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赶个时髦儿 好似有五百只鸭子在耳边叽里呱啦个不停,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如一锅煮沸了的粥,好不恼人! 又像是做了个梦,凌乱的画面怎么都拼凑不到一起,梅若雪以为梦魇了,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二哥!你疯了?把若晴放下!” 怒吼声犹如一声炸雷,梅若雪激灵灵一个冷颤,窒息感憋得她头都快炸了。 猛地睁开眼睛,迎面就是个窄小细长的窗口,顺着窗口能看到大门外站着好多人,破旧的栅栏都快被挤倒了。 近处,一个男人倒提着个小孩,一滴一滴的血从小孩的口鼻滚落,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小孩冲着窗口伸了伸手,像是要抓住她似的,又如同拼尽了全部力量凄凉的哀嚎—— “姐!长姐!” 喊出来这一嗓子后,那小孩就闭上了眼睛,身体软踏踏的随着男人的动作晃动着。 再看那男人的脸,脑子里竟蹦出来爹这个字,让梅若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若雪想冲出去救人,可脚下一用力却发现根本没有着力点。正心里纳闷,就听到一个女人嘤嘤的啼哭:“宽哥,若雪都吊死了,你把若晴给我吧,求你了!” 若雪都吊死了? 卧槽!梅若雪立刻伸出手往上一摸,果然摸到了绳子,上吊的竟然是自己! 死怎么行? 梅若雪两只手抓住了绳子,求生的欲望让她把所有力气都灌注在两臂上,硬是做了个标准的引体向上。 当头从绳套里出来的刹那,梅若雪顿时一阵恍惚。 逆流成河的悲伤化作眼泪,顺着眼角不要命的往下掉,梅若雪心里国骂翻天,这特么是哪里来的乌糟情绪? 松开手人落地,梅若雪险些摔倒。 刚才那小孩是妹妹,叫梅若晴,一想起来她心口疼的都要裂开了一般。 勉强稳住了身体,梅若雪拔腿就往外面跑,。 “梅宽!你把若晴放下!”屋外,一个健壮男子往上冲,想要把梅若晴抢回来,奈何梅宽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有些怯手了。 梅若雪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就见自己那爹已经抡起了手臂,被抓着的小孩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甩了起来。 “都去死!!你个荡妇生的都是孽种!你们都去死!”梅宽浑身酒气,呲牙瞪眼的吼着。 梅若雪伸手摸到了一根棍子,爆喝出声:“梅宽!你去死吧!”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炸了,有人吓得失声尖叫:“诈、诈尸啦!” 这一声倒是让梅宽愣了愣,回头就见迎面一个乌黑的烧火棍砸过来,与此同时,先前出声的男子也从旁边冲过来,伸手去抢梅宽手里的梅若晴。 哐一声,梅宽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小孩手臂粗的烧火棍在眼前断成两截,还有眼里尽是凶狠的梅若雪,倒退好几步抬起手指着她:“你!你敢弑父!” 去你娘的父吧! 梅若雪扭头跑到那男子,也就是三叔梅河面前,小脸阴沉沉的出声:“把孩子给我!” “抱着去找郎中。”梅河松开手,却猛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抱着若晴的梅若雪,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若雪!你没死?” “对,没死,给我找针线。”梅若雪抱着怀里的小孩转身就往屋里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救她! “姐、姐……。”梅若晴枯瘦的手紧紧地抓着梅若雪的衣襟:“不、不要、哭。” 梅若雪真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低头看着小孩满是血迹的小脸,咬牙:“不哭!你给我撑住了!我救你。” 梅若晴眼泪顺着眼角就落下来了,小手抬了抬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若晴啊!” 女人的声音让梅若雪偏了偏头,看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呵,是陈氏,当娘的人呢。 梅若雪磨了磨后槽牙,我呸!若晴个屁,到这个时候还跪着,就是个窝囊废! 莫名的恨意如潮水袭来,如同那要把自己撑爆了的悲伤一样,无凭无据却控制不住。 “去找针线来!” 梅若雪把小孩放在床铺上,捏着脉门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感觉到小孩的脉开始缩,那是将死的征兆,她回头看着傻愣在外面的梅河,冲口而出:“快去给我拿针线来!” 梅河激灵灵一个冷颤,撒腿就跑。 梅家老宅和梅若雪这院就隔了高墙,梅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过了墙头,钻进自己屋里,抱着针线笸箩就蹿出来。 “针、针线。”梅河把针线笸箩放在床边。 “把外面那两个人看住了,给我守着门。”梅若雪拿过来一根绣花针慢慢捻着刺入劳宫穴,又快速的拿出绣花针依次在神门、内关、心腧和膻中穴下针,再次试脉感觉到那脉象虽微弱却还在,咬了咬牙。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梅若雪眼前发黑,只能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庆幸的是最后那一下子没摔出去,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这孩子了。 抹了一把汗,梅若雪轻手轻脚的把小孩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褪掉检查伤势,那一身新伤加旧伤的青紫痕迹,点燃了她心底的怒火。 面前瘦弱的小孩伤势十分严重,左手臂骨折,左腿是不是骨折还不确定,额头伤口至少要缝合四针,枯黄的头发已经被血水染得湿哒哒的了,拨开头发就看到后脑位置还有一处伤口足有一寸多长,皮肉外翻,显然是最严重的伤了! 深吸一口气,梅若雪再次捏着那麻杆儿一般的手腕诊脉,忍不住苦笑自言自语:“够命硬!好样的!” 原本已经命悬一线的脉象,此刻却像是雨后春芽一般有了生机,梅若雪心里略安,在针线笸箩里找到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子,刃口还算锋利,仔细的把小孩一头枯黄的头发都剪掉,准备清理伤口。 然而当梅若雪抬头在屋里看了一眼后,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这是什么神仙配置? 破烂的屋子里有两张床,居中靠东的床干净整洁还挂着蓝布幔帐,在床铺旁边摆着落地矮桌,矮桌上有几个瓶瓶罐罐和半块铜镜。 再往这边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其中一条腿用几块破木板垫着,桌子上摆着四个碟子一壶酒。 酒! 看到这里,梅若雪立刻起身过去抓了酒壶过来,掀开盖子闻了闻确实是酒,虽然比酒精逊色很多,但清洗伤口勉强凑合。 就在梅若雪拿着酒壶准备给小光头清理伤口时,一声尖叫直窜耳膜:“若雪,那是你爹的酒啊,你别碰。” 梅若雪猛然回头,就见陈氏如同疯婆子一般试图冲进来,眼睛死死盯着的就是自己手里的酒壶。 梅若雪扬了扬酒壶,露出一抹狞笑:“进来,你必死!”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陈氏到底没敢进来。 梅若雪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怀里的小光头疼得抖了好几下,她柔声:“疼也忍住,能活。” 伤口清理完毕,梅若雪拿了针线就像是缝衣补裤一般快速的缝合脑后的伤口,又把额头的伤口缝合。包扎。 做好这些,梅若雪才把先前的绣花针都取下来,半跪在床上给小光头诊脉,确认性命无虞之后,她都想为这坚强的小生命鼓掌了。 这张床很破,只有一条薄薄的,浆洗到发白的破被子。 梅若雪扯过来几下就撕开,撕成宽条放在一边,下床把垫桌子的破木板抽出来两块,宽窄刚好合适。 都准备好以后,她才半跪在床上,仔细给小光头检查手臂,顺着肩膀一点点的往下理顺骨头,摸到了断裂处,眸子剧烈缩了又缩,那小小的骨头断裂后,都要刺破皮肤了。 确认好伤口。梅若雪抬头看了眼昏迷中的小光头,抿了抿唇角,手上力道拿稳,一拉一送,那是锥心刺骨的疼,可若不这样处理,手臂就废了。 上夹板,用宽布条固定好。 接着梅若雪又开始检查腿上的伤势,仔细摸过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小光头,发现她眼珠儿不停的在滚动,坚强的生命让梅若雪心里五味杂陈:“很幸运,只是脱臼。” 小光头的膝盖和脚踝都伤了,但若是象手臂那样断裂,这孩子后半辈极有可能是跛子,的确是幸运啊。 咔嚓一声,小光头再也忍不出痛呼:“疼!” 梅若雪没吭声,两只手扶住脚踝的位置,手底下用力又是咔嚓一声,小光头这次只是张了张嘴,身体又颤了颤便没了动静。 梅若雪赶紧抬起手试了试小光头的鼻息,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所幸小光头只是疼晕了。 紧接着,她便脱力一般坐在床边,周身疲惫的她身体都虚弱的轻颤起来。 抬头有些茫然,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这是穿越了。 梅若雪掀起嘴角:“真特么的时髦啊!” 第2章:棒杀亲父 梅若雪偏头看桌子上的酒菜,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挪过去直接坐在凳子上,扯了一只鸡腿下来,大口大口的开始撕咬。 桌子上除了一只鸡,还有一盘炒青菜、土豆丝和花生米。 梅若雪留下了半只鸡,余下的都吞吃入腹,才总算是有些力气了。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闲着,顺着门看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除了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梅宽之外,还有嘤嘤嘤怪一般的陈氏,梅河则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般守着。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不少,还有一些胆大的不肯离开,却一个劝架的人也没有。 吃饱喝足,梅若雪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渍,伸展四肢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来到床边试了试小光头的脉象。 生命顽强的很,真好。 至于行凶者,她觉得有必要教训教训。 为了能在短时间内不被打扰,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若雪唤了一声。 “三叔。” 回想起自己这侄女方才一系列的行为,梅河身体瞬间僵直,头也没回:“嗯。” “回去吧,谢谢你救了若晴。”梅若雪迈步走出来,径直就奔着躺在地上的梅宽去了。 梅河看她弯腰把断了的烧火棍捡起来,硬着头皮走到梅若雪身边:“若雪,可不行再打了,他有秀才功名。” 秀才?梅若雪抬头露出一抹笑,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痕迹,这笑容就显得极为狰狞:“我不杀他,他就杀我和若晴,一个秀才比两条命值钱吗?” 一个大老爷们被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梅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那个懂事的侄女了,刚要说话就见梅若雪把烧火棍提在手里,断裂处尖尖的木刺噗嗤一下就戳到了梅宽的大腿上。 即便她避开了要害,可梅宽的腿依旧顿时血流如注,惨叫出声。 梅河倒退一步堪堪站稳,眼角余光就见陈氏疯了一般扑过来:“别碰他!你个贱婢!你去死!” 梅河伸手要拦已经来不及了,他惊呼:“若雪小心!” 梅若雪猛然回头,手里绣花针不偏不倚的刺入了陈氏的檀中穴,又迅速收回绣花针,陈氏就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这下炸庙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冤魂索命来啦,梅若雪杀人啦!” “喊什么喊?看戏别吭声!”梅若雪眼神如刀的扫了一眼骚动的人群,有胆小的溜边儿已经跑掉了。 “若、若雪,你、你杀人了。”梅河仗着胆子过来,一咬牙把梅若雪拉到身后:“你、你带着若晴跑吧。” “跑哪里去?”梅若雪看得出来梅河想要保护自己和那个小孩,可她新来乍到的,能往哪里去?原主的记忆很少,除了挨打和干活之外,就是照顾妹妹和那个疯女人。 梅河被问的喉咙都紧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梅宽抱着冒血的腿,死死的盯着梅河身后,好几次想要说话都因为太疼张不开嘴,突然伸手抓住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氏,薅着她的头发把人拖到身前,这才色厉内荏的骂道:“小贱人!你等死吧,我这就去告官,不孝父母,棒杀亲父,你死定了!” 梅若雪冷哼一声,还不等有动作,梅宽顿时又吼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掐死她!掐死你娘!” 看着梅宽的手上都浮起了青筋,死死的捏住了陈氏的脖子,梅若雪偏了偏头:“我过去你就掐死她?” “对!不然你就试试!”梅宽试图站起来逃走,奈何腿上太疼。 梅若雪一步一步慢腾腾的往他面前走过来,饶有兴致的盯着梅宽:“我过来了,掐死她啊,快点儿,我等着看呢!” 最后一句话陡然拔高了声调,梅宽被吓得一哆嗦就松开手,他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死丫头不是最护着疯婆子和小崽子吗? 怎么被她盯着,浑身都止不住打颤? “你到底是人是鬼?”梅宽嘴唇哆嗦,用手撑着身体连连后退。 梅若雪一步一步紧逼过来:“随你怎么想,是人是鬼都行!你逼我自杀,又虐打若晴,禽兽都有舔犊之情,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去死吧!” 梅河伸手没抓住,梅若雪已经蹿到了梅宽面前,扬起手左右开弓,几个嘴巴抽下来,梅宽脸上就血肉模糊了。 “宽哥。”陈氏睁开眼睛就看梅宽满脸是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来,伸出手臂挡住梅若雪:“住手!还不快跪下!” 哟呵! 梅若雪抬起手正了正指缝上的绣花针,三根绣花针上都染了血迹,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氏:“你让我跪下?” 陈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犹如捣蒜一般:“别打宽哥,求你别打宽哥,我给你磕头了。” 吃软不吃硬的梅若雪横跨两步躲开陈氏,冷冷看了眼梅宽苍白的脸色,一字一顿出声:“从今儿起,你再敢踏进这院子半步,死!” 说完,转身往屋里去。 路过梅河身边停下脚步:“三叔,把人带走吧,活着走出去这院子的机会就这一次,还是看在你救了若晴的面子上。” 梅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过去架起来梅宽往外面去。 陈氏连滚带爬的跟着往外走,梅宽猛然回头目露凶光:“滚!别跟着我!” 陈氏吓得直哆嗦,抱着膝盖蹲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梅宽被搀扶着走远,嘴唇掀动:“宽哥,宽哥……别丢下我。” “呸!你咋不替好人死了!”看热闹的人终有看不下去的,冲着陈氏啐了一口浓痰。 一个开了头,后面几个妇女竟也义愤填膺的把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砸过来,陈氏像没感觉似的,就看着梅宽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嘴里嘀咕着什么。 梅若雪坐在门口,看着那些喝骂陈氏的妇女们,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真有意思啊,这会儿突然就长出来侠义之心了呢。 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大太阳,梅若雪揉了揉脸蛋起身回屋,小光头不知道什时候已经醒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梅若雪。 “咦?”梅若雪都觉得惊讶了,伤得那么重,这小丫头倒醒来的极快。 “长、长姐。”小光头颤巍巍的出声。 梅若雪坐在床边,抬起那小鸡爪子似的手仔细诊脉,偏着头眼神都有几分茫然,这孩子的脉象强劲的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了,恢复力简直好的离谱啊。 小光头细弱蚊蝇的说:“我,饿。” 梅若雪点了点头:“等我给你去熬粥。” 大门外已经没人看热闹了,陈氏还捏着耳朵蹲在门口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梅若雪没搭理她去了灶房。 正房一间,灶房就是几块破木头和苇草搭成的,一口大锅倒是伺候的锃明瓦亮,旁边放着两口大缸,一口缸里装着半缸水,另外一口缸里空空如也。 梅若雪翻了翻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在墙角还埋了两个红薯,拿着菜刀抠了好一会儿,抠出来两个红薯。 去皮,切丁,锅里添了一瓢水,撒了一点儿盐,点火的时候梅若雪却被火折子难住了,幸好搜索记忆找到了法子,大火开始煮,煮熟碾成了泥,尝了尝咸淡合适,盛了一碗端着进屋。 梅若雪刚进门,就见陈氏正在撕那半只烧鸡,当即咬牙低吼:“放下!” 啪嗒,一只鸡腿掉在了桌子上,陈氏眼泪汪汪的看着梅若雪……。 第3章:你的老爪子够用吗? 梅若雪把鸡腿放在碟子里端到床边,仔细的撕成细细的肉丝放在粥里,一小口一小口吹凉送到小光头的嘴边,看她小嘴一鼓一鼓的吃相,心里柔软成一片:“别急,多着呢。” “姐姐真好。”小光头笑眯眯的望着梅若雪,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梅若雪的腿:“姐姐吃。” “我吃饱了,这些都是你的。”梅若雪极有耐心的喂着小光头。 陈氏挪蹭过来,扭着衣襟站在旁边,眼神贪婪的盯着已经撕得只剩下骨头的鸡腿:“我也饿了。” 梅若雪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又送粥到小光头嘴边,见小光头偷偷打量着陈氏,沉声:“你不吃,难道还等着被抢走吗?” 小光头‘啊呜’一口就吞到嘴里,连咀嚼的动作都省略了,吞掉一口肉丝粥后,那小脸都憋红了。 “出息的。”梅若雪没忍住笑出声来。 陈氏看着那粥也要吃光了,脸色一沉:“若雪!为娘饿了,你没听到吗?” 梅若雪慢条斯理的把最后一口粥送到小光头的嘴里,看她小脸已经有了几分红晕,才算放心。 只要能吃饭,伤就无碍,不过天气炎热怕感染,还是得进山采药才行。 扑通一声,陈氏就坐在地上了,从腋下抽出一条帕子来连连擦拭眼角:“不孝的小贱人,为娘几次三番说腹中饥饿都充耳不闻,你这是要饿死为娘吗?” 梅若雪皱着眉扫了眼陈氏,那兰花指捏的哟,就这穷家破业的,真不知道谁给她的优越感。 “为娘一日水米未进,你这狠心的孩儿怎么就如此不孝,若是……。” “够了!” 梅若雪蹭一下就站起来了,几步走过去扯着陈氏的胳膊把人拽到床前,指着小光头:“你还敢说自己是当娘的人?我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一日水米未进?若晴手断腿折是怎么回事?我这脖子又是怎么回事?” 陈氏如同鹌鹑一般浑身颤抖,往后挪蹭几步,突然挣脱了梅若雪的手扑到床前,伸出枯瘦的手颤巍巍的想要摸小光头的脸:“我的儿啊,这是谁做的?竟敢下如此毒手?简直是……简直是……。” 梅若雪愣住了,这特么的是个戏精本精吗? “姐,姐。”小光头带着哭腔喊梅若雪,一看就是被吓到了。 回神儿,梅若雪一把扯开陈氏挡在床前:“少在这里哭天抹泪了,你当我是瞎子?” “若雪……。”陈氏望着梅若雪,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抬起手频频拭泪,那举手投足简直像是戏台上的青衣。 不对! 梅若雪微微偏头看着陈氏:“你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为娘的确不知,若知道是哪个贼人所为,为娘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定也会护着我儿周全啊。”陈氏说的声泪俱下。 缓缓的吸了口气:“梅宽回来干什么?” 提到梅宽,陈氏眼神一瞬就哀怨起来,垂头像是鹌鹑一般:“他、他要给若雪寻一门亲事。” 这就对上了,梅宽的确给原主寻了一门亲事,永固县赵员外无子,想要抬个年轻的小妾接续香火。 “亲事你答应了没有?”梅若雪观察着陈氏的动作,发现她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频率逐渐加快。 梅若雪眯了眯眼睛,拔高声调:“你答应了没有?” 扑通一声,陈氏就跪下了。 梅若雪挪开两步,才不受她的跪呢,虽说自己不是陈氏亲生的,可这幅身子却如假包换是亲生骨肉。 “若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啊,娘、娘也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你,可是你也不该寻死觅活,要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陈氏说到最后放声痛哭,跪行两步想要抱住梅若雪的腿,梅若雪把别在衣襟上绣花针拿下来,在陈氏眼神开始呆滞的时候,轻刺通天穴,迅速收针后,陈氏就软软的倒下了。 拖着陈氏到一边,梅若雪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 她可以确定陈氏有病,这病在古代叫妙笔寻花,意思是记得很久以前的事情,却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现代医学称之为间歇性失忆,其中分为很多种,就陈氏表现的情况,极有可能是选择性失忆。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极度痛苦的事情,选择性的忘记。 “姐。”小光头小心翼翼的叫梅若雪。 见梅若雪看过来,她才怯生生的说:“他们都叫娘疯子。” 疯子? 梅若雪摇了摇头,不至于。 但这陈氏似乎比自己还与这个世界更格格不入,也真是有意思了。 梅若雪起身过去试了试小光头脑门的温度,并没有高烧,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乖乖在家里,姐去山里找药。” 小光头一把抓住了梅若雪的衣袖:“不要,姐姐,你不要走,我害怕。” “怕她?”梅若雪问。 小光头眨了眨眼睛,头不敢动,后脑勺的伤口疼得很,她小脸都发白也不敢说。 “放心,我会安置好她的。”梅若雪去另外一张床上抱过来被子,被子很薄,但上面绣着的花是真精致,原本普通的老粗布被点缀的都像是艺术品了。 这陈氏倒是会享受。 梅若雪给小光头盖好了被子,这才过去把陈氏叫醒。 “若雪?”陈氏见到梅若雪愣住了,猛然张开手臂把她抱进怀里,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可怜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宽哥心眼儿黑了,竟要卖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行了!”梅若雪声音冰冷却没了最初的锋利,推开陈氏:“若晴现在动弹不得,你好好保护她,关好门,不管谁来都不准见,等我回来。” 陈氏抽抽搭搭的看着梅若雪:“若雪要去哪里?” “你别多问。关门等我回来,能做到吗?如果你做不到,若晴的命就没了。”梅若雪看陈氏连连点头,叫她跟自己出来,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门口,又拿了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不准离开这个圈。” 陈氏抬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又看了眼小脸冷落的梅若雪,到底是没吭声坐在小板凳上。 梅若雪从墙壁上拿了弯镰,灶房旁边找到了个篮子,不放心的把房门锁上,这才从后门出去直奔仙寓山。 原主的记忆中,仙寓山是经常出现的一个地点,记忆里山上有很甜的果子,也有猛兽,村子里的猎户都不敢往深山去。 原主只是在山脚下割猪草和村子里的人换点儿地瓜、土豆冲击,也会找野菜吃。 梅若雪在山脚下找了驱虫的草药直接捆成小把挂在腰上,握紧弯镰就往深山走去。 她不放心陈氏,更惦记着小光头,找到了要用的药材转身就下山,看到野菜都没工夫去挖。 饶是如此,她刚到村口就见到自己家大门口竟又围了不少人,皱了皱眉快步往这边走。 “陈氏!给老娘滚出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女人,头发花白在脑后盘了个发髻,青布上衣肥裤,脚下穿着布鞋,在老女人身后还站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那女人手里握着扫把。 “若雪不让。”陈氏眼中含泪望着老妇人:“若雪会打人的,很凶很凶,婆母大人还是回去吧,宽哥无碍了?” 这柔柔弱弱的白莲花啊,梅若雪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虽说看着胃疼,可总算是个听话的。 “虐打我儿,那可是秀才公!陈氏你纵女行凶,让那小蹄子滚出来!今日老娘就要剥了她的皮子!”老女人作势就要往里冲。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传来:“剥皮?你那老爪子够用吗?要不要我教你?” 看热闹的人循声望过来,一看是梅若雪,呼啦啦就闪开了一条道。 第4章:总有煞神治恶鬼 梅家老太冷氏,原主的奶奶。 要说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重男轻女,说来也搞笑,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却只有四个孙女,把这冷氏急的整日里指桑骂槐。 磋磨儿媳妇家常便饭,连带着孙女也不受待见,原主就没少被她毒打,更因为陈氏不成事,他们这一股的两个孩子见到冷氏都不敢站着的。 “还不跪下!”冷氏见梅若雪竟还站着,伸手就要抓她头发。 梅若雪抬起手挡了一下,冷氏顿时尖叫出声:“小畜生!你竟敢扎我!” “为什么不敢呢?”梅若雪勾唇一笑:“扎你一下叫唤什么?不是要剥皮吗?纵女行凶你也说得出口?一墙之隔你耳聋眼瞎不成?梅宽虐打妻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 冷氏胸口起伏,撸胳膊挽袖子就往上冲:“还敢顶嘴了!看我不打死你!” “别打!” 陈氏尖叫一声,就要冲出来,梅若雪猛然回头发现陈氏眼神开始涣散,吼了句:“坐下!” 陈氏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梅若雪的小身板灵活的躲过了老虔婆的巴掌,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领:“别打我儿,别打我儿。” 和冷氏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完全没有客气的必要,梅若雪手里的绣花针夹在指缝中,身量不够的她跳起来对着冷氏的脸蛋子就是一耳光,那绣花针锋利的尖随着力道在那张老脸上划出来三道血痕,惨叫的声音高亢嘹亮的让人兴奋的很。 梅若雪眼底有光,烁烁生辉一般盯着捂着脸连连倒退的冷氏,步步紧逼:“纵女行凶就要剥皮对吗?那今天我就先剥了你这一身老皮子做灯笼!” 冷氏怪叫着扭头就跑,梅若雪背后紧追不舍,偏偏还脆生生的叫着:“奶奶,你等等我啊,我下手轻点儿,不会太疼的呀。” 咣当一声,冷氏撞在了自家大门上,顾不得疼痛钻进院子里,死死的抵住了门,门闩都落下了:“杀人啦,杀人啦!” 梅若雪听着冷氏那杀猪一般的嚎叫,抬头打量着梅家的大门,啧啧两声。 两米多高的大门气派得很,大门上的红漆都是新刷的,青砖的院墙也足有两米高的样子,倒退两步可以看到正房的房顶上红色的瓦。 再稍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自己家那寒酸的院子,两边对比起来梅若雪忍不住冷笑出声,转过身便打算回家。 “你、你别过来。” 梅若雪回头一看,一个恨不得贴在墙上的中年妇女正颤巍巍的挪蹭着。 她不说话梅若雪还没注意,这会儿扫了眼那中年妇女,便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她手里还抓着的扫帚,眯了眯眼睛。 大房赵氏,平日里以欺负陈氏为乐,极善于讨好冷氏,虽说也整日里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到底是没被撵出来。 没被撵出来还有个原因。 梅若雪目光缓缓落在赵氏的肚子上,笑得人畜无害:“大娘,你觉得这一胎若还是个妹妹,下场会怎么样呢?” 不理脸色瞬间苍白的赵氏,梅若雪往家里走去,走了两步猛然回头就见赵氏对着自己的背影挥舞着扫帚,扬声:“回去告诉梅家人,明儿我登门算账!” 躲,不是她梅若雪的性格,再者根本躲不过去。 赵氏不敢逞强,往回走的时候想到冷氏那脸上血葫芦一般的景象,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该!总有煞神治恶鬼! 不过这二房的大丫头怎么还变了性子? 听说是大丫头上吊死了,赵氏是绝对不信的,大丫头性子怂得不如狗,还敢上吊? 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大丫头这股子狠劲儿是哪来的? 好不容易进了门,赵氏没敢往正屋凑合,呲溜就钻进了东厢房,稍信儿?自己恨不得闹的越凶越好,最好借着大丫头的手把老虔婆打死! 以前她可没想到大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今天算是开眼了,梅宽那狗东西腿上的血窟窿可不小,脸上更不用说,这会儿两个被打了脸的娘俩指不定抱头痛哭呢。 正房,冷氏坐在梅宽的床边,嚎啕大哭后就止不住惨叫,眼泪滚到伤口上疼的钻心。 “还不去请郎中!疼死老娘了!”冷氏喊得声音不小,眼泪却不掉了,余下时间都是干嚎。 一墙之隔,梅若雪听得真真切切的,来到大门口就见陈氏脸色阴沉的站在大门里边,目光不善的看过来:“你还知道回来?怎么空着手?难道要饿死为娘?” 嗨,梅若雪无声的打了个嗨声,一听这话就知道陈氏把刚才的事情又忘记了,虽说她曾是凶名在外的小神医,却从不对病人摆脸色,如今的陈氏就是个病人而已。 去栅栏旁边拿了弯镰和篮子回来,进了院子径自往屋里去。 陈氏紧随其后:“梅若雪!出必告,反必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光景了,家中无米无柴,这日子可怎么熬下去?” “如今看来,只有为娘舍了这脸皮求到老宅头上了。”陈氏说着竟停了脚步转身要出去。 梅若雪深呼一口气:“你出门试试。” 陈氏猛然回头看着梅若雪的背影,没来由的心里涌起惧怕的情绪来,怯懦了半天才转过身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蹭到屋里,进了门就见梅若雪跪坐在床铺上,正吐出什么东西在手里,几步过来伸手就要打翻那坨污秽:“快拿开!这脏东西你竟然也吃!” 梅若雪偏头扫了眼陈氏:“是药。” “药?”陈氏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小女儿身上,蓦然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捂着嘴,呜咽道:“这……这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混账啊,怎么如此磋磨我的儿啊。”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梅若雪克制着不一脚就把这人踹出去的冲动:“去烧一锅热水来。” “呜呜……,我可怜的儿啊。”陈氏抹着眼角转身,走了两步扬声:“八两!你死哪里去了?没看到小小姐伤着了,快烧热水去。” 梅若雪不管陈氏咋咋呼呼的四处找她嘴里的八两,小心翼翼的把嚼碎了的止血草覆在小光头的外伤处,再包扎好。 从篮子里拿出来蒲公英,一小段一小段的掰开,里面白色的浆汁涂抹在手臂和腿伤处。 蒲公英又名地丁,白汁壮筋骨,消炎止痛。 再次包扎好,梅若雪才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小光头,笑了笑:“很疼是不是?” “不疼。”小光头伸出手:“姐姐,脖子青紫一片,吓人。” 梅若雪伸手摸了摸脖子,摇头:“和你比起来这算什么呢?” “我心疼。”小光头还扬着手,梅若雪凑过去,她的小手就在那脖子上轻轻的摸了一圈,瘪了瘪嘴儿眼圈就红了。 “哭什么?出息的。”梅若雪按住她的手,放在被子里:“伤筋动骨一百五,你要坚持住,知道吗?” “嗯。”小光头答应的痛快。 梅若雪安顿好小光头,才出门,就见陈氏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半盆水,正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脸,头发也洗过了,垂在后背湿哒哒一片,见到梅若雪立刻皱眉:“八两!没看我头发还湿着?过来给我绞发。” 这……特么的! 梅若雪揉了揉眉心,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陈氏:“你逃避什么呢?” “胡沁个什么?昨儿靖哥就稍信儿过来了,明日要出游,快些帮我梳妆。”陈氏说着,竟脸色阴沉似水起来。 梅若雪蹲下来拉过陈氏的手,搭在脉窝上。 陈氏怒道:“你这是作甚?” “你病了。”梅若雪抬头看着陈氏,一字一顿:“梅宽、梅若雪、梅若晴你都不记得了?靖哥又是谁?” 陈氏望着梅若雪,眼神慢慢的就没了焦距一般。 梅若雪出声:“随我进屋,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陈氏由着梅若雪牵着她的手进了屋,躺在床上就昏睡过去了,梅若雪拔下来绣花针,仔细的给陈氏诊脉后,脑子里琢磨着对应的方子。 “若雪。”梅河从门外进来,把肩上的袋子放下:“快去藏起来。” 梅若雪看了眼袋子,再看梅河一条手臂不正常的垂着,皱眉:“三叔,你怎么带了伤?” 第5章:被自己蠢死的 梅河不说话,转身就往外面走。 刚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伸出一条手臂拦住来人:“大哥?” “回吧。”梅山说着,扭头就走。 梅若雪站在屋里看着离开的哥俩,有些想不通了,这梅家兄弟好奇怪啊。 半袋小米解决了燃眉之急,梅若雪把小米搬到灶房里,洗米熬粥。 趁这个机会梅若雪整理了一下记忆。 梅家兄妹四人,原主大伯梅山是个好人,经常会偷偷照顾一家子生活,排行老二的就是原主的爹梅宽,梅宽在永固县学塾当先生,每个月都有银子送回来,不过都放在老宅那边儿,陈氏娘仨一个子儿也看不到的,至于这个三叔,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当初把娘仨撵出来的就是他,原主记忆里恨透了三叔梅河。 可不对啊。 梅若雪揉了揉额角,姑且不说老宅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就这三叔绝不是原主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今天的事情若没有他,自己死活不说,小光头没活路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还有陈氏,这当娘的人一身娇毛子,整日里颠三倒四的也就罢了,竟是个十足十的受气包,只能在自己两个孩子身上作威作福,再就是小光头。 小光头脑子不灵光,痴傻……。 卧槽!梅若雪蹭就站起来了,几步走回屋直接来到小光头床前,看着疼得小脸发白,额头尽是汗珠的小光头望着她竟还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长姐,若晴不疼。” 梅若雪咬了咬舌尖,原主这个棒槌啊,这怎么能是个傻子? “姐姐。”小光头被梅若雪的目光盯得发毛,出声:“长姐。” “没事,没事。”梅若雪转身走出来,夕阳如血,残霞铺满半边天,仰头望天的她只能苦笑了,原主难道是被自己蠢死的吗? 煮好了粥,梅若雪就把草药都清理干净,主要都是消炎止痛的草药,又因匆忙也只找到了几种,川芎、白芷和蒲公英,再加当归,分别处理好,找了个小锅开始熬制,熬制成粘稠的药膏放在一边备用。 梅若雪这才把粥端进屋里,给小光头喂饱了,叫醒陈氏之前又给她诊了诊脉,脉象驳杂,心肾不交,右手尺脉若有似无,指尖冰冷,再结合陈氏的表现断定她不单单是失忆,还有抑郁倾向,尺脉浮,寸脉亦浮,长期阳气外散,女子属阴,本就极容易阴阳不调合,如此哪能不病上加病? 偏偏,这病症用药效果并不会多大,反而是要打开心结。 放下手腕,梅若雪沿着陈氏的鬓角仔细检查了整个头部,并没有发现暗伤,排除了外伤导致颅脑损伤的可能,更笃定了自己的诊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却没有任何端倪。 “姐姐。”小光头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梅若雪思路。 梅若雪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小光头的脸憋的发紫,嘴唇抿得紧紧地,还能动弹的手下意识的往下面摸。 “想方便啊,多大个事儿?”梅若雪到外面找来了个木盆,木盆很浅,刚好合适。 放里浅浅一层水端进来。 “姐姐,不要。”小光头都要哭了。 梅若雪脸色一沉:“不要?憋得住?还是想尿床,自己选。” 小光头眼圈红的像兔子似的,到底是屈服于梅若雪的淫威,由着她把木盆垫在身下,完事儿后又任凭梅若雪撕了旁边的布条帮她擦拭干净。 还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哪成想一会儿工夫梅若雪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没找到擦身的毛巾,索性继续撕了被子上的布,棉布浆洗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倒是柔软的很。 仔仔细细的给小光头擦身,收拾好后检查了伤口,确认没事去外面洗干净手,刚进门就听小光头小声说:“姐姐,你真好。” 梅若雪勾了勾唇角,好不好她也不知道,原主那蠢死自己的家伙,能好到哪里去呢? “睡吧,趁着不疼,疼就叫我。”梅若雪安顿好小光头,叫了陈氏醒来。 陈氏张开眼睛打量着梅若雪,轻轻的叹了口气:“若雪啊,苦了你了。” 梅若雪眼睛都长了,她摸不透陈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只说:“吃饭吧。” “好。”陈氏起了床,看到桌子上摆着两大碗黄橙橙的小米粥,抬头:“哪来的?” “三叔送的。”梅若雪坐下来,摸起筷子就吃,这会儿粥早就凉透了,几口就喝掉了半碗。 陈氏坐在旁边,拿着筷子吃的那叫个矜贵,好像这根本就不是小米粥,而是山珍海味一般。 等梅若雪吃完了一碗粥准备把碗筷送出去的时候,陈氏出声:“娘吃饱了,这些也给若雪吃了吧。” 梅若雪扫了眼还剩下大半碗的粥,再看陈氏拿着帕子擦着嘴角的动作,皱了皱眉:“我又不是猪,吃不下,你要不吃就倒了!” 说着伸手就去拿,陈氏急忙挡住了她的手:“倒掉?家里没有米粮,这、这留着下顿吃不行吗?” “不留!”梅若雪作势又要抢,陈氏急忙把碗抱起来:“糟蹋粮食怎么行,娘还是能吃得下去的。” 梅若雪看着她一口紧一口的吃着粥,脸色就缓和了不少,看得出来陈氏是想把吃的留给自己,嚷嚷一下午饿了的人,怎么可能就吃那么点儿呢? 等陈氏吃饱后,梅若雪收拾了桌子,回头就见陈氏坐在了她的那张床上,手里拿了针线开始绣花,这会儿外面已经黑下来了,她旁边只放了个小小的油灯。 梅若雪先看了看睡着的小光头,靠在床边闭着眼睛想要歇一会儿,身上的疲惫算不了什么,心是真累。 自己是个医生,见惯了生死,却没想到人死了之后竟还有这样的际遇,不过就是在实验室里睡了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了。 这个村子叫石郎庄,紧邻着仙寓山,仙寓山下有一条龙梁河,原主知道最远的就是永固县了,因为姑母家就在永固县住,父亲,就是那禽兽一般的梅宽也在永固县。 也只是听说,原主从出生到死去,就没离开过石郎庄,所以能提供给梅若雪的信息也就那么点儿。 梅若雪轻轻的呼了口气,闭目养神准备睡一觉,甚至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心理,这一觉睡回去也说不定呢。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若雪,若雪醒醒。” 梅若雪猛地睁开眼睛,吓得陈氏倒退一步:“我、我补好了。” 陈氏把手里的褂子送到梅若雪面前:“丝线颜色不齐整,只能补成这样了。” 没睡回去,梅若雪心里是很失望的,有些不耐烦的接过来褂子扔到一旁:“睡吧,天晚了。” 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陈氏站在床边好半天没动地方,梅若雪翻过身看着她:“你还有事儿?” “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若晴的头发毁了,是何人所为?”陈氏垂眸,手指捻着衣襟:“娘、为娘去找他理论。” “是我剪的。”梅若雪坐起来,看陈氏这一幅受气包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过来坐下吧,我和你说,你不要又哭又嚎的,为今之计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明白吗?” 陈氏满目探究的看着梅若雪,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坐在床边的时候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哽咽出声:“这梅家是容不下我们母女了。” “你能说出这话,我们还有救。”梅若雪可没有什么避重就轻的心思,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说完后就看着陈氏。 原以为陈氏又会犯病,却不想她竟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为娘自请下堂吧。” 梅若雪勾了勾唇角,这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 第6章:这事儿不小吧? 这一夜,梅若雪被反反复复的梦境折磨够呛。 迷迷糊糊听到陈氏在床边轻声抽泣,她也懒得搭理,片刻后便没有了动静。 要不是小光头疼得哼出声来,梅若雪都想睡到地老天荒,睁开眼睛先自己缓一缓,突然穿越到这里,整个世界都变了,她接受起来也挺难的。 梅若雪用力的揉了揉脸,爬起来给小光头诊脉,除了身体虚弱点儿之外,余下的都还好。 外伤的疼痛是避免不了的,梅若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药膏拿过来重新给小光头敷药,小光头的手臂和腿肿了一圈,看着都让人疼。 换药的时候小光头就看着她,说起来这孩子长得挺好看,就是太瘦了,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漂亮的犯规。 “等天亮了我再进山去找药,能坚持睡一会儿吗?”梅若雪问。 小光头闭上眼睛,明明睡不着却要假装给梅若雪看,把梅若雪心疼的不行,孩子太懂事了。 回身看了眼外面蒙蒙亮的天,打了个哈欠想要再睡一会儿,刚躺下就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进院,瞬间把梅若雪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跳下床几步来到门口,一把就推开了房门。 门里门外,都愣住了。 梅山和梅河兄弟俩抬着陈氏杵在门口,门里是梅若雪。 “怎么回事?”梅若雪出声,语调就冷硬下来了,不等他们回答走出来,看到陈氏双目紧闭的样子,心就一沉。 “二嫂想不开。”梅河硬着头皮:“人没事,刚吊到门上就被发现了。” 这会儿梅若雪已经给陈氏诊了脉象,的确是昏过去了,沉着脸:“把人送屋里来。” 梅山打量梅若雪好几眼,特别是看到她竟如郎中一般给陈氏诊脉,眼睛就眯了眯。 兄弟俩把陈氏送进屋里,放在床上后并没打算要走。 梅若雪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陈氏没有别的伤,也就由着她睡一会儿了,转过身看着梅山和梅河。 “大伯、三叔,这么闹下去不是个事儿,你们是长辈,给若雪指一条明路吧。”梅若雪说着,放下了陈氏床上的帘子,就站在床前。 这话一出口,梅山和梅河表情各异,梅山脸色凝重,反倒是梅河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若雪啊,你个孩子怎么能如此掺和大人的事情,你父纵然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长辈,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他如今也是不好过的,昨儿是喝醉了。”梅山说着,坐在了矮凳上:“要我说啊,谁家勺子不碰锅沿儿的。” 梅若雪没说话,看了眼梅河。 梅河脸色很差,冷哼一声:“千般不是?险些逼死若雪,摔死若晴,这事儿不小吧?” 梅宽面色不虞的扫了眼梅河,压低声音:“那你想怎么办?总归是老二的家事,难道我们还能让他们和离不成?再者……。” “再者一妻一妾,也对的起他秀才的名声,对吧?大伯。”梅若雪语气淡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更别说妾室还生了个儿子出来。” “你……。”梅山脸色一变,皱眉:“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大伯心知肚明,若非有底火勾着,他也下不来狠心杀妻灭子,这事儿善了是不成的,不然我就去一趟永固县会会那个李氏。”梅若雪小脸冰冷,心中却吃不准这事儿真假,原主记忆里关于这一段瞒得死死的,还是上次大姑回来,表哥言语之中透漏出那个意思了。 “若雪,不管这事儿怎么办,三叔都不会不管你们的,原本你性子柔善,这一次能想明白不容易。”梅河走到小光头床边,看了眼床上的孩子也睁着眼睛,叹了口气:“这样不是个法子,我去找郎中来。” 梅河要走,梅山也坐不住,站起身来。 梅若雪出门送客,特地看了眼梅河的手臂,出声:“大伯回去也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我娘看样子是折腾不起了,我一会儿过去把这事儿办了,三叔,你手臂不对劲儿,过来我看看。” 梅河愣住了,回头看梅若雪,就见她已经走到面前,那小手带着力道从手臂上半端顺下来,捏到了小臂的时候,梅河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三叔看来是被连累了。”梅若雪抬头见梅河忍得辛苦,直接拉着他的衣袖进了屋。 梅山看梅河被梅若雪带进了屋里,甩了袖子出门去。 梅若雪把梅河带进屋里,也不多废话,两只手一上一下找准了位置,用力一抻再一送,咯嘣一声脆响后,她就松开手,转身去拿膏药的时候问梅河:“脱臼了,你这顿打是谁动的手?” 梅河缓缓的动了动手臂,果然不疼了,索性坐下来:“不碍事,你也别管,既然闹到了这个程度,和离算好结果了,以后三叔多出去找活儿干,养活你和若晴也饿不死。” 这话有情有义,梅若雪拿了膏药过来,撸起了梅河的衣袖给他敷药:“三叔,我吃不准梅宽到底有没有李氏和私生子的事情,三叔知道吗?” 梅河半天没说话。 梅若雪给他敷好了膏药,嘴角带了一丝儿笑意:“三叔的心思是好的,若雪也识抬举,天亮我过去,他们要也识抬举这事儿就算完,不然的话,我一个光脚的,没得怕,闹到最后三叔别出面劝我就行。” “左右好好过日子,若雪这本事藏得紧些,等以后能用来活命。”梅河起身走了,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看了眼大门上挂着的绳套,伸手摘下来扔到一边。 西厢房,梅河进了屋,崔氏就迎过来,眼睛还红着:“三郎,二嫂真没事吗?” “没事。”梅河伸手扶着她:“你别露面,要么天亮我就送你回娘家住几天吧。” 崔氏一听,就觉得不好了,小声问:“为啥要走?” 梅河拉起了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缠着的布条,那上面已经浸透出来了黑褐色:“我这手臂被若雪治好了,这孩子也说要和梅宽没完,事情没闹起来,闹起来只怕再动了你的胎气。” 崔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二嫂和俩孩子可怜的很,三郎,我回娘家去带一些米粮过来接济他们吧。” “好。”梅河坐在矮凳上抬了抬手臂:“闹吧,就怕这孩子扛不住,要是能扛得住!就让这些黑良心的长长记性!” 崔氏刚怀孕,身量不显,听到梅河这么说也止了眼泪:“要是咱们这孩子也是女娃……。” “不怕。”梅河抿了抿唇角:“女娃咱们也好好养活着,第一胎怕什么?他们不高兴,咱们分出去另过,也省的你被磋磨了。” 崔氏坐在梅河身边,感动的靠在他肩上:“三郎顶顶好的,我过门日子短也看不透,全听你的。” 这边,梅河巴不得梅若雪别怂。 一墙之隔,梅若雪也在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办,李氏和私生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到底有用没用?古代三妻四妾都寻常,只怕到最后自己没得了好处,反而陷入被动。 那该怎么办呢? 就在梅若雪冥思苦想怎么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时候,嘤嘤怪又有动静了。 梅若雪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走到陈氏床边。 陈氏的问题并不大,不过那心是个玻璃心,只怕寻死也是最后一招了。 此时陈氏瞪着眼睛望着房顶,眼泪扑簌簌掉了不停。 梅若雪坐在床边:“说是自请下堂,他梅家就那么让你留恋?做不成梅家人就要做梅家的鬼?” 第7章:梅宽,滚出来吧 陈氏斜了一眼梅若雪。 梅若雪立刻一个眼刀就递过去了,吓得她一缩脖子,别过脸去又嘤嘤起来了:“你父他、他有外室了?” “有没有你心里没数吗?”梅若雪挺讨厌陈氏的,这种讨厌源于陈氏的性格太包子,好不容易没犯病,也厉害了一把,竟然跑去上吊!可真是出息大发了。 也怪不得原主知道这事儿都不敢说,这么个娘,说出来指不定下场更凄惨了。 陈氏转过头快速的扫了一眼梅若雪,闭上眼睛生怕和梅若雪眼神对上似的,挣扎着坐起来:“既然香火有续,妾室所出抱过来母亲养着便是,嫡长的到底是你和若晴,等以后……。” “以后?”梅若雪打断了陈氏的话:“有以后吗?以后把我硬配给半大老头子做妾,若晴再过几年也卖出去得一笔聘金?梅家不穷,可我们娘仨不穷?梅宽养了外室,对你这发妻还有什么恩义不成?” 陈氏一噎,低头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好了。”梅若雪皱眉:“你若还想在梅家也成,我要带着若晴另过,梅家不仁,我就不义,宁可去要饭也绝对不会再让一步,除非我死。” “不死,不死。”陈氏连连摆手:“娘、娘听你的。” 梅若雪柔软了腔调,话可没有客气的意思:“自请下堂是你的脸面,不然那梅宽缓过来,一封休书妥妥当当给你都难,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晴眼下有罪要遭呢,你就别添乱了。” 陈氏的手开始颤抖,梅若雪果断的握住她的手:“咱们饿不死,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陈氏抬头看着梅若雪,嘴角抖啊抖,最终竟如孩子一般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哭。”梅若雪耐着性子伸手抱着陈氏,让她靠在怀里:“不就是个男人吗?以后咱们遇到好的再找。” 原本还在怀里当嘤嘤怪的人,一瞬间就傻掉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梅若雪,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梅若雪噗嗤笑出声来:“有进步,还以为你要说教一番什么女人三从四德呢,咱们现在活命要紧,别的都放在一边不说,眼看天就亮了,你护好了若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陈氏原本就处处指望着梅若雪,这会儿更是没了主张,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若雪如今进退得当,娘也就宽心了,只是弱质女流到底是不要和人家硬碰硬,凡事都要留下一些转圜的余地。” 梅若雪深深的看了眼陈氏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就想这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来路不正,否则这一开口就是古董级别的说辞好像都刻进骨子了,大家闺秀四个字让她直皱眉。 作为现代人,她能穿越来,陈氏难道是更古早的人? “姐。” 梅若雪听到这颤巍巍的呼唤,急忙起身来到小光头的床边,就见这孩子小脸烧的通红的,心就咯噔一下:“姐在,别怕。” 跑出去到水缸里舀了一盆凉水,回来给小光头擦身。 梅若雪知道这孩子的伤口怕是要发炎了,否则不会起热。 外面东方刚冒出来鱼肚白,这会儿进山也成,想到这里梅若雪回头叫来了陈氏。 陈氏伸手试了试小光头的脑门,一惊一乍:“八两!快些取冰块儿来。” “叫什么叫?哪有八两?”梅若雪甩开她的手:“你用这水不停的给若晴擦身,不准碰到伤处,等我回来。” 陈氏接过来梅若雪手里的软布,吧嗒吧嗒又开始掉眼泪:“没有八两吗?那八两呢?” 嘴上这么嘀咕着,手底下倒没闲着,仔仔细细的给小光头擦身。 梅若雪看着没问题,提着弯镰带着背篓,临出门的时候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了,就算是自己回来稍微晚一些也不怕。 梅若雪顺着屋后一溜小跑的往仙寓山上去,脑子里快速的整理出来一个个退热的方子,牡丹皮最好不过,要是能找到就好了,还要再辅以几味凉血镇痛的草药成方。 仙寓山里,梅若雪像是猴子一般四处翻找,一样样药材被扔进背篓里,突然被一株干枝吸引了目光。 梅若雪来到干枝前,伸手掰下来一大块仔细的闻了闻,终于是露出笑脸了,蹲下来直接把根茎都挖出来放进篓子里,一路下山去了。 家门口安安静静,梅若雪打开房门就见陈氏还在给小光头擦身,心里略安,把篓子放在门口拿了弯镰开始整理牡丹皮。 牡丹皮要劈开抽芯,丹皮略微发红,根茎也算光滑,她只修剪了细小的须子。 拿去灶房切成小块,平铺晒上,抬头看看估摸着这会儿也就七八点中的样子,太阳却有了热度。 处理好牡丹皮,又把篓子里的草药都分拣出来,生南星、生半夏和生草乌搭配芙蓉叶、五倍子碾成末后,梅若雪眉头就皱起了疙瘩,她少一味药材。 这个家里除了昨天梅河送的小米,再就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梅若雪咬了咬牙,起身进屋用绣花针给小光头降温,试了试温度没有那么高了,冷着脸出门就把门锁了。 药材里少一味陈小粉,说白了有小麦磨成粉。 既然自己家没有,那就去要喽。 绣花针就别在衣襟上,梅若雪来到梅家大门外,抬脚踹门,那力道把大门踹的咣咣响。 “谁啊?烂蹄子的,秀才家的门也敢踹?”赵氏气急败坏的嚷嚷着,眼里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心知肚明外面踹门的是谁,只想着快点儿把门放开。 果不其然,赵氏打开门看到梅若雪站在门口,故作惊讶的愣住了,嘴里问了句:“你,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快走!” 梅若雪扫了一眼赵氏,装的真像啊,要真让自己走怎么不直接关门? 不搭理赵氏迈步往院子里走的梅若雪嘴角一掀:“别说不给你机会,喊!” 赵氏那叫一个知情知趣儿,回头就叫唤开了:“梅山!梅山啊,快点儿出来拦着啊,要命的来啦。” 堂屋里,冷氏那脸上糊着黑乎乎的草药,正歪在床上打盹,昨晚疼了一宿不说,陈氏又跑来上吊,把她累坏了,猛然听到赵氏这破肚子一般的嚎叫,扑棱就坐起来了,脸上的膏药带着血丝儿掉下去,扯的她惨叫一声捂住了脸:“大清早就鬼叫?叫魂儿啊?” 冷氏骂骂咧咧却不动弹,抄起来木枕头就砸向了旁边也打盹的梅顺安:“老不死的!出去迎上,给老娘往死里打!” 梅顺安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用布条捆在头顶上,眯瞪站起来就往外走。 梅若雪已经到了门口,险些和梅顺安撞到一起,她下意识的就把银针抽下来了。 “你这孩子,闹啥?有完没完了?”梅顺安嘴上叫的凶,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傻子,看着老二那血窟窿和烂了的脸就够吓人了,老婆子去一遭回来也是满脸是血,梅顺安觉得这老二家的丫头八成是疯了。 梅若雪站稳,冷哼一声:“梅宽呢?滚出来吧!” “若雪啊,你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的,来,跟爷进屋。”梅顺安立刻软了态度,颇有几分殷切的问:“是不是家里没吃没喝了?这事儿好办,爷去仓房给你找粮行不?” 梅若雪这才偏头看看梅顺安,沟壑纵横的一张脸,乍一看上去就是衰相,眉尾、眼角带嘴角都往下耷拉着。 “给粮食?行,走吧。”梅若雪睡着撤回来脚步,转过头:“怎么着?你不动地儿怎么拿粮?” 第8章:要命也行,谁给? 梅顺安接不上话,回头看冷氏,冷氏的脸上又流血了,他后背发麻的转过头:“这就来,这就来,我去和你奶拿钥匙。” “行。”梅若雪就一个字,站在门外看了一圈这宅子。 东西各有四间厢房,门窗齐整的很。 赵氏在东厢房第一间的门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对上梅若雪的目光呲溜就钻回去了。 梅若雪没搭理她,按照原主的记忆她们原本住在东厢第三间屋,第四间屋空着,西厢两间屋是梅河两口子住着,剩下两间屋就是米粮仓房。 这只是梅家宅子前院,后院还有鸡鸭舍和菜园子,灶房也安排在了后面的。 梅若雪打量完了这宅子,心里便有了主张,粮食必须要,银子也要给,不行的话就谁跳出来就扎谁呗,反正梅宽和冷氏都没有战斗力了,梅河不会管,梅山和赵氏也都是虚架子。 这么一想,梅若雪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大的优势。 “要粮?”冷氏怒吼一声:“要不要命?你个老窝囊废,滚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听到冷氏这么说,梅若雪就笑了,来到虚掩的门前抬起脚,咣当就踹开了门,扬起下巴看着正往脸上捂药膏的冷氏,挑眉:“要命也行,谁给?是你?还是他?” 屋里除了冷氏就只有梅顺安。 梅顺安吓得一哆嗦,破天荒的来了句:“快把钥匙给我。” 冷氏这下炸了,也不捂着脸上的药了,疯了似的扑向了梅顺安:“你个老灯台,是不是和那不要脸的疯子有一腿?敢和我耍横,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梅若雪看着步步倒退的梅顺安,再看冷氏这蛮牛一般的架势,偏了偏头权当看热闹了。 她估摸着梅河会先露面。 果不其然,西厢房的门打开了,梅河看了眼梅若雪直接进屋,一手拉一个把冷氏和梅顺安扯开:“当着晚辈面,你们也真是豁出去了,娘,钥匙给爹,仓房里粮食不少,给若雪带回……。” “啪!”这一嘴巴那叫响。 梅若雪都差点儿没沉不住气,手指缝的绣花针就预备齐了。 梅河抬起手摸了摸脸,转身几步就到了床边,翻开了铺上的被褥从里面拿出来一串钥匙。 “天杀的!梅河啊梅河!你要不要脸了啊?昨儿偷粮,今儿硬抢?”冷氏披头散发的冲过去就要抓梅河。 梅若雪一个健步拦住了冷氏,扬起手露出指缝上的针尖,挑眉:“脸,不疼吗?” 冷氏咯噔就站住了,不看到针还好点儿,这会儿看梅若雪又扬起了巴掌,她的脸是真疼啊。 “别伤人,跟三叔去拿粮。”梅河说着就往外走,也不看冷氏和梅顺安的脸色。 梅若雪倒退着往外走:“粮食我带回去,下午我来找梅宽,别忘了,他敢养外室,我就敢让他名声扫地。” 冷氏不敢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天杀的啊,丧天良的贱蹄子,大逆不道,天打雷劈啊。” 赵氏看梅河带着梅若雪去了仓房,回身拧了梅山的胳膊:“还等啥啊?老三又去给倒腾粮食了啊。” 梅山甩了甩手臂:“你也想满脸淌血?” 赵氏一下就灭火了,转念一想自己心疼什么?有那老梆子心疼的。 东厢第二间屋里,梅大丫把包袱系好,起身就要往外走,梅三丫一把扯住了她的包袱:“长姐,你这是做什么去?” “这些衣服都小了,我给若雪送去。”梅大丫眼圈红红的:“咋也不能都没良心吧,也不看看若晴多可怜。” “我知道可怜,但现在不行。”梅三丫往外看了眼:“你等晚上咱们偷摸去,不然奶和娘能打死你!” 梅大丫低了头:“行,晚上去。” 梅三丫踮起脚尖从窗户缝里看着外面的动静,见梅河扛着一袋子满登登的粮食出来,梅若雪后面还背着大半袋子,咧了咧嘴角,回头小声说:“长姐,二姐这回真厉害了。” 梅大丫叹了口气:“都要逼死了,还有啥不敢的。” 由始至终,梅若雪都没看到梅宽,她心里明镜儿的,梅宽就算是没昏迷,也绝对不敢出来,装死才是聪明人嘛。 梅河把粮食都送到了梅若雪家的灶房里,转身就走。 梅若雪拦住了他:“三叔,你这样回去准挨揍的。” “我不回去。”梅河从怀里摸出来麻绳串着的十几个铜板塞到梅若雪手里:“你三婶在河边等我,我送她回娘家住几天,我不在家你别过去,看吃亏。” 梅若雪只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心里酸涩的低了下头。 都说锦上添花好,却不知道雪中送炭最暖人,梅河的嘱咐让梅若雪软了一身尖刺,声音闷闷的:“三叔,连累你了,对不起。” 梅河心里也不好受,以前他没少和梅若雪急眼,就看这孩子不争气,如今这孩子争气了,这心里啊,也没见的舒坦一丝一毫。 “我走了,粮食藏好了。”梅河丢下这么一句话,甩开大步就走了。 梅若雪没工夫难受,她去老宅主要就是为了麦子。 抓了两把小麦放在盆里用水泡上,搬到朝阳地方盖了盖子。 一袋子高粱和半袋子小麦,这是梅河帮她抢回来的,至于说藏好了,梅若雪冷冷的笑出声来,到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就算是老宅再不甘心,也要敢过来抢才行。 打开门进屋,看到陈氏还在给小光头擦身,梅若雪扶了扶额,来到床边:“行了。” 陈氏转过头:“八两,你跑哪里去了?小小姐烧得狠了,快去请郎中来。” 梅若雪没和她计较什么八两不八两的:“你去睡一觉吧。” 陈氏抬起手挡住了唇角,浅浅的打了个哈欠,迈着小碎步往自己床铺走去,嘴里还说了句:“备饭吧,就安置在这屋。” 梅若雪没吭声,试了试小光头的体温降下来了,心却一点儿也不轻松,银针降温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草药也不是抓起来就能用的,只祈祷今晚这孩子别再高热了,不然就算是再聪明伶俐也会烧坏了脑子的。 “姐。”小光头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梅若雪:“姐会救我,对不对?” 梅若雪温柔的笑了:“对,所以你要争气点儿,不准再高热了,一会儿我做好了饭,你要多吃,吃的多就好得快。” 小光头抿着苍白的嘴唇:“嗯,多吃,多多吃。” 墙角放了个竹编的篓子,里面放着几件补了又补的衣衫,梅若雪拿出来一件宽大的褂子和一条肥裤子给小光头换上,又抱着她挪到床里侧,把湿淋淋的褥子抱出去晒上。 高粱米有温中,和胃的功效,同时也会让人腹胀。 梅若雪把高粱米洗干净放在锅里,添上水开始煮,七分熟的时候捞到盆里,用筷子在盆上插出来一些小洞,再隔水炖在锅上,这样蒸出来的高粱米饭软嫩一些。 院子不大,篱笆墙角四周都是杂草,她这会儿也不敢出去,就在杂草里找野菜,还真让她找到了苦苦菜、马齿菜和一把小根蒜。 苦苦菜摘干净用热水烫一下,去除苦味后做一小盆菜汤,马齿菜和小根蒜凉拌。 盐是粗粒的大盐,在蒜臼子里碾成粉末洒在凉菜里。 锅上热气腾腾。 梅若雪去看了看小麦,小麦是陈小麦,耐泡的很。 旁边晒着的牡丹皮倒是干爽了很多,把这些牡丹皮翻了个,又挪到个通风的点。 饭香味儿飘散开了,梅若雪肚子就咕噜噜叫了几声。 屋里三条腿的桌子歪在地上。 梅若雪把桌子拖出来,找了一块差不多的木头用菜刀削出来严丝合缝的镶口,又把桌子上的槽口抠干净了,比对整齐后用刀背砸了两下就算齐活。 陈氏从屋里走出来,看梅若雪轮着菜刀的架势,一哆嗦就蹲下了:“八两!你这是作甚?” 梅若雪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那是个有病的! 第9章:打人也是力气活 梅若雪把桌子搬回来摆在地当中。 又去灶房把热汤和凉拌菜都摆在桌子上。 陈氏进门看了眼桌子上绿幽幽一片,叹了口气:“家里竟是如此光景了。” 梅若雪偏头看看陈氏,这人到底是失忆还是精神分裂症啊? 等高粱米饭端上桌的时候,陈氏又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这种糙食,也是给人吃的吗?” 忍无可忍,还要忍。梅若雪两只手撸了一把脸,抓过来饭碗装了大半碗米饭,放上凉拌菜送到小光头床上,回身又端了一碗热汤。 “真香啊。”小光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姐,我全能吃完的。” 幸好有这么个孩子能暖暖心啊。 梅若雪坐在床边:“等我把事情安置好了,就去赚钱买肉给你吃。” “嗯。”小光头笑弯了眼睛,张开嘴摆出来迫不及待的模样。 梅若雪扶着小光头倚坐在床头,端这饭吹了吹,挑一点儿凉菜用筷子送到小光头嘴边,看她脸蛋上一鼓一鼓的模样,心里就特别高兴。 一口饭咽下去,梅若雪又送到小光头嘴边一勺汤:“这是苦苦菜的汤,清热解毒还凉血,咱们多喝点儿,不能再起热了。” 小光头立刻撅着小嘴儿过来喝汤了。 梅若雪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想着以后肯定要把娃儿养的白胖胖的,就冲这一双会笑的大眼睛,绝对是个萌物啊。 小光头望着梅若雪,突然来了一句:“姐姐是个美人儿呢。” “瞎说,好好吃饭。”梅若雪被夸得一激灵,她和美人儿从来都不搭边,就算是别人恭维她的话,也不过就是句‘小神医这气质拿捏的死死的,棒棒哟。’ 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才华的女人基本都不漂亮,毕竟漂亮的美人儿可以恃美行凶嘛。 她,响当当的用实力说话的人,咳咳咳,颜值忽略不计。 小光头扑闪着大眼睛仔细的端详着梅若雪。 梅若雪被看得不舒坦,米饭、汤,轮番上阵,把她喂的没工夫瞎说八道。 “饱了,姐,饱了。”小光头终于服软,不敢摇着头,只能捂住嘴。 梅若雪笑出声来:“多喝点儿汤没错的,高粱米吃多了会涨肚,你该不是怕尿床吧?” 看小光头的脸瞬间就红起来了,梅若雪心里畅快急了,说自己美?哼! 陈氏看着姐妹俩相处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了笑意,轻声说了句:“若雪,快过来吃饭吧,要凉了。” 得!这回是正常了。 梅若雪过来坐在矮凳上,她吃饭极快,从小养成的习惯,属于屡教不改型的,所谓餐桌礼仪在治病救人面前,算个屁哟。 “若雪,这可不行,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可是会让人笑话的。”陈氏正了正身:“你看娘,端碗要用龙含珠的姿势,四指托着碗底,拇指扣在碗边上,不可太深也不可太浅,浅了扶不住……。” 没等陈氏嘚啵完,梅若雪第二碗饭都下肚了,添了一碗汤端起来咕咚咚送下肚,起身丢下一句:“吃完了送出去洗刷干净,别剩菜。” 陈氏被噎的愣眉愣眼的,转而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孩子是个不省事的。” 小光头打量着陈氏,听到她这么说,轻轻出声:“娘,姐姐是为了护着咱们,你要是想说话,和我说呀。” 陈氏眼底一抹光亮,就要起身。 小光头急忙说:“不行,姐说不准剩菜,娘快些多吃点儿。” “好。”陈氏端了碗一本正经的吃饭,抬起头看了眼小光头:“若晴是个好的,娘好好教若晴也是可以的。” 小光头脸上表情一僵……。 梅若雪把牡丹皮又翻了一遍,蹲下来在盆里反复揉搓小麦,这样可以缩短浸泡时间。 太阳眼看着到了九点钟的位置,她用剩余的酒把少量牡丹皮泡在里面,反复揉搓后放在锅上蒸,酒可以把丹皮的功效都激发出来。 巳时到未时,火候要掌控好,趁着看着火候的功夫,梅若雪开始清理药材,分别是内服凉血的方子,外敷散瘀止痛的方子。 未时末,梅若雪把丹皮放在外面摊开晒干。 刷锅,又开始准备晚饭,梅若雪偶尔进屋就见陈氏坐在小光头床边,轻声软语的说着话,倒是一副母女和谐的画面。 能省心点儿,再好不过了。 梅若雪把晚饭做好了,陈氏竟直接把桌子都摆在了小光头的床上,一家三口都坐下来吃饭。 陈氏端着碗,笑吟吟的看着小光头:“我儿有伤在身,暂时只看为娘给你打样儿,记在心里就好。” “娘,我好好学。”小光头乖巧的接过去话儿。 梅若雪眨了眨眼睛,看看陈氏再看看小光头,敢情陈氏放弃了教自己规矩,把目标放在小光头身上了。 有点儿事情让陈氏惦记着,她就不会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些怪异举动,梅若雪也就纵着她了。 小光头配合的极好,就算是梅若雪给喂饭,她也一定要吃的慢条斯理,有模有样的。 吃喝完毕,陈氏高兴的很,拿了帕子给小光头擦了擦嘴角,又出去端来了一盆水给她洗手,末了还用碗装了小半碗水送到小光头嘴边:“食罢漱口,这可是不能忘记的。” 梅若雪随她折腾,出去把干好了的牡丹皮拿回来,熬药。 熬药的炉子都包浆了,纯纯的古董既视感,不过能用。 梅若雪一边熬药,一边揉着浸泡在水里的小麦,心里还琢磨着老宅那边儿怎么如此消停。 事出反常必有妖,梅若雪觉得不能拖太久,有一类人是记吃不记打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还要费二遍事,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呢。 熬好了内服的汤药,牡丹皮功效可以活血散瘀和凉血,还有安眠的作用,小光头能少遭不少罪。 小麦泡好了捞出放在石臼里开始捣,捣烂、过滤去渣后静置沉淀,沉淀后把上面的清水滤出,放在锅里小火开始炒,炒成块放凉,再碾碎成末。 月亮都爬到了半空,梅若雪揉了揉酸疼的腰开始调外敷膏,手边没有醋,不过药材齐全也能用,效果虽然会受到影响,但不大。 就在梅若雪准备进屋给小光头敷药的时候,大门口有脚步声,随后就是嘭的一声,声音不大。 梅若雪摸了菜刀就往门口去,月光下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闪过,几步追上去就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问:“长姐,二姐知道是咱们吗?” 梅若雪看着脚边的包袱,又抬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进了隔壁的大门里,抬起手摸了摸嘴角,这世界有点儿不简单啊,难道小孩子都极其早慧? 弯腰捡起来包袱在手里掂了掂,拎着就进屋了。 屋里,陈氏已经睡着了,纵然是睡着了也摆出来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睡美人儿姿态。 梅若雪把包袱打开,里面是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几件衣裙,褪色挺严重的,不过补丁不多。 她知道梅家大房有两个女儿,梅大丫和梅三丫,想来怕自己不知道是她们的那个孩子就是梅三丫了。 小光头也睡着了,梅若雪出去把外敷膏拿进来,坐在床边先试了试小光头的体温,没有发热的迹象,又给诊脉。 说起来小光头的脉象,梅若雪觉得想不通,这孩子的脉象可以用蓬勃两个字形容了,可偏偏她的伤势不轻。 “姐。”小光头含糊出声。 梅若雪轻声:“姐给你换药,不疼。” 小光头睁开眼睛看着梅若雪:“谢谢姐。” 梅若雪抿着嘴角儿笑了,小心翼翼的给换药,换药的时候还特地检查了一下伤势,后脑的伤口在愈合,手臂上的骨头也接的很好。 要说这一身伤,恢复最快的是腿上脱臼的位置,此时已经有了消肿的迹象。 都换完了,梅若雪出去拿了木盆回来,放在床上:“过来,尿尿。” 第10章:那煞星又来了 梅若雪以为小光头肯定还要扭捏一下,没想到小光头顺从的很,只是完事后不准梅若雪伺候了,自己动手擦拭干净,闷着头耳朵尖都快红透了。 忙碌的一天到此为止,梅若雪靠在床边闭上眼睛,手边伸过来一只小手,那怯生生的试探让梅若雪心里软软的,张开手握住了小光头的手,柔声:“睡吧。” 夜深深。 静谧的能听到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响,偶尔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吠。 梅若雪很累,脑子里却消停不下来,她盘算着梅家现在能是个什么样。 梅宽和冷氏脸上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不严重,至于腿上的窟窿到底严重不严重,梅若雪心里有数,只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她是个医生,救人可以,杀人是绝对不干的。 所以,明天上门刚刚好。 今天去查看了地形,明儿直接去找梅宽。 拿定了主意,梅若雪开始调整呼吸促进入睡,这一觉出奇的安宁。 梅若雪是被盯醒的,那感觉如芒在背,睁开眼睛就见陈氏就站在床边,面色不虞。 梅若雪不搭理她,偏头看小光头还在睡觉,下床去外面洗漱,熬了一锅小米粥放在桌子上,又给小光头熬药。 等她熬好了药进屋的时候,陈氏已经在吃饭了,头不抬眼不睁,甚至还带了几分怒气。 “姐。”小光头笑眯眯的出声。 梅若雪走过来:“先吃粥,再吃药。” “我吃好了,娘喂我的呢。”小光头眨了眨眼睛:“娘会好起来的。” 梅若雪暂时顾不上陈氏,不过以后是要给陈氏调理调理身体的,至于好不好得起来,她觉得不易。 小光头喝了药,不一会儿就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梅若雪吃完饭照旧是出门就锁了房门,往梅家老宅去。 踹门,然后赵氏又是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看着梅若雪的眼神儿都透着几分耐人寻味。 梅若雪进院直接去了东厢第三间屋,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门开了,刺鼻的草药味混着说不出的怪味儿扑面而来,梅若雪稍稍侧开身。 “你还敢上门?”梅宽声音沙哑,透着恨意。 梅若雪等屋子里的味道散了些许才进来,一张床,一桌四凳再无其他。 坐在凳子上,梅若雪才抬头看梅宽,那日急怒攻心没工夫端详一个醉鬼,今日倒发现梅宽的皮囊还不错,脸上敷着药,又用白色的软布包着看不太准,但鼻梁挺直,嘴唇略薄,眼睛和小光头有几分相似。 不过眼白绕着不少红血丝,瞳仁都略显得浑浊了,想必是这两日快气疯了。 端详后,梅若雪缓缓出声:“你与陈氏和离,我和若晴跟着陈氏,这么多年你不养妻儿够缺德了,我也不多要,二十两银子买断,从此以后是死是活都互不相干。” 梅宽眼珠子都瞪圆了:“梅若雪!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梅宽,梅家第二子,十八岁院试成为秀才,还是永固县第二十名,只可惜乡试考了三回,如今也过了十一年,都没中。”梅若雪撩起眼皮儿:“对吧?” “你!你!”梅宽要气死了,用手捶打床铺,脸太疼,喊不出来,腿也疼,动弹不得的他嘴唇都哆嗦了:“逆女!逆女!” 梅若雪冷哼一声:“得了,别摆出来这幅嘴脸,你真把自己当成读书人了吗?背地里做的龌龊事还少?今天拿了二十两银子和和离书,我不计较,若不然的话……。” 梅若雪勾了勾唇角:“信不信,我能让你丢了秀才的功名?” “二十两?你怎么不去做山匪!”梅宽吐出一口浊气,磨牙:“别忘了,我是你爹!” “爹?”梅若雪抬起手看了看手指。 就这个动作,梅宽身上都抖了抖,眼神也透出几分惊惧。 梅若雪出声问道:“永固县取前二十名,每月廪银四两,对吧?” 梅宽喘着粗气:“谁和你说的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 “你在县学里当先生,每个月也能拿二两银子,这放在一起就是六两银子。我呢,和你要二十两银子不为别的,你那外面养着的李氏和儿子需要钱,我给你活路你别不要。”梅若雪说完,缓缓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偏头:“梅宽,十步为限,你别让我等太久。” 窗户外蹲在墙根听动静的赵氏可毛了,她听得真真儿的,梅若雪竟来要和离书,和离书也没啥,还要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 站不住脚的赵氏悄摸摸的挪出去几步后,撒腿就往堂屋跑。 一进门就扑到了床边,扯着冷氏的手:“婆母大人快起身吧,那煞星又来了,一张嘴就是二十两银子啊。” 冷氏经过昨天那顿折腾,钥匙被抢走了不说,粮食被抢了,此时正躺在床上哼哼呢,这回也不心疼布了,脸上缠了好几道。 猛然听到赵氏的话,就像是被惊到了的老猫一般,骨碌就爬起来:“你说啥?二十两银子?” 赵氏连连点头:“对,贱蹄子这会儿正在逼二弟呢,婆母啊,你快去护着点儿,银子不银子先不说,那贱蹄子急眼会杀人啊。” 冷氏推开赵氏下地,趿拉着鞋往外面走:“梅山!” 赵氏紧随其后:“婆母啊,梅山去了仙寓山,说是要给您老猎几只野鸡补补身子的。” “梅顺安!”冷氏又喊。 赵氏又说:“婆母啊,公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不在家啊。” 冷氏只觉得脑子嗡嗡叫,偏头问赵氏:“老三也不在家吧?” 赵氏都要哭了,点头:“别说老三了,就连那崔氏都不在,大包小裹的回娘家去了。” “作孽了,你去拿刀来,今日不宰了这贱蹄子,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冷氏说着,急匆匆的往东厢房去。 到了门口猛然回头看赵氏正挪蹭着往后头灶房去,吼了句:“大丫和三丫呢?” 赵氏呲溜一下就跑去屋后灶房了。 门里,梅若雪缓缓吐出一口气:“九。” 梅宽脸色越来越苍白,死死的盯着梅若雪的脚步,当梅若雪最后一步落定后,偏头一笑,梅宽就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十。”梅若雪偏了偏头:“你是想死扛到底了?” “勾栏院的烂肉!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送你去见阎王!”冷氏已经冲进来了,举起扫帚就抽向梅若雪。 梅若雪早就听到她的动静了,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弯腰抓起来板凳,回头就砸过去。 “若雪!不可啊!”梅宽眼看着那凳子嗖一下就砸向了冷氏,惊叫出声。 不可?来得及吗? 不过,冷氏的反应速度也挺快,身子往旁边奔了两步,凳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门框上,两半了。 没打到,冷氏手里的笤帚就抡圆了,不要命的往上扑。 梅若雪抬脚就跳上了梅宽的床,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梅宽的头发,往后一拽梅宽的脸就仰起来了,他哀嚎:“娘!是我啊。” 到底是得了秀才的儿子,冷氏硬生生的把笤帚砸过来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一偏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梅宽的肩膀上,梅宽痛呼一声。 赵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到这阵仗都愣住了。 梅若雪从梅宽脖子后探出手捏住了梅宽的喉结:“只要我稍稍用力,他必死无疑,冷氏,来吧,看谁手快。” 我滴奶奶啊,赵氏缩着头就要跑。 冷氏眼尖,看到赵氏手里的菜刀,吼了句:“给我砍死她!” “若雪,和离书我写!”梅宽和冷氏几乎异口同声。 梅若雪笑出声来:“早这么听话不就完事了吗?非得试试死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