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相不和 “宣,镇国大将军进宫觐见!” 皇宫内,公公刺耳却具有穿透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从宫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男人,步伐稳健,身姿英挺,将头盔抱在右手边,墨发束得极紧,即使经过长途跋涉,一脸风尘仆仆,但丝毫没有一丝凌乱,衡默目不斜移,听到传召一步步踏上了阶梯。 “微臣衡默参见陛下。”衡默单膝下跪,头低下,双手相扣放至头顶,声音不卑不亢,露出的一双剑眉隐隐透出一丝清冷之气。 “爱卿请起。”元熙帝虚扶了一把,随后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眼角带着笑意,看来对殿下之人很是满意。 衡默起身,依旧目不斜视,自然错过了在他旁边的某个人打量的眼神。 祁九心里打着算盘,高高的乌纱帽戴在头上,身穿一品官服,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若是熟悉的人看到,只会说上一句,祁丞相一笑,那肯定是没好事啊! 传闻,这衡默出生军营,抵抗外敌,保卫疆土,为这元熙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二十年来回京次数虽然屈指可数,但这受万民爱戴的程度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更重要的是,这将军的相貌……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着实让祁九惊艳了一把,当然,若是对方肯将眉间的冷意消去几分,那便更好了,如果对方肯正眼瞧他一眼,那就最好了! “衡默不知,陛下这次急召微臣所为何事?” 衡默才不知旁边这祁大丞相心里想着什么,直接面向皇帝说出了正事。 元熙帝听了,也开始认真起来,道:“寡人这次召你回来,是听了丞相的意思,驻守边关,所谓穷寇莫追,勿再进攻北蛮之地。” “什么?!” 惊讶的不是衡默,倒是这殿下一众的朝廷命官。 “陛下,请容微臣谏言,大将军自出兵北蛮以后,不仅将外敌逐出我国境内,更是设置了几道防守驻地,若是再加一把劲,将北蛮收入疆土,不是强了我国的兵力么?眼看形势一片大好,为何?” 有人出头,底下便开始有了微词,显然不明白元熙帝为何做出这个决定。 “众位卿家勿再多言,这是丞相与寡人相商已久的决定,且,衡将军已到了适婚年龄,若是寡人再让他去边关驻守,岂不是对不起衡家的列祖列宗?” 元熙帝说着,便看向了祁九,接受到皇帝的眼神,祁九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对,这是本相向陛下提的建议,关于北蛮一地,形势看着虽一片大好,但北蛮靠近领国,若是攻克北蛮……只怕得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了衡默,他就不信这人没有听出他话里对衡家军的轻视,现在……该跟他翻脸了吧,怎么说呢?祁九就是想看看这个冷美人换个表情的模样。 “本相知道衡将军一定会有不满,但是……” “衡默遵命。” 被对方打断,祁九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出口的句子被硬生生憋在了肚子里,是故意的么?视线看去,对方并没有扔给他一个眼神,说话的时候甚至听不出有任何的不满。 这倒是让祁九吃了个瘪,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上虽不舒服,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慢慢挂起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容,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 “如此甚好。”元熙帝很满意,又抚了把山羊胡,对着祁九说道:“丞相,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说……”祁九双眸一眯,视线移到衡默身上:“说……有衡将军如此栋梁,是陛下的福气,是这元熙国的大福气啊。” “哈哈哈,丞相勿过谦,你们两个,一文一武,乃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元熙国有了你们,才是寡人的福气啊,将相之争每一朝都不可避免,你们以后,可是要相亲相爱,勿蹈前朝覆辙。” 本没有任何反应的衡默听到“前朝”这二字,眸色有一丝异动,但只是瞬间,双眸又恢复了平静。 “微臣遵命。” “微臣遵命。” 他出声,哪想同时响起的还有身旁人的声音,嗯,是丞相祁九。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法。 将相之争,将相不和?倒是有趣。 祁九暗附一声,视线却是没有从对上身上移开过,一直等到退朝,看着这衡默的脚步踏出了这奉安殿,周遭倒是有不少围在身边想上去搭话的,只是没有一个敢开口,就是有人开口,这衡将军也没有回应过。 祁九见了,微微挑眉,心里居然有些平衡了,原来这人的冷淡是与生俱来,并非针对他啊。 事后皇帝又赏赐了黄金万两予这衡默带回将军府,衡默虽不需要,但也不曾拒绝。 “哎,衡将军,衡将军!” 通往巨大的拱形宫门的路上,衡默刚从皇上的御书房出来想着赶回自己的将军府,哪儿想,这走到半道,就有一人叫住了他。 是……那个丞相。 衡默,是真的没有记住对方的名字。而看对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想必也是在这烈阳底下待了许久,显然是专门来等他的。 “衡默将军果然是习武之人啊,在这酷暑天气顶着这如此厚重的盔甲步伐还能如此的稳健,让我真是非常的羡慕啊。” 老套至极的客套话,衡默也听出来,于是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不知丞相大人找我有和何事?” “何事?”祁九挑了挑眉:“没事啊,没事就不能喝衡将军说说话么?刚才朝堂上皇上可是说了“将相和”!” 祁九特地将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调,抬头就想看这衡默的反应,好吧,还是那一模一样的冰山脸。 若不是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祁九甚至都开始怀疑这衡默是僵尸所化的了。 “哦。” “哦?” “嗯” “嗯???” 祁九忍住炸毛的心思,晓世二十载,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话,不过,很好,很好,这个衡默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衡默将军这是从哪儿来啊?刚才下朝我倒是连衡将军的面都没见着呢,本还想着请衡将军去府上一叙呢。” 行,衡默不想说话,他祁九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让对方说话了吗?这心里的小算盘打着,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祁九便将手楼上的对方的肩头,据说这些在外打仗的大丈夫不拘小节,勾肩搭背才能最能拉近彼此感情了,而祁九考虑到衡默的身份,也就这样做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手还没碰到对方肩头呢,一炳利刃带着刺骨的寒意横在了自己的脖子前。 烈日炎炎下,祁九的后背却阵阵发凉,他不怕死啊,但是怕这莫名其妙去死啊,想都不用想,只要他再动一下,自己的脖子就会被…… 一想到此,身上猛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祁九的眼神从脖子上能映出自己脸的匕首上转到了衡默布满冰霜的美人脸上。 哎?那匕首炳上好像还刻了什么字呢,不过现在这不重要。 “衡将军,你这??” “哼” 衡默冷哼一声,慢慢收起自己的匕首,抬头看了眼天色,祁九这见到对方收手,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呢,一道冷冰冰的话语穿透了他的耳膜。 “丞相大人,我们,并不熟,倘若有下次……” 他的右手又摸向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拇指微微挑开一点刀鞘,这寒光却使得祁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都说美人有毒,这衡默将军是个美人,可是比毒还毒啊。 “衡将军慢走,交流感情这事,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思来想去,还是小命重要,虽然祁九现在对这衡默的兴趣是更大了,看到对方向宫外一步一步行去的背影,甩了甩自己袖子,衡默勾起了嘴角。 “衡默大美人!我祁九记住你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对方的背影,祁九在后面喊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虽然这模样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虽然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轻佻了,虽然可能对方会马上回头往他心口扎一下,虽然…… 不过,对于祁九来说,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一” “二” “二点二!” “二点二二!” “……” “三!” 衡默数着,一直数到三这衡默的脚步停都没有停下来啊,就算停顿一下也好吧?这样对方都没有感觉的么?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叫大美人都不生气?那种无力感又深深的从脚底涌上来,祁九双手插上了腰。 “这什么人啊,这不是人吧。” 祁九摇头,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口中不是人的人此刻那张冰山脸出现了一点点裂痕。 “大……美……人?呵。” 清风拂过,吹走了衡默刚溢出唇齿的几个字语,下一秒,有些泛红的脸颊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在心底,他暗暗记住了“祁九”这个名字。 …… 第二章 再次相见 而祁九见衡默没反应,刚欲转身离开,这前方不知哪儿钻出来一个老头,穿着官服,祁九记得,好像是哪个侍郎什么的。 “祁丞相怎么下了朝不会府中呢,不如到属下府上饮上一杯小酒如何?上次你说好喝的那花酿,我又寻到了几瓶,你看……” 祁九转了转眼睛,忽然背过了身:“丞相大人,我们,并不熟吧。” 说完,好像忽然找回了自信,跨着大步子向宫门外行去,这行为却是让这侍郎摸不着头脑。 这祁九虽为丞相,可从来不摆什么丞相架子,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嗨哟,都说衡将军性情捉摸不定,这祁丞相,该不会也被传染了吧?” 侍郎大人摇头,甚是不解。 倒是祁九,心情倒是很好啊~ …… “大人大人,你可回来了,静安公主刚才差人传话,说是自己已经快进城了,要您去接她嘞~” 祁九的轿子刚停在丞相府门口,还没进门呢,老管家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说了这番话。 “你说谁?静安公主?这小丫头不是在避暑山庄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小公主要回来谁能拦得住啊~怕是皇上也拿她没办法呀。” 从管家的口里听得出来这个公主可是“声名在外”了。 “嗯……”祁九思索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又坐回了轿子里。 “得,这又坐回来了。” 嘟囔一句以后,祁九的内心还是有些开心的,这静安公主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兄妹,只不过在对方及笄以后,因由一些宫中礼仪,两人倒是难得见上一面,现在知道这个消息,就算不是“公主之命”,他祁九也是会去的。 要去城门,势必要经过闹市,所幸这轿子上印有这祁家图腾,祁家世代为相,这图腾一般人见到也是晓得轿中必是矜贵之人,于是纷纷让道。 “娘,这轿子好漂亮啊~我也想坐~” “哎呀,这是丞相家的轿子当然好看啦,走,我们快让一下路。”母亲抱起孩子走到一边。 “娘啊,我们都要让这顶轿子的么?” “当然啊。” “那前面那顶轿子怎么不让啊?”小孩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脸惊奇的比着前方同样华贵的一顶轿子。 “将军,前面好像是丞相大人的轿子,怎么办?” “相爷,前面的轿子里做坐的好像是衡默将军。 ” “哦?衡默?” 听到这个名字,祁九起了心思,微微撩开帘子,果然见到正前方同样停了一一顶轿子,两顶轿子刚好将闹市上的路给堵住了,这,必得有个人让路才行啊。 “相爷,你说怎么办啊?” “怎么办?”衡默轻笑一声:“你觉得当朝丞相该给将军让道么?” “啊?”小厮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我明白了,我现在去叫对面的车夫让路。” “哎,站住!” “相爷还有何吩咐?” “你怎么那么傻啊,没有哪个丞相给将军让路的,那你见过哪个将军给丞相让路的么?” 小厮摸摸脑袋:“历史上好像也没有讲谁让谁,那……这怎么办啊?相爷?” 祁九转了转眼珠子,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是我让啊!” 正说着,刚想吩咐车夫调头,探头一看,衡默的轿子却先他一步退到转弯处走小路去了。 “相爷啊,衡默将军让路了哎。”小厮好像很少是开心:“我刚才还担心让他们让路会惹衡将军不开心呢,没想到。”小厮点点头:“衡将军是个好人啊,相爷你说是不是?” “这衡默,啧,有趣,实在是有趣的很吶。” 放下帘子,祁九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椅子上,“衡默啊衡默,今日你让我一条路,日后有机会,我便也会还予你的。” 而在另外一顶轿子上,和衡默坐在一起的副将不是很能理解衡默的行为,待见到祁九的轿子离开以后,直接问向了一旁闭目养神的衡默。 “将军,以您的地位为何要给这丞相让路呢?这不是侧面说明我们怕了这丞相大人不成么?想起他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真是憋屈!那些文人,到底只会纸上谈兵,哼!” 衡默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单纯的想远离衡默而已,至于这让路给造成的各种后果,他才不管。第一次衡默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人善于心计,若不能成为朋友,那便只能是敌人。 而前者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和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是最基础的自我保护。 第三章 入将军府 “将军啊,你这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我看那祁九,早晚有一天会骑到您头上来啊,现在那祁九的尾巴一定都翘到天上去了,将军你……” “你很吵。” 睁眼,双眸古井无波,完全不为这副将的话所动,甚至还觉得对方有些吵。 “将军我……”副将想解释,这忠言逆耳啊,他可是担心自家将军以后会被欺负啊。 “安静!”衡默微微蹙眉。 “我……” “副将……”衡默的声音显然有些冷了下来。 “……” 副将终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虽然跟在衡默身边作战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对方这性情,他可还是捉摸不透,真不知道这世上能有谁让这将军大人的冰山脸出现一点变化。 或许,是不存在的吧。 城门外,一群侍卫围在一顶轿子面前,你说这也奇怪,轿子没坏,人也没少,可就是没有什么动静。 “公主啊,你看这些侍卫都在大太阳底下晒很久了,我看我们还是进城吧。” “祁九哥哥来了么?”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轿子里传出,甚至带了些埋怨。 “禀公主殿下,没有!” 小丫鬟深呼吸了一口气,摇头。 “哼!那就继续等!祁九哥哥不来接我,我就一直待在这儿不进城!” “可是公主殿下……”小丫鬟眯着眼看着暴露在太阳底下的轿夫和侍卫们,“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父皇那儿当然是我顶着,怕什么?!”说着,那轿帘子被拉开,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瓜子脸,十七八岁上下,杏眼里充满了童真,只是小嘴微微上翘,看着并不是很开心。 “我是公主,你就要听我的!我说等就等,哼!” 说完,这帘子又被撂下,身旁的小丫鬟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希望,丞相大人快点到啊。 而此时这所有人都期待的丞相大人却选择了中途换路线,轿子直奔将军府。 “相爷,不是说去接公主的么,怎么忽然要到这将军府来啊,而且看衡将军这样子,摆明了不在将军府的啊,我们去干嘛?”小厮实在是很不懂自家相爷在想些什么:“而且……相爷,我们就带着一只烤鸡去,也不大合适吧?” “我觉得可以啊。” 祁九自己手上提着一壶酒,时不时还凑近闻一闻:“烧鸡配美酒,美哉~美哉~那衡默这么给面子的给我让道,怎么的,我也得去谢谢人家不是。” “就这酒楼里买的酒和鸡啊?” “怎么?不行么?” “不是不行,我怕别人说我们丞相府小气,将军大人对您有偏见啊。” “没事,我不小气那衡默也对我有偏见。”祁九又凑近闻了一口酒,香啊! “哎?这是为什么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这样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外。 “走,进去。” “站住,你们是谁?” 这朱红色的门连碰都没有碰到一下,守在门外面的两将士直接将二人拦下。 “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管你是谁,这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一听这话,祁九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很正常的便服啊,自己这脸,也算得上是年轻帅气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小厮身上,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家丁模样啊。 “我告诉你,这可是当朝……” “哎哎哎,我们俩就是寻常俩老百姓,因为受了一点将军大人的恩惠,特意来谢谢将军大人的,绝对,绝对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祁九将小厮的话打断,还向着俩小将士微微弯了个腰,这样子可是吓坏了一旁的小厮。 “相爷,您……” “嘘” 祁九摆了个噤声了手势,将对方手里的烧鸡提了过来,“你,现在,回去。” “可是……” “嗯哼~”祁九挑挑眉,见对方还是一脸担忧,道:“放心啦,你家丞相大人我,看着像是会被欺负的人么?就算是要欺负,也该是我欺负衡默吧,哦~” 小厮一步三回头的盯着祁九看了好久,他怎么能不担心,这可是将军府啊! “二位爷,你们看,我都这么有诚意了,该让我进去看看你家将军大人了吧?” 祁九眼睛咕噜噜的转,眼神一直打量着这将军府的外观。 两头石狮子,一扇朱红色漆的大门,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将军府”牌匾,还真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对比他的府邸而言是这样的。 第四章 烧鸡与美酒 “进去吧。” “嗨,真是谢谢二位了。” 提着烧鸡和美酒,衡默踏进了这个将军府,“不好看,真的不好看。” 衡默摇摇头,“人长的那么好看,这住的地方……” 脑子里浮现出衡默的容颜,祁九微微挑了下眉,欣赏美人可是他人生的一大爱好呢。 “我知道衡将军出门了,我就在这等着他,你去忙你的吧。” 祁九摆摆手,让这要上来的老管家退了下去,待得人走以后,脚又闲不住的开始四处走动起来。 “前面应该就是书房了的吧。” 脚步不停,刚想推门而进恍然想起自己是个客人,“所谓非礼勿动啊,为什么我会有种把这将军府当自己家的感觉呢,奇怪,真奇怪啊。” 正想离开,耳边忽而有风声吹过。 “嗯?”皱着眉头看了眼院内的树,完全没有被风吹的感觉,那么问题就是…… “谁?” 推开书房的门,果然见到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飞向了一边的窗户,祁九有心去追,却知晓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能力,脸色开始变的凝重,这将军府戒备森严,居然还能有刺客闯入,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四目环顾一番,乍一看,这书房倒像是完全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一样。 “呵,怕还是个内鬼呢。” 祁九走近,书桌上方正摊着一本《孙子兵法》,指间掠过,这书籍封面还落有一丝灰尘,书脊还是崭新的。 祁九没有动,转身悄然关上了这房门。 没走几步,迎面走过来一个端着茶水的婢女,祁九奇怪,这大厅的方向可不是在这边啊。 留了一个心眼,祁九深知现在不是将事情说穿的时候,一和衡默并不是很熟,这二他也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打草惊蛇,万万不可。 …… “看来今日和将军大人是喝不到这美酒了,劳烦老管家届时转告一声我祁某人今日是来感谢他的。” 在衡默的书房里留下了一点奇怪的“东西”以后,一直等到太阳下山都没有见到衡默回来,于是之后走人,这偌大一个将军府,只知道今日来了一个姓祁的俊俏公子,却是万万不知道会是当朝丞相的。 “将军,您回来了,晚饭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我这就叫下人们端上来啊。” 老管家一见到衡默的身影出现,急忙上前说道,哪儿想衡默带着一脸倦容,直接挥了挥手:“不必了,晚饭我已经在军营吃过了,我现在很累,你们吃吧。” “可是将军,这些饭菜可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啊,我们这些下人怎么能……” “饭菜是给人吃的,大家都一样,没必要贬低自己。” 自小在军营长大的衡默有一点祁九猜的很对,那就是不拘小节,虽然这个表情冷冷的,但这话听在老管家耳里却是有些暖意。 “哎,那我这就去吩咐下人给您打水沐浴。” 衡默点头,刚坐下想喝口茶,便见到茶水台上放着一坛酒和一只用荷叶包着的烧鸡。 皱眉,叫住往前走的老管家。 “这是什么?” “啊!” 老管家一拍脑门,立马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日有个姓祁的公子来拜访过您,这就是他带来的,还说,让我谢谢您。” “谢我?” 衡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想是将军在外面帮助了什么人,有心人上门来感谢的吧。” 衡默没有说话,只是微抬了下凤眸:“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模样倒是长的俊俏,眼睛很亮,给人一种很精明却又无害的感觉。” 衡默点点头,轻哼一声,姓祁,很精明,除了那人,应该没有别人了。 祁九么?谢谢他?衡默想起了今天集市上的事情,看了眼这桌子上的烧鸡和美酒,听这老管家的口气也并不知晓对方是丞相,看来只是个人表达谢意么?或者说……是歉意。 “这烧鸡过了这么久已经冷了,我现在就收拾……”老管家忙想将这两样东西收走丢掉。 “不,将这烧酒和酒拿下去热一下送到我书房里来。”留下这么一句,衡默带着满脸的倦容走向了书房。 “啊?”老管家微微睁大眼睛,忙点头应着是,主人家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月色从圆月中满溢出来,洒在地上,白洁如玉,清冷如霜,院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浅浅的,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香气。 轻轻推开书房门,刚坐下,便被桌上一副丹青画像所吸引。 “这?” 第五章 婚姻大事 凑近一看,那宣纸上方只用简笔画着一个猪头,猪头?! “来人!” 衡默刚想问是谁干的,眼神一瞥,画像下方两个大大的“祁默”二字映入眼帘。 眼神微微有杀气掠过,从小到大,还从没人这么“侮辱”过他呢。亏他还准备接受对方此行送来的“歉意” “将军,这烧鸡和酒已经热好了。” “不用,丢掉。” “啊?” 这老管家又不懂了,热好,丢掉? “以后不许别人进我的书房知道么?” “是。” “另外……”衡默又补了一句:“若是以后再见到那个什么姓祁的,直接赶出去。” “那人不是将军您的朋友么?” “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朋友。” 衡默冷哼了一声,默默将这画了一头猪的宣纸压在了最底下。 所谓眼不见为净。 将军府内此刻是安静的入夜,而丞相府那边却是不大安宁。 “哎呦,你们怎么被打成这样啊,我不是让你们代替我去接静安公主的么,怎么一个个变成猪头回来了,是不是你们惹公主殿下不开心了?” 祁九这话说的有些心虚,情不自禁的摸了下鼻子。 “相爷,我们听您的吩咐代替您去接公主殿下,可是殿下知道您没来,就……” “就吩咐那些手下打你们了?”祁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大家都是两只手两只脚,他们打你,你们还手啊。” “不,不是那些手下打的。” “不要告诉我是公主亲自动手打的你们。” 祁九眼神不对劲了,看着面前三个五大三粗却鼻青脸肿的大汉,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久没有听到答话,只见面前三人微微点了点头:“相爷英明。” 祁九的脸也跟着抽搐了几下,这样看来,静安那小丫头的力气……倒是不小啊。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浮起一丝怒意。 “丢人!真丢人!你们真是丢我丞相府的脸,丢我祁九的脸啊,静安公主多大?多高?你们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反而还被打成这模样,你们自己说丢不丢人?” “……我们……”三个大汉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什么啊你们,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还怎么保护我这丞相府的安安危,还不快点退下勤加练功?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退下啊!” “是!” 三个大汉同时应道,都退了下去,祁九的脑仁却开始微微泛疼,这静安想必是真的生气了,这摆明了是打给他看的呀。 “哎嘛,看来明天得进宫一趟了。” “相爷,饭菜已经好了,您这就用饭么?” “用什么饭啊,没心情了。”祁九摆手,转身又恍然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把这桌饭送到刚才那三个人的房间里去吧,顺便再帮我叫几个好大夫给他们上点药。” “是。” “哎哎哎,你再等等,等等。”见人要走,祁九又慌忙叫住。 “相爷还有何吩咐?” “这样,你告诉他们,我这不是关心他们,我只是不想他们这鼻青脸肿的样子出门丢我丞相府的脸,知道么?” 这家丁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来,哪儿有这样人。 “嗯,明白” “嗯……”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祁九挥了挥手:“那你也下去吧。” 其实,祁九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翌日,祁九早早的就进宫了,真不知道皇帝忽然传个急诏是为了什么。 “王公公,这皇上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么?” “咱家怎么会知道,不过听皇上唠叨着,好像是关于静安公主的婚事呢。”王公公偷笑了一声:“咱家可是觉得,丞相大人你有福气了呢~” 婚事?祁九听了,寒毛直立,这意思是让他娶静安公主? “不,不会吧……” 头疼。 “怎么个不会,丞相大人和公主殿下,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咳咳咳。” 祁九咳了几声打断了王公公的话,这脑子已经开始思索要如何拒绝皇上了。 御书房内 祁九拂袖下跪:“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皇上抬了一下手,身边立马有太监给祁九搬来凳子。 待得就坐以后,见着皇帝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祁九被盯的心里发毛。 “额,皇上……” “爱卿觉得衡默将军人怎么样啊?” “衡默?” 祁九挑了挑眉,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皇上是想……” “朕的意思是,想把静安这丫头许配给衡默,你看怎么样。” 第六章 再访将军府 “呼……” 祁九松了口气,好在不是自己啊。 “那是再好不过了!” “哦?爱卿也觉得这桩婚事朕没有乱点鸳鸯谱么?”得到祁九的认同,皇帝来劲了。 “当然没有。”祁九站起身,拍了个马屁:“陛下英明啊。”说着,开始组织起自己的语言:“静安公主从小好动,五岁就跟着师傅学武艺,而衡默将军也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上阵夫妻兵,这两人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衡默继续说着:“再者,静安公主好动,衡默将军不大爱说话,两人性格互补,不仅在事业上,就是在生活上,这两人也能互相帮助,好,好一对欢喜冤家,好一桩美满姻缘。” “好,好,好!” 祁九连说了三个好字,在皇帝听来是非常的满意了,只是他并不清楚这祁九口中的好却不是因为这桩婚事。 不用娶公主这是第一好,那衡默这人一看就知道不近女色,肯定会为其所烦恼,这是第二好,第三好就是他找到了一个不用被静安揍的理由。 “既然丞相如此看好这门亲事,那朕将这事交给爱卿来操办也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老头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一脸“慈爱”的看着祁九。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撮合衡默将军和公主的婚事?” 皇帝点头:“难道有何不妥么?” “这……”祁九只是想在一旁吃瓜看戏而已,可没想过要掺和进来,可刚才自己已经将这姻缘夸的天花乱坠,现在若是不答应当一会月老,只怕会被治一个欺君之罪啊。 “微臣……遵旨。” 下跪,将双手抱在额前,磕头,认命吧,祁九。 “哈哈哈哈,好,好,这也算了了我心头的一件大事啊。”皇上显的很是开心,转头也不知又想起什么,道:“对了,丞相,昨日那静安回宫的时候可是一直念叨着你,既然你已经进宫了,顺便去看看她也好。” 静安?现在?! “还请皇上替我想静安公主问好,微臣心里记挂着公主殿下的婚事,现在只想去将军府告知衡默将军这个好消息,公主那边……微臣过几日会前去赔罪的。” 见祁九这么将这事放在心上,皇帝很是欣慰:“如此,也好。爱卿为国为民,还为朕分忧解劳,得此一相,是朕之幸事啊。” “微臣不敢。” …… 且说摊上这事儿以后,祁九应该率先去找静安联络联络感情,可祁九可是怕级了这个小妮子,而且比起静安,好像更想知道衡默得知这个消息的表情呢,应该,会变脸的吧,哦? 祁九挑眉,挥挥袖子背在身后,样子好不得意。 …… 将军府 “站住,来者何人?” 又是祁九上次来将他拦在门外的两个将士,这回,祁九是坐在轿子里的,只把头探出一下,便有下人上前去。得知轿内人的身份以后,那两将士的脸瞬间就变的恭敬,忙抱拳,九十度鞠躬。 “丞相大人。” 向两边让开,那下人也将轿帘撩开,祁九来的急,甚至连官服都没有换下,将军府听见声音的老管家急忙跑出来,一眼就看到穿着官服正在下轿的祁九,心头一惊,这丞相大人无缘无故来将军府做什么?还穿着官服?难不成是来找茬的不成? 眼珠转了转了,忙吩咐身边人去城外军营将将军大人给寻回来,自己也整理好着装,弓着腰,嘴角弯起弧度上前去接祁九。 “参见丞相大人,这么匆匆忙忙赶来可是来找我家将军的?”祁九扭过头,知道这是将军府的老管家,也就随口答了一句。 “是啊,你家将军在不在府里?”说着,忽然想起昨儿带来的烧鸡和酒,又问了一句:“对了对了,你家将军昨天有吃我带来的鸡么?他说味道怎么样?” “什么?烧鸡?” 丞相大人怎么会知道昨儿有人给自家将军送烧鸡?管家疑惑,抬头,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这人,这人,这人不是昨天来的那位公子么? “你……你不是?” 管家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装成小老百姓去将军府,按道理,这丞相的身份要来见衡默,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我不就是人么!” 祁九打断着老管家,“瞧把你给紧张的,我又不是鬼,我是人啊,是个人啊。” 老管家点了点头,转眼便见着这祁九大跨步进了将军府,这个丞相,与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啊,对方这般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是来找茬的,反倒和他这个下人搭话,这倒是让老管家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天知道这个腹黑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是赶紧伺候好这尊大佛比较靠谱。 “丞相大人,小的已经去差人寻我家将军回来了,您坐在这儿稍等片刻,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即可。” 说着,便有丫鬟端着茶水上来,祁九挥了挥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别把我当客人看。” 祁九倒是自来熟,只是惹的这将军府的人个个面面相觑,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放在老管家身上。 衡量几番,老管家打了个退下的手势,原本站在祁九身后的一群人才散去。 “那,相爷自便。” 祁九正准备喝茶水,拿着杯盖的手也稍动了一下。 “零零,你留在这里照顾相爷。” 老管家叫住最后离去的的丫鬟,祁九微微蹙眉。 “我说了不用……” 刚想让这丫鬟下去,抬头却刚好见到那名叫零零的丫鬟转身向老管家行礼。 “是。” 想说出口的拒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打量了几番,又继续喝自己的茶水了。老管家耳朵可好着呢,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相爷,怕也是难过美人关的那种人。 匆匆离去,这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只剩下祁九与这名为零零的丫鬟。 耐心喝下几口以后,祁九故意没有将这盖子盖上,那零零自然上前帮忙,看到对方的动作,墨瞳闪过一丝冷光,转瞬即逝。 “哎,听管家说你叫零零是吧?” “回丞相大人,奴婢的确名叫零零。” “平时可是你伺候着将军的?” 眼见着那零零的神色开始有些不对劲,祁九忽然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向后靠去,将自己处于一种完全危险的状态,意思是,现在零零用任何方法都可以杀掉他。 “哎,真是羡慕衡默将军呢,府里留着这么貌美的丫鬟。”这动作和带着一丝羡慕的话让零零刚才的警惕之心放下了。 福了个身:“奴婢受不起,能伺候将军大人是奴婢的福气。” “哎……”衡默又叹了口气,又坐直,喝下一大口水。 “你说,是你们将军大人帅气还是本程相帅气?” “啊?” “哎,好了,你别说了,我晓得的,自打这衡默回皇都啊,我这皇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就没了,哎,你就说气不气人嘛。” 奇迹抱怨着,身后的零零轻笑,抬手挡住了嘴巴,微笑不语。 只听祁九又道:“虽然在相貌上,我比不过你家将军,但在学识上,他肯定比不过我!” 零零又轻笑:“这可说不定。” “哦?”祁九转过身:“难道你家将军还喜欢看书不成?” “我家将军闲暇时,也会看些兵法的书啊。” “兵法……”祁九眉头一挑,眼珠一转,被掩藏在睫毛下的黑瞳有些许亮光闪过。 “那也肯定比不过我博学多识……我啊,很聪明的哦。” 零零附和:“丞相大人说的是。” 说着,上前,端起这茶杯:“奴婢去给丞相大人换上一杯新茶。”右手拿盘,左手托起杯子,看着零零的背影,祁九的嘴角微微勾起。 之后,祁九倒是没有再和零零唠家常,只是一味的喝茶,零零在一边倒茶。 不过一会儿,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祁九眼睛一亮,放下了手边的茶杯,上前,脸上挂着笑意:“衡默兄弟,可还记得我?” 这不过第三次见面,对方直接以“兄弟”相称了,这自来熟的本领衡默是学不会的,见这祁九上来就想给他一个拥抱的模样,衡默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在与对方保持好安全距离以后,清冷至极的嗓音从喉咙溢出。 “你来干什么?” 祁九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看,还别说,脱去了战袍的衡默,少了几分杀气,倒是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祁九,看呆了…… 风轻吹,撩起衡默的发梢,卷着意思绿叶的清香,祁九的嘴角扩的更大。 “咳咳。” 轻咳两声,将自己的神思拉回来,祁九想起了正事,忙道:“哦,对对对,今天我来这呢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衡默将军你谈的。”祁九的眉毛微微上扬,很是期待看到衡默的变脸。 衡默听言,只微微撇一眼祁九,见下人备好茶水端上来,直接挥袖让其退去,祁九的眼睛没有错过这一幕,内心暗附一声衡默的冷淡。 第七章 奸细 “说。” “哎,衡默将军当真是如此不欢迎我呢,就连茶水都不给我上了呢。” “这就是你要说的?”衡默依旧没有正视对方的脸,清冷好听的声音又从喉咙溢出:“那你可以走了。” “……”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赶着出门呢,祁九心里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忍!这要换别人,可能他早就撂挑子走人了吧。 “我可不能走,我要是走了,衡默将军的婚姻大事可就吹了。” 婚姻大事?衡默心思微动,好看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祁九开心了,他就知道衡默不会不在意这事儿。于是,眉飞色舞的将今早皇上找他的事情说给了衡默听。 “衡默将军马上就会是驸马爷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话罢,正觉口干想端起一旁茶台上的杯子,手刚伸过去,摸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一块地方,尴尬的收回手,他怎么忘了,这衡默刚才不让丫鬟上茶呢。 小气鬼! 祁九嘟囔一句,不过见着这衡默目前不太对劲的脸色,祁九倒是将这不悦抛到了一边。 “衡默将……” “丞相大人说完了么?”较比之前更冷一分的声音穿过祁九耳膜。 “说完,丞相大人你就可以离开了,我这将军府,不欢迎你。” “我???”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尊卑的人,他可是当朝丞相,位居一品……哦,不对,衡默也是一品官,完全不用受这礼数约制,那论长幼…… 哦,也不对,这衡默和他一般大,祁九揉了揉脑袋,不管哪一方面他都想不出指责衡默的理由来,没办法,只好自己把闷气往肚子里面咽。 “行!行!”祁九点头:“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赶着走呢,哎,真是另人伤心的一件事。” 祁九口上这样说着,然而这身子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模样。 这才不是死皮赖脸!祁九给自己找理由,他只是还有一点重要事情没说完呢。 “管家,送客。” 衡默可不管,眼神睨过去,直接吩咐管家将这祁九送走,这会儿,祁九不淡定了。 “衡默!”祁九大喊,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嗯?” 带着杀意的眼神扫过来,祁九不由得想起昨天午后被衡默匕首抵住喉咙的一幕,那阵凉意忽然又传到了他的全身。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他如此对自己说着,将手背在后面,“我只是想问衡默将军对这亲事是否满意,我,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丞相满意,本将军就满意了。” “嘿,那这意思是我不满意,你就不满意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祁九说了一句。 “难道丞相会不满意么?” “不,我当然满意。” “那便请丞相回去与皇上复命,我衡默,娶公主便是。” “你这……” 你这剧情发展的不对劲啊,祁九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这个衡默,仿佛不是他能掌控的住的啊,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不过,他祁九,天生喜欢闯关,越难,就越想攻克。 “哎!行了,我也不是那种特别死皮赖脸的人,既然衡默将军要赶我走,我也自然不好多留,只是希望见衡默将军快要做驸马了,可是勿近女色啊……” 最后四个字,是祁九凑上去在对方耳边说的,说完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啊,他提醒是提醒了,就是不知道这衡默懂不懂了。 “什么意思?” 直接拽住祁九的手腕,衡默皱眉,他怎么听着这人话里有话呢?只不过随手抓了一下,他却忘了两人如今的这个姿势,他这模样,活像个手里拽着个小媳妇。 “哇!衡默将军,你想吃本相豆腐么?!” 祁九盯了衡默一眼,然后将视线挪向对方的手,思想量一会儿,衡默也的确是发现了这姿势有些奇怪的,咳了一声放下了对方的手。 “说清楚,什么意思。” “不就是……”祁九刚想说,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大厅外的零零,叹了口气:“衡默将军怎么连自己喜欢看什么书都不知道,居然跑来问本相? ”祁九摇头:“本相……可不是管这种事情。” “走了走了,去尚书府蹭一顿饭去,将军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当朝驸马爷,祁九这厢就告辞了!” 祁九的潇洒离去,留给了衡默想象的空间,感情上,他一点也不想去揣摩对方的“话里有话”,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衡默说的一定不那么简单。 回头,刚好看见祁九踏出大门外的背影,脑子里又浮现出对方说的话,定了定心神,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将军,老奴听刚才丞相大人说,皇上是要招您为驸马,是真的么?” “假的。”衡默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这可是让老管家惊的下巴都往下掉,他明明有听到刚才自家将军让丞相大人回去复命的来着,怎么这会儿…… “老奴是想,要是将军真的迎娶了公主殿下,这将军府少不得要倒腾一下的,所以……” 衡默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那种别人欠他钱的冰山脸:“不用,将军府是不会有女主人的。” “可是……” 衡默抬起了手,直接命令老管家下去,作为一个下人,老管家这管的的确是有点太宽了,不过衡默也知道对方只是在关心自己,只是有些事,并不好全部说出来的,人人都只知道他在军营长大,只会舞刀弄枪,领兵打仗,然而这脑子……他也还是有的。 将军府的女主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而为何又在祁九面前答应的这么爽快,只是不想看见祁九那张料事如神以后看笑话的脸,真是……令人格外的讨厌呢! 推开书房门,一股墨香钻入鼻腔,放眼看去,书籍和笔墨都摆放的错落有致,和明显,下人收拾的很好,这平常的不过再平常的书房,若是平常,他怕是直接坐下看兵法图了,只是被祁九这么一说…… “我喜欢看什么书?” 有力的手指拂过笔架,最后落在叠在一边的兵法书上,食指和中指互相交替的敲打在上面,节奏感十足。 “书……是好书,可是……”将敲打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衡默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门没关,院里夹着玉兰花清香的清风吹了过来,轻松撩起原本乖巧落在他额边的两缕长发。 轻哼一声,便将双手负在了背后,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心里,却已默默有了打算。 “来人。” 话音落地,便进来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这人,衡默还刚好之前见过,可不就是零零么。 “奴婢参见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衡默没有搭理,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放到了书桌上,眼神藏着一丝冷光。 “这书房,可一直是你打扫的?” 零零有些不明所以,福了福身,道:“会将军大人的话,是的,奴婢有哪些做的不好的么?” 听言,衡默的眼神像是附上了一层冰霜,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府邸里还会有奸细出没。 转身,两步并做一步直接上前捏住了零零的下巴。 “谁派你来的?” “奴……奴婢不知道将军大人你在说什么?” 瞳孔微微一缩,衡默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嘴硬到这种程度:“那你可知道,我这个人,可从来不看那些兵法书什么的……” “这……” 零零有些慌乱,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双眸直直看着衡默,楚楚可怜。 “将……将军饶命……奴婢……奴婢不知,以后……唔……” 话说到一半,衡默猛然用力,零零吃痛,从口中溢出一道嘤咛。 “将军大人……” “我看,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而为之吧,那些书,不过是你想偷我兵法图的障眼法吧,嗯?” 经过那祁九提醒才发现,这书房自从多了一堆自己不看的书以外,连他经常看的行军图都未曾在原来的位置。 “零零……零零……不知道将军您在说什么……” 这时候,零零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不得不说,身为一个细作,的确够尽职尽责。 “我对待敌人的方法很简单,如果对方不肯说出底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的尾音落地,衡默直接聚气在掌,准备结束掉这零零的性命,哪想这零零看似柔弱,倒是颇有几分功夫,一个侧身躲过,挣脱掉衡默的钳制,也不做停留,飞身上墙,丢下一个烟雾弹出了这将军府。 …… 衡默可是不急,待得烟雾散去,不慌不忙的循真对方刚才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衡默要杀的人,绝对活不过一天! …… 另一边,祁九刚在衡默那儿吃瘪,准备去醉香楼快活快活,解解自己的闷气,只是这轿子刚没坐上几分钟。 “哐咚”一声。 “兄弟们啊,不能因为我年轻就这么欺负我啊,要停轿也不说一声,本相的屁……” 撩开轿帘,这话还没说完,一炳闪着银光的匕首放大出现在了自己的瞳孔里。 第八章 人质 “嘶” 祁九倒吸一口凉气,他绝对相信,自己现在除了眼球之外的地方稍微动一下,这把匕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去。 这些学武的人都怎么回事,不知道随身携带凶器什么的很危险么?那个衡默是这样,这人也这样。 这种时候,祁九还有心思默默吐槽这么一句。 “好汉饶命。”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着惜命的原则,祁九毫不介意的说出了服软的话,气节什么的,不存在的。就算是丞相也是人,狗命要紧,狗命要紧。 “好汉饶命……敢问您是想劫财还是劫……” 这视线慢慢由匕首转到拿着匕首的手上,手腕很纤细,对方该是一个女子,视线再往上,一张清丽还有些熟悉的脸孔映入了祁九的眼帘当中。 “哎??零零?!” 虽然惊讶,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祁九没有想到,这零零会这么快的就暴露马脚,啊呀,这衡默真是打草惊蛇,祁九有些后悔提醒衡默这件事了。 “该不会……是你家将军派你来刺杀我的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似很慌实则心里早有算盘了。 “老实点儿。” 像是押解犯人一般,露出真实面目的零零可不会给祁九半点面子,手臂一个用力,衡默一个大男人就被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同时,左手很快的拿起匕首放到了衡默的脖颈上。 又是这种凉意,距离死亡最近的两次,一次是衡默,一次是衡默的丫鬟,真是什么仇什么怨,最让人悲哀的事,这祁九依旧不知道自己死亡的原因。被零零压着出了轿子,走进了一条没人的小巷子。这下祁九想起了戏文里写的那些桥段,飞贼挟持人质不都是飞檐走壁,“嗖”“嗖”“嗖”的么,这好不容易有一次被挟持的机会,还是走的小巷子,这倒是让他有些失望。 “零零啊,我跟你讲,这个小巷子不安全的,你现在应该押我去郊外的小树林,不然到时候,我在这里叫一声,捕快要是赶到的话,那就完蛋了,更别说这还是将军府的门口……你说……” “闭嘴!” 被闹的有些烦了,零零自然有些心烦,左手用力,锋利的刀面直接侵入了祁九的皮肉,一丝鲜红的血液黏在了匕面上。 “丞相大人,虽然你很亲民也没有架子……但是……真的很烦人。” 零零皱眉,正想压着衡默走人,眼前忽然晃过一道白影,一名男子轻飘飘的从一旁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衡默!救命啊!” 见到衡默,祁九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啊,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零零可是不大高兴了,再次用上了一点力,将祁九这个人质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哼,衡默,放我走,不然……”她瞟了一眼完全不敢再动的祁九一眼,然后挑了下下巴,示意祁九说话。 “说……说什么啊……” “你找死?!” “哎呀!衡默将军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就喊几声救命,虽然,这会让自己的形象在衡默心里大打折扣,哎?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在乎自己在衡默眼里的形象啊,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祁九猜的还真的没错,听到对方这话,衡默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嫌弃,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挟持,同时向另外一个男人呼救,这场面…… 荒唐至极。 “你杀了他,我杀了你。” 冷冷抛下这八个字,衡默便不再多言,更加不会理会祁九猛然瞪大的眼睛。 “嘶——” 零零可是不信,老江湖了,倒是从祁九这里下手了:“将军大人好像不是很想救你呢,那就只好……” “算了,你杀了我吧。” 原以为这巨怂无比的丞相再次向衡默寻求帮助,哪想对方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这倒是让零零有些措手不及,这个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吧? 秀眉微微蹙起,这时候,零零还以为是祁九的激将法。 “不会的,你是丞相,就算他不认识你,也不能让你这样死去。” “切~” 祁九自己翻了个白眼:“我要不是丞相,是个普通人,说不定这衡默还会救我,就因为我是个丞相,他才不会想救我啊,自古将相不和,我死了,对他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啊,不然我怎么会一开始就怀疑你是他派来刺杀我的呢。” 零零的眉头开始紧紧锁住,看这祁九也不像是使诈,而这衡默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完全没有任何焦急的模样,难不成,自己真的抓错的人质? “我真的会杀了你!” 瞳孔微微一缩,零零放出了狠话:“我想过了,不就是死么,我的死能带走一国丞相,那也值了!” 祁九挑了挑眉,还真没想到,这零零还是个有节气的细作,不过已经不容他多想,零零真的动手了!好在这时候,那衡默也动手了,只是看对方这模样…… 怎么完全当他是空气啊! 衡默没长眼睛的么?!没看到他挡在这零零面前的么?!这种时候,祁九的心里只想着指着衡默的鼻子骂他没良心,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现在正腹背受敌。 感受到这个零零左手的用力,而这衡默也冲了过来,他的眼神一直瞟着这零零的左手,内心里的希望衡默能看懂他的眼神从左边出手将零零打退的,可是…… 衡默这个人完全就不看他一眼!别说眼神了,就连聚焦都没有啊,我的天,一阵挫败和无力感从脚底涌上来,完全没有注意衡默轻飘飘的掌已经落到了他的腹部。 他,祁九,元熙国当朝丞相,就……这么的死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衡默的掌的的确确是落到了他的腹部。 可是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痛哎,这衡默出的是假招?正这样想着,原本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忽然掉落,身后猛然一重,肩膀处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头,对方的嘴角还有红色的血液的滴落。 这…… “我的天哪……” 祁九要疯了,她有没有说过,其实他……晕血,天旋地转,哎?眼前怎么有这么多的衡默,一个衡默,两个衡默,三个衡默……可惜……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和全天下都欠了他一样。 真是,真是令人讨厌呢。 这是祁九昏迷前留在自己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而衡默,表情开始有些变化了,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看了眼倒地的二人,开始怀疑自己。 这一招“隔山打牛”自己第一次用难道没有用成功?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祁九,看样子,是真的没有用成功。 这个零零,应该是被自己打昏了,这个祁九……衡默表示不关心,不关他的事。 “将军”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群将士听见声响往这边走过来,向衡默行了个礼,便开始去抬地上不动的两个人。 “将军,这女人是要压去刑部审问么?” “不,带回将军府,关到地牢去,她还有些用处。” “是。” “那……这个男人……” 这一群将士平时也很难见到祁九一面,根本不明白这就是当朝丞相,只当做是无辜路人。 “扔这儿吧。” “啊?” 也只是惊讶一会儿而已,将军的话,他们只要听就好了。 “来人,将这个女人带走。” 于是,一个人将这零零扛在肩上,其他几个人倒是很明白,直接冲旁边的树底下抔了些土覆盖在这血液上面。 被老百姓看到,始终是有些吓人的。 “走。” 衡默抬起了脚,只是这个刚转出小巷子,耳边就听到了两声狗叫,回头,不知哪儿来的野狗正围在这个祁九面前闻味道呢。 当朝丞相,穿着官服,横躺在小巷子里,被一条狗…… 这画面,虽然很是不妥,但衡默怎么就觉得……那么好笑呢。 “将军?” 见衡默脚步没动,便有人来提醒,思索了一会儿,衡默还是下令将这个被野狗欺负的丞相带走了。 …… “将军,您回来了啊,刚才老奴见您慌忙跑出去正着急呢,于是派了人去寻,可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一进将军府的大门,老管家就扑上来问了,眼里,是真正的担心衡默,这倒是让衡默心中涌过一道暖流,这会儿,老管家也看到了背后的人肩上扛着的零零。 “哟,这不是零零么,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 老管家还以为是零零受伤了,便想吩咐人去请个大夫,好在被祁九制止。 “她是我打伤的,扔到地牢去,过会儿我去亲自审问。” “哎?”老管家有些讶异,不过并没有多问,眼尖的他又看到了需要两个人抬的祁九。 “哟!这不是丞相大人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丞相大人?” 众将士面面相觑,这个刚才和野狗躺在一起被他们抬回来的人是和自家将军拥有同等地位的丞相祁九?! 这个事情发生的……可真的是有点玄幻。 第九章 零零 “这……是哪儿啊?” 祁九还有些懵懂,这不是他昏倒的地方,也不是他天天睡的丞相府,难不成……他已经死了?祁九从小喜爱看书,除了那些正经书籍,平常也喜欢看些游记和虚构的小说打发一下时间,这醒来的第一时间,想的会不会如那书里所说自己已经死了然后重生? “来……来人!” 这么喊了一句,老管家正在一旁照顾着呢,听到话,进来看见祁九醒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祁九见来人是这衡默府邸上的老管家,心下一惊,难不成是自己重生成了衡默? “镜……镜子!” 仔细一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一听这话,老管家也愣了一会儿,怎么这丞相大人像个姑娘家一样,起床喜欢照怎么镜子啊,可能有有势的人,这个怪癖就是很多的吧。待得老管家将这个铜镜拿到祁九眼前的时候。 怎么还是自己这张脸? “这书果真为瞎写的,我也蠢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呢?”摇头,不再多想,将镜子还给了老管家,直接就问:“衡默呢?” 他现在应该要去找对方道个谢才好,虽然衡默看起来一点不想见到他,但是这可是礼貌啊!他祁九,可是个很懂礼貌的人呢。 “将军他……” 老管家欲言又止。 祁九来了心思,难道这衡默在做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难道是春宵一刻?” “哎呀,丞相大人您怎么会这么想啊,我们家将军怎么会是那种人嘛!” “说的也对。”祁九点了点头,“就你们家将军那面瘫模样,是个女人也温不化这座冰山吧。” “……” 老管家无言以对,祁九说的,的确是事实了。 “那你们家将军现在到底去哪儿了呢?” “在……在地牢。” “地牢么?” 祁九挑挑眉:“行,带我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 祁九现在有些不满了,怎么说也个丞相,难不成要被这个老管家给戏耍? “老头儿,你在耍本相?” “丞相大人饶命。” 话一出,老管家直接给吓的跪在了地上:“老奴不敢啊,老奴只是想说……” “想说?” “丞相大人您的鞋子还没穿上呢……” “……” “……” 气氛忽然变的有些许尴尬,祁九低头,还真的的,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干笑一声:“艾呦呵,我就说怎么踩在这个地板上有些凉意。” “老奴这就就吩咐丫鬟为您更衣。” “哎,别别别,不就穿双鞋么,哪儿还需要什么丫鬟,我自己有手呢。”这样说着,三两下的便把自己的鞋子给穿上了。 看到这一幕,老管家这对祁九的印象又变了,第一次,完全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进这将军府在,第二次,大摇大摆走进来,第三次,却是被将士们抬进来的。这个丞相,实在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 潮湿的空气里充满着发霉的味道,原本用来栓人的铁链子表面也起了一层红色的铁锈,原本就在地下的牢房因为前几日暴雨的天气,地上已经有些积水。 “啪!” 一盆水冷水泼过去,原本阴冷的空气更多了几分湿气,这样的环境下,就是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住一盆冷水吧,更别说零零这个受了伤的女子了,嘴唇发白,头发凌乱啊,双手双脚被铁链绑在木头柱子上,眼眸微微抬起,覆盖着一层冰霜,抬头看着眼前白袍在身,拥有无上容颜的男子,零零心中甚至想着直接扑过去将对方的衣服弄脏! “将军大人这清高模样真是令人格外的讨厌。”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零零和祁九是有共同语言的。 “说出你背后的人,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衡默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这话也说明了,不管对方说不说,都躲不掉一个“死”字。 这种低级的逼问方式可把门外偷听的祁九急坏了,这个衡默是个傻的么!这么蠢的逼问方法都能用出来。 “真是丢我祁九的脸!” 就是连祁九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说衡默是在丢自己的脸。 “呵呵呵,将军大人啊,全尸,我也不要了,生而为国,死也为国,你是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的,哈哈哈哈。” 零零陷入疯狂的笑,带着嘲讽和绝望。 “不过一条命,你拿去便是了!” 就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衡默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看了一眼在炭火里正烧着的烙铁,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巧的拿起最大的那根,走近,毫不留情的直接对着零零的肩膀烙了过去。 “啊嗯!” 血丝在开始在眼睛里出现,已经苍白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色,脖子上青筋暴露,脸上未干的水和冷汗从额间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 零零的眼里还藏着倔强,只是闷哼一声,闭眼不去看肩头的伤口。 衡默冷眼看着眼前皮开肉绽的肌肤,视线往上,见到的是零零倔强的模样,眸色变深,将这烙铁扔在一边,他又看向了旁边挂着的各种刑具。 劝说不行直接上刑,在军营长大的衡默最喜欢的便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而祁九却恰好相反,能动口他可绝不动手。 于是,见着这衡默又要用刑,开始嘀咕了:“零零姑娘这么貌美的姑娘都舍得下手,这衡默,真的不是人啊!” 对于衡默这种怜香惜玉的人来说,对付美女,是要温柔的啊,不过这一幕,也是彻底让祁九知道了衡默的冷血,这个人,以后能为友,就绝不为敌! “咳咳咳。” 轻咳出声,祁九从一旁走了出来,嘴角上扬,优雅,从容,淡定,温柔,和蔼。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衡默应该不会对自己用刑的吧。 走进几步,这祁九不由缩了下身子,这地方怎么和一个冰窖一样,好冷啊!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住。 “衡默大将军,你好啊。” “你来这做什么?”衡默皱眉,心里抗拒着祁九的出现。 “我说来感谢你的。” 被冻的牙齿有些哆嗦,祁九连话都开始说的不清楚了。 “不是,我是说,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救了我。” 衡默将视线转回来,继续看着这满屋子的刑具,心里在考虑下一步该对这零零用什么刑具让她说话。 见衡默完全不搭理自己,祁九有些不甘心:“哎!我可是在,可是在感谢你!衡默将军都不知道表现一下么?” “哦,不用谢。” 简简单单四个字,顿时噎的祁九哑口无言。 “就……就这样?” “不然呢?” “……” 祁九摸摸鼻子,这衡默还真是一点不给自己面子。 “你该走了。” 开始下逐客令了,就是那么的不留一点情面,他祁九好歹也是一个丞相好不好,没想到居然沦落到现在天天被人下逐客令。 “哎,不行的,我既然是来感谢你的,当然要帮你做点事情了,就是这个零零要挟的我,你,你把她交给我可行?” “哦?” 这会儿,衡默起了好奇心,这个祁九在说什么,把零零交给她? “祁丞相,这个零零,是敌国的细作,是一定要死的,你,真的想向我要了她?” “嗯?” 听的有些懵逼,脑子一转,这回是祁九脸色绷不住了:“衡默将军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呢,男人要女人一定会是那方面的事情么?你看我像那种人么?” “别人我不知道,祁丞相看着倒是挺像的。” “衡默你!” “嗯?” 看着满屋子的刑具,再回想了一下刚才衡默对零零用的酷刑,祁九决定,淡定,从容,优雅,气度气度!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不气。 “哈哈哈,衡默将军真是爱说笑话呢,不过我看衡默将军也是审问不成什么东西了,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把她交给我吧。” 衡默思索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个祁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零零,是怎么也活不了的,那么…… “行。”将手中的夹棍交给祁九:“看在你和那只野狗的份上。” “嗯?什么野狗?” 立马抓住话里的重点,祁九想问清楚,衡默却已经大步走出去了,留下祁九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和这牙野狗扯上关系了,这衡默怕不是个傻子吧。 不管这些,看了看手里的夹棍,祁九打了个哆嗦。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玩意儿,算了吧。” 随手一扔,刚好叠在衡默刚才扔地上的烙铁旁边。 凑近零零,祁九的眼神里是带着点怜惜的:“零零姑娘,你没事吧?” “呸!废物!” 直接唾出一口血沫往祁九脸上喷去。 夭寿啊!难道没有人告诉这个零零他是有洁癖的么?!居然敢往他脸上喷唾沫!努力平静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干净脸,祁九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对待零零,完全没有刚才怜香惜玉的感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还是让衡默把你弄死得了。” 第十章 死亡 “呵,当朝丞相,祁九么?我真是不明白我们家主为什么一直让我小心你,说什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我看,不过是个庸才,还是沉迷美色的废物。哈哈哈哈。” 零零又笑:“你可比那将军还不如呢!元熙要完,元熙要完啊!” “哈哈哈哈” 笑的畅快淋漓。 祁九可是不介意,这零零现在笑的有多开心,待会儿就会有多后悔了。 “哎,零零啊,谢谢啊,刚才把所有的信息都给告诉我了。” 轻飘飘从口里说出这句话,祁九见旁边还有把椅子便端过来坐下了,“哎,这审问犯人还是得坐着才行啊,这感觉瞬间就来了。” 祁九喃喃着,换来零零一声嗤笑。 “哼,就听你满口胡说八道。” “可不是么,我这个丞相就是胡说八道说上来的,你想不想听听我说些什么啊?” 换个了个姿势躺着,祁九还是没能忍住搓起了双手,真的是冷啊。 “将军……这?” 衡默不过是想看看这个祁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招数让这零零开口说话,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看到的却是个缩在凳子上瑟瑟发抖满嘴胡说八道的祁九,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走吧。” 衡默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大暮国,零氏一族,目的是来偷我元熙的兵力分布图,这皇都内暂时还没有出现你族的人,不过应该有其他的细作啊,哎?我就奇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帮忙呢?” 继续保持着那个有点怂的坐姿,祁九把这些话完全当成家常给说了出来,还很有兴趣的问零零原因。 而听到这话的零零,原本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刚才的嘲讽和看不起逐渐从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转过头,双眸紧紧盯着缩在椅子上的男人,论五官,不如衡默,论武力,也不如衡默,唯有那双眼睛,零零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祁九的双瞳,乌黑透亮,她完全看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 背后忽然冒出一阵冷汗,相对于衡默,这样笑嘻嘻的祁九却更加令他害怕。 “哇,你不用这样的吧,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该不会都被我猜对了吧?” 祁九挑挑眉,“那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点,我跟你讲,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是这个运气好。” “为什么……” 声音略有些嘶哑,零零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儿暴露了? “没有为什么啊,我猜的,全都猜的。” 祁九又扬起了嘴角,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告诉我。”零零咬着牙,自己到底是哪儿暴露了呢? “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回,祁九不笑了,只是抿着嘴,紧紧盯着零零,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一丝表情。 “……” 零零沉默了,是啊,祁九为什么要告诉她呢?让她死的瞑目?她怎么想,对方都不像是个善人。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哦。” 现学现卖,祁九这会儿将刚才衡默对待他的态度用于零零身上,学到精髓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不是出自零零口中,也不是祁九发出的。 “管家,你退下吧。” 衡默回头了,继续在这地牢的拐角处听着,这个祁九,倒是蛮有意思的。 …… “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奇呢。” 零零又说话了,眨了几下眼,看着倒是有些心虚了。 “哦!我也不是很想说呢,反正你这模样已经说明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对的, 那么……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祁九站了起来,拿起了刚才被扔在地上的烙铁和夹棍。 “我这个人很温柔的,绝对不会像祁九那人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用刑,所以……” 祁九又将拿在手上的刑具给扔在了地上。 “你别担心也别害怕,这两样,我不用的。” 零零默默咬了咬嘴唇,眼看着祁九在一堆刑具面前走来走去,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只是这祁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拿起一个刑具都要看她一眼,然后又将手上东西扔掉。 “哎,这个好,听说拿针缝嘴巴挺痛的呢, 零零,你说怎么样?” 听着这话,零零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将头转向一边,不做搭理,只是这个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自己的内心。 她并不惧怕死亡,也并不怕被用刑,只是每次做好准备以后,这祁九偏偏就把刑具扔掉。 “看来零零姑娘并不喜欢这个,那这个虎钳你看怎么样?我在书里看过,是拔指甲的,姑娘家听说都爱美,零零姑娘要不要……” “够了!” 祁九话还没说完,便被零零打断,她真是受不住这种临时前的折磨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说出其他细作在这个皇都埋伏的地点么?”、 祁九又变得正经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负在身后,“聪明,所以……” “呵呵呵哈哈。” 零零笑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祁九紧紧盯着对方的神情,包括眨眼的次数和嘴巴张合的次数。许久,出声:“好,我信你,不过……你应该知道些别的,比如说,是哪个家族?” 零零又笑了,这回倒是有些释然:“对,你说我为何不去找他们相助,来的人,可是与我们零氏家族有竞争的高杉家呢,他们,巴不得我暴露。” 说到这里,零零的眼神变得狠戾,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祁九挑了挑眉,不过并没有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兴奋的样子,咳了一声:“看来你们两家积怨很深啊,怎么回事?为了争第一家族的名号?” “哼,没用了,这已经是底线了,我不会再说出任何信息了,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高杉家的人也吃一次亏,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我是无缘无故被当成了一个报复的工具了么?” “或许。” 零零叹了口气:“那这样,我也算是赚到了。” 说着,还没趁祁九反应过来,一声脆响,祁九转头看的时候,零零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红的血液,头耷拉下来,被铁链拴住的身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 “咬舌……自尽……” 叹一口气,祁九准备离开这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地方,眼里,多少有些复杂,他从未害过人,却有许多人因他而死,他的双手,沾满的血液才是最多的,收拾好心情,努力做出一副微笑的模样,祁九,假装不在意。 “哎,干嘛要自尽呢,我还想告诉她我怎么认出来的呢,干嘛……唉?衡默你还在啊,正好,也不用你动手了,零零姑娘自己自尽了,我有点饿,我们吃饭去吧。” 见到衡默,祁九并不惊讶,想搂着对方的肩膀出去,只是这个手还没摸到对方肩膀呢,衡默轻易的一个闪身。 不过尴尬一会儿,习惯性的收回手,“算了算了,走吧走吧,我们快起吃饭吧,我好饿啊……” 见着祁九几乎是跑着出去的模样,衡默沉默了,进入地牢看见了已经死亡的零零,脑子里又浮现祁九那张努力让自己变得不在意的神情。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从心底生出,隐约觉得,自己和祁九是同一路人,然而,理智又一直在告诉他,要远离对方。 …… 对于祁九的厚脸皮,衡默是低估了,这刚从地牢出来回到大厅,这个祁九就已经吃着喝着了,见着他来,又招呼他坐。 “衡默啊,你来了啊,可别和我客气,这么一大桌子菜,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我们都是朋友,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 这模样,倒是他衡默是个外人了。 “祁丞相是否忘记了这是将军府呢?” 走过去,坐下,拿起了自己身为主人的威严,优雅的拿过一个小酒杯,七分满啊,喝下。 “我没有忘啊,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祁九没有放下自己的筷子,夹起了一颗芹菜,往嘴巴里放,衡默微微蹙眉。手下不经意的将桌上带有芹菜的碗向外推移。 那边,祁九吃完,继续说着:“我和衡默将军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还分的那么清干什么?” “生死之交?” “当然啊,我们俩可是亲眼看着零零从生到死的,可不就是生死之交么?!” “……” 衡默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说祁九只会插科打诨,可是又确实把零零逼上了绝路,甚至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信息,然而对方现在这模样却又有些…… “怎么?衡默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放心,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管是什么,要是遇到麻烦了,我能帮的也一定帮。” 说着,衡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祁九,知恩图报,不会忘记衡默将军你救了我一命这件事的。” 这个丞相,说好听一点是亲民,没有架子,说难听一点,和街上那些地痞混混还真没什么两样,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浑身痞气不被罢官呢? 衡默不禁想知道衡默到底经历了什么家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