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灾星 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少有的纯阴之命。 这句话从我出生时就一直萦绕在耳边。 就住在我们家隔壁的王爷爷在早年跟一名先生学过算命,他每次看到我就会说,我命太薄,人生多坎坷,不仅跟家人的关系不好,感情之路还非常不顺利。 可惜他的这些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听都听不懂。 只是,如果被我外婆听到了,她就会拿着扫帚把王爷爷赶走,说王爷爷脑子不正常,一天天的嘴里吐不出来半句好话。后来我才知道,王爷爷是看见一个人就对他说这句话,都不带变的。 不过让我搞不懂的是,除了外公跟外婆,村里都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在一起玩儿,他们都骂我是灾星,是丑八怪。 我很委屈啊,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我怎么知道,怎么全都赖在我头上了? 当初我还是个巴掌大的婴儿啊,你们也太不是人了吧,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一九八九年五月初十未时我出生在谭家村的一间泥巴房子里,那个时候天天下雨,把田里的庄稼都给淹了,所以很多人都把我着陆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说我是灾星,那是因为在我出生后没多久时,天就不落雨了,干了得有大半年,旱灾闹得沸沸扬扬,一共有将近十个省受灾,国家都直接呼吁国际社会救援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还被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巳甲奇荒”。 因为一九八九年是己巳年,不仅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十周年的时间,还是天干转六圈、地支转五圈一个循环,从甲子到葵亥,正好一甲子的时间。 一甲子共六十年,为一个周期,而一九八九年就是农历一甲子中的一个。 也就是这该死的水灾过了就旱灾的自然灾害,让村里这些迷信的村民都认为我是一个灾星,生下来就是折磨人的。 那时候我妈在那小小的泥巴房子里吼的惊天动地,连暴雨声都挡不住她的金嗓子,愣是让方圆十里的村民们都知道我妈要生了,全都撑着伞跑过来看热闹。 因为我外婆这个人从小就热情,跟整个村的人关系都很好,她又是个精明人,谁都愿意跟她交朋友,外公还是咱们谭家村的村长,那时候我妈也是个性格外向的主,嘴甜的不行,所以全村人都知道她这么一号人物,从她怀了我起,就不停地有人给外婆家送鸡蛋送青菜什么的,说是要给我妈好生的补补。 其实我妈在要生的时候是想去医院的,我爸也想带我妈去医院,但是我外婆偏说她有个朋友是接生婆,出了名的好,愣是要我妈在家里顺产。 我爸妈拗不过我外婆的性子,就只好答应在家里生了,哪里知道还没做好准备呢,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她肚子里蹦出来,急的我外婆拿着一张纸壳就跑到我三舅舅家借了一个座机准备打电话。 那电话号码就被她写在那纸壳子上,打电话的时候哭得不行,说是让那接生婆赶紧的来,再不来我妈就要出事了! 打完电话我外婆又要冒着暴雨跑过去,我舅看不过去,只好带着家里人跟了上去,说是人多有个照应。 当时我外婆跟舅舅一家人走到拐弯处都听到我妈嚎得那一嗓子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我妈就抱着大肚子躺在床上不敢动,但是又叫的大声,我爸跟外公在旁边看着,心急如焚,又不知道做什么,就在床边上走来走去。 “妈,来了没啊!”我爸一见外婆回来,眼睛一亮就跑过去问。 外婆同样焦急道:“马上马上,就在路上了!” “蔓亭啊,你快看看咱云儿啊,她都痛成这样了!!”外公拉着外婆的手,说话的时候都在打哆嗦。 他们就我妈一个女儿,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们都活不下去的。 “啊......一冰!妈!”这时候我妈又嚎了一嗓子,看样子是嚎的没劲了,满头大汗地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着我爸跟外婆。 舅妈眼尖,立马就看到我妈胯下有点不对劲,当下就把我爸、外公跟舅舅赶了出去,然后走到床边把我妈的裤子给扒下来。 我外婆双眼一瞪,道:“娟儿,你这是搞啥子?!” 舅妈边给我妈接生边说:“四孃,我以前帮我妹儿生过,可以先应付一下等接生婆来,你先去帮我接一盆热水过来。” 第2章 傻子 听舅妈这么一说,外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转身就急急忙忙地跑去倒水。 而这个时候王爷爷听到我妈的叫声,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他家的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自言自语道:“纯阴之命,非富即贵,真是好啊......” “咦?这是......?” 此刻他又看了看天,只见在那灰暗的天空中,有一颗闪烁的星突然陨灭,流光只是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莫不是......”他眼睛一亮,沉思了一会,就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生了! 只见舅妈抱着皱巴巴的我笑了笑,说:“是个闺女儿啊......”这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外婆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这时舅舅突然开口:“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话一出口,沉浸在喜悦中的人都微怔,的确,刚刚出生的我是没有哭的。 舅妈有点尴尬地笑笑,说:“没事的,我轻轻打下她屁股就行了。” 听到这话后全家人的脸色都稍微好了一下,只见舅妈对着我屁股就是“啪啪”两下,但我却只是瘪了瘪嘴巴,并没有哭。 这下子,可算是把人给吓坏了。 “怎么回事啊?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舅舅皱着眉头,看了眼舅妈,只是舅妈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爸从始至终都一直阴沉着一张脸,显然是因为我不会哭所以有点不高兴。 幸好现在我妈已经睡过去了,要是让她知道我不会哭的话,估计能震惊的过去了。 只见我外婆脸一黑,抱住我就说:“不管会不会哭,这就是我宝贝儿外孙女!今下午的事儿你们都别乱说!” 话落,外婆抱着我就放在我妈旁边睡着。 而这个时候接生婆也正好赶了过来,但是由于我妈都生完了,就只好顺便道个喜,我外婆给她包了一个小红包,这才笑嘻嘻地回去。 一出门,果然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人,都是在等着喜讯的。 “哎,蔓亭啊,你家水云生了没有啊?” “是啊,现在都没声儿了,是不是已经生了?” “刚刚我还看见接生婆出来了呢。” 村民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外公见外婆脸色不好看,他也就摆了摆手,说:“是是是,水云生了,谢谢大家关心了啊,都回去吧,这么大的雨呢!” “真的啊!哈哈哈...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来看看你家小孩儿,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恭喜恭喜啊,谭村长,是带把儿的还是没把儿的啊?” 外公笑着道:“孙女!” 那女人乐了乐,说:“孙女啊!女儿好啊,长得像水云,指不定又是个大美女!” 外公还想再说两句呢,结果我爸就黑着脸说:“你们都回吧!这儿事还多着呢!” “嘿!这小子,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看起来还挺生气地,旁边的小哥拉了她一下,说:“姐,走吧走吧,估计一冰不高兴呢,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儿子么?这次水云给他生了个女儿......” 那女人回过神来,瞪了我爸一眼,嘴里嚷嚷着我爸重男轻女,却还是被刚刚的小哥给拖走了。 我爸脸色依旧难看,瞟了眼我外公外婆,没说话,转身就进了我妈生孩子那房里。 外婆剜了一眼我爸的背影,对外公说:“你看看这混小子,当爸爸了还这么个死样子!” 外公只好做起了和事佬,笑道:“估计是高兴着呢,你就别操心他们两口子的事了,看看孙女儿去吧!” 也就是这后来的半年里,闹了一场严重的旱灾,也不知道是谁乱说的,越来越多的人都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生才导致闹旱灾的。 舅舅最喜欢在饭后谈论我出生的事,我听的耳朵都快要生茧了。 可能除了这件事,还有就是我从生下来就不会哭的缘故,我感觉我爸妈都不怎么喜欢我,最后在我五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 爸爸跟妈妈都去了外地,我留在谭家村跟外公外婆待在一起。 后来渐渐长大了一点,我额头上的疤越来越明显,渐渐也就开始被人骂丑八怪了。 “谭傻子,你抬头嘛,让我看看你额头上的疤。” 我听见邓急的声音,却佯装没听见一样,低着头玩门前的一颗野草。 “喂!傻子,你是不是聋了啊?” “我没聋,我能听见你说话。”我把那野草一下子拔起来,抬起头瞪着他。 邓急一见我抬头了,他就夸张地“哇”了一声,说:“果然好丑啊,傻子,你不仅傻还这么丑,以后嫁得出去吗?” 我拍拍手站起来,哼了一声,不知道他说的嫁是什么意思。 “我都差点忘了,你可是傻子啊!”邓急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嫁的意思你不懂是吧?我告诉你,就是你要跟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生活,还要睡在一起!” 我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一会儿,说:“我为什么要跟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睡觉?我跟外婆睡在一起就好了!” “嘿,傻子就是傻子,以后你长大了,就一定要跟别人在一起睡。” “那我跟你睡好不好?” “靠!恶心死了,谁要跟你一起睡了?又丑又笨的傻子!” 邓急直接抬手给了我脑袋一巴掌,就跑走了。 我捂着脑袋看他跑远的背影,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靠!恶心死了,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我才不要跟谁一起睡呢,我只跟我外婆一起睡! 第3章 丢魂 我兀自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疤,那是从我出生时就有的东西,但是不明显,这还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我舅妈才发现,这个疤好像跟着人长得似的,只要我的年龄一增长,这个疤也会跟着长,现在已经在我眉心长得有一小孩儿大拇指那么长了,每次我舅舅过来蹭饭就会拉着我说:“哎,这胎记怎么回事儿啊,把孩子都给整破相了。” 但是我觉得这个胎记没什么多大问题,反倒衬托得我跟别的孩子不同,特殊嘛! 在家门口停住脚步,两扇木门大大的敞开,院子里面传来花花凶猛地叫声。 我立马一蹦一跳地跑进去,花花见到我就乐开了,摇着毛茸茸地尾巴就要往我身上扑,把脖子上的铁链子拉地哗哗作响。 “花花!花花!不许往我身上扑,外婆说了,要是我这次把衣服弄脏,她就不给我洗衣服啦!” 我看着花花伸出大舌头就站立起来作势要向我扑过来,立马就绕着它跑进了屋里,丝毫不顾花花失落地呜咽声。 “嘿嘿!”我在老旧的沙发上胡乱蹦了几下,又飞快地从后门跑出去,准备找找我外婆。 “外婆!外婆,你在哪里!” “幸幸,你咋个不在屋里耍了?” 外婆一听到我的喊声连忙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身含笑看着我。 我乐的不行,急忙往地里跑,好几次都差点被油菜的残根给绊倒。 “你慢些!后头有鬼在撵你嗦!” “外婆、外婆。”我在她面前停下,伸出两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外婆,邓急说我已经十岁了,为什么还不去学校读书。学校是什么?读书又是什么啊?” 外婆顿了顿,眯着眼睛微微的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一脸慈爱地对我笑道:“那幸幸想要去学校读书不?” “想!邓急说学校里有好多同学,他们可以陪我玩儿!”我开心地挥挥手,“邓急还说我以后不能跟外婆睡,必须跟别的男生睡,为什么啊?” 结果外婆脸色一沉,气愤道:“这个邓祈真是口无遮拦啊!怎么啥子都跟你说啊?!” ......后来我又陪着外婆一起挖了会儿地,天已经有点黑了,她直起腰把锄头扛在肩上拉着我回家,说:“你等哈把锄头拿屋里头去放到,我走你三舅舅那去,马上就回来。” “好呀。” 到了门口,我拿好锄头看着婆婆走过了门前的那片小竹林,才转身进了院子。 原本趴在地上假寐的花花一看我回来了就激动得跳个不停,我把锄头放好后,又站在门口等了外婆一会儿,然后再跟它嬉闹。 我还很少离开外婆,大多时候外婆走哪里去都会带着我一起。但是因为在我六岁的时候外公突然出了事,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从那以后外婆就会经常把我留在家里照看一下外公。 不知道玩了多久,花花都开始无精打采,我也有点累了,就去外婆的房间里看了看外公,哪里知道外公还没有睡觉,见我进来了,他道:“你外婆还没有回来啊?” 我点点头,乖巧地回答:“外公,我饿了。” 肚子里就像是有小人儿在打鼓一样,我摸着平扁扁的肚子撅着嘴看向外公。 外公笑了笑,他撑着床沿坐起来,把散开的一半蚊帐给收紧,从床头旁边的一个大柜子上拿了一包用塑料口袋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给我,说:“这里面是上次你外婆去街上买的麻花,你先吃!” 我连忙拿他手里拿过袋子,打开就开始吃了。 外公一直看着我吃完,才说:“好吃不?” 我笑嘻嘻地把袋子拿在手里,点点头:“好吃!” “都这么久了,你外婆怎么还没有回来啊?”外公突然嘟囔了一句,看向我,“幸幸啊,你知道三舅舅家怎么走,要不要去看看你外婆回来没?” 我把袋子扯着正玩的高兴,听到外公这么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幸幸,你拿着手电筒,去外面看看外婆。” 外公又把枕头边上的手电筒拿给我,我抱着手电筒玩了玩,那灯光把外公的屋子照的通亮,我越玩越起劲,把开关按来按去,灯光也一闪一闪的。 “哎哟诶,幸幸啊,你莫把灯泡弄猝了!”外公连忙来抢我怀里的手电筒,我笑嘻嘻地抱着手电筒就往外面跑,奈何外公下不了床,他急的叫了一声,但是我都当没听见,在外面的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花花看着我出来是又蹦又跳的,铁链的声音敲在地上是又闷又响。 墙上的壁虎被我用手电筒照的影子特别大,感觉跟怪兽一样! 我兴奋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感觉手电筒真是太好玩了! 以前外婆总是不让我碰手电筒,说是怕我打碎了,怕我把灯泡弄坏,但是我看这手电筒还是很坚固的啊! “幸幸啊,莫耍啦!去看你外婆回来没得!” 外公终于吼了我一声,语气已经是带着点怒意了。 我从小就是看别人眼色跟说话语气的,知道外公这样就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玩心,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了。 我在门口望了望,一个鬼影都看不到,外面黑漆漆的一大片,伸手不见五指。 摸索着把手电筒打开,前面的路立马就明亮了起来,我哼着前些天邓急教给我的小调欢欢乐乐地往舅舅家走。 我们这边乡下坟多,蛇多,癞蛤蟆更多,每走一步都会碰到癞蛤蟆,我每次都喜欢追着啦蛤蟆跑一阵,追不到了才继续往目的地走…… 走到三舅舅地窖那里的时候,因为早上下了点小雨,右边的竹子叶上总会落两滴水到我脖子上,冰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呼……” 耳边一凉,我有些疑惑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没有星星。 不远处舅舅的院坝里灯光亮着,我又继续哼着小调走,只是感觉周围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幸幸......” 我又是一顿,谁叫我?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王爷爷和我家的狗叫得特别厉害。 没等到有人出来,我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转头一迈步,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谭多幸!” 这次的声音不像第一次那么远,而是在耳边发出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叫的还特别急促。 我笑嘻嘻地回头,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撞上了一对儿灰白灰白的眼珠子,吓得我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只能发出“嚇……嚇……”地声音来。 当时觉得脑子里都快浆糊了,眼睛都开始充血,就算不看也知道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长头发、没有眼仁儿的女人,她用那灰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破烂不堪地白色长裙被无形的风吹得飘来飘去。 本来是没有风的,可我就是冷的不行,还控制不住地跟这个女人对视,看的越久我就觉得自己越不能呼吸。 突然,她猛地凑近我张开血盆大口,鲜红的血液喷洒在脸上,我眼睛一瞪,身体不受控制地像是要飞走一样,最后听到一个男娃娃地尖叫声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章 唱戏 “好!哈哈哈唱的好!” 修饰隆重的戏台上,靓丽多彩的戏子们挥舞着筒袖,踩着小碎步吚吚哑哑地唱着小曲儿,观众席下皆是公子哥占多数,时不时传来几句叫好,巴掌拍的比伴奏还响亮。 我轻轻拍了拍旁边像是小二装扮的年轻小伙,问他:“这唱的是甚么戏?” 可那小二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戏子,丝毫不搭理我的话。 于是我又来到一位看起来家境富贵的老爷身边,询问道:“这位老爷,可知台上唱的是甚?” 那老爷终于有了动静,不过是对旁边的另一个老爷说:“青儿的唱功乃是整个洛阳城都知名的,今日一听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哈哈哈嗓音如此优美独特,就是不知那相貌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富老爷突然摆了摆手,官老爷疑似“哦”了一声,脑袋便凑近富老爷。 我微微欠身附耳偷听,只听他道:“传言这戏子青儿,右眼角下有块小小的淡红色桃花瓣儿胎记,非但不影响那女子容貌,还衬托得她肤色更加雪白,眼眸怕是能够魅惑人心。” 官老爷一听就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只是青儿足不出户,唱戏演出时脸上又是红妆浓抹,除了她的心腹丫鬟几乎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官老爷捋了捋胡子,反问:“难道就没人采用过非法手段?” “怎么没有?!”富老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不过最后都杳无音信,慢慢地,就算有人好奇她的长相,也没人敢探究了。” “可那胎记一说,又是如何传出来的?” 我暗自偷笑,看来这老头儿也不笨嘛。 富老爷呛了一声,尴尬道:“我也只是听说的,哪知道那么全面不是?” 嘁,好笑。 我扭头,正好与那戏子青儿的眼神对上,光是瞬间的事,她就别开了目光。那眼睛真是漂亮,眸子明亮闪着柔光,仿佛会说话似的,就这一眼,我好像被她勾走了魂儿一样…… “幸幸啊……幸幸啊……我的乖孙女诶!你咋个还不起来啊!!你就这么狠心要抛下外婆啊!!!” “四孃……你别这么激动……幸幸她……她……”说着,也开始哽咽。 我耳边传来很多人的哭喊,尤其外婆的最大声。 我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就叫了她一声,接着睁开眼,看到床边站了好多人,有外婆、三舅舅、舅妈,还有两个哥哥跟其他的邻居朋友,就连平时不下床的外公都被他们搀扶着站在床边。 这些人我都认得,可就是喊不出声,唯独唤了声外婆。 他们一见我醒了就都围了上来,外婆抱着我一直哭,外公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抓了抓脑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自己的眼泪还在脸上没有擦掉,却笑出了声,问:“你们都在哭啥啊?为啥要哭啊?” 舅妈最先反应过来,吃惊道:“幸幸,你咋个还笑啊?” 我皱着眉头,双手捂着肚子,有点委屈,说:“外婆我好饿啊我要吃饭!” 外婆立马踉踉跄跄地往灶屋跑,舅妈怕她摔着就也跟着去了。 “啊......你们为啥都看着我啊?是想要跟我一起玩儿吗?” 听到我这么说,大人们的脸色都特别不好看,舅舅问我:“幸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我摇头。 “那你都认得我们这些人不?叫一声啊?”舅舅说话小心翼翼地,生怕会吓到我一样,“昨晚上做梦没有……” 舅舅的儿子谭浩突然打断他的话:“爸,你问这么多幸幸又不晓得。” 我有点头疼地坐在床上,将他们都一一叫了一遍,有点不太高兴了,就觉得肚子好饿想要吃东西,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下去一句。 这时王爷爷的孙子突然来了句:“我怎么觉得......幸妹比以前更傻了呢?” 一听这话,刚刚走到房门口的婆婆直接吓得吼了一句:“乱说!” 王家豪身子一颤,连忙紧闭着嘴巴。 我闻到一阵饭香味,立马就坐不住了,爬起来就道:“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好饿啊......” 外婆又换上了一张笑脸,给我把饭都端过来,说:“幸幸啊,慢点吃慢点吃......” 我冲外婆嘿嘿一笑,抱着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我手脚一个不受控制,把饭碗扔在了地上,站在床上就做出了一个唱戏的姿势,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张口就是一道清亮的女声,戏曲一句接着一句的从我嘴里蹦出来! 我看着站在床边几个被我吓得目瞪口呆的人,唱的更加卖力。 “......为救李郎离家园 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 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 为了多情李公子 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只听外公吃惊道:“这、这是《女驸马》的戏?” 我眨眨眼,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接着又蹦跶了几下,连续换了好几部戏唱。 第5章 坟地 等我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幅场景就是一片坟地。 我还记得外婆以前跟我说过,在菜地上坡的小树林那里,是乱葬岗,早年正赶上革命的时候,咱们谭家村死了很多人,有些都不知道是谁,就全部葬这片地上了,后面有什么死猫死狗也都扔在这里,甚至有刚生下来的孩子也被扔在这里给活活的饿死。 那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太重,把女婴杀了、扔了、送了都是常事,现在就算是步入2000年了,还有那种思想,我当初就是被爸妈嫌弃是个女孩儿,他们才不要我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我脑子不灵光,胎记又长的丑。 后来这个地方埋的死人越来越多,阴气、怨气就越来越重,渐渐的几乎没人上这儿来了。 我那时候还是知道害怕的,但是不太会表现出来,脑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恐怖,不知道为什么,估计就是一种本能吧。 就连脚边上都是凸出来的土包包,我一路往后退,就是找不到地方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是感觉这个地方有雾气,看东西都是虚的,空气中还有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我边喊边跑地绕着土包,跑得双脚都没劲了,一看,自己还是在原地。 “外婆......外公!” 我蹲在地上喊了喊,声音围着整个林子响了一遍,最后还是归于寂静。 眼前都是一些零散的骨头渣子跟一个个凸起来的小土包,我干脆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都是长得一样的,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般,每个地方都能找到相似。我顿时有了兴趣,心里那隐隐的害怕感也没有了,开始玩起了找不同。 不管是大树还是土包,我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真的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不同。 我一时间玩的忘我,开始刨地上的泥土。 开始是用手去抠,后来抠痛了,我又找了一根树枝去撬,玩玩弄弄不知道多久,我还真用泥巴捏了一个小房子出来! “哼!死邓急,让你骂我丑八怪!我用泥巴打死你!” 一想起邓急那指着我脑袋骂我的样子,我就气的不行,他最喜欢骂我傻子跟丑八怪了! “你讨厌那个人吗?” 我闻声望去,只见自己对面竟然站着一位穿着长衫的女性,可惜我看不见她的脸,模模糊糊地,觉得她在对我笑。 “我外婆说了,不要我跟陌生人说话!” 她还是站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直接转身就往后面走,结果没走几步,又看见她站在我前面,我笑了笑,说:“这个也是一样的!” 这个地方真的太好玩了! “你讨厌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收拾他。” 那个人又说话了,我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于是指着她道:“你走开!我要回家!我要找外婆!” 我说了这句话后,那个女人突然就变了变,最后我看到外婆就站在那里,当下一喜,连忙跑过去抱住她,笑着说:“外婆!外婆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外婆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格外开心,道:“饿了啊,外婆带你去吃好东西啊?” “好!我要吃!” 我嘿嘿一笑,拉着她就走,结果我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等适应过来后,看到的就是一张大长桌子,上面躺着一个人。 我疑惑地走近看了看,竟然是邓急! “邓急!外婆,你把邓急带过来做什么!他会抢我的吃的!” 外婆摇摇头,双手一直拉着我,说:“不会的,因为......他就是好吃的啊。” “他?”我又看了看邓急那张熟睡般的脸,“他是睡着了吗,怎么不动呢?” “幸幸,食物又怎么会动呢。”外婆拉着我坐在椅子上,“你吃吧,味道很好的......” “外婆......”我突然觉得外婆跟以往不太一样,但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她给我把筷子拿过来,说:“幸幸,你吃啊~” “外婆,邓急是我的朋友,这是你跟我说的,为什么要吃邓急啊?” 我挠了挠脑袋,想不通邓急有什么好吃的,为什么外婆总是要我吃邓急。 结果外婆突然就急了,吼我:“让你吃就吃!来!把他吃了!快啊!” 我紧闭着嘴巴,不管外婆怎么掰我我都不依她。 “外婆!你不是外婆!外婆才不会对我这么凶!你是假的!你走开!” 外婆太凶了,我大喊着推开她,外婆才不会这样对我呢! 第6章 上身 我使劲推外婆,外婆都不走开,就是要让我吃邓急,我气的直接跺脚,说:“外婆说过邓急是我的好朋友!你不是外婆,把我的外婆还给我!啊啊啊” 吼着吼着就感觉自己脑子一阵刺痛,我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痛的蹲都蹲不住,干脆就躺在了泥地里。 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像是用针在脑子上扎一样,真是苦不堪言! 隐约中感觉脑子里有人在说话一样,但是我又听不清在说什么,搞得我都快要炸了! 此时天又是灰蒙蒙的,快黑了。 我躺在地上打起滚来,疼痛感不仅没有减轻还加重了。 “放我......” “放......出......” “我......” 脑海里总是会蹦出一两句听不清晰的话,我嚷嚷着滚来滚去,痛得我不停叫外婆,最后觉得我额头上的那块胎记变得滚烫,真的是又痛又烫,简直生不如死,我一个没忍住,就痛晕了过去。 就像是睡了一觉,等我醒来时,就看见外婆躺在我身边。 我一把抓住外婆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哭了出来。 “外婆!呜呜......我头疼...呜呜你还让我吃邓急......” 外婆被我吵醒,见我哭的泣不成声,一把就抱住我,哄着:“好好好没事了啊,乖幸幸,乖啊......” 原来一切都只是个梦,但是这梦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今天醒了以后我就没有睡过,拉着外婆给我做好吃的,最近总是感觉肚子里空空的,饿的不行。 知道我醒了后,舅舅也带着邓急来看我,还给我带了糖葫芦吃。 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外婆做的菜饼子,但是糖葫芦也不错,酸酸甜甜的。 舅舅跟外婆坐在门边上聊天,说些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光顾着吃了。 邓急还想抢我的菜饼,我抱住碗不给他,他还骂我丑八怪。 “邓急!你是大坏蛋!你还要抢我的!” 我最后急得坐在沙发上就大骂他,不由得想起梦里的事情,我又说:“你要是再抢我的东西,我就让那个大姐姐吃了你!” 邓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哼一声:“谭多幸!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叫邓祈,祈!不是邓急,你连祈跟急都分不清吗?你傻的连话都不会说啊!” 我对着他做鬼脸:“我就叫你邓急!” 他过来就把我的糖葫芦给抢了,说:“傻!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晚上昏迷后第二天起来就唱戏,唱着唱着就睡过去了,还睡了两天,光说梦话。现在醒了,我觉得你比以前更傻更笨了!” 邓急说的这些我都没什么印象,瞪了瞪眼,骂他:“乱说!不跟你玩了!” 我轻哼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抱着一碗的菜饼就去找花花了。 还是花花好,陪了我这么久,它才是我最好的玩伴! 见我走了,邓急还“诶”了几声,见我没理他,就又跟着我屁股后面过来,说:“你脾气还挺大啊!呐,我跟你说,如果你叫对了我的名字,我以后就不欺负你了!” 我不搭理他,就我吃一口菜饼又给花花吃一口,花花吃的可香了,口水都流在了地上。 哪知邓急跟见了鬼一样,嫌弃道:“谭多幸!你怎么那么恶心啊,你怎么能跟狗吃同一块菜饼呢!!” 我有点不高兴了,板着脸,说:“花花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乐意跟它吃同一块饼!” “好好好......”邓急摆手,一副妥协的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爸说了,动物本来就是不干净的,更何况是土狗,啥都吃,还脏,你竟然不嫌弃,还吃的下去,果然是傻的没救了!” 我对他得意的笑笑,说:“花花是我的朋友!” “人跟狗还能做朋友的!”邓急嫌弃地拍了我脑袋一下,“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这么认为!” 我捂着被他拍过的地方,没吭声。 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邓急见我没出声,笑我:“怎么啊你?” 我抬头看他,摸了摸花花的狗头,抱着碗就走了。 邓急还叫了我一声,但是我没理他! 进了屋子,舅舅跟外婆还在聊,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驱邪,找神婆之类的,但是我又听不懂这些,于是好奇地问:“舅舅,外婆,驱邪是什么啊?” 外婆看了我一眼,舅舅说:“这个你们小朋友就不要管啊,舅舅跟外婆在商量大事呢!” 我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黑白电视,有些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好难过啊...... 我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白发三千尺,缘愁似个长!” 我长叹一声,心里似乎在思念着某个人。 只是在我说出这句诗的时候,舅舅还愣了一下,接着看了一眼外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此时已惘然......" 我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眼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挥了挥衣袖,将手背贴在下巴处,微微侧了侧头,唱道:”止不住泪湿罗衣。 梁兄啊! 你好比断线风筝飘无际, 弟好比笼中之鸟有翅难飞,这凄凉有谁知? 喂呀!我那苦命的梁兄啊! 我岂能忍辱偷生来负义, 使你在黄泉受孤凄。 弟与兄在天愿为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决心与兄黄泉会, 做一对生生死死永不离。“ 一听到这戏声,外公就在房里喊道:”这、这是《柳荫记》里哭坟的戏啊!“ 外婆白着一张脸,就看着我在房里凄凉的唱着,也不敢过来拉我。 站在门外的邓祈早就吓呆了。 舅舅一个大步过来,提着我就是一巴掌,扇得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吃惊地看着他,张口就是一道细细的女声:”你这是作甚!?“ 我舅舅拧着我的手都在发抖,他愣是一咬牙,又一巴掌扇过来,我脑子里又是一阵响。 ”哪里的孤魂野鬼?给老子滚出去!小孩儿的身都敢上了!“ 说完,舅舅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次还没有打在脸上,就见我的表情变了变,一张戏子的脸就这么对着舅舅的眼,他眼睛一闭,巴掌狠狠地落下,接着就听到一道吃痛的女声响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邓祈就被一阵风给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这才回过神来,大喊着”我的妈呀“就被吓的屁滚尿流地跑出院子了。 我软塌塌的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火烧火燎的脸,只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累啊...... 外婆连忙跑过来把我抱着,喊我:”幸幸?幸幸啊?“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说:”外婆,我好饿啊......“ ”好好好,吃菜饼吃菜饼,外婆再给你做啊!“ 我能看到外婆浑浊的眼里包着泪水,外公还在他屋里使劲喊,问我有没有事,舅舅甩了甩自己的手,说:”没事了!您老人家就别担心了!“ 舅舅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打红的手,说:“四孃啊,这东西太厉害了,真的得请人来看看,也不知道多幸是去哪里跑过了,招惹了这么个东西回来,吓死人了都!“ 外婆点点头,摸着我的脸,道:”找人这事儿交给你了,禄生啊,过来。“ 舅舅嘟囔着走过去,还没说什么,就被我外婆一巴掌给扇懵了! 第7章 驾鹤 舅舅捂着脸吃惊地看着外婆,有点苦楚地道:“四孃,你不会也鬼上身了吧?” 外婆瞪了他一眼,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说:“胡说!我这是替幸幸打回来的,你打她打的那么重,看看这脸,肿得这么高!” 说着,外婆还心疼得摸着我的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舅舅见我那脸肿得跟大馒头一样,也知道自己是下手太重,就捂着自己脸没吭声。 外公听到动静还一个劲儿地问发生啥事儿了,外婆把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外公才放下心来。 “反正这脏东西得赶紧弄走,禄生啊,你记得找个靠谱点儿的来。” 外婆难得严厉,她说这话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看,我泪眼汪汪地用双手捧着自己火烧火燎的脸,嘴巴一直瘪着。 舅舅点头应着,又一本正经地给我道了个歉,才回去。 然后外婆就去鸡窝里找了两个鸡蛋出来煮,还用清油给我抹了抹脸。 “幸幸,你听话啊,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 我边吸鼻子边点头:“好......” 外婆还在煮鸡蛋,我就跑到院子外,站在门边上用邓急拿过来的一小节粉笔在水泥墙上乱写乱画。 邓急总是说他在学校里有多好玩儿,又有多少的同学跟朋友,说的我也心痒痒。 看着那坑坑洼洼的水泥墙上被我画的花里胡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画的啥。 “谭傻子!” 我闻声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谁,立马回头瞪他:“我外婆说了,让我不要理你!” 王爷爷听我这么凶他,就一直摆着一张臭脸,他把手背在后面,有些微微的驼背,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很多,就像干枯的树一样。 邓急叫我谭傻子就是从王爷爷嘴里听来的,全村人只有他这么叫我,从我出生起,他就一直叫我谭傻子,我的名字他一次都没有叫过。 本来外公给我取名叫谭多幸就是想让我以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多一点运气,加上我五行缺木水,这个名字五行呈“火水”,正能补齐所缺,并且名字与命理相配得当。 但是王爷爷总说我这个名字没有取好,会影响我的天赋,得不到发展,不仅亲情不立、兄弟相隐、离祖败家,还有短命的可能。 他以前还跟我说,在我满13岁以前,这个名字对我的危害非常之大,危机四伏、灾难跌至、凶祸频临,一生不得安宁,不如意,万事难成,陷于逆境。满了13岁以后,跟家属的关系更加不利,缘薄,六亲无靠,骨肉分离,丧亲亡子,自身也是辛苦凄惨。虽然只有极少数的可能成为伟人,但因为我本身有些看不透命格的关系,具有很多未知数,不过孤寡一生是注定的事。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孙子也总是不想让他跟我说话,因为他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不管你能不能听懂,就是要说。 现在突然看到他出现在我家门口,想起外婆要远离他的话,我转身就要进屋。 “谭傻子,跑啥啊!”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说:“你总是骂我傻子!” “呵呵......”王爷爷抿着嘴笑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那么开心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地问:“你在笑什么啊?” 王爷爷摇摇头,说:“我在笑你,脸怎么肿这么高啊?谁打你了?” “唔......”我低着头,不说还好,一说就感觉脸在痛,“舅舅他打我......” 他摸了摸我的脸,只感觉有些凉凉地,再次抬眸看他,就发现王爷爷坐在一只鸟的身上,周围伴着白茫茫的云彩,还有一丝丝清爽的微风。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鸟就是仙鹤,只是觉得有点神奇,王爷爷竟然可以坐在一只鸟的身上。 “多幸啊,今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下去......” 王爷爷的声音有些飘渺,等我再次回过神来,王爷爷已经被那只鸟给带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很快王爷爷就不见了。 我连忙跑到厨房,外婆还在剥蛋壳。 “跑什么啊,不是跟你说了要慢点吗?”外婆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责备。 我笑嘻嘻道:“外婆,我刚刚看见王爷爷坐在一只鸟的身上飞走了!” 外婆一愣,蛋都掉在了地上,我连忙蹲下去捡,说:“外婆!蛋掉了,就不能吃了!” 哪知外婆拉着我就往屋里走,她先去看了看外公,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青松啊,王老头儿......王老头儿好像走了......” 第8章 离开 王爷爷去世了。 我问外婆去世是什么意思,她告诉我说就是王爷爷去了一个特别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我看见王爷爷的儿子跟儿媳妇都跪在地上哭,就连他的孙子王家豪也哭的泣不成声。 浩哥拉着我站在最后面,王爷爷家里的院子里站了很多人,很快我就看不见摆在里面的大棺材了,外公跟我说王爷爷就睡在那个棺材里。 其实我有一点没有搞懂,外婆不是说王爷爷走了吗?为什么外公还要说他睡在棺材里? 走了不就是人用脚走吗? 王爷爷都睡着了,那还怎么走啊? 我觉得外婆跟外公都在骗我,所以心里有点不高兴。 浩哥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幸妹,咋了啊?” 我嘟着嘴,始终低着头。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你是不是舍不得王爷爷啊?” 舍不得? 我不知道啊。 舍不得又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看着浩哥那晶亮的眸子,问他:“浩哥,去世是什么意思?走了又是什么意思?” 浩哥愣了愣,有点犹豫,仿佛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这个事情。 我站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浩哥还是没有回答我。 “去世跟走了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离开,离开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死了。” 我跟浩哥都一起回过头去,邓急就双手揣在兜儿里,往我们这儿走来。 浩哥有些责备他:“你怎么啥都说?不晓得幸妹不懂么?” 邓急耸了耸肩,道:“不懂就是要告诉她嘛,一直蒙在鼓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见浩哥一脸严肃地拍了邓急脑袋一下,说了他几句,就走了。 浩哥这是生气了吗? 好像他每次生气脸都会崩得很紧,薄薄的嘴唇一直抿着,眸子里有种怒意。 邓急也沉默着,好像不太开心。 我站在后面听着屋子里的乐队开始奏哀乐了,笑着拉了拉邓急,说:“邓急!这个歌好好听啊!” 他一巴掌拍掉我的手,问:“谭傻子,你真的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啊?” 我摸着被他拍红的手背,觉得邓急的情绪也不太一样了,我能从他的语气跟神色中察觉出来。 见我没说话,邓急叹了一口气,说:“死了就是会离开你,就像王爷爷现在死了,他就永远都不会再跟王家豪开玩笑了,也不会再跟你絮叨了。” 我无所谓道:“关我什么事!” “啧!你......”邓急突然又抬手,想要拍我的脑袋,我吓的眼睛一闭,紧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生怕那一巴掌会落下来。 但是我等了一会儿,竟然没动静了,我把双手放下,发现邓急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戳了戳他的背,笑道:“邓急,你咋不打我了?” 他扭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最后说:“傻子,你是不是只会笑啊?” 我疑惑地摇头:“我怕疼,疼了就会哭!” “那你是不是不知道心疼人啊?” “心疼人?这是什么意思?” 邓急见跟我聊不到一块儿,就从板凳上跳了下来,转身出了王爷爷家的门。 我连忙跟在他的背后,说:“邓急!邓急,你陪我玩儿嘛!” 一直追着他到了外面的菜地里,邓急才停下脚步,我都有点累了,不乐意道:“你跑那么快!” 邓急说:“傻子,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就要去县里上初中了。” 我咬了咬嘴唇,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没思考出来什么所以然,问:“上初中?” “嗯,以后我爸妈都会搬到县里去,很少会回到村子里了,你就要见不到我了。” 邓急从他兜里拿出来一张纸跟一支铅笔,说:“什么时候你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跟我的名字了,我再回来看你。” 我拿着他递给我的东西,随便翻了翻,就是一本田字格的练字本,我稀奇地用笔在上面画了画,简直就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邓急!这个能画画!” 他笑着,有些得意地说:“喜欢吗?” 我猛地点头:“喜欢喜欢!” 邓急突然一把按住我的手,狠狠道:“你别乱画了!都画完了还怎么写字!” “我不会写字!” “没关系,我教你啊!”邓急把本子放在地上,拉着我一起蹲下,他就用右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然后说:“来,跟着我念!邓......祈......” “邓......”我眼珠子一转,“急!” 他这次没打我,笑道:“你就是故意的,明明会念啊!” 我嘿嘿笑着,又见他写了三个字,说:“这就是你的名字,叫做谭、多、幸!” “谭多幸!” 他有点不高兴:“自己名字念这么好,我的名字你就不会念!” 我扯着自己的嘴巴跟眼睛冲着他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 “你记住啊,把我们两个的名字写满这个本子,我就回来看你!” 那日夕阳橙红,哀乐由近到远,邓急也是第一次对我笑得这样开心...... 第9章 戾气 三天后王爷爷下葬,我也无意间听见王叔叔说王爷爷死的时候把衣服都换好了,好像知道自己会死一样,还给我留了一样东西,不过被我外婆拿着。 王家豪红着眼眶对我说,他爷爷去世都没有给自己家里人留什么,唯独给了我遗物,我却没有因为王爷爷的去世而感到伤心难过,更没有对王爷爷说了一句谢谢。 我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还是后来才明白,他这是有点怨王爷爷偏心,更因为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而感到心里不平衡。 因为这件事他也很少再跟我说话,本来以前就不经常在一起玩儿,现在我们的关系更加疏远了,见面了几乎不打招呼。 早年在我五岁的时候王婆婆去世,王家豪都没有这么对过我。 我看着一群人跟在棺材的后面走着,听邓急说这是要把王爷爷给埋了,用土,埋在地下。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王爷爷不是就不能出来了吗? 我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怕邓急还会打我,骂我哈宝儿。 哈宝儿是我们这儿的土话,跟傻子的意思差不多,都是骂人的脏话。 外公因为腿脚不方便就待在家里,浩哥也留在家里照看外公,所以没有跟着来。 我拉着外婆的手随着这些人的步子走着,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好像还能看见乘着王爷爷的那只鸟一样,王爷爷是不是早就出来了?他根本就不在棺材里? 这时候我脑子里的想法很多,但是碍于怕邓急骂我的风险,所以一直都不敢多问。 等到了一片空旷的泥地里,外婆让邓急带着我去别的地方玩儿,她还要给王爷爷念经。 念经是我们这一片的习俗,具体念的什么经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就看见外婆、老太公、老外婆这些老年人都站在坟前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得念很久,念完了还要围着坟洒上一种水,我还想继续看,但是被邓急硬生生地拉走了。 后来王爷爷的丧事也告一段落,外婆跟我说,马上就要开学了,她要带我去学校。 我一高兴,就把邓急说送他上车的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等天都黑了,我蹲在菜地里玩儿泥巴,路过的刘孃见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笑道:“咋地还不进屋呢?外边儿蚊子不咬呀?” 我笑嘻嘻地回她:“我养蚊子!” “嘁,傻得这么可爱呢,快进屋啊,你外婆呢?”刘孃调笑了我一句,问。 我就着满泥巴的手就往她那儿走去,说:“外婆还在挑粪!” “天都黑啦,怎地还干活儿呢,我去叫你外婆回来啊!”刘孃说着,又让我赶紧去把手洗了,才往我们家后面的粪坑方向走去。 我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刘孃都走的没影儿了,唯独听见她喊了我外婆一声,我就一溜烟地跑进了院子,花花也猛地叫了起来。 外公听见外面的动静,嚷嚷着喊了我一声,我也就回了他一句,他这才放下心来,没吭声了。 我知道他这是担心屋里进贼了,外婆也提醒过我,说是她不在的时候进屋一定得出个声,让外公听到。 我走到立在灶屋旁的压水井那,想要自己压点水出来,但是我一坐上去就把自己给翻了底朝天,水还漏得满地都是,把我的衣服全都弄湿了。 外公在屋里听到动静,问我在干什么,我看着自己湿漉漉的一身,没有搭理外公,又拉着自己的衣角捏了捏,还能捏出水来。 本来摔的屁股火烧火燎的痛,我一下子就被这水给转移注意力了,又是一个用力压,水直接就喷了出来,我简直跟着魔了一样笑得不行,这水真的是太好玩儿了! 外公还在屋里不停地问我在造什么,我就咯咯地笑着,压得满院子里都在淌水,结果一听到门响,我立马就站直了身子,外婆扛着粪桶就一脸严肃地盯着我。 这时屋子里又传来了一句外公的声音,外婆吼道:“你给我过来!” 我悻悻地走过去,抬头只能看见外婆颈间有些松垮垮的皮肉。 “外婆,我冷......” 身上还是湿的,我不经意抖动着身体,鼻尖还蔓延着一股潲水的酸臭味。 外婆把粪桶往木门后面一放,又转身将门关上,拉着我就往屋里走。 我一路都没吱声儿,隐隐感觉外婆很生气。 一到了屋里,就见外婆拉响了灯绳,外面院子里的灯泡就亮了,正好也照亮了外婆的脸。 她一把就将我的衣服脱掉,别着我的身体,什么话都没说,就沉默着给我脱衣服。 我还想伸手挠一下脸,结果她一看见我满手的泥巴,嘴唇动了动,又拉着我去洗手,期间还是没有出声。 洗干净了手,外婆给我把手擦干,又把我裤子给扒拉下来,然后拿着毛巾给我把身体都擦干,拉着我上了床,给我用被子把身体裹住,自己就出去了。 我看着破旧的窗户外面还有壁虎在爬来爬去,就缩在被子里自己胡乱玩着。 “青松啊,我是真的觉得上次那个事后咱们幸幸变得不一样了。” “哎,我也这么觉得,以前我叫她她都会理我,还会跟我说话,现在这么久了,她也就来看了我两次,喊她她都不出声!” “嗯,看看她现在多匪(顽皮),啥都敢耍,跟她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房里门没关,我能听见外婆跟外公在说话,但是他们说的什么,我不是很懂。 第二天我出去玩,碰见王家豪,本来也不打算理他,但是他自己就跟我说话了。 “谭多幸,你昨天为啥不去送邓祈?” 我边扯着门前的杂草边无所谓地说:“我不记得了!” 王家豪站着不动,多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不高兴,说:“你晓不晓得他昨天等了你几个钟头?还是被他爸妈强迫着拉上车才走的,你现在跟我说不记得?!” “就是不记得了!你再吼我我就打你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抓起脚边上的石头就对着他。 王家豪愣了愣,眼睛睁得很大,良久才开口:“谭多幸,你这个傻子!” 当下只感觉自己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蠢蠢欲动着,我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准王家豪的脑袋就把石头扔了过去。 只听见他惨叫了一声,我狠狠道:“让你骂我!再骂我还打你!略略略!” 第10章 造祸 “啊......” 后来我再骂他,他都没有理我,只是捂着自己的头不停呻吟。 我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王家豪坐在地上,见我跑远了,他松开手看了看,眼前一片血红,顿时吓得大哭起来:“血......血啊!” 我听见从背后传来了哭声,也没有管,蹦蹦跳跳地往刘孃家走去。 这个时候刘孃还在家里没有下地,见我来了,笑了笑,问:“幸妹啊,你咋来我这儿了?” 我笑嘻嘻道:“刘孃,我来玩儿!” 她拍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又去拿了一双脏兮兮的鞋子穿上,跟我说:“好啊,等会我要去地里摘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我就想在你家里玩!”我摇摇头拒绝了。 刘孃愣了愣,最后笑道:“好吧,那你不要乱弄家里的东西啊,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到家门口,她摸了摸我的脸,说:“你这肿消得挺快啊,不疼了吧?” “早就不疼了!” “不疼就好,那我走了啊,你记得出去了给我把门拴上!” 刘孃吩咐了我下注意的事,就走了。 我看着她走出好远,立马就倒回去在她家里兜兜转转。 刘孃家里有一台电视,比我家那个大了不知道多少,我们家的那个电视还是我妈在前年的时候买的,就一个西瓜那么大,我能拿到手里,也不重,还有两根天线。 我把她家电视打开,按着那些我弄不懂的按钮,随便搞了一下,电视放不出来,我就焉了吧唧地把电视给关了,跑到她家的鸡窝里头。 刘孃家的鸡比外婆养的鸡还要多,还有好几十个小鸡崽子,我就蹲在边上看那特别小的鸡叫着,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特别软! 我又直接用手捉了一只出来,小鸡崽子就不停的叫,两只爪子使劲地扣着我手,疼的不行。 “叽叽叽......” 小鸡崽子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就一个劲得想要从我手上下去,我就拔它的毛,还掰它的爪子,也不知道是太用力了还是怎么的,它叫得更加大声,还啄我,疼得我直接就把它甩了出去,小鸡崽子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接着还没动静了! 我又打开外面的围栏跑到大鸡窝里去,一进去那些鸡就不停地拍翅膀,咯咯叫着,我走到一个扑满稻草的地方,很多母鸡都是在那里下蛋的,要是我捡到蛋回去,外婆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想着,我就把坐在上面的鸡全部都给赶走了,一看,竟然有好几个鸡蛋,我连忙去捡,拿到就放自己包里。 “咯咯咯......” “叫!我打死你!” 我说着就跑去追鸡,把鸡棚弄得乱七八糟,结果我不小心跑到了一只大公鸡那边,看到它的脚被绳子绑着,就想着去解开,哪里知道一过去那大公鸡就拿尖嘴使劲的戳我,戳得我屁股、大腿上的肉都在疼,我大叫着用手去打它,结果还被啄得超级狼狈!! 我害怕得连忙跑出了鸡棚,直接就出了刘孃家里,门也没有给她拴上。 站在外面我还惊魂未定,吓得我小心脏跳得咚咚咚地,止都止不住,感觉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我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没一处是好的,全被那大公鸡啄得青一块紫一块,一碰就痛。 我心里记恨着那大公鸡,嘴里不停大骂,这些脏话也是我从邓急嘴里给学来的,骂得特别溜。 骂完了我还觉得喉咙渴,走到三舅舅家包的堰塘那边,就看见我姨妈的小女儿站在一条大黑牛的旁边吃着冰棍儿。 冰棍啊,我还没有吃过的,都是听邓急在说,还得去距离谭家村比较远的大队上还能买到,不知道几毛钱一根。 姨妈肯定是刚从大队那边回来,不然她也不会给邓雪梅买雪糕。 我急忙地跑过去,顿时看见那大黑牛往邓雪梅的身边走过去,我就叫了一声,邓雪梅听到我声音就向我这边跑了过来,正好躲开了那大黑牛头上的角。 她见我这么狼狈,头发上还插着鸡毛,就不停笑我,我哼了一声,生气地道:“不许笑!” 邓雪梅顿了顿,伸手把我头发的鸡毛给扯了下来,说:“你这样好笑!”然后又好奇地看了看手里的鸡毛后,就给扔了,又专心地舔着自己的冰棍。 我口水有些忍不住就要流出来,见她不理我,就一直含在嘴里舔着,我就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冰棍往嘴巴里一放,就飞快地往外婆家跑。 邓雪梅还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我早就跑了不知道好远了,接着我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不凄惨! 真是太凉了! 我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吐出舌头像狗一样伸了伸,等缓过来一会儿后,我才又放进了嘴里仔细品尝着。 很甜啊,又凉又甜!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个东西,一个没忍住就全部吃光了。 棍子我还余味未尽地舔了舔才扔掉。 砸吧了两下嘴,我感觉自己又是精力充足,好像干啥都特别有劲一样! 我还想去邓急家里看看呢,刚刚转身就听见刘孃高喊了一声,接着我姨妈又大喊了一声,还都是同一句话,那就是我的名字。 “谭多幸!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家的鸡啊,全都被你放出来了,我地里的青菜都给鸡啄完了!” 刘孃大喊着就要去叫我外婆,她这才刚刚一走,姨妈就带着还在哭的邓雪梅往外婆家过来了。 我想了想,要是她们都给我外婆告状的话,那我肯定会被惩罚的! 所以立马就往家里跑,一进去就听见花花叫得欢,我连忙跑到外公的房间去,外公还戴着老花镜在补衣服呢! “外公外公!”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幸幸啊,你咋想起来看我了?” 我笑嘻嘻地爬上他的床,拿着他补的衣服,问:“外公在做什么?” “在给你外婆补衣服啊,你看看这里,破了这么大一个洞!”外公眯着眼睛翻了一下衣服,然后把破掉的衣服给我看。 我也凑上去看了看,然后伸手去摸,外公连忙道:“哎哟!幸幸啊,你别碰,有针呢,万一扎到手了咋办......” 结果他这边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刺啦”一声,衣服的洞更大了。 我这个始作俑者就笑得天真无害地说:“外公,你看这个洞,这么大了,外婆穿会漏风!” 外公气得眼镜都掉了下来,他干脆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枕头边上,一巴掌就拍在我屁股上,气道:“你咋回事?这么不听话?!以前还安分一点,你看看你现在像个啥样子?” 我撅着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听外公还在教育我,就干脆下了床,也不管他在说什么,直径就出门去了。 都骂我,你们都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