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废后 晟天王朝。 九阙都城,此时早已一片银装素裹,就连那恢弘雄伟的皇宫都只露出那被白雪覆盖着的檐角。 偌大的皇宫,早不见往日的人声熙攘,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躲在殿中,每个人的脸几乎都是紧绷着。 “皇上,皇上……” 九曲回廊上同样也被白雪覆盖,就算那上面曾被太监打扫干净过,但只一盏茶的功夫,那上面就已经又落了厚厚一层。 年迈的羽成帝怒气匆匆的在回廊上走过,身后跟着的是一大群神色慌张的太监宫娥。 皇帝的贴身太监晋徳想要拦住他,可往往手还没触碰到他的衣袖,就已经被羽成帝一手狠狠甩了开去,“滚,不要让朕再看见你们,谁敢拦着朕,朕砍了谁。” “皇上……”眼见拦羽成帝不住,晋徳不由恨恨跺了跺脚,“来人……”他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附在他耳边,急躁的吩咐,“快去冷宫,就说皇上来了,快去。” “是。”小太监不敢怠慢,慌忙寻了条近路赶去,只是他的身子才拐过一个弯,就已经被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手直接掐住了脖子,拖进了皇城的一处阴沟,毫不留情的将那小太监抛了进去,那小太监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已经被一大片黑色吞没。 雪花肆虐的随着寒风带着凌厉之劲灌向皇宫最西侧的一处宫殿,那里本来是先皇宠妃的宫殿,却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个宠妃最后遭先皇处死,整个家族都被诛灭九族,连一个人也没有剩下,从此以后,这里便渐渐被传成是宫中冤魂的聚集地,呆在这阴森森,冷冰冰的地方,不出一天就能让一个活人被生生的吓傻。 也正因为这样,羽成帝时期,这里才被充为了冷宫,专门用来惩罚那些犯了大错,有违顾氏先祖先律的后妃。 冷宫这里,原本就是一片断瑨残垣,此刻被白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倒遮去了它本来阴森冷郁的颓色。那冷宫殿内,空庭寂寥,只是那空旷的雪地上,却有人一手提着身上繁复的凤袍下摆,赤着双脚,在雪里,循着感觉,一蹦一跳的跳着格子。 凤袍繁复绚丽,下摆处金线缭绕,织有五彩凤凰,映在纯白到了锐寒的雪里,一闪一亮的,灼了人的眼,那系在腰间的璎珞环佩因为身体的摆动而相互碰撞,发出“叮铃玎玲”清脆的声响,额上金色的步摇只是斜斜的插在如云的黑发上,那硕大的燕尾髻侧插着的大朵牡丹,正悄然绽放。 “咱们的皇后倒是有闲情雅致,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玩耍。”冷宫内殿口,早有一人抱着胸,闲慢懒散的靠在内殿的墙壁上,一袭白的能与雪媲美的貂锦风披将他完美的身躯轻易的包裹在内,大而柔软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细长而又勾魂的眼。 男人细长的凤目,从那一个穿着凤袍的女人身上上上下下扫过,当一眼扫见她竟然赤着脚在雪地上乱跑乱跳,而那双脚,已经被冻的有些青紫时,男人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所有的眸光都在这一刻凝聚在一点上,他的嘴角忽然慢慢的勾起一个璀璨的弧度,缓缓站直了身体,“沈青珞……” 正在雪地里玩着小时贵族女子常玩的跳格子游戏的人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整个人怔了怔,继而又开始若无其事的玩了起来,她似乎并不感觉到冷,额上也因为玩的正欢而沁出些薄汗来,额角的细发也因为那薄汗而贴在精致苍白的脸上。 “没听到我说话,恩?”男人几步就已经走到青珞身后,猛地伸手狠狠揽上她的腰,迫使她转头过来直直对着自己,那一双美丽异常的眼眸,带着深紫到了墨色的炫彩,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幽幽冷冷的看你一眼,眼波流转,三分落寞,一分带恨,六分含嗔,却无疑,极是能夺人心魄,勾人神智的。 纤秀的双眉微微一挑,青珞的嘴角上缓缓牵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皇儿你又忘了,本宫……” “不许叫我皇儿。”男人只觉得心中一痛,整个心脏好像被人用利刃剜了一刀,再那么死死的一绞,绞的连碎末都要随着这漫天的雪融化,猛地打横一把抱起了她,他纵身飞快的掠进了内殿,“沈青珞,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狠狠的将她一把抛向床榻,看着她的身体骤然深陷在这榻上,他自己亦是忍不住,重重的覆身压上。 龙牙帐内,冷宫春宵。 榻上男人脸色阴鸷,一手掐住了她的喉,轻佻的另一手,却残忍的撕拉下她身上繁复华贵的皇后凤袍。 “与其让别人毁了你,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我?呵呵,不是早就已经让你毁了。”她笑靥如花,就算双眼看不见,她依然能想象自己身上那一件宫中后妃争了一辈子也争不到的皇后凤袍飞离自己的身体,在转瞬间,碎裂成片。 “毁没毁,不是你说了算。”男子抬手伸入她单薄的寝衣,他的眼神是不可一世的骄傲和残忍,从来他将什么都算计在内,却惟独算漏了这么一个人,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所以这个女人,同样不能从他身边离开。 好像是觉得他说的话是那么的好笑,她忽然眯了双眼,面颊晕了红,对他那双游离在自己身上的手,满意的妖滟一笑,她主动环住了他的颈,在他耳边暧昧低喃。 “殿下好像忘了,这里是冷宫?”她嘴角忽而牵起魅惑的弧度,循着感觉,忽而一脚重重的踢在男人腰侧。 翻身从床上坐起,她理着凌乱的青丝,傲然冷笑。 “皇上废后的旨意一日不下,就算在冷宫,本宫也依然是晟天王朝的皇后,而你,再怎么不愿,也得尊称本宫一声……母后……” 她慵懒下榻,恍若琉璃般美丽的双眼刹那间幽深如夜,循着感觉,她前倾俯身,亲昵的摸索到男人的脸,拍打着男子早已怒极狰狞的脸颊,将母后那两个字咬的讥诮。 头上的斗篷早就在内殿的时候滑落下来,男人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残酷的笑,狭长的凤目里,竟都是势在必得的狠戾和那一闪而过的痛苦,他猛地倾身上前,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你就真这么狠心,眼睛看不见了,孩子没了,该杀的你杀了,不该害的也因为你死了,你就还不能放过自己,放过我吗?” 青珞发间插着的牡丹早就落下,有大半朵被他们压在身下,渐渐碾出汁液。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忽然间晋徳尖细到了惊恐的声音在冷宫外殿响了起来,竟像是刻意的要提醒内殿的两人。 男人讥诮的轻勾唇角,然而却没有起身,只是双眼飞快的闪过一抹锐利,果真是有人等不及引了父皇前来,让他想想,是他的哪一个兄弟,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他? 冷冷嗤笑一声,他不躲反而反手一撕,“哧啦哧啦”数声,就已经将她的寝衣撕了大半。 青珞挣了挣,却在想看看他如此动作的目的是什么后不再动弹,唇角轻轻一勾,带起一个讥讽至极的冷笑。反正,恶毒,淫乱……什么样的骂名,她都已经背过,不在乎再在皇帝面前上演一场好戏。 “你,你们……混账……”羽成帝早就奔到了内殿,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皇后的寝衣尽数撕裂,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子,羽成帝气的怒目而视,连话都说不大出,“来人,来人……” 男人脸上却还是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狭长的凤目微挑,唇角轻佻的勾起,他当着自家老爹的面,不着痕迹的将自己整个身体贴在青珞那裸露在空气中的酥肩,轻轻摩挲,引来青珞忍不住的低吟出声,暧昧的气息瞬间就灌满了整个内殿。 “畜生,畜生,朕要杀了你,朕……”羽成帝气的垮进一步,一手颤抖的直指两人,“奸夫淫妇,秽乱宫闱,来人,将这两个不要脸的乱棍打死,丢入砚池。” 身边的人闻言却不动,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来人,你们……”羽成帝好像想到了什么,本来就苍白布满皱纹的脸在这一刻灰败如死。 邪邪的一笑,男人伸舌在青珞唇上细细的描绘着那姣好到了让人心叹完美的唇线,调笑着嘀咕出声,“父皇,请下旨……”他的眼光倏忽一冷,嘴上用力,忽然就着青珞的唇狠狠一口咬下,将她的一声痛呼吞入喉中,性感的薄唇,慢慢的吐出两个字,“废后。”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沈家有女名青珞 九天之下,滚滚红尘,繁花陌路如今也只是被一片银装素裹。九阙之内,那一天一地似乎望不见一丝分开的痕迹,只余一派皑皑白。 帝都之所以称九阙,只因晟天皇朝有一师三王五侯如此九卿,帝称此九卿为晟天皇朝殚精竭虑,故以九阙为帝都城名,以慰朝之重臣。 师为皇朝国师,专研星象国势祭告宗庙;王为轩,澈,靖三王,专伺兵权,为皇室中人,爵位继承则在皇族子弟中挑选;侯为君,夏,留,呈,墨五侯,是为当初建朝之处有功绩的外姓侯,爵位一般为世袭。 羽成帝十年冬,皇后,洛妃同生皇子,羽成帝下令举国同庆,并颁下旨意,但凡晟天皇朝皇子,不管贵贱,不论长幼,储君之位,能者居之。 同年帝都九阙,君侯府。 君侯身为五侯之首,府邸自是恢弘庄严,门口两处石雕狮,如活物一般,双眼炯炯有神,让人一瞧,直有种被盯视之感。 如今是冰寒彻骨的天气,连君侯府守门的下人都浑身轻颤的缩在大门处的角落里,只有人来时才又昂首挺姿,不叫君侯府丢失任何的颜面,然而那朱漆的大门外,却有一身上单薄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独自跪在君侯府外,那微垂下眉眼的斜上方,就是那一块先帝亲笔御提君侯府的牌匾。 漫天的雪花似乎撒了欢的朝着有人的地方砸了下来,女人已经跪了很久,身上的雪水化了,却又结成了一层细碎的冰,那一股寒意直要渗透入骨,她怀中的婴儿虽经她拼命的想用体温温暖,到了此时此刻,也已经只剩下微弱的鼻息。 浑浑噩噩中,她只听到一声“吱呀”的轻响,那本来沉寂下去的心,又悠悠的上升,惊喜的抬头看去,然而她也只能看到那森严的大门洞开时,走出来的那一个身穿灰色貂锦衣的君侯府管家。 眼中的那抹亮色,几乎是在瞬间黯淡下去,被风吹乱了的丝发披面,几乎叫人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只消猜想,也应该知道那上面该是如何的灰败如死。 “我说姑娘,我家侯爷是不会让你进门的!你这又是何必呢?”从凌晨始,管家就已经看她跪在这里了,想来是和他家的少爷商量好的,一个跪在君侯府外,一个跪在侯爷书房前,只是侯爷一向注重颜面和门当户对,又怎么会容得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门。 更何况他家少爷跪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冻的不行,被侯爷夫人好说歹说的劝了回去,其实这个时候,这个女人也只是孤身的跪在这里,她却还不知道,以为这高墙深院里,那一个彼此相爱的人也在和她一起为他们的幸福抗争。 “姑娘,不是我说你,就算你不怕冻着,孩子她也……”李天见女子似乎不为所动,眼见孩子怕是要挡不住,不由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他本就是心善之人,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受苦。 闻言,女人的背在骤然间一片僵直,李天见她似乎有要起身离开的迹象,不由擦了擦有些迷离的眼角,就要去扶她,却不料还未触及到她的肩,女人的身体已经像是被冻僵了的木头一般颓然倒地。 “咚”的一声,将那堆积了好久的雪砸的雪花纷飞,漫漫的扬开了天。 “姑娘,姑娘……”李天慌忙凑上前去,小心的推推她,却没有什么动静,她怀里的孩子被她死死的抱着,亦是安静的有些异常。他愣了愣,在他面前的终究是两条人命,慌忙脱下了自己的貂锦外袍盖在女人身上,他慌不夺路的就冲进了君侯府。 不比府外的冻彻入骨,君侯府内却因为贮藏有南海千年难得一见的暖玉,而一派温和。君侯府的书房里更是暖和的让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还是觉得有些温热。 “老爷,不好了,那位姑娘昏过去了……”李天急匆匆的跑到了书房,然而却并不敢进去,这些年跟在君侯沈俊海身边,他清楚的知道他家老爷是怎样一个人,冷酷无情,极重贵族间的颜面,在他眼中,所有的人命都比不上君侯府的面子重要。 “老爷……”书房里面一片寂静,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响起,李天不敢过于的替他们求情,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书房门口,等沈俊海回心转意,他心中极是焦急,却根本不敢太过于造次,只因为现在任何的举动都有可能激怒他家的侯爷。 “啪”的一声,是棋子落下的声音,檀香飘渺间,有一个懒懒的声音随之响起,“听说梦秋带回了一个女子,被俊海兄拒之门外了?” “别跟我提那个孽子。”沈俊海神情冷漠的将手中的棋子拍落,似乎气的不轻,在他眼中,那两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要不是沈梦秋是如今君侯府中唯一一个能够继承君侯这一爵位的男子,他早就将这样辱没君侯府的孽子赶出了府。若是那个女人生的是个儿子,他还会考虑留下那个孩子,可是偏生是个丫头,君侯府,最不缺的就是丫头。 “啧啧,这可是两条人命呢?”那个懒懒的声音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沈俊海的半分残酷而心生不满,倒还是那般调笑的口气,“诶,对了俊海兄,你说皇上颁下那道旨意是什么意思,储君之位能者居之,这不是要让他的几个儿子们自相残杀么?这皇室里最忌讳的可就是这个了。” 那人说着,“啪”一声,又落了一子。 沈俊海低头冥思片刻,霍地眼眸一亮,寻着那人的一处漏洞,飞快的拍落,“皇上的心思我们谁又能猜的着,不过据说这次颁下的旨意,或许和朝风那老匹夫有关,要不是他夜观星象,说什么东方帝王星有一道七彩的炫彩环绕,说什么这是天降异兆,定有明君下世。” “不过除了皇后和洛妃娘娘,贤妃德妃,敏贵人,傅昭仪都身怀有孕,或许这些孩子中,还真的生有明君也说不定。”说到此处,那人懒懒的声调里,有一丝复杂的锐寒飞掠而过。 沈俊海似是有些忿忿的将手中的黑子甩进了棋盒里,望着那袅娜的烟气,冷冷道,“怕只怕宫中那些个娘娘为了帝王恩宠做出不该做的事。” “这个俊海兄放心,能在宫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炼,饶是我们也未必斗的过她们,你以为在朝风做出这样一个预言后,谁会笨到要去自寻死路。谋害明君啊,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啊。” “俊海兄……”忽然那人轻轻一笑,姿态慵懒的将手中的棋子放在刚才故意露出破绽的地方,嗤嗤一笑,“俊海兄还是这么爱让小弟。”他蓦地抬眼看去,细长的眼睛里,盈盈闪现的光芒,令人复杂难懂,话音却早已一转,“怎么,俊海兄当真是这般狠心之人,虎毒尚且不食子。” 沈俊海冷哼一声,却不说话,忽然间他像是发狠一般说道,“要让我接纳她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落梅苑里那株千万年才开一次的五色梅开一次花,我就让她们进府,并替那个孩子赐名。” “哦,俊海兄这不是堵了她们的生路,还是像以前那般心狠手辣,一点都没有变过啊。”那人轻声叹息间,忽然间只觉得窗外一片璀璨的光芒一闪,撩拨的他心中一动,身形忽动间,“唰”的一声,已经拉开了那窗。 窗外是一片皑皑白雪,晶莹剔透的,仿如冰晶般美丽,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那骤然一现的七彩光芒,绚丽夺目的能诱惑的人心凝滞不动,那滴泪状的光芒璀璨亮丽的,连沈俊海在书房最内侧也能瞥见一二。 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眼中俱都现出惊诧愕然和惊疑的锐利,身形频动间,几乎是迅速的一前一后拉开了房门,朝着那滴泪状的光芒追去。 “老爷,老爷……”守在门外的李天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异象惊的愣住了,眼见沈俊海的身形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慌忙拔足追上,拼了命的要救下那倒在君侯府外的母女。 当三人跟着那点光芒一路到了落梅苑,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滴泪状的炫彩在倏忽间尽数没入了那一株已经呈现枯败迹象的梅树中,刹那间五色光飞彩,于那一天一地的白霭中,五色的梅花悠然绽放却又在顷刻间幽幽闭合,梅花尽数,坠落雪地间,倏地,青烟袅袅,花落无踪迹。 沈俊海怔愣的看向那人,却见他亦是一脸惊奇的瞪视过来,两人眼中俱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们怎么会想到,这千万年才开一次的五色梅却会在这种情形下开放。 “俊海兄,做人可要言而有信啊。”那人只怔了一怔后,便哂笑着开口,懒洋洋的靠在那株五色梅树上,轻笑间,眼中的神色,却频频流转复杂。 沈俊海又怎么会料到他刚才随口乱说,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会成为现实,但君子金口一诺的道理和君侯府的颜面一样重要,他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李天,将那母女带进府,先好生安置着。” 李天却怎么会料到他家侯爷突然改变了主意,以为沈俊海终究是在心里留了一丝温情,当即喜的对着沈俊海作了一个揖,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沈俊海锦袍一甩,面色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刚刚只一瞬,却明明开了的五色梅,心神剧动间,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俊海兄好似忘了,除了让她们进府,好像还有一事没做。” “不就是取一名么?”沈俊海不屑的冷笑一声,“青珞,就叫青珞好了。”说着,已是一甩衣袖,顾自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人一身懒懒的倚靠在五色梅树上,喃喃道,“青珞,沈青珞……哼哼,却不知留在君侯府是福是祸……” 看沈梦秋只因为三言两语就只坚持了两个时辰就退缩了,可想而知那对母女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如今看来,就算进了君侯府,也只是暂时逃了一死,更何况经过这将近一天的风雪中死跪着,那母女还有没有命撑过这个冬天还是问题。 这样想来,他又忽然想起几天前在靖王府亦是同样看到了异状,在漫天冰雪间,那一池红莲乍然绽放,娉婷多姿,而只因为那个女孩是靖王正妃所生,便能一生享尽恩宠,不像那个孩子,沈青珞…… 君侯府,怕是不会善待她们母女俩……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噩梦 羽成帝二十七年,春飞莺歌处,却又是一年春来到。数来寒秋,这一年,却已经是青珞来到这世上的第十七个春天,也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七年。 那一片被夜幕笼罩了的府邸,威严森然的,是九阙帝都的君侯府。 “不要,不要……”晕黄的烛光,幽幽的照亮了不算大的屋子,从那窄小的屋子里,不断传出女子的轻声呻吟,宽大的木床上,是紧紧抱住自己的青衣女子,好似梦到了什么,她整个人都那么瑟瑟的发着抖,颓自沉浸在自己那可怖的梦境里,不能自拔。 “拉自己的妹妹下湖,还骗所有人说眼睛看不见了,君侯府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孽障,来人啊,把她给我吊起来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果然是下作女人生的,这么不识抬举。” “你那个娘难道没有教会你贵族应有的礼仪?哦,我倒忘了,她这辈子怕还是第一次知道贵族的府邸是什么样。” 是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尖利的笑着,是什么人,娘,是什么,在哪儿…… “啪,啪……” 鞭子甩在身上的声音,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狠,好像要将她身体抽的血肉模糊,“认错,认错啊……” 狰狞的笑声,那样冰冷的声音,是谁?谁错了,谁要认错,我吗? “我没有错,没有,我没错……” 青衣女子死死的将自己的手掐进自己的肩上,她不住的喃叫着自己没有错,没错,却颓自陷在梦靥里不能醒来。 “青珞,青珞你怎么了……”门忽然间被拍的重重生响,眼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月衣猛地一把撞开了门,一眼看到那个蜷缩在床上,不住发着抖的女子,心疼的她惊叫了一声,飞快的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声音是如水的温柔,“没事了,娘在这里,娘在这里,青珞,没事了……” “啊……”像是被什么击中,青珞的身体猛然一个死命的抽搐,惨叫了一声,那双漂亮的如玛瑙般的眸子也在这一刻突然睁开,直直对上了月衣的脸。 “没事了,没事了,又做恶梦了是不是?”月衣不断的轻抚着青珞的背,一张平凡到了有些僵硬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双眼中,才透着浓浓的怜爱,“忘了,青珞,不要为难自己,把七年前的事忘了吧。” “忘了,我忘不了……”青珞的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那宛若明珠般的眸子生生转动着,嵌在一张被薄汗覆湿了的脸上,水灵灵的,叫人心生欢喜。只是这个时候,这双眼却是无神的,眼珠并无焦距的转动着,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有着这样一双美丽眼睛的人,会是一个瞎子。 一双手死死的攀住了月衣的手,青珞仰起头,那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面,粉嫩色的鞭痕密布,“娘,娘……”她低低的喃叫着,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摸索着找到了月衣的脸,按着那上面的轮廓,细细的摩挲,“娘,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记得从十岁那年起的记忆,为什么我只有七年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青珞那夹杂着不甘的细碎哭声,快要揉碎了月衣的心。 “她们说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为什么我摸到的脸,是那么僵硬的一张脸,娘,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青珞,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啊……”月衣猛地一把抱紧了青珞不住颤抖的身体,那一年,她以为遇到了此生的最爱,那一个人,她以为是值得自己托付的良人,她为他不顾家中的反对,放弃了在江湖的逍遥,跟着他到了侯府,却不料沈梦秋却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更是惧怕他的老父:君侯沈俊海。 她入府的第一天,便被废去了一身武功,从此也只是一个在君侯府苟延残息的妇人,可是,她都这样了,为什么哎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的孩子。自己的那一张脸,毁了就是毁了,可是她的孩子,一个君侯府并不受宠的女儿,一个瞎了双眼的女人,她以后的幸福,可是要谁来给? “娘不知道,娘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说出七年前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的脸是怎么被生生毁去的,却不知道青珞为什么会失却了七年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女儿那一双眼,明明是好的,却看不见了。 她从那间屋子里逃出来见到青珞时,她已经是一个全身漫布鞭痕,被那浸了盐水的鞭子抽的血肉模糊的小小身体,青色的衣裳都已经被鞭子抽的残破不堪,那一个小小的人儿,就那么蜷缩着被吊在了树上,嘶声的如小兽般的尖叫,“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血珠子一滴滴的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一片片血色。 没有人帮她,那一群君侯府里看主子行事的奴才撒了欢的打她,竟连管家李天,也被他们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若不是轩王赶到,她的女儿,怕是已经在七年前的三月三,魂归而去。 只要想起那个时候,如果轩王晚赶到一步,她的女儿恐怕就要永远的离开她,她就恐惧害怕的不住颤抖起来,“还好你还在,青珞,还好你还在……”月衣不住的哽咽出声,双眼之中,满是那化不开的恐慌和担忧。 或许是月衣的轻颤,让青珞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和苦涩,青珞微微颤动着嘴唇,不住颤抖着的身子艰难的靠向月衣温暖的怀里,瑟瑟发抖,“娘……”虚弱的朝她绽开一个笑颜,满面的泪痕和汗水,脖颈身体上密布着的狰狞的伤口都抵不去她此刻的笑靥。 “娘,不要怕,以后青珞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们,不会了……不会了……” 这些年,她的爷爷沈俊海像是对待囚犯一样将她们软禁在不能住人的冕荷居里不得外出,到君侯府一些重大日子的时候,她们才能出冕荷居一时半刻,然而所有的人,都叫娘贱人,所有的人,都说她是贱人的女儿,她的那两个妹妹,是在云端的公主,而她,却只是烂泥地里的草芥。 那些人,口中叫着她们二夫人,大小姐,背地里却拼命的诋毁她们,克扣她们的物资,每一个君侯府的冬日,她们都会被冻的睡不着觉,虽说她们是主子,可是过的比奴才也不如,每个人都可以对她们颐指气使,每个人都可以将她们踩在脚下。 想起这有记忆的七年来受到的白眼和挖苦,青珞那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狰狞的笑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么,便莫怪我翻脸无情……”那属于女子姣好清越的声音,在这个窄小的屋子里,生生流转,带着一点冷,带着一点狠。那是十七岁的女子发下的誓言,永世不变。 “好,娘知道青珞行的,一定行的……”月衣怜惜万分的替她抚去了额上的汗珠,蓦地更加紧的抱住了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眼中的潮湿,却越加的扩散开来。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及笄 连骑长楸下,浮觞曲水湄,九阙帝都中三月三是专为女儿所设之节,称上巳节,而这个日子也因为府中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要到了及笄的年纪而没有被过多的注重,君侯府,直接将四月的桫椤奉为一个绝好的大日子。 同样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粘面不湿的杏花雨,只是这些本该是在三月时便来的风雨,在今年,却是到了四月的桫椤节才姗姗来迟。 不同于女儿节是在全王朝推广,桫椤节却只是流行在有及笄的女儿和弱冠男儿的贵族之间。 四月的桫椤节,是贵族男女互相见面的一个契机,虽然这也无非是双方家长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所准备的联姻,但若是运气好的,自然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就算不能找到自己心中喜欢的那个,至少也可以想方设法挑的好些。 青珞的及笄礼早在去年就在冕荷居里简单的举行过,难为轩王远在荆署之地,还派人送来了贺礼,而君侯府里的人,除了李天和花娆居然没多少人知道,那个时候,君侯府的长女沈青珞已经告别少女的时代,正式成年。 外面正是红花拂柳,绿水迢迢之际,这一年,却也是沈沫华和沈天锦及笄之年。 君侯府在桫椤节,特地为二人请了九阙帝都中还未娶亲的贵族才俊,那意思便是要两人看看,自己属意谁。 外面花园,庭院里是一大片的欢声笑语,却怎敌冕荷居里的寂寥。 庭院里,月觞湖畔处的笑语早早的就传入了冕荷居内,将本来就寂寥的院子又添了几分萧瑟。 “小姐,今天是桫椤节,您不出去吗?”婵娟从屋外进来,她是君侯府里最末等的丫鬟,也只有到了府中有大事的时候,才能走进后院,只是像她这种末等奴仆,也只能伺候像青珞她们这些在府中根本不受宠的主子。 婵娟本被人小丫小丫叫惯了,被指派来冕荷居时,青珞嫌她的名听着别扭,便替她取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取名婵娟。 她极是喜欢这个名字,心中对青珞是感激的,自那以后,只要有些时间,她便会跑来冕荷居,跟青珞说些外面的事,只是青珞自从七年前那场鞭打后就变得有些冷漠,大部分的时间,自然是婵娟说话,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侯爷不是下过命令,不许我们出去吗?”正在桌前收拾的人回过头来,冷冷笑了,随着身体的动作,额际垂下一缕漆黑如夜的发丝,因为劳作,青珞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那薄汗润着耳边细碎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前,嘴角因为婵娟那句话向上翘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的冷清模样。 阳光在她眼眸中染上了一层奇异的琥珀色光辉,锐利清冷,“四月桫椤节,谁家女儿不想出去?” “小姐……”婵娟情知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几步走到青珞面前扶住她。 “放手,我又不是废物。”青珞一把推开她,虽然双眼看不见了,但七年下来,就算是一个瞎子,她也早就将这里摸的一清二楚。 婵娟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家小姐自从十年前莫名的入水后,不仅双眼看不见了,连十年前的记忆都不复存在,只是……她偷偷的看一眼青珞的双眼,浓墨似的琉璃之色,光彩四溢,混夹着一抹冷冽如冰。乍眼一看,可看不出她的双眼有什么不对。而那双眼,好似天然含娇带媚,眼波流转间,都能叫人失了魂,丢了魄,也幸亏她家小姐经常呆在冕荷居里没有出去过,否则也不定被哪家的纨绔风流的登徒子给欺负了去。 她的双眼忽然注意到青珞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那里密布着几条已经黯淡了的疤痕,她想起七年前那些下人们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事,连她这个最是末等的丫鬟都有幸听起过,那年的三月三,女儿节,小姐跟着轩王跑出了冕荷居,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侯爷最疼爱的三小姐起了冲突,把三小姐拉下了月觞湖,小姐那个时候拼命解释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可侯爷就是不信,最后找来御医,可是御医检查不出什么来,侯爷就心狠的下了痛手,将小姐吊起来打,要不是轩王爷及时救下了小姐,小姐怕是已经死了。 可是,连轩王爷那样堪当国手的医术也瞧不出小姐双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就是看不见。 有时候她就在好奇,七年前三月三那段日子,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记不得,为什么眼睛是好的,却看不见了?可是好像连二夫人也有了什么不对,她曾听府中下人说过,二夫人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只是她伺候了她们也有三年了,见到的,是二夫人那一张平白无奇,僵硬的脸。 “青珞,他怎么说也是你爷爷,不要总是侯爷侯爷的叫。”月衣倚在门上,已经看了她们多时,青珞从不肯叫侯爷一声爷爷,见到梦秋也不愿意吱一声,确实,梦秋对她们娘俩是不闻不问,可是他就算再怎么不对,也是青珞的爹啊。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祈求 “娘!”青珞一愣,脸上的讥诮快速的散了开去,那美丽的眼眸深处,泛起一抹缱绻温柔,“我们管他们做什么,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享他们的逍遥,并不相干不是吗?” “青珞!”月衣苦叹一声,“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怎么说……”后面的话她忽然说不下去了,这个日子,不仅是桫椤节,更是贵族的青年男女找寻意中人的日子,她是多么希望她的女儿能够找到一个疼爱她的男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把一生都赔给了那个人,就算当初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纵然被废了功夫也还是呆在这吃人的君侯府里,受尽了白眼还无怨无悔,可是自己不悔,并不代表她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这里受苦。 青珞空白的十年,青珞看不见的双眼,还有自己的这张脸,她忽然间不敢再想下去。虽然知道青珞看不见,但脸上还是扬起一个慈爱的笑,“你要知道,娘是多么希望你能替娘找到一个好女婿。” “娘……”青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撇撇嘴,“我只是一个君侯府里卑贱的长女,又是个双眼瞎了的女人,谁会要我?” 或许娘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 虽然她只是一个爹不疼,爷不爱的盲女,但也知道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就要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所以她才会对外面的事起了注意,对于婵娟说的一些话更是记在了心里,有时候她也会让婵娟将这些年外面的传闻都一一说给自己听。 她知道现今夺嫡谁最有可能,她知道九阙帝都哪一个是夺了少女芳心风流不羁的纨绔,更是知道那街头巷尾间发生的一些细小事情,这个年头的男人要么是懦弱无能,要么就是野心太大让人不能太过于依靠,要么就是淡泊的像是僧人,要找到一个良人,难之又难。 晟天王朝羽成帝共有八位皇子,七位公主,大皇子顾宸西是洛妃所生,羽成帝长子。未及弱冠时,就已经是能文能武,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到了弱冠时,受封宸郡王,天纵英才,深得朝中诸人称赞不已。而洛妃是少君侯沈梦秋的表妹,怎么说,与君侯府还是沾亲带故,而早在羽成帝那道储君之位能者居之的圣旨下来之后,君侯府已明里暗里都倒向了大皇子一边。 而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顾司胤从小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是嫡长子,但宫中谁没受他捉弄过,他还有一个癖好,便是常爱招惹宫中年轻美貌的宫女,宫中诸人,说的好听的都道司胤殿下年少风流,不好听的,也就四个字:纨绔子弟。朝中老臣往往每次提及司胤殿下,都只能摇头叹息,司胤殿下小时就已经太过于放肆,大时,还指不定连纨绔也形容不了。只是可惜了这嫡长子的身份。 三皇子顾长琴是德妃所生,据说三皇子出生之时伴着满园白莲盛开而来,这虽然不乏有人故意在三皇子出生的事上做文章,但不可否认顾长琴从小是一副恬静的模样,在他眼中,任何事都比不得佛经典故,佛理佛偈的有趣,为此众人提到长琴殿下,也只能摇头叹息,让人感觉太过于可惜,试想,有那么一个神圣光彩下的皇子,如果只是心静淡泊,可不就是浪费了那一层神秘光环。只是生于皇家,看惯了尔虞我诈,会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无可厚非,但自从羽成帝颁下那道“储君之位,能者居之”的圣旨后,顾长琴的性子着实让德妃那一派的人着急万分。 四皇子五皇子顾北辰,顾北洮是贤妃所生的一对双生儿,兄弟连心,两人面貌相似,只不过性情就大大的不同,一个生来活跃,终日跟在二皇子身后鬼混,众人连道二皇子已经将四皇子带坏了。顾北洮像一个文弱书生,他倒是比较喜欢跟在三皇子顾长琴身边,与他探讨些佛理什么的。 而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尚在年幼,根本看不出什么,宫中现在皇后和静美人也怀有了身孕,也不知到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夺嫡境况。 朝中的国师朝风向来不管这些,三王也没有多大动静,但澈王与君侯府联姻,扶持意向怕是要转向大皇子顾宸西,五侯中除了君侯和洛妃本家留侯支持着顾宸西,墨侯是皇后娘家,就算顾司胤再不济,估计彼此也只能是一根稻草上的蚂蚱,生死同命,其他的几侯倒是还没有明显的表态。 想到这些,青珞微微一叹,她的娘亲当真以为想要找到一个好男人是这么简单吗? “别这么说。”月衣见她看轻自己,忍不住怜惜的捧住她的脸,“我的青珞是多么美的一个姑娘,一定会有幸福的,一定会有的。娘已经不求什么了,只求你有一个好归宿……” “娘。”青珞笑着伸手摩挲着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那双手,已经随着年岁的记忆,从白皙滑腻到了如枯树皮样的粗糙,“娘,我不想离开你。”在心里轻轻叹息,要不是顾及到了娘,她早就会利用一切,不管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身体,离开这里。 “青珞,你听娘说,明天府上会有洛妃和宸郡王过来参加府中为侯爷办的寿宴,你去好不好?娘求你了?”月衣死死拉住了她的手,满眼都是恳求,“我的女儿这么美丽,一定会让宸郡王爱上的。”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赴宴 “爱上又怎么样?”青珞苦笑一声,爱上了又怎么样呢?他爱她也未必会爱,更何况顾宸西是誓要储君之位的男人,他想要的郡王妃必定会是对他有所帮助的女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沈青珞,更何况娘不知道的是,早在娘午睡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冕荷居就已经有大夫人静秋郡主和三夫人来过了,她们也不含糊,一个优雅,一个倨傲的说什么那个寿宴,不是她和娘能参加的,她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个寿宴是想要撮合她的三妹,君侯府最受宠的天锦小姐和宸郡王的婚事,她们自然是不想要自己去搅局,不说她们不想,她自己也不愿去。 “青珞你答应我!”月衣看她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个消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下人口中打探出来的,她不可以,绝不会让青珞失去这个机会。 “是啊,小姐。”婵娟也想让她家小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虽然青珞平时给人的感觉有点孤僻冷傲,但她对身边亲近的人其实很好。婵娟笑着转身从带来的东西里找出来一件青色衣袍,笑着在她们面前举了举,“夫人您看,这件衣裳可是配极了小姐,咱们小姐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青珞被她们说的脸也有些微红,只是心中的黯然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并不知道自己长的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她们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自己确实长的如她们所说那般美丽,她摸过娘亲的脸,一张很普通很平凡的脸,她不认为自己会美到哪里去,只是既然这是娘希望的,她便去罢,只要到时候在那里稍稍露一露脸就好了,也省得要忍受大夫人的苛责。 月衣见她终于答应,高兴的将她一把按进了自己的怀,“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娘的好女儿啊!” 虽然答应了月衣,但青珞也没怎么费心打扮,只是随婵娟替自己打扮,反正她也瞧不见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她始终抵触在众人面前露脸,便让婵娟简单点了事。 幽深烛光下的屋子里,隐然的透出些凄清味道。 镜中的女子,是简单到了素净的装扮,脸上只施淡妆,连那一头如瀑的青丝也只是随便的绾成时下最简单的发髻,只是那琉璃般溢彩却又如天水碧般幽邃的眼,却无时不刻都诱着人深坠。 她穿着一件绣着五色梅的青裳,更衬得肤色白皙,脖颈修长,那脖颈上似隐非隐,似现非现的几道浅色的疤痕,倒是给她添了一丝蛊惑的美。 看着镜中的青珞,婵娟不禁有些看呆了眼,她是知道自家小姐生的很美,却没想到随随便便的装扮就将那君侯府里的小姐们都比了下去,她呆呆的看着青珞,脑中思绪不受控制的乱飘。 “好了,你要抓着我的头发到什么时候,再不去,寿宴可都要开始了。”青珞不觉有些好笑。 “哎呀小姐……”婵娟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扶起她,“真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小姐我可以把小姐打扮的更漂亮的。” 青珞淡淡笑了笑,“不用了,又不是去参加什么选秀,只不过去遭人白眼而已。”冷冷站了起身,青珞反手一把握住了婵娟的手,微微用力,口气中却带着淡淡的讥讽,“现在想来,也幸亏我看不见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那些眼光呕死。” “小姐……” “不要说了,我们快走吧。” 君侯府正堂,里里外外的宾客寒暄声,仆人穿梭在厅堂处的脚步声,越走近就越是如惊雷的响在耳侧。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在一刹那间都停了下来,咳嗽声,脚步声,寒暄声,都已经悄无声息。彻彻底底的安静。青珞心中一动,突然伸手拉住了婵娟,压低声音道,“先不要进去。” 婵娟心中疑惑不解,刚想要开口询问,那里面就传出震耳的恭迎声,“参见洛妃娘娘,宸郡王……” “小姐,你怎么会知道?”婵娟惊讶不已,青珞却冷冷笑了,“侯爷大寿,洛妃就算不为宸郡王的储君之位考虑,皇亲国戚间表面上的和谐,却还是要顾的,更何况下人的口中,早已经传遍。算了,我们就在外面站一会吧,还是不要进去了。”女人,尤其是后宫中权倾一方的女人,她还不想招惹。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及早抽身 “免礼。”头饰缤纷,金线坠裙,雍容华贵,洛妃一派高贵典雅的模样,亲自伸手搀扶起了君侯,“君侯不必多礼,今日还是您的大寿,该本宫向您念一声福如东海才是。” “本侯区区生辰,怎敢劳动娘娘和郡王亲自来府?”沈俊海微微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眼中却有一道锐寒闪过。 “伯父寿辰,小侄理应前来拜访。” 一直立于洛妃身侧的宸郡王顾宸西,漆黑的眸子,精光频闪,修长而有力的手微微一握,躬身倒拜,慌的沈俊海忙伸手扶住,将两人都迎上了上座。 顾宸西扶着洛妃的手,环顾着大厅一周,和洛妃一起,在座上缓缓坐下,那动作高贵优雅的,还带着一股睥睨的傲气,他接过君侯府仆人送上来的一杯香茗,轻轻小啜一口,那气度,那风姿,完美的无懈可击。看的众人又是尊崇又是艳羡。 见过洛妃和宸郡王,自然是君侯府沈家的子嗣一一上前来,齐齐跪下,“祝爹福如东海……” “祝爷爷寿比南山……” 沈俊海眼见底下沈家的子弟个个神姿俊朗,俱都是人中龙凤,不由感到心下欢喜,忽然间他的笑容一滞。 沈梦秋本来扶着妻子清秋郡主起身,见着沈俊海那古怪的神情,不由疑惑的侧头看去,正堂内沈家的子嗣跪了一地,然而那堂外,却也静静的跪着一人。 青衣之上,五色梅傲然开放,自带着清俊风流,那低眉敛首,也抵不去那人倾国之色。 此时,就跪在沈梦秋身后的翩翩少年正好无意中向后一瞥,见着那抹青影,眼中一亮,“姐……”还未唤出声,手却已经被跪在自己身侧的姐姐重重掐了一把,“不许出声。”少年有些不甘的扁扁嘴,但还是忍了下来。 堂内的众人发出些轻微的啧啧惊叹声,那看向堂外的眼光,或多或少带着满眼的惊诧。 看着身边丈夫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和躲闪时,顾静秋笑着转过身去,同样看见那抹仿似吸进了天地灵气的青色在外堂的地上轻轻磕了磕头,转而起身离去,看到青珞由婵娟扶着远去的身影,婀娜袅迷,一个背影,就已经叫人迷了心智,她勉强笑着,忽然间心有所动,向着宸郡王看去。 顾宸西星眸里一丝惊艳倏忽一闪,又快速的陨殁,转而就已经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顾静秋的眼光,悠闲万状的喝起了茶,与身旁的人,共自寒暄。 洛妃的脸色不变,但熟悉她的人,也便能发现她眼中的亮芒闪了数闪,转而不动声色的微笑以对。 “呀,那是谁啊,侯爷,真想不到侯府之内竟然还有如此出色的人儿?”跟在顾宸西身边久些的人自然不能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带着惊艳,带着必得,于是就有那么一些人察言观色开了口。 沈俊海面色有些阴沉,手捻着胡须,不冷不热的道,“沈家的不屑女而已,让大家见笑了。” “哦,呵呵,侯爷这说的是哪的话……”那人有些尴尬的喃喃几句,就将话题岔了开去,只一看就知道刚才那个女子在侯府并不受宠,如今,就算为了他家主子,那个女人,也不能招惹。一时沈家厅堂,没了刚才那提到青珞时的尴尬,一派和喜融融。 只是那满堂的人却早就已经各有心思,青珞的到来,像是一阵风,吹开了那一池看似平静无波的水,一堂的人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喜乐,心思却早已南辕北辙。 “小姐,咱们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不是答应了夫人……”婵娟有些不解,同样有些兴奋,刚才那正堂里的人看她家小姐的眼光她可是都瞧的很清楚,那种眼光,就像梦秋少爷看见美人的时候的目光,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带着赤裸裸想要占有的欲望。 虽然这种眼光在她看来有点恐怖,但无疑也证明了她家小姐真的是夺了沈家其他几位小姐的风采。真的只是在厅堂外那默默的跪了一跪而已,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尤其是那一个英俊高贵的宸郡王,若是宸郡王当真能够给小姐幸福,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可没忘记那个时候,沈家二小姐沈沫华和全君侯府最受宠的三小姐沈天锦的脸色,要有多黑就有多黑。 想到还有人能让三小姐变了脸色,想起来她就觉得好笑。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示威 “万事不能太过,你没发现侯爷的口气,比之从前,更加的不屑,厌恶了吗?”青珞微微一叹,但那双眸子里,却闪着寒芒,总有一天,她要毁了这个君侯府,让她感觉恶心的这个府邸,还有府邸里那些同样让人恶心的人。 “可是小姐,你这样就会……”婵娟有些不明白。 “会什么?会失去能够从麻雀一跃成为凤凰的机会吗?”按着她肩的手重了重,“我永远都是那被人踩在最底层的虫蚁,就算有朝一日上去了,高处不胜寒,我可禁不起折腾。” “沈青珞……”忽然间一声娇叱,打断了主仆两的对话,沈梦秋最小的女儿沈天锦急急冲了过来,她骄横的抬高了自己的下巴,那声音如空谷的黄鹂,当真是好听,但那脸上的骄傲和目空一切的模样却不免的让人对她的好感降了几分。 她的娘亲,澈王的妹妹静秋郡主从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她是出生时带有五色梅开吉瑞的人,是命中注定要嫁给宸郡王顾宸西,成为皇后的人,她怎么可能让这么个卑贱的女人挡了自己的路,说什么禁不起折腾,谁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她在这边想的理直气壮,却并不知道沈家女儿出生时有五色梅开吉瑞出现的那个人,是青珞而不是她沈天锦。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长着一副狐媚样,就敢……” “就敢怎样?”青珞不等她说完,就轻笑着开口接了下去,“就敢痴心妄想去勾引你的男人吗?哦,不?那个人,他还不是你的男人,甚至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男人还是一个问题。” “你……”三言两语就被噎住,沈天锦气的跺脚,“狐狸精,全都是狐媚子,你娘是,你沈青珞也是……” “啪”的一声,在沈天锦还没反应过来时,脸上就已经毫发无差的挨了人一巴掌,青珞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这几年,她的听力极是好,自然极是轻易的能找到天锦的方位,“你可以侮辱我,可是别这样说我娘……” “好啊,是谁说自己眼睛是瞎了的,我看你的眼睛不知道比谁好多少倍呢,打人毫发无差,沈青珞,你就会装可怜,你装给谁看呢?” “她呀,自然是装给你的宸西表哥看呢。”斜地里,一个软塌塌的声音传来,青珞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沈家的二小姐,她的妹妹沈沫华。 沈沫华是九阙城京兆尹之女和沈梦秋生下的女儿,本来在君侯府也没什么地位,可偏生那女人命好,让她生下了君侯府沈梦秋第一个儿子,自然连带着生的女儿也在侯府有了些地位。 虽然也抵不上沈天锦在君侯府中受宠的程度,但比起青珞她们,自然是好上千倍万倍。这从君侯府也肯为她办那个什么桫椤节及笄礼中却可以看出。 “哼,沈青珞我告诉你,宸西表哥你想也不要想,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也敢跟我抢。”沈天锦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恨恨的在地上跺一跺脚,“我告诉你,七年前我可以把你推下水,却让你被爷爷打个半死,这次我同样可以让人要了你的命。” “是啊,妹妹,像她这种低贱的女人,怎么可能配的上你的宸西表哥呢?”沈沫华在一旁不阴不阳的开口,麻雀变凤凰的念头,谁没有过,可是谁的心思也没有她沈沫华来的重,她讨厌被一直压在沈天锦下面,她讨厌在君侯府里要看人的脸色过活,她要有一天,所有人都得俯首听命于她。 心中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要剔除所有阻碍她前程的人,沈青珞是一个,沈天锦自然更是,所以让她们两败俱伤的局面,她会很乐意看到。 沈天锦虽然刁蛮任性,但其实只是骄横的很,可是青珞就不同,七年的冷暖,七年的在暗处斟酌人的心思,她又如何看不出沈沫华的真正想法。 不想与她们再做计较,她冷冷哼了一声,“婵娟,我们走吧。” “是……”婵娟低下了头,这个三小姐可不是她们能惹的起的。她慌忙要扶着青珞转身离开,却不料沈天锦被青珞那种根本不将自己当一回事的态度气的懵了,恨声尖叫,“沈青珞,你娘不是年轻貌美吗?还不是败给了我娘,你也一样,你跟你娘都是一样的没有用……” 一直暗垂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唇边一抹冷笑浮上嘴角,她本来没有那种念头,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提到了娘,侮辱了娘。沈天锦,沈沫华,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婵娟,还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走……”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不是一个好人 “是……”在青珞身边待了三年,婵娟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青珞是真的生气了,她慌忙扶着青珞离开,两个人全然不顾身后沈天锦那愤怒的尖叫。 从青珞紧捏着自己手传来的痛上,婵娟可以预见那个时候,她家小姐心中是怎样的愤怒。 “婵娟……”青珞忽然顿住了脚步,挑眉一笑,嘴角的笑容,有点苦涩,“我不是一个好人。” 被青珞说出的话一下子击中,婵娟有些懵懂的看她,“小,小姐……你,你是一个好人啊,怎么突然就说这个?”她说的有些结巴,直到后来,才慢慢的顺了起来。奇怪,难不成小姐是被二小姐三小姐气糊涂了? “是吗?”似乎对婵娟认为自己是好人的论断感觉到了好笑,青珞低低的笑了起来,夜风旖旎,带着她额间的碎发轻轻飘动,似乎是感觉到了脸颊上的酥痒,青珞伸手将发拢入了耳后,嘴角上勾起的笑容,高深莫测,“你还记不记得扫晴嫂?” 婵娟有些愣住了,“扫晴嫂?那个大夫人带过来专门伺候大夫人饮食,却下毒谋害三夫人的厨娘?” 青珞冷冷一笑,这次却是换她拉着婵娟,摸索着往前走去,婵娟看她实在走的困难,慌忙跟上,替她带着路,只是她看着青珞挂在嘴角那抹带着残忍的冷笑,心下不由的恐慌起来。 “下毒?是啊,是下毒,只不过那毒却是我下的。”青珞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说的轻描淡写,那清脆的笑声让婵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们走在漆黑的夜里,这里不及正堂那里灯火辉煌,只有一注同样清冷的月光投注下来。 月夜下的青珞,似乎带着一抹游离的气质,恍如仙却更像是在月夜下经常出没诱惑人心的鬼魅。 婵娟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毒是她下的,而惊的愣住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捂住了青珞的嘴,吓的全身都在不住的颤抖,“小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毒怎么会是小姐下的呢,小姐看不见的,就算……” “怎么不是我下的呢?”青珞掰下她的手,任两个人孤寂的站在这废弃的院子里,冕荷居就在不远处,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就只能在这里说完,她还不想让娘担心。 “扫晴嫂只不过是在娘去厨房为着凉的我要一碗姜汤而失手打了娘一巴掌,我便趁着去厨房的时候在她做汤用的勺子上抹了专让人昏厥的药,大夫人的饮食一向都很注意,不过她却犯了一个错,太过于相信了扫晴嫂,而扫晴嫂会在做菜前检查食品,却极是相信自己的手艺和细心,我从厨房里打下手的丫鬟里听来,知道她有一个习惯,在盛菜时要将勺尖在碗上一勾,我便是用她这个习惯……” “而后,却是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将三夫人的汤换了。扫晴嫂被活活打断了一只手,赶出了君侯府,大夫人和三夫人也因此互相猜忌,那个时候,谁会怀疑还是孩子的我,谁会想到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孩子,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这样的我,你也觉得是一个好人吗?” 低低一笑,青珞慢慢的将头靠在婵娟的颈窝处,能轻易感觉到她在颤抖,“害怕吗?那个才是真正的我。” “不,小姐,这不怪你,是他们不好,是他们不好……”婵娟是真的有点吓怕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小姐要拖着她偷偷去看对扫晴嫂的处罚,为什么小姐听到扫晴嫂被打的不住的惨叫,脸上会露出那样古怪的笑容,她能看到那个时候扫晴嫂被打的血肉模糊,惨叫连连,好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忍,她也常常会突然想起那个惨状而惊喘连连,可是就算是这样,她的小姐还是一个好人,对下人很和善,尤其是对身边的人,身边人敬她一分,她便会重人十分。有时候无意的问候一声,也会让她记得,感怀在心,这样的小姐,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知道自己的说的事打破了自己在婵娟眼中那虽然冷傲却依然善良淡然的印象,青珞却没有后悔,她曾经以为可以像娘一样在这府中苟且到死,可是她发现她在乎自己不见了的十年记忆,她在乎自己看不见,她在乎她身边的人,所以她不甘心,就算只是君侯府里一个卑贱的女人,她也要想方设法,保护自己,保护娘,只是她不想无端的把婵娟牵扯进来,所以,也就毫不避讳的向她坦言,她知道婵娟不会告诉任何人,只会把这件事烂在心里,至于她会不会再跟着自己,她也已经无所谓了。 “小姐……”婵娟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不要了,我们不要了,我们就在冕荷居里好了,婵娟会陪着小姐夫人永远不离开的。” “傻婵娟。”青珞伸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听力分外敏锐的她早就察觉到这个院子里已经藏了人,不用想她也猜得到会是谁?所以将扫晴嫂这件事说出来,一是给婵娟听,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说给那个人听。 “婵娟,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呆一会,一炷香之后你再来这里接我。”她故意将一炷香咬的重了些,也是要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听到,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好一个心狠的女人 婵娟以为她是心里不痛快,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来府中大多数的人都在忙着侯爷的寿宴,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让小姐一个人呆一会也好,“是……”她抽噎着答应一声,几步一回头的离开。 青珞摸索着在一块踏石上坐下,感觉到那上面渗入人心骨的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那人现身,她不由苦笑,难道是被气懵了,才忘记出来了。想到这,她不由有些敛了笑意,出声唤道,“容岑?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只是四周依然是一片冷寂之声,让青珞的心忽然一动,一时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才刚要起身,脖子上忽然就被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什物,青珞的身体猛地一僵,不用摸她也能知道,那样锐利的嵌进了她脖颈皮肉里的东西,是一把冰冷的类似于匕首的东西。 “你不是容岑!”她发出一声尖锐的低叫,口气却很肯定,心中一时想到很多个可能,想要趁乱来偷盗的小偷?君侯府的仇家?还是为了宸郡王而来的刺客? 因为她的失声尖叫,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是,她现在能确定那是,匕首又紧了紧。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被匕首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将那锐利的刀口尽数包裹进了一分,有血从青珞脖颈上滑落,一倏儿滑落,滴滴渗入了青裳中,倒像是开在墨色浓叶间的红梅。 “你是谁?”心知自己如果再轻举妄动,那把匕首估计是会毫不留情的直接割断自己的喉咙,青珞不敢再大声,不由的压低了声音,一只手却在袖中狠狠的捏起,手指轻轻一动,那本来就藏在身上的软剑被她轻轻握住,娘虽然被废了武功,但对于一些招式还是记得的,这些年,她虽说是为了练身体,但无可厚非的,也同样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她要自己有能力不丢了自己这条命。 只是那个拿着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质,与生俱来的霸气和着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轻佻,让青珞十分的不自在,心中有一个声音隐隐人在说,危险,离这个人远点。 “啧啧,容岑是谁?”温热却又灼热的气息慢慢的喷洒在她脖颈处,酥酥麻麻的带起她一阵不自在的战栗,那人轻佻的捉起她额前已经被薄汗粘湿了的发,轻轻摩挲,说的话里,明明是带着笑,只是却让人感觉那里面含着一根弦,在被人伸手扒拉,弦断了,那笑也会变成这个世上最冷的毒,直射人心,“是你的情人?深夜私会?真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大胆的女人,君侯府的女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认识阁下吗?”或许是男人周身并没有透露出来的杀气让青珞安心了不少,只是她仍旧是全身戒备着不敢大意。 “我们吗?不认识……”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男人收了,但他的手却依然虚抚着她的脖子,让她不敢乱动。男人有一把好听到了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和情人呢喃,只是他的整张脸都埋在暗夜中,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黛眉轻挑,青珞的嘴微咧,红唇一开一合,那皓齿也就在那红艳中若隐若现,“哦,既然不认识,为何如此责难我与他人的关系?”她现在能肯定,这个人必定不是自己刚才心中所想的什么刺客盗贼类型的,这整个是一个有色心有色胆的淫贼。 “哦,我不过是好奇,放眼帝都之内,我见过的女人妖媚的有,娇羞的有,倾国倾城的美人倒也多的数不清,可是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低沉暗哑的呼吸已经近在她的耳侧,青珞的脸在瞬间有些泛热的红,心中的怒意却徒然上升。 “你有一张美丽的脸,你的五官很是精致,组合在一起,说不得的美妙,叫人一瞧,就会被忍不住吸引。”粗糙的手慢慢的顺着她脸上的弧线上移,手指指腹上有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细茧,那手掌游离处带起的酥麻,让她整个人升起一股燥意。 “放手……登徒子,淫贼……”就算再怎么知道自己根本敌不过这个人,青珞也忍不住了,捏着软剑的指尖一动,她寻着男人的气息,伸手一抖,叫那软剑的剑尖如毒蛇的芯子直直扫向那人。 握着剑的手在出剑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一把按住,死死挣扎也不能挣脱。 那双令她有些恐惧战栗的手却仍旧带着更多的暧昧游离,已经到了她那美丽的双眼,“深色,近乎于到了浓墨般的眸子,像一块漂亮的琉璃,流光四溢,眼波流转,轻颦淡笑就能勾了人的魂去,果真是天生的尤物。” “混蛋。”青珞的怒气被他轻易的挑起,她紧紧的闭住双眼,红唇却因为怒气而不著的颤抖,“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必定会杀了你。” “我信,我信,就凭你随便的一手就能让君侯府的大夫人三夫人互相猜疑,让大夫人的心腹这样凄惨的被赶出君侯府,我信你能杀了我。”男人像是哄一个三岁孩子一般哄着她,纤长修润的手指却在她的红唇上细细摩挲,像是上了瘾般不肯再离开,姣好的唇,贝齿洁白,男人正在神游天外的时候,被青珞察觉到他的游离,猛地找准时机,闪电般的出手,在男人肩上重重刺去。然而这只是虚晃一枪,剑出了一半,她却突然收回,如无头苍蝇般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跌撞的掠了开去。 “好一个心狠的女人。”男人将那根还残留着她红唇气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角,伸舌微微添了添,随即像孩子一样乐的眉开眼笑,“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