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见 001辽阳茶馆 人们都爱听故事,有关神话,有关名人轶事,有关街头巷闻,有关英雄豪杰、才子佳人的传奇,只要是带有一些奇妙的色彩或是牵涉人们感兴趣的人的事情,他们都是很有兴趣去听的。 很多的故事都是在人们的兴趣之下开始传播,逐渐地流传下来,被人们所熟知,并且在口耳相传中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扩展开来。黑的也许到最后会变成白的,悲剧也许会改头换面变成了喜剧,分明只是一件小事,也会在人们的添油加醋下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在这样的过程中,神仙鬼怪出现了,八卦绯闻也传播开了。要知道,人们的创造力与人们对八卦绯闻的兴趣是一样的,两者都是无限大。 人们爱听故事这么一件事情摆在了这里,那么若要问要去哪里听故事,普通人一般会给你两个回答,一是去小街小巷闲杂人等聚集处,但是那种地方太过复杂,而且听到的也多是鸡毛蒜皮的邻里小事。二就是茶馆了,因为茶馆里总是会有一种人的存在,那就是——说书先生。 泺歧国,辽阳城,城中心的大街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还有一些小摊子摆在路旁,小贩们扯着高高的嗓子叫喊着,吸引行人的注意,招呼他们停下来来买他们摊子上的东西。这样的热闹非凡的场景是辽阳城的日常情景,这完全显示出了辽阳城的繁华。 街旁有一家茶馆,不时的有人往里边走进去。这家茶馆的门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大门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凡世茶馆”四个亮闪闪的大字,两旁的两根门柱上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沏一盏茶嗅一缕香自在清幽中”,下联是“道一番事品几段情当然繁杂外”。 走进茶馆,一眼就看到茶馆的里壁搭着一个高出地面约五尺的高台,高台上简单地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壶茶,这就是说书先生的讲台了。 此时,讲台上的桌后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头戴儒帽,面容平凡无奇的素衣儒生,他的手中执着一把扇子,时而合起来在另一只手掌上轻轻地敲着,时而打了开来扇一扇,消消热气。而他口中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话说这辽阳城中最风流俊秀的人物是谁?莫过于三大歌舞坊的三位年轻的当家了。栖仙阁的秋璟言,人称秋少,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同谪仙一般,那相貌也是世间难寻。铜雀楼的上官琦,也是风流倜傥的潇洒人物,城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女子为他而痴狂,也衍生出不少的风流韵事。最后一位,云雅轩的风若凌,同样是世间难求的一等一的男子,温润如玉,那俊秀的相貌,优雅的举止,不俗的谈吐,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族的气质,绝对是女子心中最理想的夫君人选。而这三人,虽然在事业上有竞争,但是在生活中却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城中百姓一般都会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在外头……” 那说书先生像是说累了,停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就着喝了一小口茶。 然后又接着开讲。 “四年前,栖仙阁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女子,名叫上弦月。那个女子可真是不简单,一夜之间凭一首歌名动全城,然后又在那年的歌舞大赛中以缺席舞艺比赛,只以两项比赛的成绩战胜大小二乔夺得魁首。一时间,上弦月的名字几乎是老少皆识,不仅是本国闻名,还名扬四方传到了邻国。那时,城中很多人都盛传月姑娘与上官楼主的姻缘之事。可是后来月姑娘突然消失了,再回来已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令城中人惊讶的是,今年初春,月姑娘嫁给了秋少。上官楼主自然是不能抱得美人归了,听说有人看见他在那两人成婚之日,躲在城中某酒楼借酒消愁,神情很是萎靡。”这么说着,那个说书先生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像是为上官琦的遭遇感到同情不已。 “如今,秋少已经成婚,并且与夫人琴瑟和鸣,还为她不再另娶,只剩下上官楼主和风轩主两人还是未娶,可让城中的女子争破了头。上官楼主现年二十有七,风轩主现年二十有八,两人明明不愁有女子相嫁,可为何还是坚持不娶?”蓦地,说书先生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并且适时地停了下来,很好地吊起了茶馆中正听得兴起的众人的胃口。 他们原本正乐滋滋地竖着耳朵,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那高台上的说书先生,就怕听漏了一句话,就连喝茶都忘记了。此时,正听到兴头上,那说书先生却停了下来,可真是让他们急个半死。 “你说这是为什么?” “对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李先生你快讲吧,正讲到精彩之处呢,你好端端地这么停下来,可真是让我们急死了。” “是啊是啊,快讲吧,我们正听着呢。” 茶馆里顿时从私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乞求声,都在催促着高台上的说书先生快点讲出下面的东西,不要再在上面吊他们的胃口了。 那姓李的说书先生眼见着自己很好地吸引了茶馆中人的注意力,目的达成,也就不打算接着吊胃口了,他清咳两声,神情变得很是镇重,说道:“事实上,当初,秋少、上官楼主、风轩主、月姑娘早就在庆元节之夜结拜,四人的感情好得很。在他们四人的相处中,秋少和月姑娘之间互生情意,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这一勾最美的上弦月就被秋少抢先揽走了。那上官楼主也是对月姑娘很有好感,听说,为了月姑娘,他还跟秋少翻过脸,甚至大打出手。至于风轩主,他对月姑娘的关心与照顾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种关切在外人开来,姑且可以算作是对妹妹的关爱,但是这其中的情意到底还掺杂了些什么,在他一贯的温柔的笑容之下还藏了哪些难言的秘密,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茶馆中的人们在说书先生的分析下,脸上都呈现出沉思的表情。 那月姑娘的魅力与独特,他们大多都已经见识过了,站在舞台上的她真的是让人移不开眼来。即使离他们那么远,都让他们为之倾心不已,更何况长久与她在近处相处的那些人呢?就算他们都是俊逸非凡的人物,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吗? 那么,这说书先生说的也是在情在理。 “所以说,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上官楼主和风轩主迟迟不肯成亲,都是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人了,而且,他们心中所爱的是同一个人。上官楼主是久久未从情伤中恢复过来,而他平时看上去总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一向温润如玉的风轩主则是心甘情愿地退了开来,躲在月姑娘的背后默默地思念,默默地守候。若要是说他的话,以他的性格,也许是会从此就这么一直独身一人一直这么守候下去了,这样的痴情男子恐怕也是世间难寻了……”说到这里,就连说书先生自己的神情都变得哀伤了起来,末了还附上一句长长的叹息声。 茶馆中的听客们也都对风若凌的痴情赞叹不已,并且对他的悲伤遭遇感到很是遗憾。 一时间,茶馆中的哀叹声此起彼伏,有人抚额,有人摇头,神情不一,但是都有着同样的心情。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茶馆的一个僻静的角落传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一句话就让茶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哦——” 这句话刚一响起,人们都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在那个角落里,那张桌子边就坐着一个蓝衣青年,看上去就只有二十出头,剑眉星目,眼神清朗,面容精致,虽说看上去有二十多了,但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中又透着些少年的稚气与随性。此刻,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更是将那种孩子气体现了出来。 “咦,大家怎么都看着我?”那青年原本还在喝着茶,目光一斜,看见大家的眼神,疑惑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托着腮歪着脑袋,眨了眨如星般闪亮的双眸,目光从茶馆中的人们的脸上一一滑过。 “难道,我脸上粘着什么东西不成?”说着,他抬起手来在脸上摸了摸,摊开手,发现手上空无一物。自始至终,那蓝衣青年的脸上的疑惑都没有消失。 那台上的说书先生一早就注意到那个蓝衣青年了。先前他在说书的时候,台下的那些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只有他一直坐在角落里边自顾自地喝着茶,像是根本不关心他讲了些什么似的。这对一个说书先生来说,可以说是很大的一个打击,莫非他讲的东西真的吸引不了人们的注意力么?但是看看茶馆里边其他听客的反应,显然不是的。那么就是这个蓝衣青年自己的问题了。 可是,听到刚才他说出的话,说明了他并不是没有在认真地听他说书。那么,他倒想听听看,这个年轻人会说出些什么来。 “哦?我倒是很想要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另一个原因’到底是什么?”那说书先生笑着问道。 茶馆中的人们听到他的问题,也都纷纷点头。 说实话,他们也都想要知道呢。这说书先生正好提出了他们心中所想的问题。 “哦,原来你们是对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感兴趣啊——”那蓝衣青年脸上的疑惑消去,左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十分惬意地喝了一口,然后说出一句让全场的人在一瞬间全部石化了话。 “我觉着吧,那个风轩主应该是喜欢男人……” 初相见 002风轩主 云雅轩,杜蘅院。 这杜蘅院是云雅轩的当家主子风若凌的个人院落,在整个云雅轩中位于离待客的高楼最远的角落。 风大当家喜静,在这个院落,只能够依稀听得到远处大厅里边的丝竹管弦之声,而且没有他的吩咐,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下人们也很少到这个院子里边来。只有几个小仆每日做一些清扫的工作,这样就让这本就地处僻静之地的院子更加清静了不少。 虽说这云雅轩名列辽阳城中的三大歌舞坊之一,风若凌作为一个当家主子,他的私人院落也不见得大到哪里去,统共也就一座二层小楼,底下一层是书房及会客厅,楼上一层则是他的卧房。院子中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中植了些白色芙蕖,此时还只是五月初的辰光,芙蕖花还没有开,但是碧绿的圆圆的荷叶已经快要将整个池塘都给淹没了,怕是再等上一个月就能看见那不蔓不枝亭亭净植的白色身影了。 池塘正中间的上方还造有一个小亭子,尖尖的顶,四个檐角飞翘着。若要说造在湖上的亭子叫做“湖心亭”的话,这小池塘委实没有构成“湖”的先天条件以及后天条件,所以也只能勉勉强强得个“池心亭”的称号。 亭子的里边摆着一张石桌,桌旁置着四个石凳。亭子的东西南三面都有雕栏围着,里边还做有美人靠,北面跟一条木质的水上走廊相通,直对着小楼的正中方位。 鉴于风若凌还未娶妻,这样的小院小楼住着也甚是舒适。 此时,亭子中的石桌旁正坐着一个水蓝色的身影。那男子真可称得上是眉目如画,肤色稍微比寻常的男子要白皙一些,看上去也是毫无瑕疵。双眉粗细匀致,双眼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即使他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但是那灿若晨星的双眸中也隐隐地很自然地透着笑意。这让他本就线条很是柔和的脸上更是增添了许多平易近人的感觉,也让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个人不就是这云雅轩的风轩主么? 他面前的石桌上正摆着一叠的册子,那些都是他所要掌管的账本,其中有云雅轩的账本,也有他所涉及的其他行业的账本。跟栖仙阁的秋璟言不同,秋少一般不会去管理阁中事务,他手下有红萼可以帮他打点一切,尤其是这一年,他一门心思都在新婚爱妻的身上,更是不会去接手那些杂事。而风若凌一向对于这些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两相比较下,他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劳碌命。 眼下,他的面前放着一本摊开了的账本,他右手执着上好的紫毫,双目一直微微垂着锁在那账本上,空出来的左手则是摆在石桌上,三根手指头接连地敲击着桌面。 这是他在思考的时候惯有的一个动作。 “现下这辽阳城中都已经闹翻天了,也亏得你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看账本。”本是一片安静,突地传来一个男子打趣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浅青色织锦衣裳的男子正懒懒地靠在东边的美人靠上,同样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气度倒是与风若凌大为迥异,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不羁的本色,一双桃花眼像是能够勾尽天下少女心。 刚刚那番话的内容虽然像是在对对方表达关切之情,但是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可着实是欠揍,也让人为有这样的损友而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呜呼哀哉唏嘘不已。 这损友除了那铜雀楼的上官琦,不作第二人想。 他微微眯着那双桃花眼,闲散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到静如远山的风若凌身上,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边将手探进怀中取出了他一年四季从不离身的玉骨扇,“啪”地一声打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哎呀呀,近来可是越来越热了。可现下明明还只是五月初,这天气未免也稍稍反常了一些。莫不是这天气也是受了近日城中那热火朝天的气氛影响? 上官琦用扇端支着下巴,开始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那边厢,风若凌像是没有听到上官琦口中的话似的,仍然是安坐如泰山,目光像是黏着在了面前的账本上,左手一页一页地翻着淡黄的纸,手中执着的紫毫不时地在上边勾画着,并且在他发现的一些问题旁写上批注。他的字如其人,也是十分地隽秀,虽写得极快,但是每个字都是端端正正,绝不龙飞凤舞。 亭子中只能够听到纸张翻动的声响,而那笔锋落在纸张上的声音因太过细微,则可以省略不计了。 一心沉浸在思考中的上官琦老半天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另一位老兄根本没有甩他,就连一点点的回应都没有。 “哎哎哎,我说风,你都快要钻进那几本账本里边了,大半天都对着这些枯燥的东西,你不感到烦躁吗?”要是让他整天对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账目,他肯定会烦到头都炸了。 “我倒是觉得一直有个人在我身边不停地聒噪着挺让我烦躁的。”风若凌头也不抬地回了这么一句,手上的笔仍是不停。 “什么嘛,要么就一句话都不说,一开口就是这么伤感情的话,我的这颗脆弱的心呦——”好歹朋友一场嘛,这话说的——心都凉了半截了。上官琦做出西子捧心状,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还真的有些楚楚可怜柔弱如风中百合的样子。 “你不是经常说我这杜蘅院小得很,不入你的法眼么,今日不知是哪股风把你给吹来了?”如果要真的有这么一股风,怕也是妖风了。风若凌仍然没有抬眼去看上官琦那有些浮夸的表演,这倒是让上官琦白忙活这么一场了。 上官琦闻言,将手中的玉骨扇一合,往左手掌心一拍,笑着回道:“我这不是赶着来看芙蕖花的么?你这杜蘅院小虽小,但是这满池的白色芙蕖倒是很得我心,只是——”他转头看了看这满池绿影,“看来今年我是来早了一些。” 初相见 003城中的流言 手中的紫毫在账本上不停地驰骋着,风若凌一心两用,一边仔细地看着账本,一边听着上官琦的聒噪之言并对他作出回应,倒也是得心应手。 “何止是早了一些。”“一些”这两个字特意加重。往年他都是刚刚好赶在第一朵白色芙蕖开的时候来的,真的是刚刚好,恰巧到他曾一度怀疑他有着一只比狗还要灵敏的鼻子,一闻到他这院子里的芙蕖花香就屁颠屁颠地赶着过来了。往往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轰都轰不走,就连铜雀楼的事务也都一并放下不管了,是以,他很是佩服,铜雀楼在他手中那么些年还没有倒闭实在是生命力太过顽强了。 事实上,隔壁的箬竹轩有一间客房是专门为他备着的。上官这个家伙一开始是一定要赖在他的杜蘅院,就连晚上睡觉都要在这个院子里。 “风,反正我们都是男子,挤一间房也没什么的吧。我们是好兄弟嘛,你就答应我的请求呗,我只是一天到晚都想要闻到这芙蕖香而已。”那时,上官琦凑到他面前,不停地眨巴着满含着期望的眼睛乞求,甚至有点小狗似的摇尾乞怜的味道。 可是—— 下一刻,风若凌就将他的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给推开了:“我习惯了一个人住,可不想让你扰了我的清静,你若真要住下,我可以在隔壁的箬竹轩辟一间房给你。” 就这样敲定,再没有让步,上官琦只能一边小声嘟囔着“小气鬼”,一边乖乖地在箬竹轩中住下。 这样下来也有八年了。 可现下,离芙蕖花开还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过来了,未免还真的是早过了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来意。 “你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如早些说了吧。”行路之前先投个小石子探探路,这样的行径还真的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现下辽阳城中传得如火如荼的流言,可还真的是闹翻天了,我倒是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传得那么沸沸扬扬的,怕是全国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个流言的正主却不知道? “原来你是要说那件事——”风若凌将手中看完的账本合上,整齐地叠放在一边,放下手中的紫毫,看向上官琦,脸色平静得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 “咦?”上官琦听到他的话,挑高了眉,对他眼前的态度感到饶有兴味。“莫非你还真的如那个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心中对小小月亦有情思,为了守护她而甘愿终老一生都是独身一人?抑或是——” 背更加贴近身后的美人靠,手中合着的玉骨扇再次打了开来。 “像那个不明身份的蓝衣青年说的那样——喜欢男人?”这句话中真真切切地透着打趣的味道,眼神中的探寻意味也更加浓厚了。 说实话,关于这个一向温文尔雅春风化雪一般的好友,他了解得还是挺少的。他,璟,还有风三个人虽然是至交好友,但是彼此之间对对方的私事还是不会去过问的。与风相识的十多年里,他见惯了他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事实上,他很是怀疑,在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这个人还有怎样的一面?总是这么规规矩矩地生活着,其实是很累的,不是吗?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的表情看上去还真的是让人很想揍下去,但是风若凌却没有对他的话感到一丝丝困扰或是现出一丝怒色,相反地,他的脸上仍是挂着那一如既往温文的笑。 “你说呢?”没有正面回答上官琦的问题,而是四两拨千斤地反问了回去。风若凌一派泰然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摆在桌面上,三个手指头接连地扣着桌面。 “要我说啊……”早就料到了风若凌不会好好地回答他的话,上官琦摇了摇扇子,却仍是装模作样地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以我对你的了解吧——我觉着吧——前者不太可能,倒是后者——”上官琦向风若凌眨了眨眼睛,“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深知这个好友的个性,风若凌对他的答案也不感到奇怪。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不过,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对你下手的,这点你大可放心。”风若凌笑着回道。 啊咧?竟然没有反驳?还跟他开起玩笑来了。上官琦一方面对他那没什么笑点的笑话嗤之以鼻,一方面感觉顿时失望不少,这股失望也显而易见地表现在了他的那张很招桃花同时也很欠揍的俊脸上。 他还很期待他能够撕掉那张“好好先生”的面具,大发雷霆一场呢。然后揪出那个第一个说出那种荒谬至极的话来的蓝衣青年好好教训一顿的说。唉,真的是让他太失望了。 他所期待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好友变脸记呢?他所期待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教训场面呢?难道还真的是没有成型就已经胎死腹中了咩? 真的是失望透顶了啊~~哎呀,这枯燥无味的生活啊—— 将好友的失望脸色收在眼底,风若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说道:“别摆出那么沮丧的表情嘛,我很抱歉打扰了你寻乐子的计划,但这种流言谁会去相信呢,估计传个几天就会消停了吧。其实这件事未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俗话说得好,‘祸兮福之所倚’……” “好事?”上官琦眉一跳,但随即想到了些什么,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也是,若是真的有人相信的话,趁此机会也可以让那些爱慕着你的姑娘们死心了。” 被人爱慕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若是爱慕的人多了,那么也是件挺让人头痛的事情,唉,这就是他们这些美男子的烦恼啊。 “可是,相反地,还有一句俗话也说得很好,‘福兮祸之所伏’,若是有男子喜欢上你了怎么办?”作为好友,他还是要象征性地尽一尽关心的义务的。 “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事情吧。”风若凌打断上官琦越来越不像样的话,“你自己还不是麻烦缠身?那日茶馆中传出来的流言还不是有你的那一份在?” 上官琦摆了摆手,道:“那点小事情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相比起来,还是朋友的事情比较重要。”说着,他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裳,偏过头来看着风若凌,脸上的笑意很浓,“怎么样,很感动吧?” 初相见 004陌生来客 风若凌的回应是眉峰一挑。 “好啦,走了,不打扰你啦。你这院子还是小了点,待了这么一会儿还真的是让人闷得慌。我还是等芙蕖花开了的时候再来吧。而且,貌似有一个客人来了很久了,一直怠慢了也真是不好意思了。”转身向那条木质走廊走去,还举高了手晃了晃表示“再见”。 看着上官琦离去的背影,风若凌眯了眯眼睛,小声地说道:“还真的是个倔强的人呐。”那样的情伤,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走出来吧,也亏得他一直都以笑脸来面对着众人。 手指又在桌面上敲击了起来,直到上官琦的背影消失在了月门处,他才闭上了眼睛,开了口,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可以熏人心怀。 “这位朋友何不早点现身,一直躲在那里还真的是让风某觉得怠慢了您了。”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清风吹过,惹得池面上的荷叶晃动起来,不远处的树上也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整个杜蘅院中不像是有其他人在的样子,然而,下一刻,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亭子里边响起。 “没有提前说一声就冒昧前来拜访,还望风轩主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的说话语调跟某个一向风流不羁的家伙很像,但是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那个人的声音总是透着些上官氏特有的不正经,他听了十几年也听惯了,然而刚刚的这个声音更多地是透着些不经意流露出的细微的轻佻调笑的味道,这个声音是极度陌生的。 风若凌缓缓地睁开眼去,看着安然自若地坐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开怀如同万花齐放的男子。他也是穿着一身蓝衣,但是比他的衣服颜色稍深一些。 这张脸也是极度陌生的。 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一点,面容俊朗中带着些稚嫩。脸上露出的笑容带着些涉世未深的感觉,看样子就像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看来,他还没有去拜访拜访那个流言的始作俑者,“犯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还是采取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方式。 风若凌还没有开口,脸上就自发地浮上了那淡淡的笑容。 “这么点小事风某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劳烦公子您在那棵小树上屈身那么久了。”说着,目光向右边望去,池塘的对岸有一棵枝叶茂密的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树。而那棵树离这边的亭子足有十丈远。在那么短的时间从十丈远以外的地方赶到自己面前,这之间还隔着一个池塘,并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来眼前的这个蓝衣青年的身手不可估量。 “哎呀,风轩主真是太谦虚了——”那个蓝衣青年的目光原本是顺着风若凌的目光看过去的,在风若凌的话说完以后,他马上就将目光收回,翘着眼角看着风若凌。 “那么大的一棵树都被你说成是一棵小树,那我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是大树了,呵呵。”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风若凌看着他笑着,自顾自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个蓝衣青年听到他的问题,停下了脸上的笑容,将脸往前探了一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话说,比起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要先问我姓甚名谁的么?”好端端地看见有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总是要问一下对方的来历的吧。 风若凌看见他脸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怔忪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一向好脾气的他顺着对方的话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嗯——”那个蓝衣青年看着风若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脑袋退后了一点。 “既然风轩主你有意要知道我的名字的话,那我就大方一点告诉你吧。我叫越清歌,越来越好的越,清水的清,笙歌的歌。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话音刚落,咧开嘴一笑。 要是平常的人,遇到这么个说话不正不经的人,怕是早就翻脸了吧,但是风若凌却没有,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露出那种不悦,些微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这个自称是叫“越清歌”的笑起来一脸无害的蓝衣青年,风若凌卸下隐约中树立起来的防备。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举止有些唐突,且功夫上乘,但是他并无恶意。 风若凌自身是不懂武的,但是他有着绝好的头脑和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也就是说,他在识人方面还是很有些能耐的。他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闻不到敌对的味道。 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毫无关于他的信息。看来是名不见于江湖的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了。 虽是第一次想见,但还是要客气相待。 “原来是越公子,久仰久仰。”作势拱了拱手。 “你知道我的名号?”越清歌听到他的话,顿时眼神更加亮了几分,口气急切地看着风若凌。 风若凌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虽觉得对他不住,但还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啊?这样啊……”越清歌眸中的亮光暗淡了下去,还真的像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一心想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号,要是遇到有人不知道的就会感到沮丧起来。 “但是——”风若凌将面前的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莞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应该是在几天前知道公子您的,虽然不知道您的名讳,但风某也听人说起,有个蓝衣公子在‘凡世茶馆’中的惊人之语……”这一番话,风若凌是笑着说的,虽然自己是“受害者”,倒真真切切没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啊呀,原来你知道了呀。”一下子就被正主抓住了尾巴。越清歌听风若凌这么一说,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涨红着脸用手挠起头来,这样的少年气的动作自然也是被风若凌看在了眼里。 当日自己也不过是随口说出了这句话,没想到却越传越厉害了。他总算领会到了流言的力量,人的嘴吧真的是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工具。 初相见 005公子,请自重 “你刚刚问我过来是干什么的,事实上,我的目的有三个,第一个是拜访,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第二个,是谢罪,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真的是很过意不去。”越清歌沮丧地抬手摸了摸鼻子,“风轩主你大人有大量,会原谅我的吧?”两只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样的表情,风若凌并不陌生,因为某只刚刚离开的家伙也经常会抽风似的摆出这样的表情来。是以,虽然觉得男子露出这种表情会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但是习惯成自然,自然不奇怪,风若凌已经能够做到自动忽略,很好应对了。 “越公子不必太在意,风某并未觉得很困扰,所以更遑论原谅不原谅的了。”风若凌一笑,语调轻柔。 “真的吗?”越清歌立马向他确定道,在风若凌点了一下头以后,开怀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别人都说,云雅轩的风轩主是难得的好脾气。这样的话,我的第二个目的也达成了。” 风若凌浅笑不语。 “话说,我是不是毁了你的名誉啊?”越清歌高兴了一阵之后,向风若凌问道。 乍听到这个问题,风若凌一愣,不置可否。要说毁坏名誉的话,那还是有的吧,但是他并不以此为意。 “看来是有的了……”越清歌看着风若凌的反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口中喃喃道,“娘亲说,名誉跟清誉差不多,清誉是不可轻易毁坏的,还说我长大以后要是毁了谁的清誉的话,是要负起责任来的……” 由于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且嗓音有些模糊,所以风若凌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那里不停地动着,却并不知道他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只能大概貌似隐约听到几个词,像是“清誉”、“毁坏”、“长大”、“责任”什么的。 但他并不在意他在说些什么,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不打断他的小声嘀咕。 但事实上,这之后,风若凌就后悔了,十分后悔,千分后悔,万分后悔。他当时应该要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草除根般地打断他的嘀嘀咕咕的。 越清歌的嘀咕声渐渐变大,是以,风若凌这会儿能够完完全全挺清楚了。 “我决定了,我要对你负起责任来!”越清歌的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啊?”这下,风若凌是真的愣住了。他怎么好端端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么一件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事怎么就上升到负责任的高度了?原先还在桌上闲闲地敲着的手指头停了下来,食指高高翘起忘了落下来。 “嗯嗯。”越清歌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娘亲还说了,负责任就是娶对方为妻。那么我现在要对你负责任,那我娶你好了。”说着,探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风若凌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 “啊?”刚刚的冲击还没有过去,这下子又来一个更大的冲击,一向镇定自若的风若凌根本不知道该要怎么反应了。 纵使他一向待人有术,这下子也失了方寸,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用正常的方法应付的主。 “所以,风轩主,你就从了我吧。”越清歌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风若凌那完全愣掉的表情,自顾自激动地紧握着他的手,表情很是诚恳。 眼前的这个人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向来口才极好的风若凌一下子都忘了该怎么回应了,他目光微微低垂,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攥着,一股不自在的感觉后之后觉地升了上来。 他拽了拽手,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拽出来,但是越清歌却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他越拽,他就越攥得紧。是以,努力了大半天,风若凌还是没有成功地将手给拽出来。 “越公子……我想,你可以先将你的手放开了吧……”风若凌很是头痛地硬挤出笑来对着越清歌说道。 “不行不行……”越清歌立马就摇了摇头,说道,“风轩主你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呢。”说着,手又下意识地紧了紧。 感受到手上那加重的力道,风若凌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浅笑:“请求?” “是啊是啊,你是不是答应嫁给我啊?”越清歌一脸期待,两只眼睛都快要放出光来了。 “不可能。”听到这么荒谬的请求,风若凌咬着牙,硬逼着自己用礼貌性的语气回答,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那让我娶你?”既然他不答应,那么他就换一个请求好了。你看你看,他是多么通情达理多么为人着想多么好商量的人啊。 这两句话的意思有什么不同?! “不、可、能。”风若凌努力维持的笑容总算是挂不住了,从脸上败下阵来。但是他仍是坚持着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耐或是颤抖。 “不要那么快回答嘛,难道真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么?”越清歌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入风若凌的耳中。 风若凌怎么觉得自己的耐性在一点一点的消减?他再次用力地拽了拽手,甚至探出另一只手想要拂去他的禁锢,但仍是未能成功。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人功力深厚,凭他这样不识武功的人怎么拼得过他的手劲? “越公子,请你自重。”风若凌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 “自重?我很自重啊?”越清歌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似的,回道。 要不是亲眼看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是真的被他抓着,光听着他这样的语气,风若凌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很自重的了。 “那么——”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否可以将我的手放开了呢?”目光向对方示意自己的那只被包覆的手。 越清歌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然后接着急切地说:“你只要答应我的请求,我就会放开了嘛。”语气是怎样的理所当然,是怎样的得寸进尺,是怎样的厚颜无耻啊~~~ 风若凌的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了。他抬起另外一只能够侥幸逃离灾难的手抚了抚额头,极其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呐——”他出声,“你知道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吧?” 初相见 006你恼了么 “所谓成亲,就是一个男子娶一个女子,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女子嫁给一个男子。”风若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有耐性向他解说“成亲”这一个词的含义。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越清歌在风若凌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急切地回道,语调清越。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拽着我不放?”风若凌嚯地睁开眼睛,一向平静如水的双眸染上激动的神色,声音陡地升高了八度,失了原本的温煦。他觉得他仅存的那点耐性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拽住你嘛——”越清歌扁了扁嘴,表情很是可怜兮兮,像是被风若凌刚才的语气给吓到了,“我都不是说了要让你嫁给我了嘛——” 他嫁给他,这不就是成亲吗?他又不是三岁小娃,连这点事情都不懂。 风若凌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头原先还是隐隐作痛,现下却是痛得厉害了。 他很想发飙,吼退眼前的这个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人。但是一向好涵养且甚是自律的他早就为刚刚自己陡然提高声音的失礼感到后悔不已了,所以,即使心中怒火与不耐交织,他还是奋力克制着自己。 风若凌深呼吸了两下,平复自己不稳的心跳,直到自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才镇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在他看来“脑筋有点不太清楚”的人,开口说道:“我说过了,这成亲一事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之间的事情……”他在“女子”两字上着重强调,还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你是男子吧?”目光锁着面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脑中期待着自己“从了他”的人,他问道。 越清歌几乎是立刻就高声回道,就怕他不相信似的:“我当然是男子了,货真价实的。”说着,还坐直了身板,仰高了头。他本来还想顺便豪迈地拍一拍自己的胸脯的,但是鉴于两只手都抓着风若凌的手,又鉴于他并不想为了拍一拍自己的胸脯而让他趁机撤离,所以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包覆着风若凌的左手。 风若凌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手上的那种异样感觉,和浑身的不舒服感,接着问道:“坐在你面前的我也是男子吧?”看来对眼前的这个人,直截了当的方法是不顶用的,他得采取循循善诱的方法。 这一回,越清歌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非常、特别以至极其肯定地回答他了。晶亮晶亮的眼睛在眼眶中转动着,携带着探求意味的目光就这么在风若凌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像是要看出些什么来。 越清歌的目光并不炽烈,但是身为个男子,被另一个男子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男子还声称让他下嫁于他,风若凌还是感觉浑身不对劲。 他想,如果他到时候实在忍不住发起飙来,这实在不是他修养不够,而是眼前这个人太让人无语了。风若凌在心里先给自己吃下了一剂定心药。 目光探究了这么半天,越清歌笑了起来,脑袋微侧:“从表面上来看——是的。”听他这语气,好像这结论还下得不情不愿似的。 虽然对越清歌迟疑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悦,风若凌怔了一怔,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冲他翻白眼。 二十几年的修养要是毁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还真是忒不值了一点。 “既然如此,我们两个都是男子,我要如何下嫁于你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虽然他也听说过有一些男子好男风,但是对于他自己,以他现在这个身份,以他的个人情况,这件事情是绝绝对对不可能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句话,风若凌说得特别义正言辞,跟脸上那严肃的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 越清歌听着风若凌的这番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那目光中仿佛带着些可以窥透人心的力量,脸上的笑容仍然未退,这样的安静,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还请越公子将你的手移开吧,风某无意在此事上再费口舌。”见越清歌半晌不语,风若凌晃了晃自己的左手,开口提醒道。 他不像某个现在幸福得像泡在蜜罐里的蜂蜜一样的人,还有个几乎万能的红萼可以帮他处理一切事务,也不像某个浪荡成性、风流不羁的人,这边晃晃,那边晃晃,完全放任自己的事业。 他一切事务都要亲力亲为,很忙的;他还有其它的账本要看,很忙的;他还有很多人要去应付,很忙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手下的人去打理,很忙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很忙很忙很忙的。 “你恼了么?”越清歌突然偏过头,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亏他还问得出这么一个问题,光看他现在的状况就应该心知肚明他恼没恼了吧? 但是风若凌还是用着恬淡的语气说道:“若说没恼,这是不可能的,风某无意说谎。风某虽不济,但是必要的一些修养倒还是有的,也不太会将这件事情往心里去。风某尊重越公子,也欢迎你光临寒舍,虽然不期待公子你尊重风某,但还请越公子你自重。”这一番话说的无懈可击,既给了对方面子,也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哈哈哈哈——”越清歌看了看风若凌,少顷,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禁锢着风若凌的手的双手随之松了开来。 “云雅轩,风轩主,果然名不虚传。好涵养,好气度,清歌甘拜下风。”他收回手,抱拳作揖,一派潇洒气度。 “越公子谬赞。”风若凌早就收回了手置于桌下,用右手轻轻地揉着,只感到上边一片滚烫。 “风轩主您太过自谦了。”说着,越清歌站了起来,“清歌今日叨扰多时,还望风轩主莫要怪罪,改日清歌必定拜帖再登门造访。” 走到亭子的边缘,运功一跃,跳出了亭子外,跃出几丈远,在下坠的时候,脚尖轻触池面上的一片荷叶,借力跃到池边的那棵大树上。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越清歌站在树顶,像是超然世外的仙人一般,身上穿着的蓝色衣衫在清风中翻飞着。即使隔着大老远,风若凌都能够看到他的那双晶亮晶亮的眼睛。 “至于清歌的那个请求,还希望风轩主多多考虑考虑——”只一瞬间,人从树顶上消失了,却留下这么一句话,慢悠悠地飘到依旧坐在原位上的风若凌的耳中。 初相见 007造访栖仙阁(一) 栖仙阁中向来热闹,阁中有青舞、绿倚这一对双生活宝姊妹花,总是不会缺少活力的,再加上一个有些古灵精怪、鬼点子很多的苏暮尘就更是热闹了许多。即使现在已嫁为人妇,苏暮尘还是不改之前的纯真与孩子气,动不动也爱捉弄捉弄青舞、绿倚等人,讲讲笑话活跃气氛。 这一日,天朗气清,卯日星君办事很厚道,太阳也不算毒,天气也不算太热,算是个走亲访友的好日子,好久没有去栖仙阁看望自己的好友和义妹的风若凌收拾了一番来到了栖仙阁。 栖仙阁,初雪园中,苏暮尘正躺在梨树下的那张大大的躺椅上悠闲地捧着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旁的梨树上枝叶繁茂,正好可以为她挡去那些刺眼的阳光。即使已经与秋璟言成了亲,按照泺歧国的习俗,出嫁的女子应要盘发,但是生性懒散的她也不爱盘发,只是随随便便地绾了一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缠着红线的梨花钗。爱妻如命的秋璟言也随着她,不对她多做要求。更何况,她有一头很美的秀发,他也不希望她盘起来,那样的话,他就看不到她秀发披肩的秀丽模样了。这样的发型更加适合她。 事实上,她能够亲手绾出这么一个髻并且还没有变形,那还真的是难为她了。 被抢了躺椅的秋璟言坐在梨树旁安置的石桌旁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娇妻,一向清冷的俊秀面容仍是面无表情的,但是那目光中却沉淀着浓浓的温柔。 大老远跑来的风若凌坐在秋璟言的对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神仙眷侣,还真的是很羡慕呢。真好,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上天还是很眷顾他们的不是吗?风若凌为他们的完美结局感到很是欣慰,即使他们俩已经成亲半年多了,风若凌每每见到他们的时候都会心生这样的感慨。 只是——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都来了老半天了,他们就只是向他展示这么一幅夫妻和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美好景象吗? 唉唉唉,伤眼,更伤心啊。 小心点,太幸福了会遭人妒忌的哦,他现在就觉得备受冷落啊。果然,嫁出去的义妹泼出去的水,娶了妻的好友待他更冷淡了。 好歹也要好好招呼他一下嘛,亏他还是身为某人的好友和某人的义兄嘞。 也许是感受到了风若凌的心情,面前的那一对很心有灵犀地一齐回过头来看着风若凌,这让受了半天冷落的风若凌感到受宠若惊。 还没等他开口,离他最近的秋璟言抢先开口道,嗓音是一贯的清冷似雪:“听说最近城中有关于你的不好的流言?”而且,还听说传得热火朝天的。 秋璟言一向不太会去关心外边发生的事情,他的性子比较清冷,在遇到了苏暮尘以后才总算慢慢地变得不是那么沉默。但是这件事传得太火了,是以,即使不怎么关注时事的秋璟言也 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跟他这样在暮尘说来叫“闷骚”的性格不同,风若凌展现给世人看的都是他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温润如玉不温不火的性格。对所有人,即使是他讨厌的人,他都能做到笑脸相待。 所以,他感到很是不解,为什么城中会好端端地流出这样的在正常人看来都难以忍受的传言。 风若凌看着面前的好友,虽然他性格是冷了些,说话前后表情也是没有多大变化,但是他还是从他的话中品出了关心,这跟上官琦那有些坏心眼的戏谑是完全不同的。 “连你都知道了,看来还真的是要人尽皆知了。”风若凌轻笑出声,表情上倒是一派轻松,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困扰的样子。 “当然了——”这时候,苏暮尘开口道,看着风若凌这么无所谓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来,“想来,这个时候最淡定的人莫过于是你这个当事者了。” 记得,前些日子,青舞咋咋呼呼地跑到她这边来,围着她上蹿下跳了半天,嘴巴一刻不停地在动着,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激动了的原因,她的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眼前有一个人一刻不停地在动着,耳边尽是些不成句子的词,她是眼睛也看花了,耳朵也快要炸掉了。 好不容易稳定下青舞,就听到她以极快的语速说道:“现在城中都在疯传风轩主喜欢男子好男风还说他至今未娶妻就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你说这怎么可能嘛像风轩主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喜欢男人的呢这根本不可能嘛也不知道大家从哪里听来的要是被我逮到始作俑者我肯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将他丢到油锅里炸一千遍一千遍不可真是的一想起来就让我生气我简直是快要急疯了气炸了……”这一段话讲起来一气呵成,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就连苏暮尘自己都要担心她会说岔气了。 苏暮尘凭借自己良好的断句能力和记忆力,将青舞说的话前后梳理了一遍,总算明白了让青舞如此跳脚的原因。 听到自己一直崇拜和倾慕着的男子被人说成这样,青舞哪能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呢?她不仅急,看上去还非常生气呢,两边的脸颊都像小青蛙似的一鼓一鼓的。 首先想到他目前的身份,这样的传言不管如何都是很毁形象的。 为什么会被传出这样的的流言呢?努力静下心来以后,苏暮尘思考了很久。风若凌一向待人有礼,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仇家的才对。那么……难道? 苏暮尘想到了那个可能性,那个当初在回栖仙阁以前秋璟言凑在她耳边告诉给她听的那个让她震惊良久的秘密。 莫非是…… 她将心中所想的那个可能性说给了璟听,他当时也陷入了沉默。 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只是一个穿着蓝衣的年轻人一时间脱口而出的戏言。只不过被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并且各种添油加醋了以后才会变成目前这样的情况。 其实,她一早也想过,以她所了解的风若凌的性格来说,他可能并不会对这种传言感到困扰的。也许,他会觉得这件事还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说不定。 初相见 008造访栖仙阁(二) 可是这些也都只是她的揣测,风若凌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还要见过问过以后才能知道。现下看到他这么不甚在意的模样,倒让她宽心不少。 “淡定……”风若凌口中咀嚼着这个词,脸上温文地笑着,“俗话说,流言止于智者,城中的那些人也只是一时图个新鲜嚼嚼舌根罢了,我要是为此事太过上心倒也真是平白伤神了,还不如将这些时间用在赏花听曲看账本走亲访友上边呢,要实在是闲着没事干,还可以逗逗鸟——说到这——”说着,他转了转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来了大半天,怎么不见花花?” 花花是一只八哥,但是长得又与平常八哥有异,遍体羽毛色彩斑斓,才得了“花花”这么一个被苏暮尘说来是“雅俗共赏”的名儿。 四年前的歌舞大赛中,小尘凭借“上弦月”一名,力挫其他选手,夺得魁首,并得到了“巧舌如簧”的花花,成了它的主人。当然,“巧舌如簧”这个词也是小尘封的。花花也不辜负小尘的封给它的这个词,一张嘴伶俐得很。 花花是只爱主如命的八哥,当初,因为一些事情,小尘离开了栖仙阁,并没有带上花花,主人不在身边,它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也不大说话了,不管谁去逗它都是爱理不理的。直到半年多后,璟带着小尘回到阁中,花花这才恢复了活力。估计是怕主人再次消失,花花每天都是黏着小尘的,片刻也不离,那时候让成了小尘和璟相处时的一个碍眼的第三者,按照小尘的话来说就是“瓦力超强的电灯泡”。他并不知道小尘话中所说的意思,但是看着站在身边的璟一脸酱色,他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了一些,也对此感到忍俊不禁。 这一会儿,怎么不见花花的身影了呢? “花花啊,它被璟打发去青舞那边了。”一想起秋璟言的苦不堪言,苏暮尘还是忍不住想笑,当下就掩了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一听到那只八哥的名字,秋璟言的脸就沉下了几分,可是转眼间那神色又从他脸上褪去了。他转而对着风若凌道:“你有去查过那个传出流言的人吗?”听说是一个蓝衣青年,面生得紧,应该是初到这辽阳城的。 听到秋璟言的话,风若凌原本还笑着的脸一时间生生地僵在了那里,还出现了一些不自在。 那张荡漾着无害的笑容的俊逸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自越清歌离开后,已经过了有四天了,他离开之前说过会改日拜帖登门拜访,直到如今还没有出现。当然他并不是眼巴巴地在等着他出现,而是觉得那人说话行事太过离经叛道,即使他这样惯于应酬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他,他有必要正襟危坐,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免得到时再手足无措,失了礼仪。 至于清歌的那个请求,还希望风轩主多多考虑考虑—— 他离去前的那一句话至今还一直在他耳中回响。 活了那么久,受到无数女子的倾慕,也有不少人家托人来为自家的女儿说媒,但被一个男子求婚,这还真正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看见风若凌脸上呈现的非常难得的深沉中带着点纠结,苦恼中又带着点莫名的复杂表情,苏暮尘的秀眉跳了两跳,忙不迭地从躺椅上直起身来,问道:“莫非那个蓝衣青年与风大哥你有什么渊源?” 难道她先前的估计也是错误的,风大哥真的得罪过什么人,现下人家明着斗不过就来暗的?正所谓人言可畏,要打垮一个人不一定是要从肉体上着手,精神上的打垮才是报复的最高境界。 看来那蓝衣青年果然是心思歹毒,明枪暗箭,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这头苏暮尘兀自思忖着,那一边风若凌一怔,随即笑开来:“哪来的那么多的渊源?我与那人原本并不相识,可硬要说是有什么渊源的话,只不过是我俩都穿蓝衣罢了。” “原本……”苏暮尘正要回些什么,一旁的秋璟言耳尖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抢先沉吟道,“莫非你已经见过那人了?” 风若凌看着他,微不可见地一颔首。 这下子,苏暮尘都激动地快要从躺椅上跳下来了,伸长了脖子看着风若凌,语气急切:“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地义正言辞地在口头上教训他一顿?”她可是爱好和平的人士,一向主张非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文明人嘛,没必要总是动手动脚的,有伤身份不是?况且对社会影响也不好。而且,这个一向温柔如水的风大哥也不可能会对别人动粗嘛。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让他说那人向他求亲不成? 他对那人说了什么?应该是那人一个劲儿地对他说话吧…… 有没有好好地义正言辞地在口头上教训他一顿?让他想一想……呃……他好像是有说过的……他说的是“越公子,请你自重。”但是这样的话,他能够讲给面前这个一脸求知欲旺盛的义妹听么? 风若凌可真的是被苏暮尘给说住了,真当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亦不是,在某人的目光越来越热烈脖子越伸越长身子越探越出的情况下,他终是开口:“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他跑过来赔了个礼,说了一会儿话,连盏茶都没有喝过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唉……”听着风若凌口中的说辞,苏暮尘长长地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这件事起得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结束得也潦潦草草有气无力,让她平白地费了这许多神,真不合算。 “你小心些别掉下来。”看着自个儿的娇妻半个身子都横出了躺椅,秋璟言一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免得她一不小心从上边掉下来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 扶正苏暮尘的身体,为了环住她,秋璟言的身体微微向后倾,他转过头来对风若凌说:“若是如此,此事也当是会很快就沉寂下去。毕竟只是传言而已,只能供人们在茶余饭后闲扯,这没根没据的事,他们迟早会扯到没劲的。” 目光沉稳,此中隐隐有转瞬即逝的光。 风若凌本就是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秋璟言话中的意思,更何况他还给了他这样一个眼神。 若是如此……若是真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那个越清歌那天只是到他那里赔个礼道个歉,说上一番无关紧要的话,那么纵使是被他喝上几盏几壶甚至是几桶的茶,那么这件事也没什么大碍。这些谣言,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 璟他刚才实际上只是要让他知道这些吧,这也是他隐约透露的关心。 可是,实际上—— 只要一想起那天那个越清歌的所言所语所作所为,他就感到不止是一点点的头痛。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有着这样一种预感——那个人真的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只是这么一想,他的头就更加痛了,可是现下,他并不想将这种心情表现出来。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好友跟义妹,他不想把这样有失颜面的事情告诉给他们知道——即使其中有某只对他的苦恼已经有所察觉。 风若凌扯起嘴角匀开一抹笑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璀璨的双眸中有水波流动。 我明白的,多谢关心,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 多年来的相处,虽然谈不上对对方了解得很透彻,但是这点眼力和默契还是有的。秋璟言接收到了风若凌的眼神中所传达的信息,也确信对方刚才也知晓了自己的话中所要传达的意思。 他们是好友,有些话并不需要口头上说得明明白白敞敞亮亮。所谓意会,正是如此。 那就好,你自己多加小心。秋璟言微微颔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中如是说。 风若凌亦是微不可见地一颔首回应。 被秋璟言环住的苏暮尘昂着头,看着他们之间你一来我一往的安静的默契的,甚至在她看来有些诡异的“空中交流”,小小的脑袋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一双大大的眼睛放出光来,像是探照灯一样在他们两人身上搜寻着,像是要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一时间,他们三人之间不知道怎么的就形成了很安静的氛围,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苏暮尘在看了半天以后,不知道是因为久久地昂着头把脖子给累着了,还是没有搜寻出一丁点东西来,她将那像是探照灯一般的目光一收,然后躺回到了躺椅上。 这么一动,让秋璟言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秋璟言,纤细的食指在躺椅的竹条上画起了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 那声音简直堪比蚊子哼哼,秋璟言听不清楚,于是他将身子倾过去,想要去听清楚自个儿的娇妻在那儿念叨些什么。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欺负人家,有什么话好好地说不就好了么,动不动就在那里眼神交流……” “人家道行不够高啦,认识你们的时间又没有你们之间认识的时间那么久,怎么知道你们在交流些什么高深思想啊……” “人家好歹也是你们俩的小义妹,还是某个人的妻子嘞,连你们的目光中要传达些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人家会难过的嘛……” 声音越来越沮丧,画圈圈画圈圈画圈圈…… 初相见 009谈生意 “客来客往”是这辽阳城中最好的酒楼,酒食上流,环境上流,服务上流。即使在日常的时候,这“客来客往”也是宾客满座,要是到了一些节日的时候,更加是人满为患,纵使是有满钱袋的银两都不一定能够入得了这酒楼里的普通席位。 “玉兰”雅间,一方翠绿竹帘将雅间内的境况与外面隔绝,那种绿色娇嫩欲滴,像是早春刚出土的嫩草的颜色,真真是草色映帘,让人看上去就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即使心中有着烦恼事,此刻也被这一片绿色给染没了。 雅间内,处处缭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靠近窗子处有一个低矮的榻,上边置着一个矮几,矮几的两边铺着软席。此时,矮几的两边各坐着一个人。 “既是如此,那么这件事情就这般说定了。”其中一个身着浅灰色衣衫的年近五十的男子笑着说道,一双细小的眼睛眯了起来,“能够跟风轩主做成这笔生意,还真是李某的幸运。”声音中透着极大的喜悦,像是得了很大的便宜似的,嘴角边长长的胡子也都要跟着翘起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那一个人正是风若凌。 “哪里哪里,李老板这话说的真是客气,能够跟李老板做成这单生意,应该是风某的荣幸才对。”风若凌客气地拱手回道,语气和悦,“李老板在生意场上是老前辈了,而风某还不过是区区一介晚辈,还希望李老板今后能够多多指点提携。”态度恭顺得很。 现下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辽阳城中最大的布商李丞今,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谈生意,对方果然是块老姜,嚼着辣得很,但是他虽然性格温润惯了,在生意场还是自有自己的手腕。你来我往,几番唇舌较量眼神比拼气场相较下来,终是得了一个两人都甚满意的结果。 “风轩主还真是谦虚,现在的生意场不像以前了……风轩主你自称是晚辈,那还真的是后生可畏,短短这十年间就将生意打理得这般好,就连我这种在生意场中混了三十几年的所谓‘前辈’也是自愧弗如。”李丞今眼中的赞赏之色倒也不是奉承,而是实实在在的。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早有耳闻。年纪轻轻的,就开了这辽阳城三大歌舞坊之一的“云雅轩”,还涉足其他的行业,像是酒楼、古玩店、制衣坊之类的,每一行取得的成绩都是相当漂亮。 此番是第一次与他正面进行生意方面的来往,刚刚在谈生意的过程中,他就发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温润如玉清雅淡然,那张笑脸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但是他在谈生意时隐隐透露出来的那股子自信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也让他对他的印象更加好了几分。 刚柔并济,这是他对风若凌的评价。 而且——李丞今细细地打量着风若凌嘴角漾着浅浅梨涡的面容,眼睛又眯了眯。他的这副好样貌也真当是让他赞叹不已,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脸部线条很是柔和,但这分柔和的分寸是拿捏得很好的,并不显得阴柔。 初相见 010被人求亲 近段时日,城中流传着一些关于他的不好传言,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 风若凌喜欢男子——这样的传言,在他看来是很荒谬的,尤其是在他亲眼见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且跟他做了交流以后,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瞧他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和眉宇间透出的清俊气息,这样的一个坦荡君子,他可不相信他好男风。看来城中的这些人近些日子的确是过得很闲啊,尽是弄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在那儿嚼舌根。 “李老板谬赞,晚辈惶恐。”风若凌客气地回应道,端起面前的酒杯,向李丞今敬道,“希望这次和李老板合作愉快,以后也能在生意上多多照顾风某。” 李丞今也端起了酒杯,笑着回敬道:“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说罢,两人皆是相视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手中的酒杯,李丞今看着风若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无意中提起道:“不知风轩主现年年龄几何,是否有婚配?” 风若凌闻言,笑容清雅:“虚岁已有二十八,婚配不曾有,风某这些年来忙着事业,还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李丞今听到这个回答,甚是满意地笑了笑。风若凌未有婚配这件事是全辽阳城的人都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近日城中才会有那样的流言,他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问而已。 “只是风轩主你已有二十八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娶妻大事了。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有十岁了。”李丞今倒了一杯酒,再敬道,风若凌也赶忙给自己满上一杯,回敬。又是一杯酒入喉。 “不知道风轩主你是否有中意的姑娘家?”喝下一杯酒,李丞今再问道。 风若凌是聪明人,已经明白了李丞今的意图。他事先有调查过他,这李丞今现年四十九岁,有一妻两妾,共育有三男一女,最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七,待字闺中,还未曾有婚配。看样子,他是有意要将女儿许给他了。 “风某的心思都在生意上,哪有闲余时间去和姑娘家交往?”修长的手指抚着酒杯的边缘,“怕是接下来的几年也是空不下时间来,娶妻之事也只能先耽搁下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李丞今听到风若凌的说法,表情不甚赞同,“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在我们寻常百姓来看亦是如此,‘齐家’才是放在首位的。风轩主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娶妻生子,然后让妻子打理家中事务,你再在外边处理事业,此般内外兼修不是很圆满么?” 不等风若凌回答,他复又开口说道:“老夫家中的幺女今年正值十七芳华,名叫婉婉,不是老夫自夸,小女性格温柔婉约,样貌可人。老夫知道风轩主你是个很有作为的年轻人,也很欣赏你,当然也知道城中有很多大户人家有意愿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你。只是老夫还是要问一问,不知道风轩主是否能够给小女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