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它要挑衅我们     这个世上,每天都有交通事故。有事故就会死人,人一死,就成了尸体。    有尸体静静躺着,与世长辞;也有尸体不想静静躺着,它觉得自己没死,还活着,于是,它又起来了,抖抖擞擞,寻找害死他的活人......    两天前,秦兴市城东派出所接到一起奇怪的报警。    “来人哪,诈尸了!”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是殡仪馆报的警,对方简单地说了地址,匆忙挂了电话。    警员赶到现场,停尸房门口站着几名殡仪馆的领导,带面焦虑。不远处的石梯上,垂头丧气地坐着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    殡仪馆负责人看见警察来了,上前大致介绍了昨晚发生的情况。    昨夜20时许,一名自称交警队的人来到殡仪馆,说要查验近期一起交通事故的两具尸体。值班的保安看到来人带着证件,也就放松了警惕,接收了那交警顺手带的烟水。    两人抽过烟,喝过水之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赫然发现停尸房的两具尸体都没了踪影。    听说殡仪馆要开除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眼看就要退休的保安哭丧着脸,对着警察描述着那交警的样子。    “你们这里面不是有监控吗?放出来让我们看看!”其中一名警员说道。    听到他的话,几名馆里的领导脸色黑了下来,负责人将警员领进了监控室,说,大部分监控探头都做了手脚,能看清的东西很少,只剩下这段录像。    负责人点开了视频,模糊的画面,一个身披白色布单,看着像人一样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类似猴子的身形,往殡仪馆外跑去。    看视频的警员睁大了眼睛,他看过各种类型的跑姿,却从没有见过有人跑起来,像侧着身子跑的动物。    负责人声音嘶哑地说,这东西,是那两具失踪尸体中,其中的一具。    另一名站着的警员阴沉着脸,眼神中隐隐透着恼怒,他说,这具尸体他当晚在事故现场见过,应该是死者中的摩托车驾驶员。    “那另外一具尸体呢?”看视频的警员问道。    殡仪馆负责人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他右手握着鼠标,把视频往后拖了一小截。    两名警员看着视频,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画面中,另一个没有身披白色布单的东西出现了,它身穿衣裙,披头散发,双手高高举起,张牙舞爪,如同神婆子跳大绳一样,右脚快速屈伸着从画面中经过。    跳跃中,它另一条腿的上小腿反吊在膝盖骨上,脚掌朝内,晃晃荡荡。    负责人脸色很难看,他说,这是另一名死者,交通事故中,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子。    看视频的警员脸色更难看,真是活见鬼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案件。    他重新播放着视频,这一次特地放慢了帧数。    等等,还有人!    他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立即点了暂停,画面角落,出现了一名陌生男子。    男子行走的位置离监控很近,同样是朝着殡仪馆外的方向走去,他仰着头,一脸惊恐的表情,沾满鲜血双手变成了暗红色。    男子出现的时间,正好处在两具尸体之间。    负责人摇了摇头,这男子没见过,他是谁?    而另一名站着的警员,早已是满脸震惊。    这,这不是那个实习生白乐天吗?    ......    ......    我叫白乐天,在一所不入流的警官职业学院读刑侦专业,为了毕业后能考上警察,利用暑假时间,父亲安排我在离家不远的警局实习。    我很怕我父亲,即使我不想当警察,也得老老实实呆地在警局做端茶送水、混日子的杂事。    局里的人碍于父亲的面子,表面上对我很好,实际上没一个看得起我。    那晚,轮到我值班,突发了重大警情。110指挥中心称:夜市区多名暴徒酒后持械伤人,现场已有多名群众遭到不法分子袭击,要求各警种立即赶赴支援!    得到消息的时候,警员李小枫正开着警车和我在回局里的路上,他挂了电话,神色黯淡。    李小枫说,局里两名警员在出警的过程中,被这伙杀红了眼的混混砍成了重伤。一名警员身中三十多刀,双手被齐齐砍断,生命垂危。    那名受伤最严重的警员聂小华,是他的同窗死党,他俩初中同桌、高中同桌,大学一齐上的警校,毕业分配在同一个单位,感情好得和亲兄弟一样。    李小枫红着眼,叫我把单警装备佩戴好,简单地讲解了一下现场的注意事项,便火急火燎地赶往事发地增援。    车里的气氛很紧张,尤其是我,即便坐在警车内,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警车在漆黑的道路疾驰,突然,一束强光从车边射出,一辆摩托车发出轰轰的油门声,和警车齐头并进。    驾车的青年男子,中等身材,染着黄发长发,穿着流里流气,胯下骑着赛摩。他转过头,面色焦虑,张着嘴,似乎对着警车这边说着什么。    我拉了拉李小枫,有些慌张。    李小枫的手机接二连三地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他忙着回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我回过头,摩托车和警车保持着两臂距离,驾驶员身后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白色连衣裙,浑身上下灰蒙蒙的,让人有种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感觉。她的脸背对着我,紧紧地靠着摩托男的后背,两个手臂上绑着绳子,身体僵直,坐姿奇怪,四肢随着车身抖动,像个死人。    摩托男歪着头,嘴里不停地说话,风灌在他嘴里,听不清声音。    他说着说着,突然,嘴里吐出舌头,表情狰狞,伸出左手,恶狠狠对着警车里的人竖起一根中指。    摩托男咧嘴笑着,一缕缕口水从他的嘴角斜飘出来,他骑着摩托靠近警车,举起左手,拳头疯狂地砸在车窗上,那样子,像得了失心疯。    乒乒乓乓的震动声传来,听得人心烦,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匆忙按下了车门锁。    要不是穿着一身警服,换了其他情况,我早就一脚飞踹到那男子脸上了。    摩托男停止了捶打,他抬起左腿,大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车门上。    “嘭!”一声之后,摩托车顿时不稳,他差点把自己踹翻。    李小枫转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机车男的的动作,顿时火冒三丈:“王八蛋!他想干什么?!”    李小枫见到车外的摩托男,猛地一把抓着我,表情震惊,现场砍人的那帮暴徒,就是骑着赛摩的机车党,外面这混蛋一副痞子样,看样子和他们是一伙的!    李小枫果断打开警报器,猛地踩下警车油门,加快了车速。    他盯着外面的摩托车,控制着方向盘,猛地往右打,这番加速追击的连贯动作,是要强行将摩托车逼停。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摩托男看到逼近的警车,大惊失色,慌忙转动着把手上的油门,加速骑着摩托车,疾驰而过。    摩托车提速很快,警车连续加速,却始终无法超越两个轮子的机车。    我见李小枫怒火攻心动了真格,心里有些害怕,连忙拉着李小枫的手臂说,不就是警车被那小子踢了一脚吗,又不是踢的人,算了吧,没必要为了一个机车党玩儿命,这么做太冒险了,不安全。    收拾那小子我不怕,可坐在高速行驶的警车里,我心虚了,出了车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懂什么!?”警员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话语里带着不屑,“如果今晚被砍的人是你,我立马停止。可惜了,要是聂小华当时有你一半的想法,都不至于被砍成那样!”    李小枫已经气红了眼,他的话,我竟无言以对。    李小枫见我不啃声,指着驾驶台,让我拿出喊话器对摩托车男喊话,口头警告对方,让对方立即靠边停车。    我颤巍巍地拿着喊话器,有些迟疑,我又说,那摩托车驾驶员刚才好像有话要对咱们说,应该不是故意挑衅咱们,还是放走算了,警车速度这么快,追出了问题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李小枫便恼怒地吼道,“你狗眼瞎了?这都不叫挑衅,那什么叫挑衅?等他把刀砍到咱们身上了才算?”    李小枫劈头盖脸地骂得我狗血喷头,他伸出手,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喊话器,靠在嘴边,语气冰冷地警告摩托车驾驶员,叫他立即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寂静的夜空中,喊话声、警报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嘈杂中,摩托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    李小枫索性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他那咬牙切齿的动作,就差把脚伸进油箱里。    警车速度越来越快,我只能牢牢地抓着车门上的拉手,双脚死死地抵着警车脚垫,盼望着早点结束这一切,自己的命重要,李小枫这么玩儿命地追,我陪不起。    李小枫近几年事业不顺,级别一直上不去,是个普通警员,他今晚拼了老命,难道想给自己争取一个立功的机会?    即便这样,警车的速度追那摩托车仍显得有些吃力,我的心突突地跳,感觉今晚要出大事了。     第二章 心虚     突然,摩托男故意身子一歪,把车头往左一偏,强行排在了警车前面,在警车前成“S”型路线骑行。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李小枫脸色煞白,他像打了兴奋针一样,反应迅速地猛踩下了刹车。    “那傻逼,他疯了吗?”李小枫骂道,刺耳的摩擦声从车轮底下响起。    摩托男回过头,车灯照耀下,脸上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又面带焦虑地回望着警车里的人。    叫你小子冒皮皮,来啊,继续砸警车啊!    我心里有些畅快地想到。    摩托车正在减速,警车已经可以勉强追得上了,李小枫再次加快了车速,很快便行驶到离摩托车只有不足一臂的距离。    这次,摩托男没有加速,右脚像抽风了一样,猛烈地踩着刹车,车身摇曳不定,摩托车并没有因此降低速度。    那小子刹车失灵了!    这情况,应该的,必须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和李小枫乐呵呵地看着前面的摩托男狂抖着右腿,出洋相的样子,警车也随之降低了速度,和摩托车保持着距离。    这时,摩托车已经快速地驶进道路前方的十字路口。    突然,十字路口右侧,出现了一辆巨型三桥货车,伴随着隆隆的噪音,快速地向路口中间冲来。    “啊!不好!”我惊叫起来,震惊地望着前方。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从前方传来。    十字路口,横向行驶的货车狠狠地撞在了摩托车的右侧,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摩托车车身快速旋转地擦着地表,带出一串闪烁不停的火花星子。    两车接触的瞬间,车后座的那个像尸体一样的女子被撞飞了起来,整个身体朝着前方冲出,在空中翻转了两圈半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一个东西飞得老高,闪着光泽,腾空后又掉落回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一把鱼形砍刀。    摩托男侥幸避过了直接撞击,随着摩托车的倒地,跟着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四肢快速梭动,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乱爬,但也只是挣扎了几下,便瘫软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警车闪烁着耀眼的警灯,车头重重地往前一顿,停在了离事故现场不远处的道路旁。    李小枫脸色惨白,关掉警报器,声音有些颤抖地吩咐我保护现场。    出了事,我才反应过来。    假如那摩托男一开始刹车便失灵,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刚才摩托男砸警车的目的是为了求助,那李小枫逼停的做法,在对方刹车失灵的情况下,无异于逼那摩托男去死。    如果真是那样,李小枫和我似乎都想错了,错得很严重。    可惜刚才,我坐在警车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    李小枫近几年事业不顺,级别一直上不去,他今晚拼了老命追那摩托车,给自己争取了一副烂摊子摆在地上,等着他收拾。    我下了车,提醒李小枫,先看看伤者怎么样,人没死当然最好。    李小枫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透着不安,和我一起下了警车,走进路口,看到惨烈的现场,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虽然李小枫也是警察,但是处理交通事故,还是需要交警。    四周冷冷清清,除了现场以外,没有其余车辆经过,一辆都没有,笔直的道路向着远方的黑暗延伸,感觉上,事故现场像是进入了一处独立的空间,与世隔绝。    我走到现场肇事货车前,货车上盖着一层灰色的篷布,里面载满了渣土,轮胎上面的喷水装置正喷洒着水汽,整个车身在两侧车灯的照射下,散发着白色雾气,停顿在夜色当中----这货车感觉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我捏着鼻子,闻到了一股类似橡胶烧焦的味道,很难闻。    静止不动的货车,驾驶舱黑漆漆的,死气沉沉,从事发到现在,驾驶员始终没有露面。    他在干什么?    我跑到车头驾驶位,用手敲了敲车门,大声叫喊着驾驶员。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让我的喊声显得微不足道,货车停在原地,驾驶舱内没有任何反应。    我抓着车门把,踩在车门沿上,伸长了脖子透过车窗向驾驶室望去。    车窗内层贴着黑色的膜,即使用手挡着往里看,也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狠狠地敲了几下车窗,从车上跳了下来,四桥货车车头离地间距很高,跳到地面的时候,脚底板震地生疼。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令自己胆寒的想法:货车驾驶舱里,不会没有人吧?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古怪?”我离开货车,朝着李小枫的位置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蹲在受伤的女子旁边一动不动。    我跑到货车前方朝驾驶室望去,货车开着刺眼的远光灯,只对看了一眼,眼前世界一片雪白,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视觉感知。    转过身,李小枫仍然蹲在那女孩身旁纹丝不动,这么一会儿过去了,居然连姿势都没有换过,放佛一尊石刻雕像一般守在女子身边。    可以想象那女孩伤得有多严重。    我朝着李小枫的位置走了过去。    我慢慢地走,周围没有路灯,一片黑暗,一片寂静,车祸现场也是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碎片。地上躺着的两人,连同李小枫在内,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无边寂静,深深地淹没在这一片漆黑当中。    这情景,像是置身在一副恐怖画卷当中。    夜风吹来,我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是个女人唱的,飘渺幽怨。    谁会在这深更半夜唱歌呢?是我听错了吗?    凌晨的气温度有些低,在这炎热的夏季当中,四周却散发出阵阵寒意,我缩了缩肩旁,两只手交错着抓着手臂,摸到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很简单地几步,让我有种走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这时,离我不远的警车内,突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    对讲机响起了。    “呜......呃呃......”里面似乎有人正在用很慢的声音说话,语气模糊,听不清楚。    也许是指挥中心发出了,这里信号不好,只能接受到一股噪音。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理会那对讲机。    无意中的一瞥,我惊讶地发现,车祸现场外,居然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身穿警服,头戴警帽,标准升旗装的中年人!    是我看错了吗?这现场之外,哪里还来的警察?    中年警察笔直地站在阴暗处,身上穿的警服像是反光材料做的,在夜空中泛着绿光。中年人脸部圆润,样子有点像我父亲,空洞的双眼默默地注视着我,一动不动。    虽然长得像我父亲,但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没有这么瘦小,他是谁?    而这时,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部对讲机,慢慢地往嘴上靠,随着对讲机移到嘴边,警车里的另一部对讲机便发出滋滋的噪音。    我震惊地望着中年警察,两腿打着战,正打算转身呼喊李小枫,一晃眼,人影消失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李小枫身边,伸手搭载了他的肩上,小手指无意识地碰到了他的脖子。    “啊!”李小枫惊叫一声,突然左肩一抖,快速地甩掉我的手,左手顺势一推,“你!......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吗?”李小枫出乎意料的反应,把我也吓了一跳,被他的手一带,我顺势后退了几步。    “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在深夜的时候,手是不能随便搭在别人肩上?”李小枫瞪着眼,有些恼怒地喊道,“我身上带了武器,要是把你伤了怎么办?你这小子,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说着,李小枫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脸色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在刚才搭肩的那一刻,李小枫脖子上皮肤传来的冰冷感,让我感受到他内心的惊恐,比起此刻的我,李小枫显得更加恐惧。     第三章 她活不了了         李小枫瞪了我两眼,没有说话,转身脱下了穿在身上的警服,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就在李小枫盖上背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躺在地上的女子,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身材苗条,凹凸有致,按道理,应该长得属于很清秀的那种。    可是现在,整个头骨,被货车撞得血肉模糊。    她嘴唇发乌,双眼极其惨烈,眼眶外悬吊着连着经肉的白色眼珠,另外一只眼眶凹陷,冒着脓血,似乎连眼珠都没有----难道在这巨大的撞击中,连眼珠也撞飞了出去?    我惊骇地望着面容惨烈的女子,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难怪李小枫的样子这么难看,我此刻的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孩看样子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去,面部表情给人毫无生气的死亡感,脸上笼罩着一片死灰之气,看上起真的就像一具尸体。    最令人胆怯的不是脸色,是她的下半身----不要想多了。    女子穿着连衣裙,右小腿没有任何缓冲物包裹,在撞击中,造成了严重的粉碎性骨折。    整个小腿完全断裂,成垂直90度的怪异反角度摆在地上,混合着肌肉组织的小腿,看上去血肉模糊,隐隐看得见里面的白骨。    我突然感到很难受,女子的惨状让我感到一股强烈的作呕感。    我急忙移开了目光,强忍着胃部的翻腾,转眼看向别处。    今天晚上看到这些东西,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骑两个轮子的东西,也打死都不会去当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车祸现场的惨烈,一般的人看了承受不了。    李小枫静静地将他盖在女子身上的警服拉了拉,盖住了女子的大腿。    他眉头下沉,脸上显得有些悲伤,没有一丝话语。    我蹲在地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事发才仅仅过了十分钟不到,夜市区突发了重大警情,事故现场离救援赶到恐怕还要等一会儿。    凌晨的夜风,吹得人四肢发凉,时间久了恐怕身体会吃不消,我轻微地抖动着双腿,心理默念着救护车赶快到来。    这时,细微的低语声再次传来,还是那怪异的歌声,打着颤音,充斥着无助和迷茫,我顺着声音望去。    居然是李小枫嘴里发出的!    李小枫抱着女子,脑袋一点一点地唱着歌,他嘴里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就像站在月光底下的男人。    然而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到底是李小枫在唱歌,还是他怀里的女人在唱歌?    伴随着歌声,躺在地上的女子面部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股浓郁的血液从女子的耳朵、鼻孔、嘴巴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这细小的动静,却足以让人感到惊恐,感到绝望。    发生这种情况,伤者脑部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即使是立马躺在手术台上,基本上要保命也是回天无力,这样严重的伤势,就算是救活了也和植物人差不多。    可是,那女子面部流出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    难道是光线不足的错觉?难道,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    我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李小枫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伸手托起女子的头,连忙从裤兜掏出纸巾按住女子的面部,试图给她止血,然而还是有一缕缕渗透的血液,滴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两只手沾满了乌黑的血液。    李小枫嘴角颤抖着,紧紧地抱着女子,即便这样做对伤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连忙掏出手机,拨通120,催促着赶往现场的急救车。    受到李小枫的感染,我也变得有点着急,更加替他难过,事情出了这么大,后面的事情他又该如何处理?    还好我只是跟着实习的警校生,如果我是正式警察,今晚,要跟着李小枫一同背锅。    事态的发展,从那女孩七窍流血开始,已经变得无可挽回。    无意中,我瞟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货车驾驶室。    是驾驶员,终于发现驾驶员了!    透过挡风玻璃,货车驾驶舱亮起了灯,驾驶员坐在驾驶位置,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样子,正仰面坐在位置上,造型怪异。    他两手僵直地高高伸出,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着,如同头部没有粘连好的人偶一道微弱的红光反射在他的面部,他眼睛圆睁,嘴角一歪,露出了一副诡异地微笑。    他在做什么?    我被货车驾驶员的样子吓得不轻,急忙站起来,朝李小枫走去。    鉴于刚才的经历,我没有前去拍他的肩而是大声地呼喊着。    驾驶员坐在货车里,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不把他赶快弄下车,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师兄?”    等我又走了两步,抬头望去,看到了李小枫的动作。    昏暗的光线中,李小枫举着双手,摊在自己面前,他蓦然地看了看两只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扭动着摇了摇头。    突然,他伸出舌头,慢慢舔舐着手上的血迹......    静,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就连一直轰隆作响的货车,此时也突然熄火,变得安静下来。    看到李小枫舔舐着双手,我站在原地,连忙捂住了嘴巴。    他这是在做什么,已经害怕地烧坏脑子了吗?    警察查案用手指尝物证的情况偶有存在,但今晚这么明显的交通事故,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这诡异的场面比刚才货车里的驾驶员看上去更令我头皮发麻。    我现在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李小枫的意料,他内心充斥着自责、懊悔和恐惧,现在正处于惊慌失措的混乱期。    迫于事故后果带来的压力,接下来,李小枫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情也说不定。    脑海短暂的空白之后,我迅速地恢复了冷静,李小枫背对着我,没有发现我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身上带着枪,我不会冒失地上前安慰,能离多远是多远。    我努力地控制着呼吸节奏,调整着脚下步伐,一步步慢慢后退,尽可能地做到了无生息。    李小枫停止了舔舐。    我小心地倒退着,再次放慢了身形,等退到骑摩托的那小子身边,无意间低头看到了他。    摩托车卷缩着身体,明显比那女子要好一些,他没有被货车直接撞到,身上也看不到有骨折的痕迹。    唯一比较明显的伤口,是有半边脸被地面擦伤了,直接摩掉了一层皮,露出了里面的血肉,不过应该没有有生命危险。    男子躺在地上,一头长长的杀马特发型,中间还挑染了一抹黄色,低声地呻吟着,没有了一开始竖中指的痞子样。    真是造孽的娃儿,警方又不是营利性服务机构,稍微不满意就竖中指?激怒了李小枫,出了事算自己活该!    可是,遗落在现场的砍刀,让这小子的身份和动机变得扑朔迷离。    他一开始的时候神情那么紧张,难道,为了达到袭警的目的,就算刹车失灵了也要对着警车里的人来两下?    不,不太可能!    他车后坐着人,就算自己找死,也应该不会拉着别人下水,况且还是个女人。    他到底是想求助还是袭警?    突然,摩托车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脚跟,直起上半身,咧开嘴角嘎嘎地笑着。    “有人要你死,要你死!你欠我一条命,嘿嘿,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眼睛一翻,又瘫了过去。    我一阵无语,这小子一晚上都是神经兮兮的,就没个正常人的样子。    我没心情顾虑眼前这奄奄一息的机车男,悄悄地观察着李小枫那边。    无意间的一瞥,让我再次感到了内心的一沉。    躺在地上的女子,全身颤抖起来,毫无规律的颤抖,就和着了魔一般,张着嘴,里面不断地冒着黑色的液体。    守在旁边的李小枫抱着她,再一次紧紧地抓住了女子的手。     第四章 死了还是已经死了     伴随着两声重重的咳嗽声,一口黑血从女子口中猛烈喷中,就像地底喷射而出的钻井石油。    女子左脚一蹬,胸部缓缓下降,嘴角一歪,脑袋耷拉到一边。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死了。    我忘了移动脚下的步伐,女子临死前的惨烈挣扎,让我僵在了原地。    女子死于车祸,车祸由李小枫追击间接造成。    李小枫口中含糊不清,他闭着眼睛,放佛怀中抱着自己的爱人,咽喉部发出了类似哭腔的呜咽声。    听到哭声,我头皮都要炸飞了。    李小枫抱着女子,继唱歌之后,像女人一样嘤嘤地哭着。    过了一会儿,李小枫犹如木偶一般地站起来,膝盖发出“咔、咔”地响声,感觉膝盖安装了活动关节。    突然,他转过头,瞪着微红的眼睛,发现了正在他身后,蠢蠢欲动的我----不好,被他看到,想跑都不好跑了。    李小枫盯着我。    我盯着他腰间别着的一把64式手枪。    我摸索着自己的武装腰带,上面唯一有用的,就只有一瓶催泪瓦斯。    李小枫这个样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但一切都是我以为,目前他神智模糊的状态,我心里没有底。    眼下之际,稳住场面,等待支援。    我心里偷偷地想着,悄悄地把催泪瓦斯攥在手里----在我眼里,李小枫从警员,降格成了当事人。    我朝着李小枫说,你脱了衣服别着凉了,还是先回警车里去吧。    李小枫半张着嘴巴,露出了焦黄色的牙齿,嘴唇沾着黑乎乎的血迹,脸色比刚才变得更加惨白,在脸色的衬托之下,两只眼睛透着悲哀。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沉思,半响,他睁开眼睛,表情淡然。    “今晚这些,你都看见了?......”李小枫问我,感觉上,他有点正常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点点头,说,看见了。    李小枫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疑惑地望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事故。    显然,我的回答李小枫并不满意。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我怪不怪他。    我皱着眉头,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实习生,不存在怪与不怪。    李小枫望着我,眼睛里透着绝望,他指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机车男,说,要怪,就怪他,是他!如果不是他的挑衅,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切!    李小枫的话,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他要把责任推向摩托车驾驶员。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又摇了摇头,“要怪,只能怪他没有好好检查机车就上路,他要对他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望着李小枫,缓缓地说:“你也一样!”    李小枫盯着我,眉毛下压,嘴角拉扯着,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一脚踢开了遗落在地上的砍刀。    他说,要死,也是那小子最该死!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这样的杂碎,早晚也会死在外面!    李小枫这句话我同意,那小子看着就像个二流子,像个神经病,甚至像个暴徒!    可是,事故已经发生了,我和李小枫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摩托男有袭警砍人的意图,一把遗落在地上的砍刀也说明不了问题,不代表摩托男要拿着它砍人。    我理解李小枫急于推脱责任的心情,可是,如果李小枫不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他不追,就算发生这些,也和他无关。    可是现在,李小枫知道,即便我不说,沿路的监控也记录下了这一切。    李小枫愤恨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摩托男。    摩托男脸上沾着血迹,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仍旧轻微地呻吟着。    如果李小枫的眼神可以杀人,那驾驶员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    李小枫站在原地,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半响,他摇了摇头,扔过来一样东西,“我以为你发现了,可惜,你终究只是实习生,这点细节没有注意到!”    我伸手接过,是截绳子,这绳子,一开始是绑在那女子身上的。    这是李小枫从死者身上解下来的,他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子,对我说,实际上,女子在事发前已经死亡了。    什么?那女子果真是具尸体吗?    我惊讶地望着李小枫,如果真是尸体,他一开始就应该发现了,何故蹲在女子旁边这么久?    还唱什么歌?    李小枫表情镇定,对我解释说,摩托男车上驾着砍刀、背着尸体在道路上穿行,碰巧被我们发现了,今晚的事情,一定有原因,不是我们所见的那么简单。    是碰巧吗?    明明是那小子先找我们麻烦。    如果那小子目的是救助,他背着尸体,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向警方救助?    换做是我,背着这么一具东西在身上,即便刹车失灵,我就是撞山,也坚决不会向警方求助。    如果那小子目的是袭警,那他真的就是个疯子,一个杀人袭警的疯子!    李小枫从腰上取下了手枪。    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走到李小枫和躺在地上的摩托男之间。    李小枫眼神凌厉,“你走开!那小子还没死,趁机会,我要去审审他。深夜带刀背尸,你觉得正常?也许他就是杀人嫌疑犯!也许他在杀了人之后,自知犯了滔天大罪,像疯狗一样,即便见了警察也要袭击!”    我盯着李小枫,现场只有我和他两人,他手里拿着武器,他嘴里所说的话只是猜测。    我脑海里想起了他刚才唱歌哭泣的情景,如果他一时冲动对摩托男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我绝对要跟着倒霉。    车祸只是意外,拿着武器出了事,就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真理永远不变,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现场已经死了一人,如果两人都死人,如果我不说,今晚发生的,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不存在警车的追击,李小枫也没有任何责任。    我伸出双手,手里紧紧地捏着催泪瓦斯,劝阻着李小枫。    我叫李小枫冷静点,当务之急是救治伤者,审问的事,完全可以等进了医院再说。    李小枫看到我的动作,嘴角一咧,冷笑一声,“怎么?你想阻止我?”    我并不想阻止李小枫,我也为他担心。    但他说那女子是尸体,不久前,死者嘴里还喷着血,我看得一清二楚。    李小枫皱着眉头,声音低沉地说,那是尸体痉挛,刚才他抱着女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死透了,全身冰冷,刚死的人,怎么会一点体温都没有?    李小枫抱着尸体,尸体发生了痉挛。    我紧张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子,问李小枫,既然如他所说,那女子之前就死了,到底死了多久?为什么尸体上没有尸斑,也闻不到尸臭。    女子僵硬地躺在不远处,露出一片灰白的肌肤,没有出现紫色的尸斑。    李小枫闻声看去,左手摸了摸鼻子:“也许,她刚死了没多久......”    我注意到了,李小枫摸鼻子的动作,显露出内心的迟疑。他也不确定女子是不是死于车祸,他在说谎!    李小枫变得不耐烦起来,“你一个小屁孩儿哪来这么多十万个为什么?你给我让开,只有问了那小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小枫白了我一眼,前倾身体快步走来,他靠近我,我冲上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推得他连连后退。    后续的支援还没有赶到,李小枫会不顾一切地审问伤者,可能会做出利于他推责的事情。    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说什么都不能出乱子,我必须阻止他----只要等到交警队的来了,他李小枫就是那机车男扔上天我都懒得管。    李小枫被我推了一把,脸上露出怒不可遏的神情。    “你!一个实习生凭什么管我!你让不让?那小子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我找谁问去?”    “不行!你今晚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我不想被你拉下水,我不管那女子是不是尸体,那驾驶员是不是杀人犯,必须等人来再说!”    我横下心,摆出一副毫无商量的架势。    “我现在就要走过去!你能把我怎么样?”李小枫脾气一上来,冷哼一声,紧要牙关,加快了速度,毫无顾及地往我这边走来。     第五章 欲盖弥彰     他来势汹汹,这次恐怕是挡不住了。    李小枫距离我三步之遥,我朝着他的脸,果断地按下了瓦斯顶端的按钮。    一股半透明的浑浊液体,带着线性,准确地射到了李小枫的脸上。    “啊!啊!......啊!”李小枫停止了走动,捂着脸发出一阵惨叫。    这催泪器的效果确实很明显,李小枫的脸上刚粘上液体,便痛苦地埋着头,双手不断地在脸上抹着,他踉跄地乱踱着步子,用背心的下沿狠狠地在脸上擦着。    “你!你?!”李小枫抬起头,眼泪鼻涕齐流,脸上混合着残留的血泪,歪斜着嘴对着我吼道,他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做得出来!    我没有说话,急忙往后退去,和李小枫保持着距离,既然说服不了,也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李小枫乱晃中,手枪掉落下来,枪把上的钢丝绳连着他的皮带,吊在他的小腿边四下摆动。    李小枫的忍耐能力很强,他伸出手,一把将手枪抓在手里,顾不上脸上传来的火辣感,朝着驾驶员躺着的方向继续走去。    不能让他靠近驾驶员,我扔掉手中的催泪瓦斯,朝着他的位置,纵身迎面扑了过去。    李小枫被我扑倒在地,慌乱中,我伸出手,紧紧地抓着李小枫手里的枪。    李小枫躺在地上,愤怒地吼,再不松手,他就不客气了。    我死命地抓着李小枫持枪的手,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靠近摩托男。    “兄弟!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现在不让我处理,一旦败露,你我就完了!”李小枫大声说,一只手挣脱了出去。    事情败露,和我有什么关系,倒霉的只是你李小枫,我心想着,抓得更紧了。    李小枫见没有说服我,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你知不知道?警车追击没有明确证据的嫌犯,造成两人死亡,属于严重地滥用职权。”李小枫狞笑道,“到时候,我会把你供出去,说你也参与了追击!我要你陪我一起坐牢!哈哈!”    “李小枫!你要不要脸?”我气愤地吼道。    现场没有其他证人,如果李小枫一口咬定,那我也完了,就算问题没有李小枫严重,也会被勒令退学!    被学校开除了,以后还怎么找工作?我猛然想到了父亲那张铁青的脸。    我的手松了一点。    李小枫见状,挣脱出的手肘,突然猛力地击打在我的脸上。    我感到一阵脑昏眼花。    我松开了手臂,手掌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枪。    “放手!”李小枫发狂般地吼道,照着我的头,比之前更加猛烈地肘击。    一次,又一次。    在剧痛中,我很快便意识不清,感觉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幕布,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想不到,今晚没有被暴徒袭击,反而被自己人给处理了。    混沌中,我似乎听到了120急救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我全身软弱无力,两手一松,放开了他。    李小枫看见我不动弹,便起身离去,他一起身,我感觉身体一松,瘫软在地上。    李小枫转身,火急火燎地走到摩托车驾驶员身边,他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机车男,没有任何犹豫,手持着枪,冷着脸,在机车男身上摸索着,寻找着图谋不轨的证据。    他什么都没有搜到。    他俯下身,对着机车男询问着什么。    我离得有些远,听不清。    现场一片安静,摩托车驾驶员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短暂的时间过后,突然,李小枫脸色一沉,猛地站起来,懊恼地搬起摩托男身边一个篮球大小的东西,面对摩托男高高地举了起来。    李小枫想做什么?我躺在地上,嘶哑着呼喊着,感觉到虚脱得不行。    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朦胧中,我看到货车驾驶员带着诡异的笑,朝我走来。    ......    ......    “啊!住手!”我惊声呼喊着,猛地睁开双眼。    模糊中,看到了屋内的天花板,还有几个默默注视着我的面孔。    “啊,醒了就没事了!”    说话的,是名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方脸阔耳,浓眉大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正是城东派出所所长方天明。    他转过头,小声地安慰着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妇女担心的面色,随着我的醒来缓和了许多。    是我妈!    我妈点了点头,面带歉意地对方天明说,她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希望这次不要给所里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才好。    方天明看到我妈一脸焦急的样子,面带顾忌地连连摆手,忙说不碍事,孩子还小,第一次出警有点紧张也是很正常的事,虽然在现场和处警民警发生了点小矛盾,但是问题不大。    方天明微笑着请我妈放心,有什么问题他会及时做好警员之间的协调工作。    方天明这么做,也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我半坐起来,身边旁边除了方天明、我妈以外,还有一名辅警陈大武。    陈大武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着我,嘴角笑嘻嘻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由此可见,我这实习生在这警局里,连临时工都不如,多么卑微的存在。    我妈走过来,对着我的脸扭了一把,手指狠狠地在我脑门上点着,让我赶紧去给小李道歉。    她说的是哪个小李?李小枫?    感觉上,我犯了大错,做了对不起李小枫的事。    环顾四周,我没有发现李小枫。    我猛然从床边站起来,抓着我妈的手,盯着方天明,想到李小枫刚才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我只是个实习生,没有警察那种临危不惧的素质,该害怕的时候,样子很窝囊。    我妈看着我脸色不对劲,也跟着有些紧张,“有什么事快说啊!”她转头望了望方天明。    方天明跟着点头,一副正义凛然的长者模样。    我嘴唇颤抖着,心里顾及着李小枫的前途,欲言又止。    “兄弟,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儿,慢慢说,说清楚就好了,别伤了和气。”门口走进来一人,语气平静地说着,正是李小枫。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警服,白净红润的脸色看上去放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径走到方天明身边,“不过有些话,想好了再说,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心里可要想明白!”    李小枫的话里透着威胁,他怕我把追击摩托车的事说出来。    方天明和李小枫对视了一眼,想必李小枫已经先入为主地把事故现场的情况给他做了报告,至于怎么说的我不得而知。    按照正常情况,应该会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    方天明看了我妈一眼,不等我回答,抢先说:“乐天啊,刚才在事故现场,李小枫正在抢救伤者,按道理,你没有这方面的处置经验,应该呆在警车上等待支援。你年纪还小,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事故场面,受到了刺激也属正常。但是,你拿催泪瓦斯喷射你李哥就不对了哦!”    果然,我被说成了一个受了惊吓失控发疯的傻逼实习生。    方天明说到这里,对着我妈表示:按照相关纪律处分条例,白乐天这种情况是要受处分的。但是鉴于白乐天还是个警校学生,缺乏实践经验,这次就暂且给一个口头警告。    我妈听了方天明的话,比较满意地点头。    方天明又看着我,一副和蔼可亲地样子,“乐天,倘若下次再失去理智,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莫要怪你方叔叔终止你的实习资格哟!”    我越来越感觉不对,什么道理?事情到这里,怎么反倒成了是我失去理智了?    “方所长!您的意思是,我先对李小枫动的手,对么?”我说。     第六章 半夜来的交警         方天明指着李小枫,李小枫眼睛肿得跟蜜蜂蜇了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有消肿。    “你放心,过一晚上,明天自然就好了,不会留下后遗症。我刚才也和你李哥说了,他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下次注意一下就好了。”    方天明点头说道,望着李小枫,口气严厉地责备他怎么随便带着实习生就出去了,晚上值班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    方天明表面尊敬我妈,心里同样看不起我。    李小枫解释道,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所里接到两口子闹矛盾的警,寻思着问题不大,所以就带着我去了。    路上那起交通事故是回来的时候碰巧遇到的,虽然案子不是我们受理的范围,但是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就顺带做了先期处置,等交警队赶来,也顺利移交了案件,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好个李小枫!好个碰巧遇到!    我听着他的解释,脸上露出不屑,没有当面拆穿。    李小枫说到这里,微笑着走过来:“乐天,没关系的,我没事儿,你可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啊。呵呵,你以后可要注意点了,关键时刻要挺住!哥可不想第二次吃你的麻辣烫了......”    说着,李小枫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握着我的手,感觉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大哥,彼此包容着不应该存在的误会。    好个李小枫,好做作的演技!    事情讲到现在,满屋子里气氛其乐融融,眼前的人,个个宽容大度,心心相印。    道德绑架之下,就算我没有问题都变得有问题了。    我这临时工都比不上的人,伸手接过了李小枫扔来的黑锅。    我的手,被李小枫握着摇来摇去,好吧,李小枫,你要演戏,我就陪着你演,看看你玩个什么花样出来。    我态度发生了转变。    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门,紧紧地握着李小枫的手,猛烈地摇晃着,说真是对不起,当时我实在是被吓懵了,我......    我无意间的一暼,看到了他双手手指的指甲缝里,附着着红黑色的脏东西。    一个人双手,即使再怎么洗,指甲缝里的脏污短时间内都洗不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    凝固的血液!    李小枫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握着我,见我突然不说话,以为我是感到自责和抱歉,笑了笑,说用不着道歉,以后这些事情见多了就不怕了,想当年他第一次看见死人的时候,直接就蹲在旁边吐得昏天暗地,表现还不如我呢。    站在旁边的方天明看见如此和谐的一幕,满意地颔首一笑,“嗯,今晚出警的事情,等到开例会的时候我再重点提出。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说着,便向着我妈点了点头,解释了今晚发生在夜市区的暴徒砍人事件。    事发当时,大部分警力都抽去支援了,索性事态得到了及时控制,抓获了全部行凶暴徒,该事件没有造成群众死亡,只有几人受伤。遗憾的是,现场被砍伤的两名警员,其中一名警员颈部动脉被砍断,因抢救无效,已经殉职了,另外一名警员聂小华,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    李小枫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没有了做作的表情,他想到了受伤警员聂小华。聂小华正躺在那里,如果医生束手无策,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李小枫,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若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还不如躺着的尸体。    有的人活着,比死人遭罪。    方天明叙述着殉职警员的情况,他的名字,他的家庭,他的相貌。    我越听,脸色越难看。    听描述,那个殉职警员,就是站在事故现场外,身着警服,头戴警帽的中年人!    “白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回头我会好好教训小李的。臭小子下手没有轻重,明明你儿子只是一时慌张,这种情况嘛,稍微劝劝,安慰一下就好了,没想到直接被那小子动手弄晕过去,真是不会处事。”    两人到门外说事去了,李小枫松开了手握着我的手,取出一根烟,轻微有些颤抖地点上,在我对面的床铺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我妈进来,白了我一眼,顺手塞给我几包烟,让我给同事们发一下,犒劳下大家,又叮嘱了几句,和方所长打了招呼,回家了。    方天明端着茶杯,回来稍微安慰了一下我和李小枫,回了办公室。    时间太晚了,他索性就不回家了,今晚出了这么多事,他要和我们守在一起。    我笑着给李小枫、陈大武,还有所里的几名值班的同事一人发了一盒中华烟。    当递烟给李小枫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似乎有点困了,顺手放在了身边,朝着我摆了摆手。    他很难受,不知道因为聂小华,还是因为那车祸。    我回到了自己的床铺,门口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人。    “哟,都还没睡呢?”    来人身着警服,外面套着一件绿色的反光背心,看起来浅眉细眼,长着一张长脸,身材有些消瘦,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看了看我们几人,笑道:“我叫何花,是特勤队的,请问今晚发生在秦兴大道的交通事故,是哪位兄弟先赶到的现场?”    说完,便独自站在门口,逐一看着我们,当目光望向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    何花望着我,我左顾右盼,见李小枫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装着听不到的样子。    我站起来,指了指闭目养神的李小枫。    我指完李小枫,问那交警,交通事故,后面怎么样了?    何花脸上带着平静,“一次性死了两个,摩托车上的一男一女,都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惯性地平淡,看不出丝毫惋惜或是感慨,这些消逝的生命在他口中只是几个数字。    何花说,坐在摩托车上的女孩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盯了一眼李小枫。    他怎么不向交警说明女子是尸体的实情?    还是只是想骗我?    他知道,自己骗不了交警。    李小枫闭着眼睛,半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    何花补充道,经现场急救医师判断,死者应该是全身多处骨折,导致内脏器官受损衰竭。其中,头部骨折是致命伤,双眼眼珠脱离了眼眶,这种力度的撞击,能活着的几率几乎为零。    半躺在床上的李小枫,猛然睁开了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那,那个男子是什么原因死亡的呢?”我继续问道。    “嗯?你说的是摩托车驾驶员吗?”何花转过头来,突然低着头,看着脚下地板,眼角居然又闪过一丝惋惜和内疚,“他......也是死了在事故现场,死于呼吸衰竭。”    我脑袋顿时传来“嗡”的一声,摩托男死了。    如果记忆没错,事发当时,那摩托车驾驶员是躺在道路边的,虽然受了伤,也只是限于脸部。    被撞后,他从摩托上顺势滑出,又没有撞着路边的障碍物,怎么会死?    我迟疑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李小枫。    我在事故现场昏厥前,看到了他拿起一样东西,高高举起的情景。    是他?    我不敢相信,也很难相信李小枫做出这样的事。    除非李小枫是个精神病,不然怎么会做出和杀人无异的惊骇行为。    精神病当不了警察,除非他有杀人的动机。    虽然那机车小子竖中指的可恶行径让人气愤,但不足以引发任何人的杀人动机,从现场看得出,李小枫一开始对自己误解驾驶员的追击行为是感到非常内疚的。    事故发生后,李小枫的情绪属于气急败坏,只是一时的激动。一般情况下,愤怒只是让人冲动,而产生杀人动机的第一触发情绪,应该是厌恶。    “该死!这种人就该死,留在世上反而祸害别人!”李小枫挺身坐在了床沿,五官扭曲着,嘴里恶狠狠地说道。    我惊恐的望着他。    他鼻子上皱,眼睑下沉,脸上透着厌恶,深深的厌恶!     第七章 有鬼     何花眼里闪过一丝反感,他眉头一皱,既然做了警察,似乎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被死者家属听到会很麻烦。    说了又怎么样?李小枫眼珠变得通红,何花没到现场,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李小枫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死者又不是李小枫的亲属,他不应该这么激动。    李小枫沉默了,他看着何花,反应过来。在现场,他没看到何花。    何花解释,夜市区袭击事件,他在那边支援。    那好,既然在支援,就应该看到了那伙暴徒是机车党!    看到了又如何?何花感到莫名其妙。    李小枫说,事故现场那小子,骑着机车,车上驾着砍刀,如果是何花,会怎么想?    不怎么想!何花有些懊恼。    李小枫有些诧异,他以为,何花会向着他。你,你怎么这样,你还是不是警察?李小枫说。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交警就不算警察?何花脸上露出一丝愠怒,李小枫一次次提到摩托男,似乎让他很难受。    半响,何花意识到自己失态,软了下来。    “兄弟,我对那伙暴徒也是深恶痛绝。可是现在,死无对证,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做任何设想。”    李小枫皱着眉头,他骨子里看不起交警,他常对我说,不会办案的警种,是低级警种。    不做设想,怎么破案?你们这些交警,除了会开罚单,有几个会查案?李小枫说了令何花尴尬的话。    何花铁青着脸,李小枫的话,像针一样刺激着他,刺激着他的职业。    何花嘴角带着不屑,就算有证据证明他和那伙暴徒有联系,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那就能洗脱......    洗脱什么?    李小枫住了口,他心里明白,但不能说。    摩托男是暴徒,追击就是职责,如果不是,追击就是责任。    我是李小枫,也会迫切地想推脱责任,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但纸包不住火。    “有些事情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么?”何花隐晦地笑,说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小枫盯着何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    而我,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当众揭穿李小枫。    若在平时,李小枫是挺不错的人,很照顾我,教我业务知识,把我当自己人看。    虽然有时会比较冲动,实则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偶尔也会讲起自己的情感经历。很少有人会在学生时代默默地暗恋一个人六年,一直暗恋到大学时期,但李小枫可以。    “两位兄弟,既然你们是现场目击证人,能否配合我们做一份笔录?”    何花恢复了平静,眯着眼睛盯着我。    我正要站起来。    “笔录由我来做好了。”李小枫突然从床边站起来,指着我说,这个实习小兄弟在现场被吓到了,直接晕了过去。做笔录的话,可能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无法还原现场的情况。    何花脸上浮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哦?在现场晕了过去?呵呵,有意思,小朋友的承受力有限啊!”    他点了点头,问了李小枫姓名和联系方式,约好明天上午到交警队做笔录。    何花走到我身边,又问我要了联系方式。    有点奇怪。    李小枫已经明确地告诉何花,我不适合做笔录,他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一旁的李小枫暗自皱了皱眉头。    “对了兄弟,事故现场路口有监控没有?”李小枫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凝重地问道。    “监控?有!”何花思索了一下。    李小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何花说,是坏的,没有任何画面记录,估计线路被附近工地的施工队挖断了。    李小枫松了一口气,有这样的事?呵呵,看来他的笔录还是比较重要的了。    何花点了点头,又说,虽然监控坏掉了,可是交警队还搜集到了其他的视频资料。    还有其他的视频资料?还能有什么资料?李小枫再次紧张起来。    是货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记录仪?上面记录到了什么?李小枫擦着额头的汗珠。    没什么,只是事故碰撞的画面。咦?兄弟你很热吗?晚上温度低,不会着凉了吧?何花看到了李小枫突然变得满头大汗。    李小枫小心地问何花,能否把视频里的内容给他看一下,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何花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不到李小枫对交警队的案子感兴趣,刚才不还说了交警只会开罚单吗?    李小枫感觉自己有点唐突,连忙解释,一次事故就死了两个人,比较罕见,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呵呵,那倒也是。明天你来交警队做了笔录,自然可以给你看看。其实这起事故的责任很明了,只要证据搜集完成,下结论还是很简单的。”何花耸了耸肩膀,“两位,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李小枫看到何花要走,一改常态,连忙送了出去。    何花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不多时,李小枫走进寝室,冷冰冰地看着我,叫我该好好实习就专心做自己的事,这件案子的事,后面他去办,不该管的叫我不要多管!    李小枫语气低沉,威胁之意毕显无疑。    “知道了。”我小声地回答。    李小枫看到我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对我笑了笑,转身又去睡觉了。    在他笑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阴森和邪气。    巨大的危机感缓缓袭来,今晚,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过了。    辅警陈大武看到我起来,顺带传达了所长方天明的话,说我昨夜受惊了,叫我回家休息一天,明天再来上班。    起床的时候,对面床铺的李小枫已经没了踪影。    我换上便衣,走出派出所,打了辆出租车,坐在后排位置,头脑昏昏沉沉,有些难受,现在即便回家休息,估计也睡不着了,这就是所谓的熬夜后遗症。    “师傅,开慢点!”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昨晚事故现场的路口,当车辆行驶到事发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我透过车窗,居然看到了李小枫。    我在车里,他在路口,没有发现我。    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事故车辆也被拖走。李小枫和我一样,穿着普通便衣,蹲在路口,手上拿着打火机,地上放着一串鞭炮。    怎么回事?李小枫居然跑到事故现场为死者放鞭炮!    在我们这里,凡是在交通事故现场放鞭炮的,一般都是死者亲属。    放鞭炮的目的一是为了纪念死者,让死者安息;还有,就是民间流传的,通过鞭炮的爆炸声和火光,可以驱散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起,腾起一片青色的浓烟,李小枫站在烟雾中,显出一张阴沉的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的思维清晰了不少。    李小枫今天的异常行径,有隐情在里面。    我没有任何证据,不敢妄下结论。    我昏迷之后,现场的货车驾驶员也许看到了李小枫行径,不知道交警队找他问了笔录没有。    我只是一个警校生,又不是真正的警察,跟着实习也是走走过场而已,连查案的资格都没有。李小枫对我来说,亦师亦友,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好。    越是这么想,那个机车少年的受伤的面孔越是频频在脑海浮现。    我的良心备受煎熬。    车窗外,阴沉的天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乌云,让人感到极度压抑。    原本打算回家的我,在这一刻,临时改变了注意,趁着李小枫还在事故现场逗留,车头一转,朝着交警特勤队的方向驶去。     第八章 怎么不按套路         秦兴市交警特勤队,在市区专职处理交通事故,凡是在道路上发生的交通事故,小至挂擦,大到死伤,都由他们受理。    每年市区都有几十人死在车轮子底下,对他们来说,处理这类案子轻车熟路。    我下了车,准备在李小枫赶来做笔录之前,找到何花,打探事故进展。    “你是小白?”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身休闲装的何花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感觉像在等我。    要找的人正好就在眼前,该不会是巧合吧?我就在这里问好了,免得在里面碰到李小枫。    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找我有事?何花抢先说道,眼神里,透出一丝耐人寻味。    他知道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我说,我来询问昨晚交通事故的案情。    何花很聪明,在他面前不用绕弯。    “我记得你是个实习生,昨晚还晕倒在现场。”    何花笑,连他也看不起我。    我有些恼怒,实习生走到哪里走被人看不起?    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查。    何花叫住了我,微笑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他左顾右盼,走到我面前,小声说,他刚才已经给我们所的李小枫打过电话,叫他暂时不用来做笔录了。    何花说,他知道我会背地里来查这个案子。    我不明白,他怎么知道?    何花伸着头,嘴巴靠近我耳朵,细若蚊声:“晚上九点,等我电话。”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我对何花说。    何花点点头,一脸肃然,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说完,和我握了握手,笑眯眯地离开了。    我记得,根据办案程序规定,当事人笔录要求在案发后24小时内询问。何花终止对李小枫取证,安排单独见面,他想和我说什么?这么简单的案子,直接在办公室里,花个十来分钟就可以搞得清清楚楚。    他要是发现了李小枫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举报?他对我这么上心,难道想利用我实习生的身份揭发李小枫?    昨晚李小枫说话得罪了何花,何花也许想报复,但又不想让李小枫知道是谁在背后整他。    我的脑海感觉像塞了一团浆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转身,打算步行回家,步行,可以清晰一个人的思路。    突然,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    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白天的,不会是上次那个带着警帽的中年警察吧?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还是不要吓自己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思索着昨晚的事情,茶饭不思,在焦虑与徘徊中,等待着夜幕降临。何花很准时,晚上9点整,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个三位数字内部短号,666。他一个普通警员,哪里弄来这么好的短号?    我接了手机。    “插旗山路34号!”电话那头简短地说了地名,我还没说话,对方就挂了。    我拿着电话,一阵无语,约个谈事的地方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出租车,按照他电话里说的地址出发了。    到了目的地,我惊讶地望着何花给我的地址。    他究竟想干什么?    按照他说的地址,我被司机拉到了殡仪馆门口!没错,确实是殡仪馆,门口挂着几个残破的大字,在昏黄的路灯下,老远就看见了。    何花这人,直接说就好了,拐弯抹角地说什么插旗山路34号,怕我不敢来?    我小声嘀咕着,往大门里面走,只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了。    深更半夜的,朝殡仪馆里看去,黑洞洞的,几栋孤零零的建筑物在黑夜中显露出巨大的阴影,一点光线都没有。    我一个人夜闯殡仪馆,我是疯子吗?    我站在大门边,试想了下里面的情景,大腿不由自主地打着闪,转了身。    天这么黑,里面连盏灯都没有,还是在门口等那花警官好了。    “呵呵......”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声很浅,划破了黑夜中的沉寂。    这笑声平时听着没什么,在这特殊的环境下,我感到手脚冰凉。    我转过身,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人,模糊的光线中,显出一道消瘦的身影。    是何花。    他要吓死我么?深更半夜,哪里谈事不好,偏偏要到这里来。我对着他发了几句牢骚,压抑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    “呵呵,真不好意思。”何花眯着眼笑道,“既然做蚯蚓了,还怕泥巴敷眼睛?做咱们这一行,来这些地方是家常便饭,小兄弟,害怕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警察,只是个警校生,到底有什么大事要事还要我到这里来说,能不能换个地方么。    不能!    我无语,那直说了吧,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关于李小枫的?    不是!    那他打算说什么?    “先进来吧,等会儿我会慢慢和你说。”何花没收起了笑容,大门口的灯光从上至下照射着他,显出了他那张有些阴暗的脸。    眼前这个交警,也只是打过两次照面,要说熟悉根本算不上。    此时此刻,他突兀地把我叫到这鬼地方谈事,怎么能不让我顾虑?    跟着去?    心里已经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感,前面未知的黑暗,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缩;    借故离开?    会让何花认为我这个人胆小怕事,而且不信任他。虽然我真的胆小怕事,但如果失去他的信任,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小兄弟,你有点怂啊!”何花笑道。    我望了他一眼,好吧,去就去,有一个警察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何花递给我一个小瓶子。    是清凉油。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说。    何花嘴角一咧,说怕我等会收不了刺激,又晕倒。    我无语,李小枫误导了何花,何花根本不了解我。    我伸手退回了清凉油,抬腿走进了大门。    何花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微笑着跟了上来,带起了路。    事到如今,要想查清案件,我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搞清楚事实的真相,别说进殡仪馆,就是半夜刨坟埋坑,也得硬着头皮上。    或许,殡仪馆里面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是我过于担心而已。    看何花的言行,应该是一个正直的警察,但愿这件事上,不要给我挖什么坑才好。    何花走在前面,一路上,鸦雀无声,四周回荡着两人“噼啪”的脚步声,偌大的殡仪馆连个路灯都不开,真是省钱省到家了。    我停了下来,惊讶地盯着前面带路的何花。    他走在离我两步之遥的位置,黑漆漆的夜色中,空着两只手,什么都没有带。    他手上没有任何光源,是怎么看清路的?    他是夜猫子变的吗?    “黑灯瞎火的,你走夜路都不用带手电吗?”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软件,灯光发出来,虽然照射的范围有限,但勉强能看见身边几米范围内的事物。    “经常处理事情,这里来得多了,已经轻车熟路了,呵呵。”何花淡淡地解释道,“你不是有手机吗?用你的就够了,再说我的手机也快没有电了。”    他仍然没有拿出任何光源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解释算是默认,就这样跟着他,一直默默地往里面走着。    走到深处,整个殡仪馆依山而建,占地面积约有足球场那么大,仪式厅、家属接待室、火葬场等建筑物的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在朦脓地夜色出显出模糊的轮廓。    进了殡仪馆大门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几十级台阶处,台阶的两边是家属接待室和殡仪馆办公室。    台阶尽头,便是停放尸体的大厅,横向并排着,加起来总共有六间,每间大约有半个教室那么大。大厅的两侧分别建有食堂宿舍和火葬场。     第九章 意外的监控     何花走上台阶,摸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接待室,点开室内的灯,找了张桌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灯光亮起,感觉好了很多。    灯光亮起,感觉又有些不对。    殡仪馆里管理严格,没有层层手续,要进这里面不容易,何花居然有这里面的钥匙。    何花像开自家门一样进了这里。    我问何花哪来的钥匙?    何花说,这是在调查案件,按照常理走过场,耽误的只是时间。    他动用了特殊渠道。    何花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异常郑重,倒是你,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从何花口中,隐隐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他看出来了,我受到了李小枫的威胁。    不知道他说的和我想的是否一样,我要问清楚。    何花说,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把昨天晚上事故现场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不要隐藏任何细节,他想听一听。    他打开房间内的空调,从角落的柜子中拿出杯子,动作非常娴熟地为我泡了一杯菊花茶。    殡仪馆像是他家开的。    何花端着茶杯递过来,我怪异地盯着他,他笑眯眯地解释,馆里的领导和他比较熟,今晚来这里,已经事先和领导做了沟通。    我点点头,看着何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何花一边小口地嘬着茶,一边仔细地听我描述的每一处细节。    出于对李小枫的保护,以及对何花的戒备,我隐瞒了李小枫的追击情节和对摩托男做出的骇人举动。    讲到最后关头,听到我被李小枫击晕时,何花按捺不住了。    “果然是这样,和现场的情景一模一样!”何花猛然站起,眼珠快速地左右转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    短暂的迟疑以后,何花盯着,说今晚给我看的东西,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倆都有危险!    何花脸上显露出不安的表情,受他的感染,我不禁有些惊慌,但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昨天晚上在派出所的时候,感觉那个李小枫有点不对劲。当时,李小枫问他事故现场有没有监控,何花回答的是,没有。    实际上,何花有所保留。    此时,何花拿出手机,放在我面前,点开了相册里的一个视频。    何花说,他经常调取监控,了解市区内各个路口监控的运行状况。昨晚现场的监控,明明几天前还是运行良好的,偏偏昨晚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就坏了,让人感到怀疑。于是,他独自赶到现场,检查了监控线路,结果发现,已经被人为破坏了。    何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被破坏的是数据显示线路,虽然指挥控制台没有显示,但现场的仪器却仍然在正常运转。    昨晚的记录他已经秘密地调取了,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何花看了看我,表情严肃,说这些视频,绝对不能拿出去展示的,一定要保密。    我郑重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视频开始播放了,画面对着事故路口,从摩托车被货车撞击的那一刻,一直到带着火花滑出老远,摩托车上两人的腾空翻滚都看得一清二楚。    画面中,相继出现了李小枫和我,李小枫动作僵硬,紧抱死者,舔舐双手,对着我狂揍的情景,展示得一清二楚。    我紧握拳头,一股热气从胸口窜上脑门,看到自己被李小枫打得那么惨,想立刻找到他,狠狠地报复回来。    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后,李小枫对机车男孩动手的关键画面,居然没有拍摄到。    我想错了,何花没有发现李小枫的问题。    何花坐在我旁边,盯着我,问我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    我盯着视频,眼睛越睁越大,我找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画面中,李小枫慢慢靠近我,我从身后取出催泪瓦斯,一步步后退;画面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僵硬着身体,慢慢靠近我。    是货车驾驶员!    他走路的样子很慢,也很怪,歪斜着身子,行动如同木偶,一顿一个动作,脑袋怪异地后仰。    等到我昏迷之后,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一把将我抱住。    “这个人,你觉得正常吗?”何花问我。    他走路的样子,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不正常,我紧盯视频,目不转睛地答道。    货车司机将我抱起来,平平展展地放在地上,将我的双手交错地放在双肩,观察了一下,然后猫着身,骑在我的胸口,对着我的脖子伸出双手......    看到这里,我惊讶地和何花对视了一眼,这个货车驾驶员想做什么?    我继续看着视频里的画面。    货车驾驶员,伸出双手,即将掐到我的脖子,他扭着头,发现了不远处已经死亡的女子,他迟疑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    他走到尸体旁边边,弯着腰,好奇地看了她几眼,突然,浑身如同触电一般乱晃,之后,蹊跷地瘫软在地上,人事不醒。    不久,120急救车赶到现场,下来几名医护人员,李小枫重新回到了画面中,表现十分正常地帮忙抬人。    这时,货车驾驶员也醒来了,他爬起来,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放佛置身事外。    视频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可惜的是,李小枫走往摩托车男的时候,脱离了监控的视野。    何花拿回手机,问我看了这些,有什么感想没有。    我能有什么感想?    我坐在桌子边,两手撑在桌面,手掌胡乱抓着脑袋上的头发,心里乱到了极点。    现在,除了李小枫,又多了一个居心不良的货车司机。    视频中,他木偶般动作背后,放佛有一双无形大手,控制着他,做出一幕幕诡异的画面。    我满头乱发地看着何花,沉默不语,此刻脑海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花说,我被货车司机居心不良地抱着,李小枫居然置之不理,有点可疑。    我想,李小枫有更可疑的地方,你还没发现!    何花拿着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将手机摆在我的面前,“兄弟,接下来的东西你看了,希望你看了不要被吓到。”    什么?    还有东西看?    我胆子小,双手有些发抖。    何花这个平时看上去什么事都笑眯眯的人,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他现在说这话,绝不是一般事件。    我看着手机,感觉越来越心慌,好奇心驱使下,又更想知道视频里隐藏着什么内容。    我颤抖着,点开了手机上的第二段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了,按照上面记录的画面,是货车上行车记录仪拍摄到的。    车辆一开始很正常,行驶在案发地附近的道路上。    画面中,漆黑的夜晚,除了被车灯照射的道路,和道路两边不断后退的植被,什么都没有。    货车匀速行驶了几十秒,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急速一闪,从车辆前疾驰而过。    画面中,车头一顿一顿地下沉,应该是驾驶员采取了紧急制动。刹车的过程中,画面变得一阵乱晃,什么都看不清。    何花解释说,记录仪从玻璃上掉下来,仪器连着电源线,悬在了挡风玻璃下面。    我点了暂停,转头问何花,看到那个人影没有。    如果我是他,在电脑上看这段视频,一定会重复慢放,看清楚横穿道路的是个什么东西。    何花摇了摇头,除了看着像个人,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那东西速度太快,夜间视线不好,即使拿去做技术处理,也未必看得清楚。    我回过头,继续点击视频播放,等画面重新稳定下来,正好拍摄到了驾驶员的脸。     第十章 整人冤枉     是事故现场的货车驾驶员。    他满脸惊恐,显然被刚才的情形吓懵了。他稳了一会儿,连忙打开车门下车查探。    几分钟后,当他再次回到驾驶室时,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慌,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室一动不动。    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驾驶员本来静止不动的眼睛,开始慢慢睁大,嘴巴也随着逐渐变形张大,随着面部肌肉不断地抽搐,他伸出半截舌头艰难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驾驶员表情异常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他嘴里钻。    我看到这诡异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何花静静地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驾驶员眼睛大睁,仅仅持续了十秒左右的时间,开始全身颤抖,口吐白沫,如同癫痫病人一样,伸出两只手,直挺挺地上下抖着。    就这样持续着,诡异地抖了一会儿。    突然,一切动作都停止了,他整个人瞬间恢复了正常。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那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空洞。    驾驶员缓缓转过头,看着悬在他面前的行车记录仪,右手一挥,将仪器扯了下来,扔到了驾驶台挡风玻璃边,仪器的画面正对着车前。    货车再次发动了,不再按照之前的路线行驶,车辆掉了头,朝着事发地点的秦兴大道行驶。    车辆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当其行驶到其乐路口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看到远处闪耀的警灯。    那是我和李小枫乘坐的警车!    关键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应该出现在路口的警车,因为避让一辆摩托车而踩了刹车,当即减速。    刹那间,顺势而上的摩托车飞速行驶到路口和货车发生了剧烈碰撞......    我坐在何花旁边,手臂上密密麻麻地起着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着何花,他表情很难看,如同年底没有发奖金。    而我,更难看。    何花说,从视频记录的情况,从货车路线临时改变,临到事发路口毫无顾忌的加速,可以看出,货车的目标是警车。    它要撞死警车里面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想到自己当时坐在副驾驶位置,是事故最直接的撞击点,我的额头冒出一层汗珠。    这个驾驶员,之前别说认识,就连见也没见到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要撞死李小枫,还是要撞死我,还是我们两个?    我猛然想起驾驶员下车骑在我身上,对着脖子伸手的动作。    他的目标是我!    照这么看来,那个摩托男男孩当时令人反感的挑衅行为,居然歪打正着地救了我和李小枫一命。    “兄弟,没事吧?”何花拿回手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慰我。    我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何花又恢复了一脸的微笑,说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安排我,到这么特殊的地点见面了吧。    这案子,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说完,他眉头又一皱,甚至说,这应该都不算是案子,应该称之为事件,一场有预谋的事件!    具有行为能力的人,做出来的犯罪行径,叫案件。    货车驾驶员,被附身了,那一刻,他是鬼!    我问何花要过手机,重新点开了货车驾驶员的脸。    他望着屏幕,无光的眼神里,藏着另外一个人,一双阴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何花看到我脸色苍白,叫我不要看过了。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这件事仍然算得上是交通事故。即便在法庭将视频资料公开,眼睁睁地看着货车驾驶员临时掉头改变路线,除了感觉有点怪异,也证明不了什么。    况且,在经过路口的时候,他也没有闯红灯。谁敢当着警察、检察官、法官的面说驾驶员中邪了?    除非他是神经病,不然谁又会相信。    我低下头,两只手交替地搓揉着自己的额头,今天晚上看了这些东西,恐怕好几天都睡不着。    何花靠近我,抬手指了指上面的停尸间----昨晚上交通事故两名死者在上面。    不会是去看尸体吧?    恩,就是看尸体,验尸,何花说。    大哥,你又不是法医,验的哪门子尸啊!现在是晚上,叫我去看那个?咱们明天白天可以再来啊!    我带着哭腔,说话的声音走了调。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希望别人看得起我,但关键时刻,我还是怂得像条狗,潜意识里,我只是个实习生。    何花笑,不去没关系,有的证据存在的时间很短,要是消失了他可不管。    何花走到门口,“你不觉得,你已经被某些东西盯上了吗?”    何花嘴里吐出的字,让我感到心悸。    那走吧,这次你先!    何花见我同意了,点头道,其实,也算我运气不好。昨晚上这里都还有办理殡葬事宜的家属守着,不过死者凌晨的时候已经出殡了。想不到,今晚居然连一起办丧事的都没有,呵呵,没有旁人在也好,正是查案的好时机。    他嘴里说着,转身就出了门,我只能苦笑着紧紧地跟上。    亲属接待室和仪式厅相距不远,只有二十多米的样子,等我上了台阶顶端,何花已经站在了其中一间门口。    夜色中,六间仪式厅排列成一排,寂静无声,空荡荡的,四周一丝响动都没有。    “你等下,我给你开灯。”何花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伸手在墙上摸索着。    设计这停尸间的人,真是脑子进了水,我暗骂道,为什么不把电灯开关设计在门口?    这里说是仪式厅,其实就是停尸间,我不得不佩服何花的胆子,黑洞洞的地方,二话不说地就往里钻,未必一点都不怕吗?    一声脆响以后,房间里的顶灯闪了一下,爆了,场面很尴尬的一亮,瞬间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随着室内白光一闪,我看见了屋内的木架子上正摆放着的两具盖着白布的东西,其中一个鼓鼓囊囊的。另外一个则是空的,白布很随意地铺在了板子上,垂下了半截吊在木架子上。    “怎么回事?你看见了吗?”何花在里面喊道,空旷的室内传来他的回声。    “看,看见了!”我惊声回答到,“好像只有一具!”    “咦!怎么会这样?”何花连忙跑过来,一直跑到我面前,四处张望,焦急地说,他刚才去接我是时候,这里明明还摆着两具尸体。这大半夜的,怎么会不见了一具?    四周一片黑暗,我哪里还有心情管它尸体跑哪里去了,我急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解锁。    先点打开手电再说。    光线亮起来了,照在何花的脸上,显出了他那双隐隐反着绿光的双眼,和猫的眼睛差不多。    我慌忙伸手捂住嘴巴,差点就喊了出来。    居然连何花也是个不正常的怪物,难怪他什么都不怕,走夜路连个灯都不需要。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小心地转过身,打算悄悄地从玻璃门走出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疯跑出殡仪馆这个鬼地方。    此刻的情形,和昨晚背对着李小枫的情景,是一样的。    突然,门外灰影闪过,一个人模人样的东西,突然从旁边的停尸间冲出,往台阶下面跑去。    死人居然还能自己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花的反应明显比我快,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右手一伸,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不对!    这种情况之下,我已经吓得半死,脸色不发白就算不错了,但是,何花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何花出门的时候反手一带,关上的玻璃门,居然被他从外面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