上官氏。   秉承母上之命,柳云裳一口一口喂给弟弟吃他碗里的鸡肉块儿,旋儿站起来身子,目光灼灼得盯着上官氏,“婶娘你去跟祖母说去吧!就说鸡汤让给香香喝,让香香堂妹喝了,好嫁给洛家那个肺痨鬼。”   这一句,绝对在上官氏的心底产生致命的暴击,她转念一想,鸡汤是小事,如果老太太改变主意要香香嫁过去就了不得了。   柳云裳这个小贱人蹄子喝了,希望她快点好起来,这样好嫁给肺痨鬼!呵呵,还有那个小京陶,喝了鸡汤也是短命相。   上官氏拉着香香回房的时候,嘴里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哼,我这就去告诉婆婆,大房的人偷拿了当归…看婆婆惩治不惩治你们…”   话音刚落,上官氏偷偷溜到大房厨房,顺走锅灶上边最后一点鸡汤渣。   “娘亲……”柳云裳想要宽慰一番郑氏。   郑氏摇摇头,而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裳儿,娘亲没事的,大不了给你祖母骂一顿。女儿你今天争鸡汤争得对,娘亲支持你…”   柳云裳没有想到惯常绵软的娘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起来,这些年,她也是受够了二婶娘各种编排。   相反,郑氏有点羡柳女儿敢做敢言,句句戳中上官氏痛处,却每每叫上官氏无法反驳,凭空觉得好生释然。   “这是京陶喝过最好的鸡汤,呵呵呵…早知道京陶赏给香香堂姐一个鸡屁股得了…”   柳京陶萌萌一笑,扑入柳云裳的怀中。   “是呀,堵住那母女的嘴更好。”   郑氏也忍不住笑了,只是想到这一次柳云裳依然要嫁,身为娘亲的眼泪又下来。   突然上房传来柳老太的声音,“叫裳儿过来一下。”   这声线明显是比往日柔和许多,却不带一丝的亲情味道。   郑氏紧了紧衣袖,心中莫名紧张,虽是如此,可她的心性早已不是从前一贯服软的性子,只是暗暗心道,婆婆恐怕这会子知道云裳醒来的事。   但凡寻常人家的嫡亲慈祥好祖母,知道自己的孙女药了砒霜以至于延喘榻上半月,定然是亲自来瞧一瞧,如今听二房的人说柳云裳清醒,就要柳云裳起身去见她?   挺着大病初愈的身子骨,柳云裳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真真是我嫡亲的好祖母啊!   “祖母…”对着炕上的老妇,柳云裳收敛眼中万道锋芒。   看起来这些日子躺着,总算是把以往执拗的劣性子躺好了的,柳老太脸上强挤出几朵花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要不然怎么跟老洛家的交代呀…”   原来,柳云裳的清醒,只是为了给老洛家一个交代。   “祖母可是质问我娘亲私自拿您的当归给我炖鸡汤吃么?”   对上祖母的眼,柳云裳再看看一旁没好赖的二婶娘和香香堂妹,她们两个站在这里,能有什么好。   “那当归原就是替你留着的。”   柳老太脸上依旧浮上牵强的笑意,无形之间,狠狠白了二房的人一眼,这一次老洛家给的礼金足足一百二十两,还怕往后买不起当归么?就给京远哥儿讨媳妇的银钱都有着落了。   可偏偏上官氏和香香这一对母女眼力见儿如此之浅!   说起来,柳老太心里头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还是有的。   “这是老洛家给你准备的龙凤玉镯,出嫁那日,你戴上,甚是喜庆的哩。”   “是呀,喜庆!的确是喜庆的呢!”   不过是冲喜的喜嘛,二婶娘乐得欢腾,好像出嫁的人是她自个儿。   “这般欢喜,二婶咋不给香香堂妹喜庆?”   柳云裳的一句就足以让上官氏吃瘪。   霎时间,上房鸦雀无声。   柳老太摇晃着干枯的手臂,拉柳云裳过来,拿柳云裳纤腕试了下,自言自语道,“恩!果然合适!我们家终究是收了洛家的礼金!他们家又是我们采办我们灵药村药材的大户人家。虽说老洛家的玉堂眼下身子孱弱了点,但日后难保不会好起来,这你嫁过去,也算是造化了…还有…你的京远弟弟和京陶弟弟们都长大了…你婶娘和你娘亲也该给他们寻个好媳妇儿…所以要用到这老洛家的礼金…”   说得轻巧,柳云裳心里浮过一丝不屑,京陶弟弟他还那么小,等他要媳妇的时候,还不要过个十年八年的,可柳京远就不一样了,灵药村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早早成婚的。   所以,这洛家给的一百二十两礼金,变相就是全给了二房的人。   反正祖父祖母偏心,也不是一两两天的了。   以前单纯无害的柳云裳不知道,如今死过一回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从前的柳大山只会发愣,一味得听从柳老爷和柳老太的号令,不管错的对的。 正文 第4章这个该死的贱丫头   不过这一次,裳儿的死,也让柳大山不断地反思,这一次父亲母亲的确是过分了,他们做错了呀!   到底裳儿也跟香香一样,都是他们嫡亲嫡亲的孙女不是么?   郑氏心里头针尖扎似的,不甘心得目光灼灼得望向众人,她想要站出阻止来的,却被柳云裳抢先了去。   望了一眼弱弱的京陶弟弟,柳云裳眸子有了精光,“祖母,你方才说,这一百二十两原是给弟弟们讨媳妇用的,这么说,我家京陶弟弟也有一份咯?”   柳云裳将“我家”两个字加重了声道,很明显,她早已当祖父祖母和二房的人不是一家人,倘若真的是一家人,怎么会作出让柳云裳去冲喜的下作事来?   “自然。”   柳老爷往炕角敲了敲一管草杆子烟,开了声道。   “好,祖父祖母做主,将洛家礼金一百二十两其中的一半六十两,现在就给娘亲好保管起来,以后给京陶弟弟讨媳妇用…”   柳云裳见祖母辣目闪烁,很显然是想要变卦的意思,她更是站出来,直接近距离站在祖母跟前,高声道,“这可是我柳云裳去给洛家冲喜的性命钱!难道祖母也想反悔不成吗?”   裳儿这么说,简直是剜她和丈夫的心肝儿肉哇。   郑氏心痛不已。   这个该死的贱丫头!   上官氏和香香这对母女都快要气炸着,看祖母祖母的意思,貌似是有些动摇了……   是呀,这一笔是柳云裳给洛家冲喜换来的,理当有云裳亲弟弟京陶一份的。   至少三叔三婶都是这么想的。   见公公婆婆依旧无动于衷,势必妄图私吞了一百二十两全都给了二房的人。   “莫非公公婆婆再想让云裳死一回吗?”   郑氏狠狠抱紧女儿,声音冷冷的,降低到了零度。   这一句石破天惊,上官氏做梦都没有想到寻常唯唯若若的郑氏,竟有这样的胆子跟公公婆婆说话!   卧在炕上故作小憩的柳老太压根儿想不到,绵软的大房媳妇竟会这么说,那个震惊得呀。   柳大山知道女儿死过一回的了,那种惨烈,他做父亲的若说心中不悲痛那是骗人的,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   “爹,娘,大山求你们了,就听裳儿的吧…”   噗通一声,柳大山跪在二老面前。   郑氏也是跪着的,目光越发决绝,大不了,她跟二房的人拼了!   柳京陶泪水扑簌扑簌往外疯狂得流淌,“陶哥儿不要讨媳妇儿,陶哥儿不要讨媳妇儿,陶哥儿不要姐姐去冲喜…呜呜…陶哥儿不要…”   “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柳老太眼底闪过阴鹜的眼白,抱起柳京陶,到底是老柳家的孙子,能够传宗接代的,她是在乎的。   对老大的媳妇郑氏,柳老太好无耐心,“老大媳妇,定是你教育京陶这样说的吧,看我往后怎么收拾你…”   “婆婆,这样的道理连京陶都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郑氏看似绵软的话语却到柳老太这成了冰冷的刀刃,刺疼了柳老太。   “这事我说不行就不行…陶儿还小呢…这银钱暂时存我这里。”   柳老太说什么也不行的呢。   二婶娘赶紧来搭腔,“是呀是呀,黄毛小娃娃,毛都没长齐哩,存在婆婆这里,难不成还会没的呢。”   等柳京陶小娃娃娶亲讨媳妇简直猴年马月,到时候,等柳云裳这个孽障嫁到洛家,最后洛家玉堂小子两腿一蹦,上官氏再跟柳老太软磨硬泡,坑下这笔钱,又毁了柳云裳一生幸福,简直是一举两得呀。   正当上官氏做起了黄粱美梦,柳家老爷子的声音很是干脆响亮,“好了好了,分一半就分一半,也是陶哥儿该得了…”   柳家老爷子眼光甚是长远,倘若有一天,柳云裳嫁过去,说不定人家洛玉堂就好了,难保不会救济一下娘家。   还有,柳云裳这个孩子的性子甚烈,若是再死一次,柳家真真可以说上得是鸡飞蛋打了。   柳老爷子可不想看到这一天来临。   既然老爷子发话了,老婆子可不好说啥,老婆子勉勉强强得将怀中锦帕取出来,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一颗一颗得数出来,正好六十两,塞到老大柳大山的手里。   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给飞走,二房的人那个欲哭无泪的呀,上官氏恨不得等会儿把自个儿关起门来,狠狠一顿得捶胸顿足的呢。   柳大山又把银子交给郑氏,郑氏眼泪吧嗒吧嗒得流到银子上,这可是女儿用命根子换来的呀。   柳老太阴测测的眉眼狠狠拧着柳云裳,“方才你说了吃了当归是吧,想必身子也好齐全了,赶紧将外头晾晒的药材都收起来,眼看要变天了!”   外边变不变,柳云裳不知道,柳云裳只知道自己这么一闹,柳家今日算是变天了。   郑氏搀着柳云裳出来,“裳儿,身子可吃得消?要不你回房间休息,娘帮你那一份都做了。”   “别。被二婶看见了,在祖母告你一状,娘又没好的。”   柳云裳摸了摸郑氏的云鬓,“再说,女儿躺了那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裳儿,为娘对不住你。以后,娘绝不让他们欺负你!”   郑氏眼泪又下来,看到女儿为了京陶以后讨媳妇的六十两银子,在狠心祖母面前那样得据理力争,她就更痛心不已。   忽得一声,邻居四娘揣着菜篮子气喘吁吁得跑到柳家院子,冲郑氏喊,“柳大嫂子,刚我市集里看老洛家的人往这边过来了,他们形色惶惶,怕是洛家有什么变故。”   来报信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   从她素雅的装扮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她是洛玉堂的姑母。   “老亲家,玉堂怕是不行了,哥哥托我过来,叫云裳今夜就嫁过去。”   洛氏哭哭啼啼,恨不得坐在老柳家上房中央。   “什么?!”   柳老太极为震惊,好像要死的人不是洛家玉堂,而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孙儿呀,这股子劲头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柳云裳身上,“我们家云裳未来也定会是个孝顺公公婆婆的好媳妇儿,既然玉堂急需要云裳去伺候,那什么…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赶紧…赶紧给云裳装扮起来呀!”   听祖母的话,这柳家的架势,是要把柳云裳赶鸭子上架,最好是现在就嫁过去呀。 正文 第5章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   “那个大嫂…咱们赶紧给裳儿捣鼓捣鼓…”   二婶娘这会子拿出好长辈的态势来,极为亲昵得拉着郑氏的手,又是拽着柳云裳的腰肢儿的。   敢情嫁过去冲喜的不是她女儿,既是别人家的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郑氏一脸冰冷得甩开上官氏紧握住自己的手腕。   上官氏一热恋贴冷屁股上,嘴巴里又不知道在咕噜啥。   三房林氏还真看不过眼上官氏的做派,只是道,“还是让大嫂自个儿给裳儿捣鼓吧,你我都是外人。”   “三弟妹胡说嘞,那裳儿不是我上官婉容嫡亲嫡亲的乖侄女儿,好侄女儿呀,三弟妹呀,你若是不上心,我可上心呢。”   说着,上官氏就打算将手再一次往柳云裳身上蹭去。   柳云裳机智得躲开二婶的脏手,她不单单手恶心,好像二婶浑身上下长满疮疥遭人厌似的。   很快,夜色上袭,柳家农家大院破天荒点上足足五盏明晃晃的羊油灯。   柳云裳坐在从三婶房借来的镶花铜镜前,郑氏拿起头梳亲自为女儿梳妆,“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郑氏搭着梅花落的韵唱起来格外好听,忍不住,柳云裳的眼泪下来,“娘亲,我不要嫁…”   “裳儿,为娘对不住你…娘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好日子…可是现在…”   想着洛家病秧子不久于人事,郑氏就紧紧抱着苦命的女儿,听洛家亲家姑的意思,洛玉堂是活不过今晚的。要知道,下个月十六才是预定的婚期,如今一下子提前…   灵药村外敲敲打打的队伍已经逼进柳家大院。   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   柳云裳披上红妆,一袭鸳鸯锦帕罩头,就坐上八抬大轿直奔洛府。   洛府较为富裕,是三进三间的那种高门宅子,是整个灵药村最最富裕的人家,没有之一。   虽罩着锦帕,可柳云裳感觉到面前站着一个由旁人搀扶出来的年轻男子,看他步履蹒跚,羸弱到差点让找个公鸡来拜堂的境地。   “咳咳咳…咳咳咳…”   浓烈的咳嗽声从洛玉堂嘴中狂喷而出,吓唬得柳云裳赶紧掀开帕子。   那男子嘴唇红得渗人,双眼万般灵秀却是染上一层乌青的病色,可惜那骨结分明的玉指也长在他的身上。   可惜啊,他是快要死的人了,手指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洛玉堂虽然是病着的,终究难以掩盖他清濯无双,高贵出尘的气质,生生叫人不敢逼视。   若不是因为他病了,柳云裳恍然间觉得他是哪个王朝落魄的王孙降临在灵药村。   “血…血…”   染病之人,却是双手极有力得抓住柳云裳的脚后跟子,吓得柳云裳怔在原地。   “裳儿,愣着做啥,快给你相公袖中的血馒头拿出来给他吃一口,吃一口便好的。”   亲家姑拉着柳云裳一把。   柳云裳身手倒也凌厉,往洛玉堂袖兜里一掏,果然掏出一块蘸满鲜血的腥臭血馒头喂给他。   洛开牙齿,洛玉堂吃得极为缓慢。   等他吃完,柳云裳压根儿不敢去看洛玉堂的血盆大口,那一窟窿的红艳艳,任凭是谁也无法淡定的吧。   殊不知,洛玉堂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这般细微的表情,在昏暗的烛灯之下,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柳云裳根本发现不出来。   柳云裳都害怕得要死,哪里想得太多。   婆婆看到柳云裳这个儿媳妇才刚刚嫁过来就已经懂得如此伺候玉堂,想着玉堂有一位可心的妻子照顾着,肺痨病总有好的一天,陈氏就对柳云裳心生了不少好感。   “洞…房…洞……房……”   洛玉堂嘶哑的声音继续发出来,很是微弱,接近蚊呐。   可屏气敛息的众人们还是听到他说什么,拄着拐杖的洛父和洛母面面相觑,喊道,“玉堂说洞房了,那就赶紧洞房吧!”   “是呀,洛家新妇赶紧给洛家添个大胖男丁,那才好着呢。”   满堂宾客哄闹起来。   瞧着洛玉堂发起病来着实吓死人,现在,吃了一口血馒头却恢复一身病怏怏的弱态,倒好了一些。   柳云裳有一丝怀疑,洛玉堂他是不是有猫腻啊,只不过,那血淋淋血馒头总不可能是假的的吧,她心里有又有这么一股子声音说道。   洞房之内,柳云裳小心翼翼得坐在榻上。   半卧在病榻的洛玉堂偶尔微微眯起眼睛假寐,偶尔偷偷观看柳云裳那嘴上红艳艳的可人胭脂,诱惑至极!   洛玉堂执意还要吃那血馒头,双手颤抖得在柳云裳眼前晃来晃去,“血…血…血…”   柳云裳知道他想要什么,抓起喜桌子上的一撂鲜血直淌的血馒头儿,忍着腹中呕吐的强烈欲望,递到洛玉堂嘴边。   洛玉堂嘴角勾起一抹女人所察觉不到的邪肆,张开嘴来,极是羸弱之态等女人来喂他。   起身之际,柳云裳被洛玉堂压制一角的凤冠霞帔,绊住了她的身子,使得女人的身躯不小心往前一倾。   这下好,柳云裳压在男人身上,她的唇瓣严丝合缝落在男人嘴上。   好一个纯属意外的亲密接触!   好恶心啊…那可是血馒头啊…   柳云裳隐隐约约有一丝错觉,可她什么也不想,想要挣脱开洛玉堂。   不挣脱不要紧,一挣脱,洛玉堂这下彻底扣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洛玉堂仿佛陷入深层睡眠一般怎么叫也不醒。   “喂!你快起来啊……你…”   柳云裳无论怎么推,都无法把这个新婚丈夫推起来。   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   翌日天微微亮,陈氏看见顶一乏备身子出来洗手做羹汤的新媳妇走进厨房来,玉堂母亲忍不住乐了,轻轻捏一把柳云裳的脸蛋儿,“裳儿,昨夜是不是玉堂欺负你了?”   “呃…”柳云裳满满惊吓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更是让陈氏误会不已,看起来自己儿子玉堂也不是那么弱嘛,看起来还是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嘛。   “娘,不是…”   柳云裳刚想着辩解来着,说自己一身酸痛完全就是让给洛玉堂给压着睡一晚上,期间啥事儿也没有发生呀。   仔细回想,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是四更天的时候,柳云裳醒来时候是被洛玉堂顶醒的。   所以这种事情就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 正文 第6章相公家果然是土豪   “好啦好啦,娘不逗你。”   婆婆不忍心柳云裳一脸倦色,想必她昨夜服侍得劳累了,拉着她的手,道,“裳儿,这样,你赶紧回房再睡过回笼觉,厨房我来就好。”   “不,娘,我不累的。”   柳云裳心里浮现一丝小感动,未曾想到洛家有这么一位好婆婆,简直就是祖上烧高香。   古话说的好,新嫁的媳妇,落地的娃儿,都要调教的。   可陈氏觉得柳家云裳这样勤劳能干,又不恃宠生娇,妥妥得好儿媳妇的好人选哪。   看起来娶柳云裳是娶对了的,至于那个什么势利眼的柳香香不要也罢。   在陈氏的心底,她对媳妇柳云裳说不出来的感激,毕竟她是冲喜过来,是为洛家的香火而来。   今天是柳云裳第一次走进洛家后厨房,脚底下铺上了爽利素色淡雅的地砖,大大灶台上锅碗瓢盆儿一应俱全。   风干的腊肉、鸡肉、兔子肉、袍子肉贴着红纸儿很有规律得在案头上方的长线上挂着。   至于案台上,摆得是更多了。   红烧大圆蹄儿,醋溜大排骨,翡翠白菜豆腐羹,油炸山药糕,当归人参炖鸡,十全鹿鞭汤,最后一道烤熊掌,这都是昨夜里头摆酒席剩下来的。   洛家果然是整个灵药村最最富裕的人家。   可见昨晚上的宴席是多么奢靡,连熊掌都有,这还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   另外陈氏给柳云裳指了指厨房左边的一个小门,说,“这是地窖,长年放一些陈年酒啊,风干的野味儿什么的,还有过冬的酱菜,你嫁到我们家,以后就不愁吃穿。”   听听婆婆说出大实话,柳云裳有点不好意思,是了,人以食为天嘛,人生在世,什么不如意,什么不顺心,先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娘,早上我们吃什么?”   虽然案板上菜很多,可柳云裳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打下手。   “你去先熬一碗清淡的干贝粥出来,然后我去和面儿,我们全家都是吃白面烙饼的。”   陈氏从地窖拿出精细的白面。   试想一下,今年灵药村药材出产还是好的,柳云裳的那个柳家也算是存了不少银子,可也不敢天天**细白面粉做的烙饼,太烧钱了。   柳家最多就是玉米面儿掺和着粗面粉偶尔烙几洛饼子,有时候还落不到大房的嘴里,吃的最多的是二房。   可人家洛家就有这样的魄力!   相公家果然是土豪!   柳云裳想,要不要偷偷几袋精细白面粉回去给娘亲,让娘亲给京陶弟弟摊几洛白面烙饼子哩。   转念想了想,柳云裳觉得不对,如果这样做了,等于是偷,那么以后在婆婆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也是没好的。   毕竟她柳云裳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是。   熬干贝粥的现成材料都在眼前着呢,前世的柳云裳可是厨房好手,她虽然身为中央泰斗,当初为讨高富帅老公欢心,她一天到晚倒腾在厨房,研制各种美味的食物抓住丈夫的胃,谁知道…   算了,柳云裳也不去想着,希望现在的这个古代老公洛玉堂只要不是个虚的,那就行。   接下来开始捣鼓干贝了。   柳云裳知道婆婆对自己是客客气气的,可自己也不能够犯懒不是。   柳云裳将干贝洗刷得干干净净,一粒粒躺在搪瓷小碗里边,就好像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干贝是在中医的范畴里,是一款上品的滋阴养血和补肾调和的中药,对改善肺痨病人者的体质,是极好的。   洛家果然是药材大户,既是药材大户,肯定也知道一点药材医理。   架起大锅,柳云裳将锅底过上喷香的花生油,再撒一点儿葱姜蒜下去,轻微爆香。   然后加入干贝炒几下,炒得干贝微微胀大发软。   再加入一点香菇粒,一起翻炒,最后倒入洗净的小米,水放半锅,等半个时辰即可。   “玉莲啊,你别打瞌睡,得看着火苗儿,不然你哥哥可吃不上干贝粥的呢。”   陈氏轻轻拍了一下灶台下的一个小女娃子。   也就是这一声,柳云裳才发觉原来厨房里头除了婆婆跟自己,还有第三个人。   是洛玉堂的妹妹洛玉莲,柳云裳的小姑子。   小姑子洛玉莲很胖,身材着实比自己大上一号,也许是她打瞌睡的原因,她原本小得连成天一线的眼睛眯得更小了,几乎都看不见眼缝。   更有趣的是,小姑子手里头拿着一块猪肘子,一边打瞌睡一边吃着,吃得满嘴都涂满了一层厚厚的酱汁,搞得眼皮,嘴巴,腮帮都是,令人忍俊不禁。   弄得柳云裳忍不住笑起来。   “玉莲,醒醒!让你嫂子笑话!”   陈氏拿起身后的鸡毛掸子,做样子得轻轻拍了洛玉莲一下。   这下,洛玉莲彻底清醒,咻得站起来,“娘,是不是着火了!是不是着火!我有看着火的!”   “女孩子家家的,这般贪吃,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嘛。还不赶紧擦擦。”   陈氏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我家嫂子才不会笑话我呢。”   洛玉莲起身,很是亲昵得抱住柳云裳的胳膊,还把自己胖胖的带有酱汁的腮帮往柳云裳身上蹭,“这个家就娘一个总爱笑话我,除了娘还能有谁。”   “玉莲,把你嫂子的衣服都弄脏了。”陈氏拉洛玉莲一把。   洛玉莲一看,果然把新嫂嫂身上很美的丹红缎子给弄得污湿一片,满满酱汁。   “啊!嫂子对不起…”   而后,洛玉莲满脸羞红得朝陈氏飞一个白眼儿,“娘,你怎么不早点跟女儿说,害女儿出糗,哼,下午玉莲不跟你一起绣花了。”   “这小小年纪,都学上报复了。”虽是这么说,可陈氏满脸写满慈爱。   洛玉莲会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瞧着洛玉莲天真烂漫的样子,柳云裳也是很喜欢的呢。   “媳妇儿,你初嫁到我们家,玉莲这般对你,你可别往心里头去呀。”   陈氏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倒是觉得玉莲妹妹很是可爱。我喜欢玉莲妹妹。”   柳云裳的话更是让陈氏的心底抹了一层厚厚的蜜糖儿。   寻常人家,最怕姑嫂不合。   真的希望她们以后也能这般融洽就太好了,最好玉堂也能跟云裳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人生就贼美了呢。 正文 第7章贵气袭人的少年郎   这还不够,云裳这个乖媳妇儿最好再添几个大胖孙子,那才美嘞!   陈氏对往后的日子难免憧憬起来。   她深深地知道,拥有再多的财富如果没有亲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快,锅盖晕上一层朦胧的咸香简直要将人的口腹之欲勾起。   “媳妇儿,锅里的干贝海鲜粥已经好的,给玉堂端去吧。”   陈氏给柳云裳一个宠溺的笑容,在她的心底,柳云裳跟洛玉堂没有区别,都是她洛家的孩子。   “恩。”柳云裳肯定得答道。   只是,柳云裳脸上浮现一种莫名羞涩之色。   想想昨天一整晚都把身子压制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柳云裳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婆母之命不能不从。   遂,柳云裳弯腰提起勺子舀了浓浓的一碗,上边还有许多干贝漂浮在上边,揭下围裙,出厨房往洛玉堂的新婚卧房走去。   见眼前的一幕,陈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新媳妇还是挺听话孝顺的。   借着天外微微的光亮,柳云裳端着干贝粥撩开门帘儿,见一个清俊少年端正得伏案而坐。   老天爷一点儿也没有刻薄眼前的这位少郎君,剑眉飞入鬓,耀黑石般的明眸极有神采,身上披着淡雅紫竹花纹的披风,屏气凝神,两颗眼珠子对着案台上的一本书。   这般泱泱贵气袭人的少年郎,柳云裳真的不忍心去染指,又忍不住一阵恍然,这真的是她柳云裳的相公吗?   听到柳云裳脚步声,洛玉堂悄悄将书页掩盖在内袖之中,他以为柳云裳没有看到。   他到底看什么书?不会是儿童不宜的那种……   柳云裳轻轻皱了皱娥眉,旋儿将清粥放在案上,“相公,快趁热吃吧。”   如果洛玉堂没记错,这是柳云裳初嫁到洛家,第一次唤他为相公。   不知为何,洛玉堂初初听到这二字,耳根隐隐约约发起烫来,旋儿那股子红艳艳仿佛会传染似的,弄得洛玉堂整洛脸都是红彤彤。   如此清俊冷艳的一个帅哥,突然之间在你面前作起甜甜羞赧之状,也着实弄得柳云裳心底暖绵绵又痒酥酥的。   “天呐,洛玉堂竟会害羞了…”   柳云裳暗中抿唇一笑,再配合着他方才掩盖袖中书的动作,不由邪恶转念一想,方才,洛玉堂不会是在看金瓶梅吧,然后自己进来的时候,他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罢,我来喂相公吧。”   忍不住,柳云裳突然想要调戏一把。   “不用——咳咳——”   声音依旧清冷,相比他故作冰山脸,洛玉堂心底早已燃烧成**火海。   接着他清脆的咳嗽几声,柳云裳想着到他后背轻轻替他锤打几下。   洛玉堂似乎故意闪避她的动作,他假装起来挑灭燃烧一夜的羊油灯芯。   “好心当做驴肝肺。”   柳云裳心底轻骂着,却没有说什么,看着那一碗干贝粥放冷,有些着急,“凉了的话,到时候用你的胃去暖它,对身体不好。”   “嗯,多谢娘子提醒。”洛玉堂终于唤她娘子了。   声音绵软,却带着十足的磁性,字字沁入柳云裳的心扉。   这是她听过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好比那高山水涧溪水的叮咚,又恰似雄鹰扎入天空跃跃展翅的扑簌声。   如此清劲有力的声线,柳云裳很难将他跟肺痨病患者联系起来。   只是的男人眼瞳幽暗深邃,就好像一泉永远望不到底的深渊。   似乎他有意对自己隐藏什么秘密?   只是女人的直觉,是柳云裳一直很准的第六感。   柳云裳现在敢肯定,男人绝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夫。   至于洛玉堂特别在何处?   柳云裳现在说不出来。   等我再试探她…   洛玉堂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得戒备,手臂却去牵引柳云裳腰肢。   下一秒,男人薄唇轻轻一动,封住柳云裳幼嫩唇舌,“为夫还是希望娘子你亲自喂我吃~”   如此娴熟架势,令柳云裳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已。   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不但不是个沉珂肺痨君,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披着小白兔儿外皮的大灰尾巴狼。   装……好能装……   只怕再也不用多久,她柳云裳一定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酥儿也没剩下的。   “娘子的唇,很软,很好吃,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洛玉堂此刻是含着柳云裳的樱唇发出的声音。   二人四颗眼珠子,你看着我,我瞪着你,灼热的气息互相交换。   柳云裳想要嘶声大喊:谁能告诉我?明明说好的嫁过去是夫君是身缠肺痨之症,不日就要去了,怎么是如此之生龙活虎的?这调情的话语在相公嘴里说得溜溜的,叫人不忍直视……   “你…你能先放开我么?”   柳云裳压制住自己的剧烈心跳,仓皇去寻那理由,“相公还是把粥喝了吧,再不喝,真的会凉了…”   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完,柳云裳的唇舌又再一次被狠狠撬开。   男人勾着舌头冲撞,不给柳云裳任何一息喘息的机会。   很明显,柳云裳的嘴里有比干贝粥更好吃的东西,洛玉堂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洛玉堂刚想要把手臂探入柳云裳内衬之所在,抵达那肚兜覆盖之处,柳云裳轻轻“呀”得一声跳起来。   这么一跳,可了不得。   案头上的干贝粥碗口磕到案沿边上,碗中的流质全部淋到洛玉堂和柳云裳身上。   如今深秋已过,天气冷飕飕的,若不是及时更换,一定会着凉的。   柳云裳心想他弱质纤纤,若是不小心着凉,公公婆婆一定会怪罪自己。   她想要帮洛玉堂拿一件换洗的干净衣裳,谁知道耳后传来灼灼诱惑人的声线。   “温泉水房就在后边,娘子帮为夫洗洗吧。”   身子一轻,柳云裳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洛玉堂以公主抱的形势抱起来。   他的手臂刚劲有力,隐隐约约,柳云裳感受到那厚壮结实的肌肉。   想想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有这样的强壮的双臂,可想而知,他浑身上下能有哪一处是不强壮的呢。   柳云裳的脸蛋更是羞红得犹如清晨初生的娇嫩的艳阳。   “放开我…”   眼看着自己的屁股就要砸入温泉之中,柳云裳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因为她整个身子已经陷入。   霎时间,水花四溅,柳云裳浑身湿透。   温泉,果真是温泉。   柳云裳没有想到洛家在灵药村之中的大宅,竟能奢靡到如此之地步。   那温泉是别处引来的,长年不用人工换洗,因为温泉水房会起着自动洁净的作用。 正文 第8章男人真实身份到底怎样?   柳云裳一直以为古代生活环境只要不活在濒临生存死亡的贫困线,就好了,竟然还能够如此,实在是大开眼界。   洛玉堂迫不及待得将唇引过去,“来,再让相公亲一口,相公就饶过你,不然今晚为夫会狠狠折腾你,你自己选吧。”   磁性声线倒是霸道无匹,却从这样的一洛看起来羸弱得紧却极清隽冰川脸发出来。   那一瞬间,给柳云裳的感觉,如果不按照他的去做,自己一定会被杀掉。   他表面的清冷薄凉与他心内烧山火般的闷骚热情,成一个极其鲜明的对比。   看着是一个人畜无害吃素的小白兔肺痨君,暗地里,却是一匹吃人不带吐骨头碎的吃肉猛狼。   见柳云裳低着头,洛玉堂步步紧逼,还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好的理由,“不想亲娘子的相公不是好老公…”   柳云裳蓦得感到心内深深一窒,他这样能够抱起自己,又能将自己放入温泉之中…   压根儿就不是昨夜新婚任由人搀着出来拜堂的病怏人的模样。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藏着自己?   给他亲一口?   不给亲?   柳云裳还是选择被他吻,因为柳云裳深信,洛玉堂此时此刻有能力将自己抱起来,又可以安安稳稳放下来。   同时,柳云裳也深信,倘若胆敢怀疑洛玉堂的实力,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呐,柳云裳还不想这么快就洞房,至少现在还不可以,不是吗?   总要照顾人家洛玉堂肺痨病的身体的呀。   不对,这小子现在看起来一点病也木有的呢,柳云裳感觉自己的逻辑彻底被男人打乱了!   “亲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柳云裳羞涩低着头。   洛玉堂撇见女人的侧脸,看见她脸颊通红如霜叶,盈盈绰约,忍不住采撷把玩一番,“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是你说的…什么都答应…”   柳云裳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和舌头明明呵着氤氲袅袅的热气,却在下一秒,她的嘴唇被某人狠狠包住,再一次不给喘息的机会。   “好了,我晚上绝不欺负你。”   洛玉堂邪魅一笑。   柳云裳仓皇爬出温泉池。   出温泉水房一刻,她隐隐约约感觉还有除了她和洛玉堂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至于那个人是谁,柳云裳说不上来。   柳云裳将衣服给换洗干净。   这个空档,洛玉堂卸下身上的一切衣物,泡着可心的温泉澡。   “娘子,帮我把皂角拿过来。”   洛玉堂每每看到柳云裳娇羞无措的表情,就相当玩味,恨不得把玩一辈子。   “是这个么。”   柳云裳按照洛玉堂所指引的方向,打开一个锦盒子,取出一块来,递给他。   “娘子帮我擦背子吧。”   洛玉堂懒洋洋得背对着柳云裳,他的后背肌肉相当扎眼,孔武有力,柳云裳心想如果此刻让相公去打老虎,想必也一定会打下几十只。   再想想今天晚上……   他当真会兑现诺言么?   不欺负她么?   柳云裳可不想被如此强健的身体狠狠蹂躏一番。   她的眼睛可没有瞎掉,如此之健壮的身材,根本就不是一个肺痨病人所能有的。   柳云裳都感觉自己挤上吃奶的力气,也不够洛玉堂畅快得享受一回。   这擦背的架势,柳云裳都觉得自己一秒钟变成勤劳搓澡工,拼业绩的那种。   “如果娘子在其他方面也像这般卖力…就好了。”   洛玉堂这话别有深意。   柳云裳前世的老司机,怎么可能不懂洛玉堂此刻心里的龌蹉想法,男人都不想那个么。   她才不干呢!   “我把这些衣服拿去洗了。”   说完,柳云裳从池子底下找来一个木盆子,放上自己的衣服还有洛玉堂的亵衣亵裤。   看着赤果着上身浸落温泉中央的男人,他脖子之上赫然戴着一款价值不菲的勾血玉,玉质莹润非常,俨然天价之物!   若不是他换衣服,柳云裳还真没有机会瞧见这样的上品名玉!   可想而知,平日里他多么刻意隐藏这块随身勾血玉的。   柳云裳记起来,拜堂时候,她可没见到这块玉。   柳云裳越发猜疑了,饶是家大业大的洛府也绝不可能有这样上等名玉,男人真实身份到底怎样?   弯腰替他收拾衣物之时,柳云裳感觉自己的后臀被狠狠烙印上骨节分明的长指印。   “娘亲救命…色狼啊…”   吓的柳云裳赶紧跌跌撞撞得跑出来。   倚靠在浴池壁下,洛玉堂嘴角勾起一抹浓烈的笑意:娘子的肉感不错嘛,嘿嘿,谁叫你一直看着为夫脖子这块血勾玉来着?   完了完了,这嘴上的初吻被夺走也就算了,竟然臀也被吃了豆腐…   柳云裳再着急也不能大喊大叫,公公婆婆他们都在着呢,如果惊动了家里人,可如何使得?   “大嫂哪里去?”   出门的柳云裳撞到一萌娃,他的虎牙特别可爱。   这个应该就是相公最小的弟弟,洛明堂。   看起来,洛明堂比京陶还要小呢。   “我要去河边洗衣服。”   柳云裳脸蛋上很快有了笑容。   跟屋子里头那一匹灰大狼比起来,柳云裳更喜欢眼前这一只萌萌的奶白兔儿。   “大嫂,我也要去。”   洛明堂拽着柳云裳的衣袖。   “你去可以,不过你得乖乖的哟,知道吗?不然叫娘用鸡毛掸子胖揍你一顿儿的。”   换上一件干净粉色的襦裙,脸上腮帮上的酱汁污迹不再,洛玉莲看起来浑然天成的一个胖美人儿。   好一个洗净铅华般的举世无双的妙人啊。   柳云裳心想,如果洛玉莲瘦下来的话,一定会是倾城倾国。   “玉莲,你好美喔!”   赞美可以让家人们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柳云裳一点儿也不吝啬。   “嫂子坏。”   洛玉莲举着一洛美美的胖脸儿,飞快晙了一眼柳云裳怀抱的一盆衣服,“嫂子,你等我一下,我也有衣服,咱们一起去洗。”   说罢,洛玉莲挽着柳云裳的手,后面则是屁颠屁颠跟着小明堂。   附近人家常浆洗衣物的地方在后山。   后山有一条河流,清澈无比,人称玉带河。   远远得望去,果真如此。 正文 第9章人家小两口的事儿   上游的河水用来饮用,下游的河水则是用来浆洗。   洛玉莲寻了一块足足五个人可以并排坐得大鹅卵石盘上,小心翼翼得拉着柳云裳过来。   柳云裳想要去拉洛明堂小子,谁知道那小子鬼精灵似的,早早先她们之前抵达。   “嫂子,平日里,我都在这里洗的,地方又大又舒服。”   对于洛玉莲而言,仿佛浆洗衣物不是那么一件痛苦的事情,相反,她还自得其乐之中。   比起懒惰成性的柳香香,洛玉莲这小姑子不要太勤劳。   之前在柳家,大房的人一直被二房的人欺压,柳家上下的衣物,包括二叔二婶香香衣物的浆洗,全都要柳云裳一个人来完成。   那简直噩梦的存在。   “嫂子,你在想什么呢。”   见大嫂呆呆的样子,洛玉莲忍不住将手往水面一滑,旋儿扬起水花来,洒在柳云裳脸上。   “没什么。”   柳云裳摇摇头。   岸边的小明堂嘻嘻哈哈得捞着水里的小鱼儿玩耍,这一片小河清浅,幼童站起来,也才没过膝盖而已。   大嫂她真的没有什么吗?   洛玉莲尽量把自己的眼皮撑得大大的,看见大嫂娥眉紧锁,她手中扬起的棒槌敲打衣服的时候格外有力。   冷不丁,洛玉莲一个奇怪的念头灵光闪烁而过,心性耿直的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嫂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哥得病了,人人都知道我哥得了肺痨,没人愿意嫁给我哥…除了…除了你。”   “我没有。嫂子就是有点想家了。”   说深一点的,柳云裳还真的有点想念娘亲和京陶弟弟。   “这好办,再过两天,便是三朝回门儿,到时候我哥会陪你一起回家一趟的呢。”   洛玉莲笑得时候格外好看,她牙齿雪白雪白,脸蛋红嘟嘟的,就跟番薯似的,可爱极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哥,我洛玉莲永远敬重你这个嫂子。”   银铃得笑声随着阵阵清风悠扬飞过,落入柳云裳的耳朵,回应着洛玉莲,“我也会永远把你当做亲生妹妹看待的。”   姑嫂正说着笑儿,不知不觉,周边来更多的人。   她们陆陆续续得成群结队抱着木盆子木棒槌过来,你一言,我一句的。   “哟,你们瞧瞧。”   “啥?”   “这不是洛大户家玉堂哥儿新娶的媳妇儿么?”   “是呀,是呀,看着可真俊呢。”   “她腚挺大的,估计明年就能生男娃呢。”   “这样大,一定能生双胞胎,去年我家新进门的弟妹就是这样呢。”   ……   叽叽喳喳的声音,除非柳云裳聋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听不见。   乡下农妇能有什么文化?   什么接地气,什么粗鄙,就捡什么出来说道说道,让大家乐呵乐呵。   柳云裳也知道她们没有什么恶意,就是贪图嘴巴利索罢了,只是,柳云裳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呆下去,太羞涩了!   柳云裳脸皮儿再厚,也顶不住像那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的妇人们在那里说道。   下一秒,柳云裳将衣服七七八八拧干了,扔在木盆里头,抱着起身。   “哟,那大媳妇害臊,竟跑了,哈哈哈…”   后面火辣辣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们干什么呀?瞧瞧说得我都脸红了,你们也忒欺负我家嫂子了。”   洛玉莲小孩子心性,将手叉在腰肢上,怼着她们。   “我说玉莲哪,我们说你家嫂子,你脸红什么呀,难不成你也想嫁?得了,你小芳姐姐我呀,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是我那远房表弟,模样顶顶的,你包满意…”   薛小芳抄着小鹅卵石磐,朝洛玉莲摸索过来。   这个薛小芳就是仗着比自己早早成婚许人,所以就尽说这样的话。   “不,我还小呢。”   好在洛玉莲脚下也有腿儿,跑得比兔子还要溜得呢。   “我像你这么大,我家相公都抱两了。”   薛小芳越发起劲,弄得后山哄笑声一片又一片,激得河水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糟了,明堂一只鞋子怎么会在这里?明堂呢?   洛玉莲开始找小明堂,“姐妹们救命啊!你们快帮我找弟弟呀,我弟弟是不是冲到下游了呀。”   话音刚落,众妇人们停止玩笑话儿,纷纷扔掉手中的木棒槌,神色无比焦急,“该不会跑回去了吧。”   “不可能,一只鞋子还在这呢。”   洛玉莲急得都快要哭了。   “会不会跟你大嫂回家了呀。”   穿着湛蓝粗布裙子女人猜测得说道。   “是呀,咱们分头去找吧。玉莲妹妹你别着急。小芳姐姐陪你一块儿走。”   薛小芳忙安慰着洛玉莲,旋儿对湛蓝粗布裙子的女人道,“秋香,我们分头寻寻,一定能找到,明堂一定会没事的!”   玩笑归玩笑,洛玉莲知道她们的心也是好的。   柳云裳在房外将衣服晾晒在绳子上,一只脚即将迈入上房正门时,听见公公婆婆在说话。   首当其冲是婆婆陈氏的声音,“他爹啊,不对劲儿呀,早上的时候,我明明瞧着媳妇儿的样子,为什么,我方才进去掀玉堂的床铺,没有见红呢。”   “你这个婆子,到底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你胡乱掺和什么。”   洛云锋的脾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他爹,我还不是当心玉堂,虽然我这样做有点对不起裳儿媳妇,可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说着,陈氏接近哽咽,“我还不是想着有一天…玉堂若是有个好歹…好歹留下咱玉堂的血脉呀…”   此时此刻,柳云裳可以想象,婆婆陈氏眼泪哗啦啦得流下。   听到这里,柳云裳忍不住想要告诉婆婆真相,可她又……   “这事儿不着急。慢慢来。”   洛云峰语气温柔几分,安慰着陈氏。   “大嫂,你帮明堂找鞋子好不好,明堂一只鞋子不知道哪里去了呢?”   小明堂跟着柳云裳一路回来。   因为贪玩,小明堂竟把一只鞋子留在河边也不知道,亏洛玉莲还发动同村姐妹在河畔寻找小明堂下落呢。   随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屋子里头洛云锋和陈氏出门,看见自家媳妇和小儿子,二老脸上有和熙面容,“媳妇回来呀,来,一起张罗吃饭,明堂你快点进来。”   说完,陈氏溜进厨房,柳云裳也追上去,“娘,我帮你打下手。”   等洛玉莲哭哭啼啼得跑回家,发现洛明堂这个臭小子趴在门槛边上冲自己傻笑,她气得将手中的鞋子扔一边去,轻轻揪起小明堂的耳朵,“都回来了,也不跟我讲一声,害得我白担心你!”   “原来我的一只鞋子在这里呀,谢谢姐姐。”   洛明堂躲到洛云峰屁股后边,然后又去捡那鞋子。   洛玉莲告诉父亲原委,洛云峰给洛明堂的屁股蛋儿几个巴掌,洛明堂才老实。 正文 第10章少主,属下不明白   虽说洛家是灵药村大户,可也是极为节俭的。   厨房里有啥吃啥,不浪费。   有一块熊掌昨夜新婚酒席剩下来的,柳云裳倒想动一动。   不过人家公公婆婆都还没有动筷,她哪里好意思。   “媳妇,快吃…”   洛云锋陈氏双双给柳云裳夹熊掌。   “谢谢爹、娘。”   柳云裳筷子夹住拧下小小一块,放入嘴中,咀嚼几下。   嗯,果真好吃,想想前世吃熊掌是犯法的,可是到现在这个朝代,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嫂子吃这个。这个好吃。”   柳云裳又忍不住尝一口玉莲妹妹夹的狍子肉,那味儿那个鲜美呀。   “糖醋排骨,我最喜欢吃的,你快吃啊,大嫂。”   纯天然无污染无地沟油,吃起来就是爽!   小明堂亲自夹菜,之前明堂可没给家里人谁夹过菜。   自从柳云裳来,小明堂好像变到更乖了呢,主动夹菜给大家吃。   公公婆婆看到这一幕,更是高兴到嘴上合不拢似的。   这一来二去,柳云裳碗里满满是菜肴,她完全不必吃饭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柳云裳也给每一个人夹一遍菜过去。   相公是吃过的,不跟大家一个桌。   桌子上的饭菜是酒席上剩下许多的,多是肥油厚腥,吃了,对身体反而不好。   柳云裳心想,这饭菜好吃是好吃,等吃完了,就可以吃点清淡的。   柳云裳的肚子已经很饱了,可公公婆婆依然往她碗里各种夹。   长辈厚意,柳云裳也不敢推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方才二老的谈话,柳云裳早早听在耳里,原来新婚初夜的第二天早上,夫家的人是要检查落红的。   既然检查到没有的话,说不定婆婆随时随地来第二次的检查呢。   一想到这茬,柳云裳匆匆扒拉两口饭,借口说口渴,去厨房里头喝一碗凉茶。   “咳咳咳~娘子在哪~”   洛玉堂房内传出一声清冽的咳嗽声。   怎么这个时候洛玉堂点名叫自己?   一想起洛玉堂装尾巴大灰狼的样子,柳云裳忍不住一阵子心悸,他不会是要她光天化日之下索取洞房吧。   天!   没等陈氏开口,柳云裳很是知趣得出来,“爹,娘,我去看看相公。”   见媳妇儿走进去,洛云锋与陈氏面面相觑一眼,“看看,他们夫妻两个人好得蜜糖里调油似的呢。”   原来,洛玉堂是要柳云裳研墨。   之前柳云裳邪恶得以为洛玉堂要跟她自己白日头洞房呢。   “想什么?”洛玉堂见娘子一脸春色,忍不住胸襟荡漾一阵。   “没,没想什么。”柳云裳继续研磨她的墨汁。   “我看的脸上还真的有东西呢。”   洛玉堂若有所悟得拿手去触碰柳云裳。   这一次,柳云裳竟然没有躲开,她还真的天真得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好了没有?”   柳云裳明明见男人有替自己擦拭的动作。   “好了。”   洛玉堂一本正经得说着瞎话儿。   不可能,这个男人绝不会这样简单。   柳云裳下意识抱起铜镜一看,果然,她的脸颊染上一层厚厚的墨汁印,彻底成了黑脸猫。   “你…你……”   气得柳云裳羞涨红脸蛋,急忙跑向温泉水房。   “这样多好,你的脸添了墨香。”   洛玉堂拿着那一本《华佗医经》残卷掩盖住口鼻,拼命掩盖自己的笑声,毕竟他是健全的声,又是男人,不敢放开大笑,否则就露馅。   等柳云裳洗完脸,却听见外头有人在哭喊,“洛叔,快去看看呀,秋香溺水了,快要不行了。”   “这是咋的了,孩子?”   洛云峰才和妻子陈氏吃完早饭,就看见邻居薛小芳面瘫软在自家门前。   薛小芳一边哭一边说,“秋香为了给你们家找小明堂,掉水里。”   话音刚落,洛玉莲带着洛明堂,狠狠掐一把洛明堂,“臭小子!看看你!闯出人命来。”   原是小明堂贪玩,他虽然掉了一只鞋子,可早已跟着柳云裳回家,这一点,柳云裳是知道的,谁知道,她们竟然去寻起明堂来。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洛云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往河边蹒跚而去。   陈氏还帮忙搀扶着丈夫,让腿脚不灵便的丈夫更快些。   “相公,我也去看看。”   柳云裳也跟随着众人前往。   ……   洛家无外人时,温泉水房飞出一黑衣暗卫,俯身拱手道,“少主,那村姑秋香已经被属下救上岸。只不过没有呼吸。”   果然是他一手从小到大培植的好暗卫,当然也是他主动跟随自己的。   “好了,我知道了。”   洛玉堂继续拿着手中的《华佗医经》残卷看起来。   这一次,黑衣暗卫依旧不肯走,“少主,属下不明白,少主为何要救那秋香?这样的话,很容易将我们暴露。”   “潜龙,凭你的身手,很难暴露,不是么?”   说起来,洛玉堂对潜龙暗卫还是极为放心,“你可是父亲当年东宫卫的第一首领!还有秋香是为了救我义弟明堂才失足落水的…”   不等潜龙暗卫有所回应,洛玉堂让他先行隐匿。   末了,潜龙暗卫深深凝洛玉堂一眼,“还有一事,少主,属下是否找个机会了结柳云裳?”   这句话,石破天惊,玄机重重!   洛玉堂眼瞳深处的目色很是复杂,“等今晚,我再考验考验她,若不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会让你动手。退下吧。”   “是。”   潜龙暗卫很好得将自己隐藏起来。   如果此刻,柳云裳听见洛玉堂一席话,她势必吓得肝胆俱裂。   可见,洛玉堂隐藏得该有多深。   ……   柳云裳抵达玉带河边畔,名唤秋香的村姑早已躺在大大的石磐子上。   洛云锋问了问村中人,都说不知道是谁将她弄上来的,不过一定是好心人。   看来古代也有一些这样的人,做好事不留名。   “天呐,秋香才新婚第一年,还没生孩子呢,就这样去了呀。”   “有谁来救救我家媳妇儿呀,天呐……”   “谁能救我家秋香,取我的老命也行啊。”   “秋香她相公在镇上做长工,一时半会也不能回来,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