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来信 安和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想。 他从图书馆回来,一眼就看到那封信。 那封信安安稳稳躺在他的桌上,用的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写了他的名字“安和”两个字。 安和随手把信封一翻,一眼就看到信封封口的地方那一颗硕大粉嫩的爱心。 安和一咧嘴,忽然间不敢拆开了,生怕这一拆开就会从信封里蹦跶出一连串粉嫩的爱心来。 老张眼尖,上一秒还在游戏世界里鏖战,下一秒一个脑袋就横插到安和面前来了。 还不偏不倚,正好挡在安和和爱心中。 老张“哟”了一声:“这是哪个姑娘?这品味有点……瘆人呀。” 他趁安和一走神,把信抽走,大大咧咧拆开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过寝室里也就满打满算也就安和和老张两个人,老张最多也就瞎嚷嚷两声,也不会怎么样。 而老张这人,就喜欢瞎嚷嚷,有什么事不让他嚷嚷两声,他就不自在。不过也就是嚷嚷几声,嚷嚷完了也就完了。 安和都准备好接受老张的起哄和嚷嚷了,谁知道老张居然安静如鸡,连半点声都没出。 也不是没出,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老张倒吸冷气的声音。 接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就递到了安和面前。 老张一把拍上安和的肩膀:“安子哪,你这是惹上事了。这姑娘,怕不是个好惹的。” 安和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那张信纸。 ——说是信纸,其实并不是一张传统意义上的信纸,准确地说,是一张黑底的纸。 黑底纸上潦草地画了几个火柴人,这些火柴人歪歪扭扭,倒得横七竖八的,十分有喜感,脚下还点了一一些红,应该是画的血,就是这血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安和鼻子一缩,他看到那些红色的时候,忽然间闻到了一股味,这味道有点酸又有点甜,和那些红色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低头嗅了一下:“番茄酱?” 老张愣了一下:“番茄酱?这玩意不该是血画的吗?”他凑过来,伸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点头,“安子你是狗鼻子吧。这还真番茄酱。不对,安子你没事看着我干嘛?” 安和嘴角微微一抽:“没事,我就是奇怪你怎么活到现在没食物中毒死了。” 老张也不客气:“我那是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小子,可别是瞒着我们在外边招了什么桃花,现在人姑娘找上门来了,给你寄这种东西。” 他说话归说话,一双手还不老实,做贼一般伸手去动那张黑纸。 安和给他“谈笑间鉴定番茄酱”的实践精神给吓住了,生怕这货忽然一下狂犬病发一样把这纸上的果酱都舔干净,立马撒手:“老张,你干什么呢?!” 老张也没做些什么出个的,他一抬手,把那张黑纸翻了一面:“看,这后边还有呢。” 说着,顺手把那黑纸翻过面来。 和正面的火柴人番茄酱不同,背面的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画,画的是一栋楼,阳台栏杆上坐着个女孩子,寥寥几笔勾勒出长发和白裙,一双脚朝着阳台外,看起来像是正在晃荡。 这是在画跳楼?一个跳楼的女孩子?穿着白裙子跳楼的女孩子? 安和一张脸沉了下来。 老张丝毫没有察觉到,或者察觉到了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是大大咧咧的,好看八卦。 就这时候了,一双眼睛还盯着那张图看,甚至还一拍手,冲安和竖起大拇指来了:“安子,真行呀!原来是一箭双雕呀。果然真人不露相。” 安和再是好脾气,听到老张这么一句话火气也上来了。一股无名火就直冒上来,当场就要发作。 却是一片寂静。 安和死死看着那张画,两指用力,几乎要将这张纸捏成粉末。 老张说的“一箭双雕”的“双雕”是藏在画里的一点红色,乍一看上去和番茄酱颜色有些像,可又比番茄酱颜色深多了。这点红色藏在角落里,只露出一个角,像是被风吹起的裙摆。 也亏得老张眼神好,不然安和也不能看到。 可看到又怎么样呢?这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他安和每天都隔图书馆里宅着,就这样还能引火烧身? 而且老张没事就整天宅寝室里,他就没看到这信是谁放的?怕不就是老张没事在耍他呢。 门响了一声。 安和脸一沉,背过身去。 老张一下就蹦跶起来:“阿川你回来了?” 第2章 奚道川 安和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的表,恰好是六点整。 也是时候了。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运动装——在5月份的时候依然穿着一身长袖长裤的运动装,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头上带了个鸭舌帽,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甚至还带了个黑色口罩。 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瞳又黑又深的。 不是奚道川又是谁? 除了奚道川,还有谁在大热天把自己裹得跟个棉球似的? 奚道川和安和不和,性子又冷,虽然同寝,但一个月也说不上三句话。 但是老张这人自来熟,从来最喜欢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贴的时间长,还真把奚道川贴热乎了,别的也不指望,至少知道吱声了。 奚道川草草\"嗯\"了一声,看到老张那张热情得像菊花一样的脸,不由自主目光下移,就看到了老张手里挥舞的黑纸:\"那……是什么?\" 老张一愣,他才想起来这是安和的东西,安和同奚道川有过节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时候奚道川问起来,他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不求别的,只求宿舍里这两尊大佛能好好相处,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好在安和也是给他面子的,也没怎么甩脸给奚道川:\"就是一张废纸。\" 说得云淡风轻不值一提,一下从老张手上把那张纸拿回来,揉成团,投篮一般投到垃圾桶里了。 当然也没忘了桌上那个牛皮信封。 奚道川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 安和去洗澡的时候,老张像是侦探一样,在卫生间外贼头贼脑的打探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奚道川身边,压低声音,再戴个帽子,活脱脱一个地下情报工作者。 地下情报工作者老张说:\"奚道川同志,请问你是怎么得罪了咱们安和同志的。\" 奚道川正收拾桌子呢,听到这话手也不停:\"没什么,他看我不顺眼。\" 天底下理由这么多,怎么就偏偏选一个万金油一样的答案呢? 老张不好直说,只能默默腹诽。 看不顺眼?这天底下看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那些人都跟您二位一样。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愣是能一个月不说上一句话的。还非得凑到一处来,同进同出的,这不是找罪受吗? 当然,他腹诽归腹诽,这事同他也没什么关系。两位大爷自己闹腾归闹腾,好歹还算给他积分薄面,让他在这风雨飘摇的寝室里苟延残喘。这就够了。 \"老张。\" 奚道川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回过头来,看向老张,他这时候也没有取下帽子口罩,老张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漆黑得跟古井似的,好在这口井是活井,有些波澜。 奚道川这人从来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连个铺垫都没有,开门见山:\"那张纸,是谁给安和的?\" 老张挠挠脑袋:\"这我哪知道是谁给的。这是我回来的时候楼下阿姨问我是不是和安子一个寝室,我说是,她就让我带上来了。怎么?这事和你有关?\" 呸!这话问出口,老张都想抽自己几下。奚道川和安和能有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和那封粉嫩得不合时宜的信有什么关系? 好在奚道川也没再问,他问了这句话后,压根就没有等老张回答,就转回去继续收拾桌子去了。 收拾完桌子,还顺道下楼扔了垃圾。 *** 安和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漆黑,就像是大雾的夜晚,他一个人开着车在荒野逃生。 是的,逃生,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他一路拼命踩油门,汽车呜呜作响,一阵震动,可就是不见动一步。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他拼命踩油门,拼了命去踩,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破车就是纹丝不动的。 车不懂,那东西可是会动。 安和能感觉到,那东西现在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 安和一急,顾不上踩油门,一下打开车门,一路狂奔。 他不要命了似的跑,那东西也跟在后面紧紧的追着。 他跑得不慢,那东西跑得更快。 一转眼的功夫,他已经能听到后面那东西的喘气声了。 这东西应该是什么猛兽才是,安和甚至都能感受到这东西朝他后颈喷出一股腥臭的热气。 他更是不要命地跑,再往前一迈脚,踩到了块碎石。 他这时候也没时间再去骂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在路上扔石头了,他一个趔趄摔倒,身后的东西往前一扑—— 第3章 噩梦 不见了。 那种被什么东西追杀的感觉消失了。 也没有什么东西朝安和扑过来,一口将他撕碎。 安和一头撞上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死里逃生,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他安和的脑袋还要硬。 不过这样玩笑的念头只不过一瞬,他很快就觉得有些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这把他撞了一头包的东西是什么。 安和仰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黑白照片,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跟着念出了照片下的名字。 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安、和。 这是安和的墓碑?!那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还是,其实是一个已经注定要死的活人? 安和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后颈又飘来一阵腥臭的热气。 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一直追着他。 他一回头,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绿色…… 安和一下坐起来。他一睁眼,还真就看到了一双眼睛,只不过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也很诧异,甚至有些慌乱。 安和正被这噩梦吓得不轻,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奚道川!大半夜的你看什么呢?!\" 这眼睛的主人自然就是奚道川。 奚道川刚刚被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还有些迷茫,居然还真就顺着安和的话辩解:\"路过……\" 话一出口,任是谁都忍不住笑了。 安和是给气笑的:\"路过?路过,大半夜的,有谁路过上铺的?你可别忘了,咱们学校可是上床下桌的。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可别是想——\" \"安子安子!你别急,是你大半夜的不对劲,我怕你出事,这才让阿川上去看看的。\" 老张一听安和这语气不对,赶紧劝和,他一边劝和一边将奚道川往下拉,嘴上还照顾着安和:\"安子你可别介意,你知道,我这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我和阿川都没什么坏心的。\" 这个安和当然知道。安和想知道的事另一件事,不过这奚道川在这,他也不好问。 在安和眼里,面子可以丢,可坚决不能再奚道川面前丢。 哼,士可杀,不可辱。 这场小闹剧谁都没有放在心上。老张说了几句话象征性地缓和了一下气氛,大家就各睡各的了,毕竟第二天早上还有课。上课那老师还严得不行,居然开发出人脸识别点名这种系统来,缺一一次课就平时成绩归零,把他们这一届人都给折腾得不轻。 *** 第二天是个满课的一天。安和一直是个好学生,只要是不水的课,一节都不肯落下。偏偏这一天又没什么水课。一天下来,安和跑了几个教学楼,听了一天的课,也觉得有些累了。 他昨晚上虽然后半夜睡得很好,一觉天大亮,但前半夜被吓着了,总体平均一下还是属于睡眠不足的那种。 晚上是一堂选修课,上课的老师从不点名,就喜欢摇头晃脑地照着ppt念,不去上课也没什么,回头下节课再找个同学拷个ppt就成。 可说到休息,他又不想回寝室去。 今天老张出门陪女朋友过生日去了,估摸着很晚才能回来。他这时候回去,有一半的机会会和奚道川相看两相厌。索性就不回去了,就在湖边吹一会子风,乘乘凉。 这时候六点半多,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亮着。不少小情侣牵着手沿着湖堤走。 他也有样学样沿着湖堤走了一段,走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然后找了一棵树靠着坐。 一坐下,安和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看着他一样。 他心里有些毛燥,赶紧坐起来到处看,看看是什么人在盯着他。 往后一转,这才发现原来在这树的后边还坐着俩小情侣。 男生看了一眼他,也有些惊诧,惊诧转瞬即逝,还有的就是对于闯入者的不悦。 还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子拉了他袖子,两个人凑到一处咬耳朵一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笑作一团,不理他了。 安和忽然有些难受。这样情侣卿卿我我的场面,他看着真的很难受。 其实人小情侣也没怎么着他,就是把他当空气一样,照样卿卿我我的,肉麻的话说了一串又一串的,他站在那呆呆听了几分钟,终于还是熬不住,走了。 夕阳最后一点光辉落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孤寂而悲壮。 不过他这点难受也不多,晚风一吹,过了一会儿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再往前挤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一片,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引来这么一群围观群众。 安和不喜欢湊这样的热闹,转身就走。 才一转身,就听到匆匆路过的同学交谈。 \"一教有人跳楼了!\" 第4章 橘猫 安和一愣,他在的地方离一教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听到是一教有人在跳楼,他情不自禁就跟着人潮走了过去。 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教,楼顶果然站着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裙,坐在楼顶的栏杆上,一双腿掉在外边晃悠,远远一看,看以为是在春游拍照呢。 安和一下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情景有些眼熟,这……这不就是跟那副莫名其妙的信画的一模一样? 安和再不能控制自己,他拨开人流,一下往一教卖力跑去。 这女孩子应该才站到楼顶上时间不长。楼下围了一些人,并不多,更多的是在教室里探头张望的学生。他们被老师管在教室里,不让乱跑,只能伸长了脑袋往楼下看发生了什么事。 按理说,有这事楼梯间应该被人看住,不让人再上去捣乱,但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专业人士,也就让安和这么个非专业人士混进了楼道里。 这栋教学楼一共有七层,本来是有电梯的,但安和怕被人拦下来,转而去走楼梯。 七层的大教学楼里,白天热热闹闹的,但是晚上选修课大多排在一二层,最多挤的时候也就排到四楼,五楼及其以上在晚上都是空置的。 因为空置,只有楼道里亮着一盏灯,就这,还是个被安和弄亮的声控灯。 一切还好。 只是绕过楼梯的时候,忽然眼前闪过一道暗影。安和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来! 可仔细一看,却令人哭笑不得,这暗影不是别的,正是平日里在一教横行霸道的楼霸橘猫。 橘猫身体肥硕,几乎都看不到四肢,像只橘色的球一样盘踞在楼梯上。它看到安和的时候,歪了歪脑袋,并没有过来卖萌要吃的,反而恶狠狠龇着牙,一副要收保护费的模样。 安和叫了一声橘猫,橘猫毫不示弱,立刻还给他一声恶狠狠的叫。 安和往前走,橘猫通人性一般,也跟着站起来,一双碧色的眼睛散发这幽光,看得人心底直发毛。 安和无奈,从书包里摸了一包小鱼干,撕开袋口一扔。 橘猫动了动鼻子,还是追着小鱼干去了。 很快,安和顺利到了最高层,最高层往楼顶有一扇小门,平日里为了防止有人上去打闹出意外都是锁上的。 安和看到那扇门的时候,那扇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只求自猜的没错。 小心翼翼走上去,伸手一推,门开了。那把锁只不过是挂在门上做做样子,不然跳楼的女孩子上不到最高层。 门开了,仰头是墨蓝苍穹,迎面是徐徐晚风。 安和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去找那个女孩子,他怕吓着女孩子,或者是惊动什么别的人,尽量轻手轻脚的。 可令人疑惑的是,他草草将楼顶转了一整圈,都没看到一个人。 包括要跳楼的女孩子。 往楼下看去,又哪里有什么围观的吃瓜群众?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走过。 安和一下就觉得不对,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下楼的门,伸手一拉 门锁住。门被从里边锁住了。 这门,是什么时候被锁住的? 安和一下有些脚软,他后退了几步,有些踉跄,他这时候才发现,这地方痕安静,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安和所能听到的唯二的声音,就是他的心跳声,还有呼吸声。 刚才还温柔拂面的晚风,一下子刺骨难耐。安和颓然坐在地上,深深喘气,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手机,还能给老张打电话。 真正摸出手机的时候,安和看了一眼,心里就凉了一半。 手机有点,也没问题,只有一点,这手机没有信号,一点点信号都没有。本该是信号格的地方空荡荡的。 安和不死心,试着拨了老张的电话。 拨出去的电话,连一点回应都没有,甚至没有断线时候那忙碌得令人烦躁的\"嘟嘟\"声。 他又拨了几次,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更不用说通讯软件了,平时一个个没事就推送新闻的聊天软件现在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连个声都没有。 他折腾了一段时间,算着差不多该下课了,就翻到栏杆上坐着,看看能不能叫到同学帮他把门给开了。 夜里的凉风舒适,安和这时候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坐在栏杆上也就不由自主晃了晃腿,低头往下看。 这一往下看,他就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睛。 第5章 惊魂 黑色的眼睛并不少见,奚道川的眼睛就是纯黑色的。可眼前这一双,和他看到的所有的黑色眼睛都不一样。 这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睛,看不出瞳孔的位置,或许是瞳孔也是深黑,又或许,她根本没有瞳孔。 这双黑色的眼睛属于一个女孩子,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裙,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太过诡异,动作又太过离奇,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俏皮可爱。 安和心头一凉,觉得剩下的那一半估摸着也要凉透了。 也得亏是凉透了,他才没有在在双脚一凉的时候吓傻。 这凉意来得奇怪,比凉意更奇怪的,是有一股力正在往下拉车着他。 ——就在对视的短短一瞬间,这个女孩子,已经沿着栏杆攀爬过来,两只手缠上了安和的脚,将他往下拉。 安和的脚下,是七层高的楼层,将近三十米的高度,摔下去,想不成肉饼也难。 安和这时候开始庆幸,幸亏他刚才心里凉透了,不然忽然给这女孩子这么一拉,恐怕他这时候已经从心到身完全凉透了。 安和双手死死抓着栏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松手,一切就真的完了。 好在这女孩子力气并不大,她拉着安和的脚往下扯,其实像是小动物拉扯他一样,他虽然难受,但还能勉强支撑。 女孩子抬头\"看\"了他一样,身体又晃荡了几下,摇摇晃晃的,几乎又要将安和拉下楼去。 甚至还能想办法借栏杆的力把脚收回来。他双手抓着栏杆,身子往后缩去,双脚上缩,竟然连着那个女孩子一起拉了上来。 安和在使力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这时候来一个人,这个人不需要多做些别的,只要伸手轻轻一推,他就万劫不复了。 这么想着,肩膀上,真就搭上了一双手。 安和一颗心一下就凉透了,他斜着眼睛,瞥见了一双涂了血红色指甲油的手。 这双手,现在只不过是轻飘飘搭在他的肩膀上,要是什么时候,忽然间用力,他就真的彻底凉透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疏忽了,那张画上除了白衣跳楼的女孩子之外,还有一抹红色,一抹裙摆的红色。 跳楼的白衣服女孩现在挂在他的脚上,那那红色裙子的女孩子呢? 毫无疑问,那个红裙女孩的手此时正搭在他的肩膀上,甚至还贴着他的皮肤。 她的手,就像是在冷冻柜里冷冻了几个月才拿出来的一半,贴着安和的肩膀,冷得安和直打哆嗦。 这双手没有动作,可安和也不敢再动了。 他身后这双手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就这么搭着,拉着他脚踝的女孩子慢慢使力,时间长了,他也撑不住的。 安和有些绝望,也有些懊恼,他这是鬼迷心窍了,大晚上的不上课,跑上来救什么人,人没救到,现在反倒要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凉。 这样僵持了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安和的力气已经消磨殆尽。 他疲惫地看了一眼楼下,楼下有光有人,还隐隐传来几声打闹声,实在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场景。 只是这时候传来这样平常的打闹声,实在是令人有些向往。明明是咫尺之间,和他却是隔了一条命的距离。 安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向白裙子女孩那一双黑得不见其它颜色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没指望这女孩能有回应,他刚才也说了不少话,这女孩子就像听不懂一样,就挂在他的脚踝上,一声不吭。 他实在是太过绝望,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白裙子女孩这时候好像是听懂了,她抬头,看向安和,歪着脑袋,咧嘴笑了。 安和宁愿她别笑,毕竟她一张口,嘴里空荡荡的,白色的牙齿红色的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漆漆的一团,那一团黑色似乎恰好将她的嘴填得满满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变化,只是这变化不是安和所希望的。 白裙子女孩笑的时候,他肩膀上的那双手忽然加大了力,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入安和的皮肤。 同时,安和后背一凉,像是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寒冷而黏腻。 他知道,是身后的红衣女孩贴了上来。 那股寒冷的气息遍布他整个后背,几乎透过他的衣服浸透到他的肌肤里。 寒意从脊背升起,往他的后颈蔓延,一路往他的耳朵边去。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在的右耳边轻轻响起,接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什么呢? 第6章 第二封信 “安子!安子!” 安和一睁眼,就看到了老张那张急切的脸。 他有些发懵,觉得自己不是还在挂在教学楼楼顶吗?怎么一下就又看到老张了? 老张见他看起来还好,只是有些懵,伸手拉了他一把:“哎,你说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看不顺眼阿川就别看,大不了搬出去好了。也不至于为了躲他就离家出走吧?安子,你这可不行,这招我十岁的时候就不玩了。” 安和没反应过来,跟着重复:“离家出走?” 老张照着他脑袋上来了一下:“那不是,大半夜的不回寝室里休息,背着个大书包睡在湖边,这难道不是小学生生气离家出走?” 老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却是实实在在担心安和。 安和没说什么,就着老张的手站起来,他刚才身处险境,虽然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现在都有些脱力。 老张看他脸色不好,也没等他开口,就把他的书包给拿上了。 安和也没推辞,他看了一眼手机,觉得有些奇怪:“老张,现在好像还不到十二点吧。” 十二点不回寝虽然有些晚,可也不奇怪。怎么老张就能这么及时找过来? 老张没回答,他反问安和:“安子,你怎么就这么讨厌阿川呢?” 安和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里是有一个答案的,但这个答案是说不出口的。 老张难得叹了一口气:“哎,你们俩的事我也懒得管了。又不是小姑娘闹别扭,不过这次你还真得谢谢人家奚道川。这次要不是奚道川,你就得在这地方睡一晚上了。” 睡一晚上?要是老张不来,恐怕就不是睡一晚上的事了。 老张不知道内情,只觉得纳闷:“你说都大学生了,怎么奚道川还这么死板。还没到七点呢,他就说你没去上课,不知道去哪了,让我问问人。说实话,这事我哪放在心上,才七点,天都没黑呢。我也就没怎么理他。后来他非得催,从七点催到十点,说你肯定出事了,我没法子,才出来和他一块找你的。” 安和脸色不太好看。 老张是个人精,一看就猜到安和的心思,也就是猜到才感叹不已:“安子你也别闹了。阿川现在还在找你呢,我都还没给他回电话来着。哎,安子你人挺好的,阿川人也不错。你们不是以前还是一个高中出来的吗?校友多亲呀,怎么现在见了面和仇人差不多?” 安和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我和奚道川是一个高中的?老张,你可别乱说话,我怎么不知道?” 老张愣了:“不是吗?你们不是都从……从那个什么嘉川一中出来的?” 听到“嘉川一中”四个字,安和总算松了口气:“那老张你肯定记错了,我不是从嘉川一中出来的。” 老张一头雾水,有些找不着北。不过他大大咧咧的,也不放在心上,不是就不是,也没什么。 他通知了奚道川,跟着安和沿着湖堤走,又想起奚道川的嘱咐。 按理说,奚道川的嘱托他都是直说的,但这次不一样,他隐约觉得这话一问出口,安子非得受刺激不行。他难得犹豫矫情了几次,又觉得这有什么好矫情的,不就交代一件事嘛,安和总不至于吃了他不成:“安子,我问你个事啊。” 安和“嗯”了一声。 老张:“你以前有没有……”想是一回事,可真问起来,老张还是怂了。 安和奇怪地看他一眼,就这么一眼,他就都招了:“你认识一个叫、叫文文的妹子吗?” 他问着,还一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和的脸色。 安和这人很单纯,有什么心思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一看到安和脸色变了,老张就知道这是问对了,安和是认识个叫文文的妹子。 安和脸色明显变了,却还要假装没事发生,他摇头:“不认识。我哪里去认识叫文文的妹子呢?”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老张,像是把老张当成一块砧板上的肉一样,挑肥拣瘦的:“怎么,老张你要把女朋友甩了再找一个?” 安和知道,老张这人看似粗,实则细,而他最细腻的地方,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一个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人,买个枕套连颜色价格都要汇报给女朋友,又怎么会不上心呢。 只是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听到奚道川心情就不好了,在听到“文文”两个字就更烦躁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别来招惹他。 招惹他他还不能咬回去? 正好老张一怒而起,他和老张狠狠吵一架,把火气都给消了。 谁知道老张听到他这话,申请有些恍惚,提着书包的手都往下垂:“哎,别说了。” “怎么了?你让人姑娘给甩了?” 老张叹气,他今晚上似乎是一直在叹气,似乎是心情很低落。 安和一想,今天本来是老张女朋友生日,彻夜不归也是有的,结果被奚道川叫来找他,恐怕不是因为奚道川催得急,是因为老张和他女朋友闹矛盾了吧。 老张摇头:“那倒没有。”话里还带着些遗憾,似乎还恨不得是被甩了。 “老张,那这……到底怎么了?” 老张很平静:“其实也没什么,她生病了,正在医院里。我去看了她,就被医生赶回来了。” 话里轻描淡写的,但那股绝望和无奈藏也藏不住。或许老张压根也没想藏。 这不是什么好事,老张不说,安和也就没追问。 因为忽然聊到一个或许很沉重的话题,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而奚道川,已经坐在寝室里等着他们。他的手指在台灯下翻转,莹白如玉,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黑底的纸。 ——这是第二封信。 第7章 人间蒸发 这第二封信,乍一看,和第一封信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一摊血迹。 第一封信上的血迹是沾着番茄酱画上去的,如果说看起来还像是恶作剧的话,那这第二封信,就是一封不折不扣的诅咒信的。 它的红色血迹一片暗红,还凝结了一些不明颗粒物,令人恶心。 而这滩血迹的下方,比起第一封信还多了两个字\"文文\"。 奚道川将那张纸平平铺在桌上:\"安和,你认识叫\'文文\'的人吗?\" \"文文\"?这两个字,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听到不止一次,老张刚才就说过。 安和瞥了一眼老张,老张咳了一声:\"奚半仙,有话您老好好说成不?别装神弄鬼的。我们俩穷学生也没钱给您。\" 奚道川落在纸上的手指一顿,他照例戴着口罩,看不出半点表情的波动,或者这个人压根就没有表情的波动。 \"安和,你不认识嘉川一中的江文文?\" 安和心底翻了个白眼:\"不认识。\"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他\"江文文\"的事情,整得好像他和江文文有什么不一般的牵扯一样。 天地可鉴,他安和凭自己本事单身了整整二十年,不带一分虚的。 难道这信是江文文寄的?那这人得多无聊多变态才会寄这么一封信还写上自己的名字。 奚道川\"嗯\"了一声,他将第二封信折起,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就跟没事人一样去洗漱了。 安和有些不敢相信,奚道川刚才的话明明是话里有话,怎么说话就只说半截? 可直到奚道川洗漱完毕,上床将床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也没再说一句话,连口罩都没摘下。 只留下安和和老张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末了,老张也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安子,早点睡吧,明天第一节还有课呢。\" *** 奚道川失踪了。 这是老张最先发现的。 安和还在睡梦中,就被老张一惊一乍的声音惊醒。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用老张再说什么,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奚道川的床帘拉开了。 这还是同寝两年来,安和第一次看到奚道川的窗帘被拉开。他曾经还很无聊地听过老张的八卦,说是奚道川床帘拉得这么严实,怕不是里边藏了个老婆。 说得安和看奚道川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现在,床帘彻底拉开,没有传说中的老婆,被子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一眼就可以把床上的东西都看得干干净净。 这还不算是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奚道川翘课了。 别人翘课,都是点了名,偷偷溜走,或者干脆不来,让人代点名。 奚道川翘课也翘得与众不同,他不来上课,老师居然连他的名都不点了——几乎是所有的老师,按着学号往下点名的时候,总会跳过奚道川这个人,直接点安和和老张两个人的名字。 如果是一个老师,那估摸着是没留神没注意,但一天下来三门课,每一个老师都点不到奚道川的名字,那这还是偶然吗? 老张忍不住,在休息的时候凑上讲台和老师搭讪,顺势偷偷瞄一眼花名册。 \"安子,你猜怎么着?\" 安和最不喜欢老张卖关子了,他一撇嘴,\"难道花名册上没有奚道川的名字?\" 老张一拍手:\"安子!你真神了!真没有奚道川的名字。而且不止这门课,就连早上的马原课,也是没有奚道川的名字。你说,阿川是不是犯了什么事,给学校劝退了?\" 安和嘴角一抽:\"劝退了也得把行李拿走吧。\" 老张脸色也有些难看:\"也是,劝退了也不可能连班长都不知道这么个人了。\" \"什么?\" 老张凑上来,压低声音:\"我刚刚去问班长阿川的事,结果班长反问我\'奚道川是谁?我们班什么时候多了个叫奚道川的人\'。\"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别人听到:\"我还问了隔壁的祁华,阿川平时除了你——安子你别瞪我,阿川平日里除了你和祁华谁都不理的。接过安子你猜怎么着?\" 安和只想翻白眼,可班长说自己不认识奚道川这事实在是不寻常。奚道川成绩很好,拿过国奖的,在班里也算是个名人。 老张一拍桌子:\"结果祁华那小子也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我,还问我要不要陪我去医院!\" 这就不简单了,安和眉头微微蹙起。 奚道川就像是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了,除了他们俩,还有奚道川留在寝室的一些日常用品,再没有哪怕一星半点他的痕迹。 老张还不知道从哪摸到了奚道川家里人的号码,两个人窝在寝室里满怀期待的拨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为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第8章 第三封信 人间蒸发,真的是人间蒸发。 电话号码是个空号,奚道川就像一滴水一样,从人间蒸发得干干净净的。 连同奚道川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封“第二封信”。 安和记得,奚道川收到抽屉里。但他将奚道川的抽屉翻了个遍,也没看到那一封信。 老张在旁边看着,忽然打了个哆嗦:“安、安子……” 安和冷不丁给他吓了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没好气看一眼老张。 老张声音一下提高了八个分贝:“安子!昨晚上回来的是奚道川吗?” \"你是说,那个人不是奚道川?\" 老张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肯定不是奚道川!安子你可别忘了,奚道川这人有洁癖的,怎么可能会一身脏兮兮的?” 安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奚道川昨天……\" 老张一下把他的话截住:\"安子,咱们是大澡堂里分出小单间洗澡对不?\" 安和一点头,他就急匆匆跟着往下说:\"昨天我洗澡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隔壁洗呢。地下的水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跟墨水差不多。我还纳闷到底是哪个哥们呢,看那架势至少得有十年不洗澡吧。后来出来的时候就遇上奚道川,我叫他他还不搭理我。当时我也没多想,这时候一想,他好像就是从我隔壁出来的。\" 奚道川是个有洁癖的,一天不洗个几次澡就难受。一个有洁癖的人,身上会脏成这样? 而且这个脏,还是只脏里,不脏外。安和记得,昨夜看到的奚道川,至少是看起来是整洁干净的。 但那不是奚道川,又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个东西还在奚道川的床上睡了一夜。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张在胡说八道。 安和现在无比希望是后者。但是确有其事还是胡说八道,看看奚道川的床,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安和一想,就顺着楼梯爬到奚道川床上,往床上看了一眼,只看了这一眼,他就瞪大了眼—— 浅灰色得床单上,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人形,黑乎乎的一团,像是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直接睡上去一样。 那个人绝对不是奚道川!他不是奚道川,又是谁? 或者……是什么东西? 安和后背凉飕飕的一片,寒风阵阵,像是身后有个空调口正对着他吹一样。 他们现在没有开空调,那往他后背吹气是谁? 安和回头。 黑色长发,黑色的眼珠,没有眼白,只有一颗脑袋,还是那天在一教楼顶要将他从楼上往下拉的女孩子的脑袋。就这么突兀地\"长\"在空调上。 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一颗漂亮的头,可如果一个女孩子只有一个脑袋,那脑袋长得再漂亮也漂亮不起来了。 安和打了个哆嗦:\"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奚道川呢?\" 女孩子的头颅微微一歪,三分娇俏七分诡异,冲他\"吃吃\"一笑,嘴巴开合了几下,像是再说什么。 安和眯眼,眼睛压得细长,就像是一条线一样,刹那间,他忽然就听懂这个女孩子的话了。 是\"文文\"!这个女孩子说的是文文! \"安子!\" 不知是谁雷霆一声,安和浑身一震再看,空调那地方只有一个空调,哪里有什么女孩子呢? 安和拉着老张:\"老张,你看到女孩子了吗?\" 老张讶异:\"女孩子?你看到女孩子了?安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女孩子呢?\" 安和懒得和他扯闲话,是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和这人扯闲话呢? 他凑到奚道川的桌上摸索,在书架上翻找,但一无所获。 随手一翻桌上摆着的英语课本,熟悉的牛皮纸信封就出现在眼前。 这牛皮纸信封几乎和\"第一封信\"的信封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封口的地方用红色漆印取代了粉色爱心,安和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第一封信了。 姑且称之为\"第三封信\",\"第三封信\"下,还放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信封,封口是熟悉的粉色爱心,就是\"第一封信\"。 但\"第一封信\"明明被安和扔进垃圾桶了,一定是奚道川趁着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收起来了。可他没事把\"第一封信\"收起来做什么呢? 安和捏着\"第三封信\",手指微微颤抖。凭着触感,他就知道,在\"第三封信\"里的东西,绝对和之前两封恐吓信一样的东西截然不同。 还有那红色的漆印,扭曲纠结,就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 安和打开信的手都止不住打颤。信封里装着一张照片,一张有些年岁的老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一脸稚气的安和正傻兮兮地笑,他伸手揽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被刮花,看不清模样。再远一些,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也是笑得傻兮兮的。 小女孩旁用铅笔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字,\"江文文\"。 第9章 404号 安和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更记不得自己认识过一个叫“江文文”的女孩子——从小他认识的女孩子屈指可数,横竖也数不出一个“江文文”来。 照片上一脸傻笑的小孩的确是他。但他对这张照片没有一点记忆。 安和不死心,但“第三封信”里只有这么一张照片,照片背面还是空白一片。 而“第一封信”,也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牛皮信封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原本放着的黑色信纸,也和奚道川这个人一样,人间蒸发了 “老张,奚道川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说他在哪吗?” 老张挠了挠脑袋:“那天晚上他也有课,也就在那几栋教学楼里吧。” 说完,在书架上摸索了一阵,抽出一张课表,递给安和:“喏,应该是在一教404。” 安和看了一眼,见课表上排得满满当当的,比高三还要紧凑,他时常自诩学霸,可真看到奚道川这张课表,却是甘拜下风了。 可奚道川这门课却也很蹊跷,课表上没有名字,只在那个时间段用红笔写了“一教404”这几个字。 字还写得扭曲纠结,像某种长长的软虫,缠绕在一处。 安和伸手,在这几个字上重重点了一下。 *** 如果,安和没有记错,一教404应该是一间杂物室。教学楼每一层的4号房间都是一间小小的杂物室,堆满了笤帚拖把。 404自然也不例外。 安和不知道奚道川这货没事在课表上写个杂物间做什么,但奚道川既然写了,就有他的用意。不仅写了,还用红笔写着,划重点一样圈了一遍。那就一定有什么猫腻。 404同寻常的杂物间没什么两样,如果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这地方多了一只橘猫。 就是平日里在一教作威作福的楼霸,也是那天晚上在楼道拦住安和的橘猫。 这时候的橘猫乖巧可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蹲坐在地上,橘色的尾巴轻轻摇晃,歪着脑袋看向这两个不速之客。 安和想了想,拿出那两封信摊在橘猫面前,就看着橘猫。 都说猫是能通灵的,橘猫那天晚上的确也忽然拦住他,不让他上阳台。说不定这橘猫真的知道些什么。 安和一双眼睛都盯着橘猫,生怕一不留神就错失了橘猫的一举一动。 橘猫好奇地看着他,轻轻“喵”了一声,站起来,从那两封信上踩过去。 然后凑到老张身边,“喵喵喵”地撒娇。 哪里像是半点有灵性的样子? 老张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他用手肘一捅安和:“安子!你这……没毛病吧?” 安和脸色有些发白。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比脸上挂不住更难受的,却是这橘猫原来真是一只猫。那奚道川没事写着\"404\"又有什么寓意? 而那只猫现在正“喵喵喵”地和老张讨要小鱼干呢。 老张被橘猫闹得不行,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包小鱼干来打发橘猫。 小鱼干袋口一撕开,橘猫一个纵身,肥胖得像只橘球一样的身躯居然灵活得不可思议,轻轻巧巧地从老张手里叼走了小鱼干。稳稳当当的,颇有扫地僧深藏不露的气势。 这还不算。橘猫一溜猫步溜达到门外的时候,还转头冲老张一仰头,十分得意。 差点没把老张给气得吐血,捏着拳头就要找那只橘猫算账。 下一秒,走廊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响彻楼道。 那尖叫声,几乎都要把老张的耳膜给炸开了。 老张和安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从404走出去。 贴着墙角站着一个女孩子,缩成一团,正和叼着小鱼干的橘猫大眼瞪小眼。 这女孩子身量不高,满打满算也不到一米六,瘦的跟根竹竿似的,乃是标准的娇小可人。是那种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这时候勾着微微发抖,看得人心都软了。 但在安和眼里却并非如此。 ——这分明就是那个在天台往楼下拽安和,又出现在空调上的女孩子! 安和看到她的那一眼,一张脸就白了。他捏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就盯着这女孩子,纹丝不动。 他咬着牙,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战栗,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 这女孩子究竟是人是鬼?她这次又想要做什么? 安和紧张得不行,还示意老张离那女孩子远一些,但就老张那一条也就比麻花细那么一丁点儿的神经,此刻非但不能体会安和的良苦用心,还一揉鼻子,把安和卖了个彻底:“安子,你手抖个什么劲?帕金森?” 那女孩子正打着抖呢,听到\"安和\"两个字,忽然间不抖了。她抬头,看相安和,眼珠子忽然朝上转了一下,像是在翻白眼,又像是一只傀儡僵硬地转动关节。 她僵硬地扭过头,露出一个僵硬得像是用刀子生生撬开的笑:“你是安和?” “安和,奚道川让我来接你。” 第10章 行走的头颅 不知道是不是安和的幻觉,他居然在这女孩子的声音里听出了僵硬感。这个女孩子不像是活人也不想是个鬼魅,而是想一只傀儡,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 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发出刚刚那一声鲜活的惨叫? 这地方肯定还有一个人,就是不知道那声惨叫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安和草草看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别说人了,连那只圆滚滚的橘猫都不见了。 老张也跟着他看了一圈,脸色却不太对,他拉了安和:\"安子,你看看窗外。\" 不说安和还没注意到,窗外一片黑暗,玻璃反射着灯光,显得窗外更是幽暗一片,就像是深更半夜一样。 可他们明明是大白天进的教学楼,还是个风和日丽的大白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进来才不到半个小时,就这么变了天了? 安和:\"太安静了。\" 是的,太安静了,上课日的教学楼怎么会这么安静,除了他们俩的呼吸声,女孩子复读机一样重复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女孩子还在喃喃重复:\"奚道川让我来接你。\"她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好像脑子里只存储了这么一句话。 安和问:\"奚道川在哪?\" 这句话好像激活了她脑中的某个程序,她一咧嘴又露出那种像是被刀子强行撕开的笑。她这次倒是没有说话,伸手一指头顶上的天花板。 安和忍不住跟着她往上看—— 万幸,上面并没有挂着奚道川或者奚道川的尸体。 她的头顶,挂着一个头颅,头发披散,和这个女孩子的脸一模一样,这才是那个忽然出现在空调上的头颅!只不过这次她的头颅边多了两只手,那两只手轻轻摇晃,从指缝间有丝线垂落。 这真是个傀儡! 天花板上的头颅冲安和一笑,连笑都笑得死气沉沉,令人脊背生寒。这么一对比,傀儡诡异的笑容都显得亲切起来。 头颅的手一动,傀儡一下就变成了一张纸,是实实在在的纸片人,轻飘飘的被拉到天花板,被两只手揉成一团,往黑漆漆的嘴里一塞,大肆咀嚼起来。 刚才的傀儡明明成了一张一的东,被塞进嘴里,居然还能听到\"咯吱咯吱\"咀嚼骨肉的声音,就像是在生吞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一样。 这声音真的是听得人冷汗不断。 安和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老张看着没什么反应,可一张脸比那只头颅还要白,也是吓得不轻。 有了这么一出,头颅三两下把傀儡嚼干净,攀着天花板往前走的时候,只回头瞪了一眼,安和和老张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很快,头颅就带着他们沿着楼梯,走到了楼道通往楼顶的小门。 门上挂着一把锁,一把崭新的金色新锁,一看就是锁得稳稳当当的,不能轻易撬开。 这意思是,奚道川其实就在楼顶? 头颅也看到了锁,露出疑惑的神情,伸手要去碰那把锁,但手还没碰到,锁就发出一阵金光,接着就是惨叫一声,头颅搂着手发出哭嚎,显然是被那阵金光伤到了。 头颅怕这把锁。它也有怕的东西。 头颅作出思索的样子,转而又往另一边爬过去,它爬行的速度很快,又是在天花板上,几乎没有障碍物,一下就爬出很远。 很快,它觉得不对劲,回头,发现本来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安和和老张没有跟上来,它眼睛一眯,目露凶光。疯一样往回狂奔—— *** 这次安和和老张都没有跟上头颅,是因为他们有了依仗。锁和头颅相比,当然是锁更安全了。锁好歹还是个死物,头颅虽然不是个活物,但肯定死得没有锁这么透。 但头颅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没跟上去,肯定会回来找他们算账。就算有这么一把锁,也不能坐以待毙。 老张上去,伸手要拉那把锁,但这把锁这么新,又怎么可能一拉就掉下来呢? \"咔嚓\"一声,轻轻的一声,那把锁还真的被拉下来了。 老张显然没想到这么轻易拉下来了,用力过度,还差点往后摔了。 他靠着墙,骂了一句:\"中看不中用!\" 安和拉了他一把,但目光不在他身上,而是扭过头去看那扇门,那扇通往楼顶,同时也是通向他的梦魇的门。 老张看不到安和的表情他打了个颤,伸手拉了安和一把,竟然像是在哀求一样:\"安子,别开。那门开不得。\" 安和没有回头:\"你怎么知道那扇门开不得?\" 老张噎了一下,他像是没地方安置自己的手,只能紧紧握着那把锁:\"安子,这锁能克制那个脑袋,它锁在这,门后边可能有更可怕的东西。\" 安和转身,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脸上留下暗影,看上去有些斑驳,就是拿一双眼睛很亮,亮得像是会自己发光一样,看得老张心惊不已。 \"老张,你为什么要给我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