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寺前相遇 正是炎夏时节,城中一派热闹,街上人流涌动,缓缓驶来两车人马。 车马装饰得极为华丽,流苏吊坠,贵胄刺画,行驶处,行人纷纷避开,面露惧色,这么大的阵仗,里面坐着的,肯定不是平凡人物,万一不小心惊了他们,不是死路一条? 忽然,一个路人惊叫起来,指着前面一辆马车说道,“你们看,这不是唐将军府的座驾吗?怎么看方向是要去城北后山的临福寺?” 身旁的人鄙夷地推了他一把,“你懂什么,听说下月初四将军府的两位小姐都要出嫁,唐夫人这是要带小姐们去祈福呢。” “那这么说,这后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唐将军的两个女儿?唐门无弱女,出的可都是响当当的美人儿啊。要是这帘子能掀开一角,让咱们看上一眼……哎哟……” 话音未落, 那人却被一双手拧住了脸,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婆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后。 “你这死货,也妄想看唐府的小姐,你不知道她们要嫁给什么人么?”那人的老婆声音极粗,一时间街上都是她的声音,“ 唐将军嫡出二女儿嫁了天朝响当当的景王爷,外甥女虽是父母双亡,寄居将军府,却也嫁的是朝中丞相的独子 ,这哪一个不是天人般的人物,你还想看一眼,老娘看你是活腻味了!” 那人一时语塞,面色涨红被老婆拉扯离去,众人一阵哄笑,目光却都离不开后面华丽至极的马车。 马车内两名女子相对而坐,将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黄衣婉媚,妆容妍丽华贵万分,一个红衣飘逸,仅一支流苏银钗盘起满头墨发。 黄衣女子面露俐色,抬手欣赏了一番豆蔻葱指,笑道,“表姐你听,天朝子民就是不一样,见识果然宽广。” “哦,是么。”红衣女子淡淡一笑,却不抬眼,继续倚在扶木假寐。 黄衣女子受到冷落,眼中划过怒气,却依旧冷笑道,“天朝子民可不像那些市井小民,连尊卑区别也不知道,我是将军嫡女风光无限,而你呢?不过是没父没母的扫把星! 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拔得第一美人头衔,也抵不了骨子里的贱命。根本不配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唐嫣然秀眉微皱,一眼都不去看她,声音温柔却不怒自威“唐雪琳,本以为你这几日读了书会有见识些,没想到不过尔尔。”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天朝京都,而是京都的邻城——岭都,方才你夸的‘天朝子民’恐怕只是些市井人物,你刚才这是在骂自己么?” “你。”唐雪琳自知理亏怒不可遏,扬起右手就要打下去,唐嫣然也不挡,神色淡淡的隐约还有笑意。 马车却在这时停了,马车外,传来唐夫人和两名男子的笑谈声。 “哼。”唐雪琳收回手,愤愤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要不是临胥哥哥和王爷在外面,这一巴掌早就落到你那狐/媚脸上。等着,回府再跟你算账!” “悉听尊便。”不等她反应,唐嫣然已视她为空气,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下了车。 马车外,一片苍翠,一条云梯长廊隐没在树林深处,云梯很长,长的让世人以为没有尽头的可能。 薛姨娘正站在唐夫人身后说着什么,见到嫣然下车,急忙示意她过去。 她是唐嫣然的姨娘,当年嫣然父亲唐丞相被人陷害,又是削官又是被抄家产,唐丞相和嫣然生母——正室唐氏抑郁而亡,府里家眷散的散,逃的逃,只剩下薛姨娘和嫣然的庶出弟弟,唐将军不忍看到自己妹妹的女儿流离失所,将嫣然接到将军府居住,也一并收留了薛姨娘母子。 如今寄居将军府已有六年,六年前唐丞相曾与礼部侍郎约定,待嫣然长到十六岁,便和礼部侍郎独子临胥结为夫妻,现在礼部侍郎已经升官加爵,当上了天朝丞相,他却仍不忘当年约定,与唐震商议后,决定将婚期与景王娶唐府二小姐的日子定为同一天,也算博得双喜临门的美名。 只可惜,临胥他…… 嫣然暗中叹了口气,堆起笑容走到唐夫人和姨娘面前,屈膝行礼,“舅母安好,姨娘安好。” 唐夫人原本不喜欢她,但碍于外人在场,只好做个样子,便笑道,“嫣然,起来吧,快来见过景王爷和临公子。” “夫人客气了,唐小姐不必拘礼。”不等嫣然行礼,左侧的紫袍男子已挥袖止了她的动作,男子的目光深邃得惊人,剑眉入鬓,容貌是嫣然见过最为英俊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唐雪琳的未婚夫——名动朝野的景王。 临胥见唐嫣然一时愣住,将双手反剪到身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说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你也不用向本公子行礼了,还不快谢谢王爷。” 可恶,嫣然的脸色沉了下来,几天不见,他的气焰倒越发嚣张了,表面是行了方便一并去了礼数,可他又让她说谢谢,现在景王让她不必拘礼在先,说吧,是冒犯王爷盛誉,不说吧,倒显得自己不庄重,说语不说都是错,临胥这不是摆明了故意刁难她么? 唐雪琳不知何时已站在唐夫人身边,满脸得意地看着她,“表姐,还不快谢谢王爷,扭扭捏捏像什么大家闺秀。” “不。” 嫣然朱钗轻动,竟然对着临胥行了一个大礼。 临胥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到地上,“唐嫣然,你干什么!” “对你行礼啊。看不出来么?”嫣然 狡黠一笑,“虽然临公子免了嫣然的礼,但嫣然实在难以从命,景王爷和公子阶品不同,又怎么能照着王爷的规矩来?难道公子想与王爷平起平坐吗?”可恶的临胥,平时来找茬也就算了,竟然当着景王的面给下马威,这回看你怎么回旋。 临胥没想到这一层,一时间也愣住了,没等他想好对策,嫣然又对唐夫人说道,“舅母,这云梯旁边水潭甚多,嫣然来临福寺之前,曾答应了舍弟要摘几朵荷花回去,舅母姨娘就先进寺吧,嫣然去去就回。” 说罢,婢女语乔在一旁会意,搀起自家小姐就走。 其实摘荷花之说完全是虚设的谎,从下马车开始,嫣然就觉得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看着她,看到她浑身发凉,似乎要将她身上的每一寸心思都看透。 景王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雪琳的未婚夫婿,难道他看上了自己?不不不,景王爷是什么人物,在朝堂玩弄权术,一手遮天,连太子都要忌惮他三分,在后院妻妾成群,都是江南相貌顶尖的女子,自己虽然是天朝第一美人,但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男子,不可能把美色得太重。 那这位权倾朝野的‘风流’王爷,又为什么对自己上心?更何况,自己已经与临胥有了婚约。 “喂,唐嫣然,你给本公子停下,喂,你聋了吗?”临胥气极的声音由远而近,下一秒已经捏住了嫣然的肩。他竟离了景王爷,来追她?这可是大不敬! 嫣然一个侧身,甩落他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跟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那可是权倾朝野的景王,惹恼了他可有的你受的。” “哈哈哈哈”临胥忽然笑了,长臂揽过她的细腰,凑在嫣然耳边低语,“ 还是娘子对我好。” “走开。”他的手劲儿很大,嫣然挣脱不开,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这是什么人啊,刚才还在王爷面前给自己难堪,现在又来讨暧昧,临胥这个未婚夫,什么时候才能靠谱一点。 平时整日留恋花丛,浪荡不羁也就算了,现在又黏上了自己。 临胥见她果真生出几分怒意,只好讨好似地说道,“娘子生气了?别生气嘛为夫知道错了,为夫只爱娘子一人,你看,我这后院佳人,可还没有呢。” “你以为我是深闺女子就不闻外事吗?你临胥临大公子风流远扬,每日都有不同的女子与你相会,这可是后院佳人可还没有?走开。”嫣然一脸嫌恶,用后肘使劲撞他的下肋,我看你还不放手。 “哎哟娘子你轻点。”临胥倒也不恼,假装吃痛叫道,“这不是都没进门嘛,下月初四,你可是我府里的第一位女主人。” “你真把我当你娘子?” “那还用说嘛。” 嫣然灵机一动,悄悄离临胥远了些,对他绽开一抹笑容,“为我做件事怎么样?” “没问题,娘子只管吩咐。” 临胥被她忽然的笑弄懵了,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腰间的手猛地把他往前一推,他失去平衡直直地倒了下去,妈呀,下面可是荷花池啊。 “扑通。”他连施展轻功都来不及,狠狠在水中摔了几个跟头。 “唐嫣然,你!”好大一会儿,临胥从水中冒出头来,浑身像只落汤鸡般愤愤道,“唐嫣然,等你进门看我不虐待你!你!你!咳咳……” 嫣然笑得开心,双手抱胸踱到荷花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只需我吩咐么?我现在吩咐你,把池里最中央那几株荷花采了。” 临胥的笑意噙得越发大了,嘴里骂骂咧咧,却也果真往池中央游去。 云梯之上,参拜临福寺的人们缓缓移动,景烨身边都是学武之人,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将唐夫人一行甩在后面。 他忽然止了脚步,回身望向云梯脚下,一名红衣女子,正双手抱胸,手持几朵荷花伸向空中,她的笑如此脱俗,竟让人失神。 一阵风吹起她的飞纱衣带,她娇娆的身段被一抹火红笼罩,恍若天上的仙子。 唐嫣然,景烨按住左手扳指的食指紧了紧,嫣然,果真是嫣然一笑百媚生。 从今往后,你只准对本王一人笑! 第一卷 第二章 临胥的话 临福寺的叩拜礼仪极其繁复,更何况此次来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全寺上下空前惊动,忙前忙后繁忙不已,所有来叩拜的百姓皆与景烨一行分隔开,随行而来的随从都在门外守护,一有风吹草动,就算身手再高,也能将来人拿下。 唐夫人手拿三支青香缓缓向堂中的菩萨拜去,她的身后站着风韵犹存的薛姨娘,也学着她的样子拜下。 叩拜黄垫摆满了寺堂,此刻却只有这两位中年贵妇虔诚祈福,景烨和临胥站在右侧,一个紫衣华贵,另一个青衣洒脱。 唐雪琳睨了一眼身边的唐嫣然,语气确是如闺秀般的羞涩,“临胥哥哥真是好看,竟和天朝第一男子景王不相上下。” “哦?是么。”唐嫣然一颗心全然不在这里,只是附和地应了声。身边这位“雪琳妹妹”就算再嚣张跋扈,看在舅舅的面上,她也不好太让唐雪琳难堪。 自己毕竟是寄住在唐府,除了感念舅舅的恩情,她还身负爹爹的重托,六年前爹爹被朝中佞臣陷害,落得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唐嫣然正想着,抬头看了一眼景烨,景烨正平视着佛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己观察了六年,这位权倾朝野的景王深沉多谋,如果爹爹的冤案能够让他重新着手审理,那么当年逍遥法外的佞臣,必定逃无所逃。 只是,景烨生性多疑,怎样才能让他帮自己…… “喂。你敢无视我?”唐雪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心中一怒,大小姐脾气又冒了起来,“唐嫣然,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唐府真正的嫡出大小姐,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何时说过,我是唐府嫡出大小姐?”唐嫣然受惯了她的蛮横,漠然笑道,“我从来都是爹爹唐公卿的嫡出女儿。” “哼,不就是一个奸臣么?六年前要不是我爹可怜你,你早就被卖到雪颜楼了!” 不等唐嫣然开口,她又冷哼一声,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足够让身侧的人都能听到,“真不知道临胥哥哥怎么还愿意娶你这只山鸡。总有一天你会容颜老去,被临胥哥哥抛弃。” 景烨耳力极好,虽然隔着很远,但还是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尽收耳中。他略微皱了下眉,下一刻已将情绪全遮掩,似乎前一刻的不悦, 从来没有出现过。 唐嫣然面色不变,嘴角依旧挂着笑,“妹妹这次怎么这么关心姐姐的婚事,临胥娶不娶我,愿不愿意,那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妹妹还是先想出法子让景王爷喜欢上你吧,我看他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妹妹的婚事,还轮不到姐姐操心,倒是临胥哥哥,我真替他可惜,这世上的女子何其多,他却因为当初长辈的一句话,误了自己的红颜情路。”唐雪琳咬咬牙,藏于衣袖中的手撰着紧紧不松。 “你倒是对临胥体贴得很,他生性风流,即使我嫁入丞相府,对他也丝毫不会束缚,姐姐就先谢谢妹妹对自己姐夫的关心了。”唐嫣然将‘姐夫’二字咬得很重,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谁说临胥哥哥是我姐夫,他是我……” “我不是你姐夫,难道还是妹夫不成?” 唐雪琳话未说完,一声男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声音戏谑玩味,细听下带着桀骜不驯。唐雪琳扭头,脸色在下一刻变成苍白,临胥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想来是绕过寺堂从另一侧拐了过来。 “我,我……”唐雪琳呆了一呆,开始语无伦次。 唐嫣然早就看见临胥的动作,故意激唐雪琳发怒。 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随即挽住临胥的手臂说道, “临胥,雪琳是舍不得我这个姐姐嫁人吧?雪琳你说是吗?” 临胥果然对她的主动很受用,伸手将嫣然垂落的发丝挽好,对唐雪琳说道,“雪琳,你是景王未成婚的王妃,也该多亲近亲近,你看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多孤单。” 临胥早就知道自己对他心有所属,此刻这么一句似乎不着边际的话,却也正好间接告诉唐雪琳,她的夫婿,永远只会是景王景烨。 景烨如今在朝堂很受众臣子拥护,万一惹恼了他,唐门就可能受灭顶之灾。 “我不……”唐雪琳亟待解释,小脸憋得通红,却只好站在原地跺脚,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要嫁临胥吗?这要是传出去,让 唐府,景王府颜面何存。 唐夫人此刻已经叩拜完毕,对着一旁的唐雪琳说道,“琳儿快过来,别让景王久等了。” 临福寺一直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婚约的男女,不论成婚与否,必须成对在送子菩萨面前跪拜,以博得子孙满堂的彩头, 除此之外,叩拜顺序也有讲究,先是女方长辈献香,待青香燃烧殆尽,再有婚约“夫妻”一齐叩拜,若是有多对“夫妻”,则按身份尊卑顺序依次进行。 唐嫣然见唐雪琳已走,轻轻松开了挽着临胥的手,语气平淡轻松,“多谢配合。” 临胥眼眸深了几许,双手抱臂,反问道,“一句简单的道谢就能把堂堂丞相给打发了,不知天下爱慕本公子的闺秀们该作何感想。” “想要什么?说吧。”唐嫣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满嘴戏言的花花公子,纵然她满心计谋也拿他没有办法,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一双手蓦然揽住了她的腰,临胥粗壮的手臂将唐嫣然整个圈在自己的怀中,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嫣然大惊,奋力想要挣开,却无奈他的力气极大,只好瞪着一双水润明眸看着正对自己“非礼”的“暴徒”,临胥疯了吗?就算是天朝民风开放,允许男女在公众场合 亲亲我我,可他们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的刚正不阿大将军的外甥女。 这传出去,像话吗! 正在叩拜的景烨身形一顿,又在下一刻恢复自然。 围在寺外的百姓们纷纷唏嘘不已,有人羡慕,有人直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嫣然毕竟是个女儿家,就算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议论是非,总掩不了几丝小女儿情态。 临胥全然不介意这些,他将嫣然的“恼羞”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却更加大了,“我未来的夫人,为夫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些。既然夫人有意答谢我,那晚夫人如此美妙,不如我们……” 他将“我们”的尾音拖得很长,声音又在后半句出奇地变大,白白引起围观百姓的种种猜测。 人群中开始出现“嗡嗡”的议论声,有些胆大的,已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哇,这临胥丞相果然风、流,这丞相夫人还未过门,他就将唐小姐拿下了哈哈。” “临丞相威武。乃尔等学习的楷模啊。” “没想到这一对未婚夫妻如此开放,看现在这架势,难道他们真的已经……”那人咽了咽,双目夸张地瞪到最大,“已经圆房了?” 唐嫣然终于怒不可遏,从衣袖中拈出一枚银针,厉声说道,“放开。” 第一卷 第三章 银针的秘密 “为夫说错什么了吗?”临胥很是无辜,并没有注意到银针的存在,空出一只手包住嫣然拿银针的手,轻轻揉,捏。 唐嫣然所有的感官登时被激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发热,有一股莫名的悸动自心底传开,没想到临胥这个花花公子,对女子的魅力竟如此之大,她这么一个一直清心寡欲的闺阁女子,受了他一丝一毫的撩,拨,竟然也会心神恍惚,怪不得临胥身边,时刻围绕着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恐怕不为名利,单他那股擅长撩,拨的劲儿,也能让女子们心驰神往吧。 唐嫣然暗暗咬牙,她可不是简单的女子,下一秒,眼眸中已经恢复了清明,他是天朝最能让女子倾心的美男子又怎样,遇到我唐嫣然,所有的计谋,都是白搭。 正想着,她手中银针针锋一动,就要刺进临胥的肌肤。 这是唐公卿生前,请了用毒奇人李云长,以及民间能工巧匠,用了七七四十六天磨成的毒针,此针毒性极强,虽然不会立即取人性命,却会让人浑身痛苦三十六天,故而又名“夺命三十六”,这三十六天里,身患此毒着,时而燥,热难耐,似在火中炙烤,时而冰冷刺骨,似在冰水中浸泡。 这毒就算是华佗在世,除了李云长,谁也制造不出解药,所以爹爹生前将银针交到她手中的时候,曾反复地叮嘱过,非到万不得己,万万不能现形。 否则万一无辜的人被刺伤,亦或是自己受了此毒,除了解药,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忍受这三十六天如地狱般的考验。 唐嫣然眸中一眼精光闪过,她就是要动用这枚银针,让临胥也尝尝她被彻底激怒的后果。 反正他身子骨硬朗得很,就算没有解药,这三十六天的煎熬,他也是受得住的,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那帮莺莺燕燕,可要受点相思之苦了。 更何况,临胥虽然表面有些浪荡不羁,不务正事,可凡是登上了朝中高位的,哪一位不是足智多谋?况且,他还是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临胥身手敏捷,反应也极其迅速,感觉到手中的柔,荑略微一动,余光中,他看到有什么熟悉的事物一闪,就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息浸入他的四肢百骸,压迫性的气场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 这莫非是失踪八年的银针? 他不会看错,那时候他还只有十八岁,被临老丞相送到山中跟着师父学武,无意中撞见师父拿着这枚银针,虔诚地向门府的各位长老叩拜,依稀中师父的身旁还有一位朝中高官。 临胥那时,还只是未入朝堂的男子,对朝中的各位大臣根本不熟悉,只看到他的服饰华贵,猜测是一位达官贵人。 后来师父跪拜完毕,将银针交给了身边的男子,男子受了此银针,对师父感激万分,看他们二人的反应,临胥当场就认为,两人的关系不菲。 临胥眸中闪过几分诧异,现在这枚银针出现在唐嫣然手中,难道唐嫣然和这位高官有亲密的关系?只是他爹爹的官职根本没有那么高,不可能穿着得如此华贵,出现在师父归隐的山中。 究竟是谁呢…… 临胥虽是沉思往事,但手上的动作也好不凝滞,他手指一弹,将银针的锋芒掉了个方向。 此刻原本与临胥的皮肤近在咫尺的银针,贸然转了个方向,已经对临胥毫无危险力。 倒是唐嫣然有些苦恼,因为银针掉了个方向,也就等于将矛头转向了她,唐嫣然暗自懊恼,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竟然忘了临胥武功在这天朝内,几乎没人可以一较高下,自己一介弱女子,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虽然气势上矮了一截,她唐嫣然岂是寻常女子,双眸一瞪,就要去抢银针的主动权。既然不能用银针制服临胥,好歹自己也是这枚银针的主人,对它的机理早已经透彻,攻击不行,她收回武器总可以吧。 临胥被她一瞪,只觉得一股娇憨却不失可爱之气扑面而来,嘴角一勾,手中的动作略微变了用力点,银针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他指尖轻轻捻了捻银针的锋芒,笑的更加开怀。 自从六年前,他就得知自己弱冠之后就要娶罪臣之女为妻,那日他很是愤慨,为什么爹爹要将自己的婚姻建立在指腹为婚上,若是当初为了升的高位,稳固朝廷的势力,他还可以勉强接受,只是现在唐公卿已经被扣上罪名,砍了头,他为什么还要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妻。 为了这事,他和临老丞相发生了极大地冲突,可是不耐,依他当时的势力,怎么能与自己爹爹相抗衡,只好委曲求全,但他临胥绝不是甘愿宿命,任人摆布的羔羊,慢慢地,他开始“留恋”风月场所,很好,既然唐嫣然执意要嫁入丞相府,那么也该让她早点知道,自己独守空闺的命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天受唐雪琳之邀去唐府拜见唐将军,无意间在后花园看到一身红衣的她,那时她正后院凉亭中临摹先人的字帖,墨香扑鼻中,他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深深触动了。 从此临胥时常光顾唐府,表面上是与这个唐雪琳幼时玩伴极其亲密,但是实际上,这只是他为了靠近唐嫣然,使得一个借口。 他的风流成性早已远播朝堂内外,如果立马改了本性,只怕不仅是年幼的天子,朝中各个想要夺位的势力,也会起了疑心,到时候自己成为瓮中之鳖,那就为时已晚。所以他一边继续“流连花丛”,一边,默默地关注着唐嫣然。 想到这里,临胥又是一笑,但笑容中却参杂了几分狠绝,过几日唐嫣然就是自己的正妻,他会用尽全力去保护她,这枚用来防身的银子,就不用存在在这个世上了,况且,师父曾经叮嘱过他,若是有朝一日,手持这枚银针的,不是那日来山中的那位高官,他要不惜任何代价,将这枚银针毁掉,它曾经受到山中各个长老的巫蛊之术,只有母仪天下的女子,才能佩戴,而天底下,只有那位高官的女儿有这个资格,显然唐公卿不是那位高官,那么这枚银针的真正的主人,就不是唐嫣然。 万一唐嫣然受到银针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他可不想自己喜欢的女子,变成容貌尽毁的丑八怪。 此针一出,必然生灵涂炭,临胥手中突然用力,眼见着就要将银针折断。 “你干什么!”唐嫣然想不到他竟要毁掉银针,焦志之中更加恼羞成怒,这可是爹爹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她一定要保护好它!当下也不管是不是会引起寺堂中的人的目光,尽量压低了声音吼道。 “当然是毁掉它。”临胥声音也被刻意压低,突然沉了下去,指尖一用力,银针已经被掰地弯了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不要!你敢!”唐嫣然怒目圆瞪,神色中已经出现了惊恐。爹爹说过,这枚银针中藏着一种巫蛊,爹爹虽然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但是只要银针断了,这巫蛊就会逃窜,一定会引起天下大乱! 临胥依旧不松手,手中的力道更加得大,冷声说道,“这枚银针必须毁掉,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这枚银针的,它对你有伙无益,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它害死。” 唐嫣然闻言,后悔的想要捶死自己,急忙用手去抢临胥手中的银针,他这是又发了什么疯,这枚银针在自己身上已经佩戴了八年,这八年之中,除了爹爹被抄斩,唐府被抄家,也没有对她本身有什么害处。 只是唐嫣然到底不是练武的人,身手哪有临胥这位高手快,眼见着银针就要被掰断了! 第一卷 第四章 银针之毒 “不要,这是爹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嘶。”唐嫣然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手用力去盖住银针,用自己的手去缓冲临胥的力量。银针却与此同时也刺进了她的肌肤,剧烈的痛感迅速传遍全身。 “嫣然。”临胥惊呼,可手下的动作已经晚了,银针好巧不巧地刺进了嫣然的手腕穴位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毒液迅速传进了她的体内,正在四处肆虐。 才不过几秒钟时间,嫣然已经开始有了中毒后的反应,身子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脚下一个趔趄,已经是站不稳倒在临胥的怀里。 临胥大惊之下,一把抱起唐嫣然就要往外冲,边走边责怪说道,“你怎么那么傻,不知道这银针上有毒吗?还去用手去碰,这银针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留在身边做什么。” “我,我……”唐嫣然神智开始不清晰,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划过心田,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这是我……我爹爹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我不能……我不能让任何人……把它……把它给毁了……” “你说什么?”临胥脚下猛地一顿,险些把怀里的美人丢出去,显然是极其地惊讶,“你说什么你爹爹?那银针分明是我师父给了一名达官贵人,怎么会出现在你爹手里。” “我……我不知道……咳咳……”唐嫣然身子难受万分,想要更清楚地说些什么,但喉咙里除了发出‘呜呜呜’的声响之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寺堂中的其他人看到两人的反常,也纷纷围了过来,薛姨娘一贯是有将小事变成大事的本事,现在看见唐嫣然脸色苍白地躺倒在临胥的怀中,立马惊叫起来,“哎呀我的嫣然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姨娘才一会儿不见,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可叫我死后,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啊,我就算是接下来锦衣玉食,也是难以安心活下去啊啊……” “好了,别哭了,哭有用吗?”唐夫人在一边冷了脸,她原本是大家闺秀,一向是受到知书达理的教育,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情,她也能冷静地对待,现在看到身边这个被自己丈夫收留的风尘女子,心中已经不满,再加上她这么‘大惊小怪 ’地一闹,心中的烦躁更加增加了起来,冷声阻断了薛姨娘的哭泣。 薛姨娘到底是寄住在唐将军府的外人,又是出生风尘,看到唐夫人的脸色,已经猜到她的厌恶,遂也不再说什么,只好默默退到一边。 寺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唐夫人这才走到临胥面前,问道,“临丞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嫣然怎么会突然晕倒了?”话音未落,她转身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请随车来的大夫来。” 临胥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银针的缘由,这说吧,泄露了他师父和那位高官的秘密,万一唐嫣然被误会是银针主人,那么一场对她的争夺不可避免,这不说吧,又似乎没有什么借口好推脱,况且等会大夫一来,嫣然中的毒肯定不能隐瞒,到时候自己被问得哑口无言,岂不是更加糟糕?况且此次临福寺,景烨也来了,他可不是省油的灯,能瞒过他吗? “刚才我和嫣然……”临胥刚要开口说出实情,怀中的嫣然忽然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腰带,她的动作很小,力气很轻,但看得出来,唐嫣然是用尽全力去阻止他下一刻要说出去的话,怎么办呢?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去搪塞…… 人群忽然分开了一条道,人群的末端,景烨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双眉紧皱,目光冷冷地看着临胥怀中的唐嫣然,“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也是很焦急,这条被自动开辟的小道,在景烨身后,又迅速地合拢。 “回王爷,嫣然不知怎么了,竟然晕倒了,老身正在询问。”唐夫人及有礼貌地,向景烨福了一福。 景烨秀眉一挑,算是默许,他健步如飞,脚下走得很急,下一秒已经到了临胥面前,冷声问道,“临丞相,刚才你和嫣然寸步不离,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景烨不用他私下对临胥的称呼,反而将两人的身份,搬到朝堂上来,显然是动了怒气,可是他凭什么动怒,如果唐雪琳受了伤昏迷不醒,这倒还有点情有可原,但现在昏迷不醒的是他临胥的未婚妻,怎么的,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去关心。 莫非他对唐嫣然…… “臣……”临胥略一思索,又想起唐嫣然刚才的暗示,只好打个马虎眼暂时蒙混过去,“臣实在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臣现在只知道,要是不及时医治嫣然,臣的未婚妻,恐怕是性命难保。” “对对对,大夫呢?小翠叫来了没有,快去找大夫啊,哎呀怎么动作这么慢。”薛姨娘被临胥一提醒,急躁的性子又被激了起来,当下也不管唐夫人会不会有什么不满,上前一步护住唐嫣然,就对着外面叫道。 薛姨娘虽然不喜欢唐嫣然,可万一唐嫣然这次中毒身亡,那么她和她才十岁的儿子,就真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寡母了,唐将军是念在唐嫣然是亲妹妹的亲女儿的份上,才将唐嫣然接入 府中,自己和儿子,只能算是唐嫣然从唐府带进去的两个‘拖油瓶’而已。 一想起这个,薛姨娘就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这可怎么办,万一唐嫣然死了,她与自己的儿子的前途就完了。 本以为在将军府,她只要使出她那股特有的狐,媚劲儿,多在唐将军身上下点功夫,就可以反客为主,登上小妾之位,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唐将军在朝堂上刚正不阿,就算是对后院女眷也是恭敬有礼,她几次找机会接近,明里暗里地暗送秋波,也没法得到他的正眼看待。 “大夫到了,大夫到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小翠带着肩背医药箱的大夫冲了进来,她挤开人群,为大夫劈开一条道,一边喘着气对着沉默的唐夫人说道,“夫人,林大夫到了。” “快去看看吧。”唐夫人秀眉还是紧皱,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第一卷 第五章 深埋隐情 “是,夫人。”林大夫得到认可,放下医药箱,转身面向临胥,“丞相大人,还请将唐小姐放到平缓的地方躺下,老夫好为小姐把脉。” 临胥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唐嫣然,紧皱着眉宇点了点头,转身抱着她往寺堂后间走去,“这边人多眼杂,林大夫在这直接号脉,恐怕多有不便,还请林大夫跟我去里间吧,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这么做,一来是避免嘈杂的人群影响大夫的诊脉,二来也是避免风言风语迅速传开引来不必要的揣测。 景烨的眸子更加暗沉,骨节分明的右手背在身后,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室外阳光灿烂,太阳照射在室内各物,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黑影。 一阵刺眼的光芒随着临胥的转身,直直朝景烨飞去,发光物?发出地正是昏迷不醒的唐嫣然的右手! 景烨眉毛一挑,莫名的预感袭入他的心头,唐嫣然手中拿着的,必定与她的昏迷有关,想着这层,他便跟着临胥进了里间。 唐雪琳不明所以,她的眸子从一开始见到她的临胥哥哥就焕发出不同的神采,但一低头看到他怀中昏迷的唐嫣然,欣喜的神色又在瞬间深埋下去。 她的临胥哥哥怎么可以抱这个下作的女人! 此刻在临胥哥哥怀里的,应该是她才对! 唐嫣然肯定是使了什么诡计,用诈晕来博得临胥的爱恋?对,就是这样!想到这里,嫉妒之火已经让唐雪琳失去了理智,她猛地上前一步,阻止了临胥将唐嫣然抱到里间的动作,对着唐嫣然吼道,“唐嫣然,别以为你装的这么像,就没人能识破你,我告诉你,你的诡计是不能得逞的!” 唐嫣然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尖锐的声音,她努力去听,却徒劳无功,她略微皱了皱眉,神智又陷入了混沌中。 这银针的毒太过强烈,她真后悔这么轻易就将银针使了出来。 临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往前一冲,险些跌倒,“唐雪琳,你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怒了。 “哼,临胥哥哥,这只是唐嫣然下的一个诡计,你不要被他骗了!”唐雪琳眸中有熊熊火焰,似乎要一口把唐嫣然吞了,“我就知道,这女人好恶毒的计谋,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你让开,嫣然需要静养,林大夫快过来为她把脉!”临胥已经对她不耐烦,转了个方向避开她继续向里走。唐雪琳是什么样的女子他还不知道?善妒,骄纵蛮横,虽然她在表面上隐藏得很好,但是骨子里,永远都掩不了那种浮躁个性。要是说有诡计,说她自己还来的可信些。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大夫先瞧瞧,说不定除了师父,这个世上还有能治得了这种奇毒的能人。 没成想唐雪琳还是个固执的人,她见临胥不相信她,继续又说道,“临胥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唐嫣然在将军府是怎么样的,你还不知道吗,寄住在我家的屋檐下,却还要装清高,这么能装的人……” “唐夫人,贵府小姐,就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失仪的吗?”景烨沉稳的声音穿透人群,回荡在寺堂的各个角落,竟然有一种天生霸气的威严。 所有人迅速闭了嘴,就连一向骄横跋扈的唐雪琳也安静下来,这个景王实在是不简单,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心生惧意。 “是,是老身管教不严。”唐夫人讲的唯唯诺诺,拉过一边的唐雪琳,让她站在自己身后,“老身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还请景王爷不要和琳儿计较,琳儿还小。” 景烨也不说话,一眼不看其余众人,抬脚就走进了里间。 “娘……”唐雪琳还想撒娇,被唐夫人一个瞪眼,堵住了所有的下文,只好不甘地看了里间半掩住的屋门,跺了下脚扭头出门而去。 唐夫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也跟着景烨进了里间。 薛姨娘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忽然心生奇思,计上心来,既然唐将军的大小姐这么喜欢临胥,她又是这么任性的性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临胥和景烨之间,她更加看好景烨,万一景烨不负重望登上了皇位,那么下月嫁给他的唐门女子,不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吗?要是这么说来,要是出嫁那天,她与唐雪琳来个“掉包”,恐怕是最好不过的。 反正唐雪琳痴情于临胥,这个计划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按照今天景烨的反应来看,景烨是更加喜欢唐嫣然的,要是大婚那日看到新娘不是唐雪琳,而是自己更加喜欢的唐嫣然,恐怕也不会反对吧。 唐嫣然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的性子,淡漠,随遇而安,恐怕就算遭到了这么大的变故,只要在婚后她这个姨娘好好的安慰,应该也不会极力地反对这门错位,况且要是反对,那么唐将军,这位对唐嫣然无比眷顾的舅舅,恐怕要遭殃了。 她是聪明人,两项权衡,她不会不知道轻重。 要是这么一来,唐嫣然日后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么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不是就可以飞黄腾达了吗? 一想到这里,薛姨娘的嘴角,就不可控制地扬了起来。 只是,她的目光,忽然喵到了正将唐嫣然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的临胥,这个临胥外表看起来花心不羁,只是让人看着,又不是实打实的花花公子,他会同意吗? 这是个需要思量的问题。 “姨娘!”有人忽然在薛姨娘肩上拍了一下。 薛姨娘吓了一跳,心口突突地乱跳起来,她安抚了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责怪道,“小丫头,你这是要作死吗?姨娘要被你吓死了。” 小翠咧咧嘴,又朝房内努了努,“嫣然小姐是姨娘夫家的女儿,姨娘怎么不进去关心关心?” “要你这小妮子多嘴,我这不是正要进去么?”薛姨娘朝小翠白了一眼,扭着腰肢走了进去。她一向看不起婢女丫头,只觉得她纵然是落魄的小妾,地位也要比她们这些仆人高得多,此次小翠出人意料地一拍,让薛姨娘心中对唐将军府又生出更多的厌恶,等着瞧吧,等我成了皇后的姨娘,看你们对我还这么不知礼数! 第一卷 第六章 林大夫说 进了里间,临胥将唐嫣然轻轻放到榻上,随即转身坐在床榻的下首,空出一个位子,好让林大夫把脉。 他的神色很是平静,俊眉有些微皱,要是不注意,没有人能看出他此刻的焦虑。 景烨自从进房内,目光一直稳稳锁定着临胥和唐嫣然,见到临胥这副故作镇定的神色,心中已经了然。 他上前一步,走近林大夫,问道,“林大夫,唐小姐可是中了什么毒?” 林大夫抚着胡子,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唐小姐体内寒湿过重,这几日肝火有些旺,刚才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动了过多的怒气导致。” 就在众人以为,唐嫣然是由于肝火太盛,导致昏迷的时候,林大夫又摸了几把胡子,仍就用一种缓慢地语气突出两个字。 “只是……” 众人被他的两个字提住了“胃口”,一口气将放不放,都直直地看着林大夫,等待着下文。 临胥被他的大喘气带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着死老头,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能折腾人,直接把话说完不就行了么。看那老头的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善类,万一银针的事情被他识破,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只是,唐小姐最近体质在迅速变弱,难道是整晚熬夜所致?”林大夫说完,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临胥。 “我,我没有见她。”临胥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只好举手投降,“我临胥虽然在外花名远扬,但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嫣然迟早是我的妻子,我又怎么会这么急切。” “哧……” 不知是谁,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带动着全场地人,也大声哄笑了起来。 临胥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很可爱。 林大夫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子,口气轻快,“老夫只不过是疑心唐小姐可能整晚熬夜,临大人这么猴急做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 “我……荒谬至极。”临胥一时语塞,站起身子,扭头就走。 里间内,只留几声哄笑送走他的背影。 “唐夫人,敢问唐小姐今日是否过度劳累?”林大夫见临胥被“气走”,当下也不再计较,抬头只看着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唐夫人问道。 唐夫人心中犯难,她眼中一直只有自己的两个嫡出女儿,平日里只关心大的那位在宫里受宠如何,小的那个,脾气有没有收敛一点,哪里还有其他精力去管一个远亲夫妹的“野丫头”。这时见林大夫这么问,只好扭头去看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薛姨娘。 薛姨娘心有七窍玲珑,看到唐夫人给她使脸色,马上会意,上前几步回答道,“我们家嫣然,这几日是很劳累,这不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吗,我们嫣然就想给自己做一身,飘飘亮亮的嫁衣,她还说呀,别人做的,她不放心,穿着也不舒服。你看看,多么好的姑娘,只是想不到就这么给累着了。”薛姨娘说完,偷偷看了几眼景烨的脸色,退到一边。 “原来是这样。”林大夫点点头,拿起狼毫笔在单子上刷刷飞快写下几笔,接着露出笑容,“无妨,只是气血不调加睡眠不足,调养几日就好了。” “小翠,还不快拿着药方去抓药?”唐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吩咐身边的婢女下去帮着抓药。还好唐嫣然没有大碍,否则她这个爱外甥女如命的丈夫,还不知要把她怎么样呢。 这六年来,她一直在思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唐震这么照顾唐嫣然,竟还有几分视如己出的意思。每年唐公卿以及林清玄的忌日,不管多忙,他都要准时出现在他们合葬的墓前,饮酒说话,弹琴舞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唐震对这一家人这么愧疚? 小翠接着药单出去了,薛姨娘上前一步,假装关心地抚着唐嫣然的额头,温柔道,“嫣儿,还好你没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叫我和你弟弟怎么活……” 唐夫人一见薛姨娘的惺惺作态就很不耐烦,见唐嫣然也没什么大碍了,径直便走了出去。 是非之地,早走为妙。 “林大夫真是妙手医术,在下佩服。”景烨身形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大夫。 林大夫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这才答道,“王爷如此称呼在下,真是不敢当,叫草民林不医就好。” 景烨的眸子似一汪深潭,叫直视的人,沦陷进去,慢慢放弃挣扎,只好任他宰割。 他的深紫衣袍镶着条条金龙,乍一看,仿佛是一条活龙活现的真龙,环绕在景烨周身,翻腾,跳跃。 唐嫣然在混沌中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景烨这双,深邃地几乎能把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的双眼,她忽然有些恍惚,这双眼睛,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但为什么感觉,会是这么地熟悉。 脑海中景烨与临胥的身影在脑海中,出现又幻灭,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一种忽冷忽热的气在血液里流窜,唐嫣然想要摆脱开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无奈动弹不得。 “我……”她的手指动了动,喉咙里终于发出一个字音,这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沙哑得不可思议。 景烨发觉了她的动作,低头睨着他,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从他的眸子中划过,他动了动嘴唇,“怎么了?” “临……临胥……不要……” 破碎的字语自唐嫣然的红唇中传出,下一秒,她又陷入了昏迷。 景烨的眸子瞬间暗淡下去,原本伸到一半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她,竟然对临胥有情吗?他原以为她是一个如此淡薄不起不浮的女子。他也知道,这样的女子,一旦动情,轻易是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初衷的,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她的坚持,他一直都知道。 坚持的霸占,只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么他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计划? 景烨忽然抬头看了眼仍旧“发呆”的薛姨娘,见到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笑道,“薛姨娘有什么话要说吗?” 第一卷 第七章 景烨心思 “老身……”薛姨娘心里似乎有千万句话要对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说,可是话到嘴边,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总不能直接问,王爷,你对我家嫣然还中意吗?要不咱们在大婚那天,来一次掉包,直接将唐嫣然送到您的婚房吧。 景烨似乎看出了薛姨娘的用意,冷笑一声,“夫人想说什么,本王都知道。若是夫人过几日有计划,本王一定全力配合。” “王爷你……”薛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拧了一下大腿,是痛的! “下月初一,薛夫人也许就是本王真正的姨娘了。”景烨将话说得牵肠百转,话音刚落,已经转了身子,看向床,上的唐嫣然。 薛姨娘听言,幸喜万分,贪婪的眸子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当真?”看来景王是真的知道自己心里的算盘? 但为什么景王会甘愿冒着被百姓唾骂的危险,同意自己的想法? 难道 他对嫣然用情很深,不对啊,景王照理说,是第一次见到嫣然,他是王室中人,不可能是心无城府之辈,也不可能不顾一切地爱上任何一名女子。 排除了用情这个可能,还有什么原因,能导致他如此大胆的行为。 薛姨娘正疑心想着,猛然被景烨冷不丁的一声话语惊醒。 “本王对唐小姐,很是欢喜。”他的语气,冷静,沉稳,不容置疑。 “是是是,”薛姨娘一改刚才的犹豫,立马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那王爷您慢慢在这儿,老身先告退了。请王爷好好照看好嫣然,这真是嫣然的福分啊,哈哈哈。” 林不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神色中露出鄙夷,“真不知道唐公卿当初是什么眼光,娶了这么个谄媚庸俗的女人进门,真是玷污了玄儿。” “林神医海涵,她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景烨笑了几声,上前几步坐在唐嫣然榻前,将手搭在唐嫣然的皓腕上,闭上了眼睛。 不等他睁开眼睛,林不医已经在一旁说出了结果,“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银针,果然在唐嫣然身上。我就知道,玄儿绝对不会是上古巫师钦定的皇后。只想不到竟然是她的女儿,唐嫣然那时还这么小,莫非巫师当初是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寻找皇后?” “也许。”景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将唐嫣然的手放回被褥,又替她掩了被子,“拿出来吧。” “拿什么。我可是破老乞丐一个,身上什么没有。”林不医警惕地看着景烨,双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衫,似乎在看一只好,色之徒。 “你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拿来。本王没时间陪你玩。”景烨语气不耐烦,只一瞪就把林不医的顽固解散了个完全,“要是她有什么不测,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 “一如情关深似海,我看你是没得救了,连我这个最忠心的幕僚都能丢掉,老夫好伤心啊,呜呜……”林不医越发地不可收拾起来,手中的动作却也不停,从衣襟中摸出了一个奶白色的小瓶子,扔到景烨怀里,嘴里还是不停地嘟囔,“一个时辰喂一颗,一直到次日中午,切记不可喂水,否则前功尽弃,呜呜,我好伤心,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把我这个老头子给丢弃了,呜呜……” 景烨紧皱着眉头,一脸地无可奈何,认识林不医三年,他每次遇到林不医撒娇撒泼,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毛骨悚然。 他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像个女人似的动不动就抹起眼泪,“好了好了,本王自会把持,林大夫教训的是,本王下次一定改正。” “哈哈,果然是有勇有谋的好王爷。”林不医闻言,下一刻已经抹干了泪水,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林不医这回肯定不会再看错人!此乃真天子也哈哈。” “林不医!” 景烨已经被林不医搅得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位,已经接近于癫狂状态的大夫,更确切地说,是疯子! 林不医一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知道景烨已经动了真火了, 他也不生气,毕恭毕敬地站起来,收拾好医药箱,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说道,“这就是那解药。” 景烨看了他一眼,伸手要去拿。 “哎……”林不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收回了手,他将瓶子往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宝贝似的又摸了摸,“这可是我耐着对玄儿的相思之苦,熬了近半年才熬制出来的解药,你可给她少喂一点儿,就算她是玄儿的女儿,我可也不能多给。” “……”景烨 无言地看着他。 “好吧。”林不医慢慢 摊开自己的手,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瓶子,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说道,“算了算了,大不了不眠不休熬他个几个月 再做一瓶 解药,这瓶,就当是便宜那丫头了。” “你,真是……”景烨无奈的摇着头,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丝毫凝滞,长臂一伸,接过那装着解药的瓷瓶。 他俯身坐在唐嫣然床边,弯腰扶起她,右手托着她的背,让唐嫣然靠在自己的怀里,左手拔,出塞着瓷瓶的布条,倒出了解药。 三颗粉色的 药丸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唐小姐,张开嘴,本王喂你解药。”景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唐嫣然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她的身子一会儿热 ,一会儿冷。有时候只觉得自己处在炙热的大火中,无论怎么逃,都是漫天的大火。有时候,仿佛又处在极冷的天寒地冻的地方,她拼命地裹紧自己的衣服,用尽全力往前跑,身子依旧冰冷,那种刺骨的冷正一寸一寸钻进她的骨髓,欲罢不能。 “临……”唐嫣然呢喃着。 景烨的动作又是一顿,三颗粉色药丸中的两颗,随着景烨手掌的微动,一骨碌掉到了地板,恰巧又顺着痕迹,滚到了床底下。 “哎呀,我的药丸,我的心血啊!”林不医第一个喊了起来,看到药丸掉了,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第一卷 第八章 病情延长 景烨神色一暗,心里万分气恼,只是脸色却在瞬间恢复了自然,“这毒,需要几颗药丸才能解?” “照理说是两颗,”林不医抹了把胡子偷偷看景烨的脸色。 果不其然,景烨的脸瞬间凝滞,似一块千年寒冰没有丝毫温度,“你身上还有几颗?” “哎呀,王爷,老夫身上可只有三颗,都给了王爷您了。”林不医苦叫不迭,他身上可统共只有这三颗,刚才这位景王自己不当心将药丸丢了,还冷冰冰地质问他是不是多藏了几颗药丸。 景烨这才有些急了,对着门外叫道,“御剑,找个机灵点的小厮,本王有事吩咐他。” “是。”御剑反应极快,他是景烨从小就配备的护卫之一,当年皇上很看重景烨的才能,特地在候选侍卫中,挑选了极其出色的四名高手护卫景王爷,御剑就是其中之一。 “唉,唉,唉。停,回来。”御剑刚要施展轻功去寻人,忽的又听见房内林不医大夫让他别去,这林不医可来头不小,虽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什么背景,但是他当年身居深山,是王爷不远万里,徒步登上山崖,又在他的屋外等了五天四夜才等到了机会见他一面,他们在屋子里呆了三四个时辰,林不医身上竟直接背了个包袱,跟着王爷就下了山。 从此,林不医就一直跟随着王爷,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一思索,他脚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两个人,他到底该听谁的? 景烨不明白林不医的意图,皱着眉看着他。 林不医倒是不慌不忙,深吸了口气说道,“ 这药丸遇到坚硬的物体,就会自动散成粉末,就算找个小巧的小厮来捡,对这满地的粉末,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 那可怎么办。”景烨懊恼,要不是唐嫣然此刻还躺在他的怀里,他肯定会怒极而走,“都是本王不好,怎么一失手就将药丸毁了……” “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景烨愣了片刻,神色已经轻松了很多,“快说,有什么法子挽救。” 他怎么忘了,林不医这老顽童,一向是棋高一着,他刚才将药丸丢失地面时,林不医除了言语惊慌,脸色根本没有慌乱,这就足以看出,丢了药丸,还是有补救方法的。 又被这老头摆了一道,他想。 “挽救的法子倒是没有,只是这丸药,一般治愈的量是两颗,要是只服了一颗,身体会虚弱三个月。两颗药丸是我为男子中毒人准备的,唐姑娘是女子,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一颗足以救命,只是要昏迷几天才能醒转,醒来后身体也许会不适一段时间。” “醒来后不适多久?”景烨语气急切。他就知道还有转机。 “凡是女子,基本是两个月吧。” 景烨的焦灼又袭上了心头,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太长了,下个月就是她的婚期了。到时候,我怕她受不了那些刺激。” “你要是这么着急唐姑娘,刚才怎么这么不小心?”林不医翻了个白眼,质问道。 第一卷 第九章 初步试探 林不医当然知道景烨刚才心绪不稳的原因,唐嫣然刚才的那一声“临胥”,虽然叫的不完全,但是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她对临胥的感情很深。看来这位景阳王,也是个容易动心的主,是铁了心要在他们两个中间插上一脚了。 “刚才是……”景烨 一时语塞,却不知自己的恼怒是从何而起,再看林不医别有玩味的目光,他忽然在心中想起一个字眼,难道是,吃醋? “我看,那唐嫣然,就是你的克星。”林不医又恢复了目无尊卑的态度,“我现在有预感,你唾手可得的皇位,可能会因为这女子,发生巨大的变故……” “不可能。”景烨出言反驳,“唐嫣然是银针的主人,是天朝未来的国后,她嫁给谁,谁就是未来的皇上,这是巫师都公认的,她只会协助我更顺利地登位,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发生巨大的变故?” 林不医已经收了脸上戏谑的表情,严肃道,“王爷您不知道,银针之主既能帮你,也能毁掉你,她要协助的人,是自己心甘情愿要相助的人,要是大婚之后,她仍对临胥心存感情,到时候不是变故是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 “反正是她自己中的毒,现在李云长是断断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我们让她自生自灭不是更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大阻碍。”林不医的声音更加低沉,“唐门还有面容姣好的女子,牵制唐震还有其他诸多方法,老夫相信王爷不是沉迷于女,色的人……日后等王爷登上皇位,什么女子找不到……” “不行,她不能死。”景烨坚决地打断了林不医,他语气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这是他愤怒的前兆,“就算她不爱本王,本王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不像话!” 林不医见他生了气,又想起当初在深山中触膝长谈的情景,不仅更加坚定了红颜祸水的断定,比景烨虚长了四十多岁,他欣赏景烨的雄才伟略之外,私底下也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半个儿子,细细的栽培他,希望他日后能够一步登天,实现自己的宏伟的抱负。 自从 林不医深爱的玄儿离他而去,嫁给了唐公卿,他很少有那么大的兴趣,去专注地做一件事情了。 可现在,这个引起他内心雄心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连他们的计划也不顾,这怎么能不叫他生气。 景烨知道林不医动了肝火,一个屈膝,单膝跪地在林不医面前。 林不医想不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惊讶,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反应。景烨怎么说也是从一出生就养尊处优,身份不凡,天生受到百姓的膜拜,可现在身为王爷的景烨,竟然愿意屈尊向他行礼。 “林先生。”这是景烨第一次见到林不医时候,对他的称呼,表示尊敬之意,“本王知道,林先生是设身处地为本王大业考虑,可是此名女子,对本王不同凡响,本王甘愿担受风险,若日后因为她与皇位失之交臂,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只是本王对林先生的所耗费的精力深觉愧疚,不管然后结果如何,林先生一定会尽享荣华。” “你,你这是何必,我林不医既然答应了辅佐你登位,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林不医长叹一口气,“你既然如此执着,我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景烨面上终于露出喜色,深邃的眸子里有种光华在闪耀。 林不医接着又说道,“我已经为你想好了计划,景王府有个浴清池,对养神驱寒有异于常物的功效,你可以借此机会将唐姑娘接入府中,她的芳心给予谁,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多谢林先生。”景烨又朝林不医拜了一个大礼,嘴里喃喃道,“如此一来,日后她入计嫁给本王,百姓的舆论也不会太过强烈,也好减轻对她心内的伤害。” 第一卷 第十章 临胥失策 临福寺的寺庙里,清凉无比,一座小亭坐落在池中央,四周绿水环绕,万分的惬意。 一只小船在湖中心缓缓行驶,小船上打扮船夫的样子的人,正挥动船蒿促使船在湖中任意的驰骋,长长的船蒿在碧绿的湖水中“穿梭”,激起湖面的圈圈涟漪,远远看去,也是美丽不可方物的景色。 临胥却不管这些,他从临福寺寺庙的里间出来,怒气正在上头,嘴里骂骂咧咧,那姓林的什么破大夫,医术没有几成,竟然怀疑自己对唐嫣然婚前欲行不轨? 真是荒唐!荒唐至极! “喂,撑船的,给本公子过来。”临胥见前方有一小舟,便想上去乘凉去火。 没想到那船夫却一点都不听他的吩咐,自顾自地继续乘着船往相反的地方去了,似乎这两人,就是两个世界的。 哼!临胥气得咬牙,心想这怎么一到临福寺,这什么坏运气都来了,刚开始被唐嫣然推下荷花池,他只是觉得好玩,唐嫣然一直是他包容的对象,这样小打小闹的,倒不失为一种培养感情的方式,可是没想到,这只是他到临福寺,霉运的开始。 掉荷花池! 差点被银针刺伤! 被林不医怀疑自己欲行不轨! 最后现在,又受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船夫忽视! 他的怒火更加猛烈地燃烧,他向前走几步,用更加大的声音喊道,“喂,船上的人,你听不见本公子说话吗?如果不想被治罪,快点给本公子靠岸,本公子要上来。” 那远处船上的人,动作根本没有丝毫的凝滞,临胥这么大的声音,他不可能没听见,显然是故意不加理会。临福寺怎么竟是这么多不要命的人,难道清心寡欲过了头,倒胆子大起来了? 不行,他堂堂一朝丞相,怎么可以受得了这种气。 正当临胥想要用更大的声音,去引得船上的人注意时,旁边一声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 “临大人,你再大声的喊也是没用的!” 临胥听着声音很熟悉,转身一看,原来是小翠,他余怒未消,也没有什么好口气,“小翠?你来干什么,不好好跟着唐夫人拜菩萨,来这里偷懒吗?小心我告诉唐夫人,让她好好整治整治你。” “临大人你怎么这样。”小翠脸上马上显出苦恼的神色,语带委屈地说到,“小翠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非但不领情,还要恶语相告。” 临胥不置可否,“提醒我?提醒我什么?” “那撑船的人,是临福寺的方丈,他一向行为怪异,只是挂了个方丈的名,寺庙里一应琐碎都是由他的徒弟打理的。” “这是什么缘故?”临胥问道。 “我也不知道。”小翠耸耸肩膀,临胥是常来唐将军府玩耍,对他们丫头也极其亲近,小翠也就没有以奴婢相称,她正要将话说下去,却在不远处,有一个丫头打扮的人直唤她。 小翠应了一声,就要回去,对着临胥福了一声道,“夫人和薛姨娘在前面不远处,奴婢要去伺候,先告退了。” “去吧。”临胥只觉得好笑,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又放低身段说奴婢了,突然间,一个念头划过临胥的脑海。 方才在里间,只有唐夫人,薛姨娘,小翠,景烨,林不医,唐雪琳,自己在场,唐雪琳和自己早已出了里间,薛姨娘和唐夫人现在也离开了里间。 那么剩下留在里间,岂不是只有…… 不好。 临胥脸色大变,脚步如飞就往回赶。 小翠在身后不知所以,摇摇头,回去伺候唐夫人去了,这个丞相大人,可真够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