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巻 正文 第1章 求婚 谈溦溦还是警察学院的学员时,被挑出来训练做卧底,那个时候她想:大不了就是一死,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四年后的今天,她才真正体会到,对于卧底来说,最大的风险不是死亡,而是人格分裂! 此刻,在她面前单膝跪着的,是在华人界威名赫赫的龙联帮大哥朗如焜。 她在他身边潜伏了三年,为警方搜集龙联帮的情报,今天本该是她这一次任务收尾的日子,她已经与师傅杜奋约定好了行动时间:晚上十点!在这场盛宴结束的时候,酒酣人倦,正是这座城堡的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现在是九点,离行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谈溦溦穿着宝蓝色丝缎单肩高开叉曳地礼服,肩带上那几颗钻石闪闪生辉,映着她的脸格外明媚。她像女神一样站在那里,头上是绚烂的烟火,一朵一朵在夜空中绽开,与城堡的灯火交相辉映,营造出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像是从黑道中混出来的,他像是骑着白马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系银蓝色领结,微卷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五官深邃而又英俊。 他仰着脸,天上璀璨的烟火便映亮了他的眼睛。 他单膝着地,双手举着一只硕大的钻石戒指,那钻石闪出冷厉的光芒来,刺痛了谈溦溦的眼。 朗如焜说:“谈溦溦,嫁给我吧!以前的我没有办法令你满意,我也无力去追回那些过去的时光了。但是我向你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女人!是我一生的珍爱!我会用生命去爱你,保护你!嫁给我吧!” 周围是一片鼓掌声和恭贺声:“大嫂快答应了吧!嫁给他!嫁给他!” 谈溦溦看着朗如焜虔诚的目光,五脏六腑如油煎烹,后脑勺却冷嗖嗖的,背上已经冒出涔涔的冷汗来。 谈溦溦仰起头来,看着天上五颜六色的烟火,忍下已经爬上眼眶的泪。 她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或者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梦醒来后,是一个平静安宁的早晨,阳光暖暖的照着,妈妈坐在床沿上,摇她的身体:“懒溦溦!快起床啦!” 可现实很残酷,她没有办法让时间停住,她也无法从这一场噩梦中醒来,她必须要面对当下的形势,面对这个黑道白道中人皆闻风丧胆的黑帮大佬的求婚,她要做出一个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复下来,然后她咽了咽口水,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喉咙稍微得到舒缓。 她低头看着朗如焜,脸上有惊喜,有幸福,甚至眼中还有泪花儿,一个女人被心爱的男人求婚时该有的表情,她的脸上全有。 “这真是太意外了,今天不是你的二十八岁生日派对吗?怎么会多出这个节目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这样的情形下,她激动一些,不会有人怀疑的。 朗如焜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把那枚闪亮的钻石戒指高高地举着,目光中充满期待和忐忑。他说:“我是不懂这些,这都是我的兄弟们策划的,他们说女人就喜欢这种突然的惊喜……我知道你是不同的,可我也想不出什么更特别的方式来求婚,你看我也跪了半天了,要不你就答应了吧。” 谈溦溦偷偷地瞄了一眼腕上的卡地亚钻石手表,现在是九点过五分,离行动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朗如焜,万一他被拒绝,恼羞成怒的话,她就控制不住他了。 这是谈溦溦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她心里清楚,万一她接过那枚戒指,从此后她就是这位华人界第一黑帮大佬的未婚妻。虽然她可以对别人说,这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她骗不了自己,这个身份将成为她一生的桎梏。 明知如此,她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犹豫了。 她笑着伸出手去,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女人在这样的场景之下,都会落泪的吧?人们说那是幸福的泪水。 谈溦溦却尝到了自己泪水中那苦涩的滋味。 “我答应你。”她说。 只有四个字,谈溦溦却是鼓足全身的勇气,才说了出来。 四周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玫瑰花瓣从天空洒落下来。谈溦溦沐浴在花瓣雨中,浑身都在颤抖。 朗如焜立即握住她冰凉的手,将那枚钻石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他笑得比烟花还灿烂,脸上充满了欢喜。他站起身来,抱起谈溦溦,在纷纷飘洒的花瓣雨中转着圈儿,向围绕着他们的那些兄弟高声大喊着:“这个女人从今天开始是我的!你们的大嫂!所有人都要像效忠我一样,效忠这个女人!” “大嫂!大嫂!”像是事先排练好了,所有人都在击掌山呼。 朗如焜就在这整齐的呼喊声中,低头吻谈溦溦。 谈溦溦仰着头,看到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她恨不能立即死去,死在他温柔的怀抱里,死在他含情脉脉的注视中。有那么一刻,她的人生观发生了动摇,她想抛开一切,不管黑道白道,不管是生路死路,从此就跟着他,做他的妻子,陪在他身边一直到老! 片刻的软弱之后,她咬牙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情,而毁了同事们耗费数年时间进行的这项计划。 内心的煎熬,令谈溦溦有些急躁。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溦溦紧紧地揽住朗如焜的脖子,和他来了一个法式吻。朗如焜把她的主动和热忱当做是一种邀请。他抱着她就往屋里走去……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口哨声。 可是谈溦溦却完全不在乎了,她想要跟他去,想要最后一次的狂欢,想让他记住今天晚上她。将来有一天,当他回忆起今晚来,也许他能记起她今晚的美好,也许能少恨她一些。 她的时间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惊就会飞走,所以她很急。也许她这一生,也只有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表达她的爱。 朗如焜只以为她是急不可耐,便加快了脚步,抱着她冲进了他的私人城堡大门,小跑着步上旋转式楼梯,来到位于二楼那间宽大而豪华的卧室。 谈溦溦到底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临危不乱。即便是她现在心乱如麻,她也不忘一个小时后的行动。 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了。 卧室的正中央,有一张很大的床,是谈溦溦跟着朗如焜去欧洲时,在意利利订制的一张冷杉木雕刻架子床。这张床出自意大利著名设计师之手,从意大利空运到此地,谈溦溦非常喜欢。 她买这张床的时候,只是喜欢那朦胧的纱幔营造出来的童话一般的意境。她想不到有一天,她要在这张床上打破一个童话。 一进屋,朗如焜迫不及待…… 谈微微弯腰拉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个抽屉,从里面拎出一副手铐来。 朗如焜见她拿出手铐来,吃了一惊,想要坐起来:“宝贝儿,我们……不用这样玩吧?” 这一副真正的碳化钢警用手铐,在朗如焜所有居住的房间里,都备有防身的枪支刀具以及这种可以在制服人后防止被反击的手铐。 朗如焜是一个强势的男人,任何事情他都要掌控主动权。 他看到谈溦溦拿出手铐来,心里本能地抵触,便坐了起来。 谈溦溦按住他的肩膀,就在他的眼前,他脑子一晕,身体和表情都松懈了下来…… “咔哒”金属相碰之音,朗如焜的手被铐住。 “这样你就乖了……”谈溦溦浑身颤抖着,眼睛红红的。 许久之后,她眼泪掉下来,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偷眼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没有时间了…… 很快,只剩五分钟了! 她跳了起来。 在一个男人的防御最松懈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谈溦溦看着他放松的样子,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她多么希望他带着此刻的幸福入睡,再也不要醒来,不要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手在发抖,腿脚发软,而是最后时刻的内心挣扎,令她感觉到痛苦和无力。 她很想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对他喊:“你快跑,警察要来了!” 可她马上意识到,她就是一个警察。 她的心好痛,痛到麻木。 看看时间,09:59分! 绝裂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谈溦溦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 她弯腰,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来,对准了朗如焜的眉心! 第一巻 正文 第2章 你是警察 谁会想到,像朗如焜这样一个游走在枪口之下刀锋之上的男人,见惯这世界上的阴暗和丑陋的男人,他那颗又冷又硬的心,有一天会被身边的这个女人融化? 他通常记不住身边那些女人的面孔。 可是谈溦溦这个女人不同。 强大如朗如焜,依然在内心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而谈溦溦就停驻在那个地方。 他这辈子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谈溦溦。 谈溦溦就像是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阴暗的生活。 在遇到谈溦溦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女人的身边,因为他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大片森林,看不到一棵树的美。 可是和谈溦溦相处三年后,他决定主动用婚姻的方式束缚住她!把她永远地留在他的生命中。 今天,他求婚了!她答应了!一切都那么顺利美好! 可是,梦再美,终究只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十点整,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 朗如焜倏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脑门儿! 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练就了他遇危不乱的镇定。他没有动,抬起眼来,看向拿枪的那个人! 是他的女人!是他刚刚求婚成功的未婚妻!他送她的那枚订婚钻戒还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陌生! 他动了动肩膀,才想起来自己的双手仍然被铐在床头柱子上,还没有被解开。他隐隐意识到不妙,可是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笑了,用脑门儿去顶了顶谈溦溦手中的那把枪,说:“宝贝儿,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吗?你玩够了吧?还是把我的手先解下来吧。” 他用脑门儿来碰枪,谈溦溦本能地把枪口抬高了几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于是又把枪压下,抵在他的眉心上:“朗如焜先生,我已经玩够了,这一场猎鹰捕狐狸的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你配合一下!不要动!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语气那么生硬,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朗如焜眯起眼睛来:“猎鹰捕狐狸?谁是猎鹰?谁是狐狸?” “我是猎鹰!你是狐狸!我们各自的天性,决定了我们只能是这样的结局!”谈溦溦硬下心来,说出绝情的话语。 朗如焜脸上的笑容如烈日融雪,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的目光阴鸷,脸色阴沉,嘴唇抿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跳起来! “你!是警察?”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谈溦溦一向以自己是一个女警察为荣,今天她却头一次感觉到,承认自己是一个警察竟然是如此地困难!为了忍住泪意,她把眼睛瞪得通红,深呼吸两次,她咬牙说:“是!我是警察!” 她话音刚落,就见朗如焜突然从床上腾身而起,飞起一脚踹向她的手腕! 在这种情形之下,对一个警察搞突然袭击是很危险的。谈溦溦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开枪,即便打死他了,也是因为他拒捕反抗,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但是朗如焜不信谈溦溦会向他开枪! 谈溦溦果然没有开枪,而是后退了一步,将手腕一扬,把枪举起来,避过了他这一脚。 朗如焜岂能就此罢休?就在谈溦溦后退那一步的时候,他已经从床上弹起来,想要第二次攻击她。 可是他的双手被铐住,身体受到限制,这一次没有踢到她。 他像是一只受困的狮子,双手同时用力,拼命地拉扯着那根结实的床头柱子,想要将柱子拽断。 金属手铐与冷杉木剧烈相撞,发出“喀拉喀拉”的刺耳噪音,令谈溦溦的神经几近崩溃。 她再一次举起枪,对准朗如焜,厉声喝道:“朗如焜!你被捕了!如果你再做无谓的反抗,我就要开枪了!” “你开枪啊!你向我开枪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狠心!你打死我!回去向你们的上司请功去吧!”朗如焜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深爱着的这个女人是卧底,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突然太沉重了!他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他想用最激烈的方法从让自己这个噩梦中醒来! 面对他失去理智的疯狂,谈溦溦终于哭出来了! “我不会向你开枪,我的任务是逮捕你!我……”她说不下去了,端枪的手颤抖着,瞄向朗如焜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朗如焜也流泪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二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在他向挚爱的女人求婚这一天,事情会发生这样的翻转!难道是他坏事做太多?不配拥有幸福吗?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对她是真诚的!他几乎把她宠上了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背叛他,她不可以! 他还在挣着手铐,他向她嘶吼:“我不会让你抓住的!你现在就开枪打死我!反正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反正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打死我吧!如果今天你不打死我,以后就是我打死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个骗子!” 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子,扎进谈溦溦的心里! 她想说:“我爱你!可我是警察,必须要抓捕你……” 可在当下的情形,这样的话多么矫情,多么苍白无力。 于是谈溦溦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她脸色煞白,泪水不停地涌上来,令她不能看清朗如焜的脸,但是她仍然在坚守自己的职责,她的枪口始终朝向朗如焜! 手铐在床柱上猛烈撞击的声音,以及朗如焜愤怒的吼叫声,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只觉得一阵一阵眩晕,双腿打颤,手中的枪有如千斤重。 她要坚持!坚持到同事赶来!可是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同事们为什么还不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她就快要晕倒了! 就在这个时候,朗如焜终于用他的悍力挣断了床柱!冷杉木的床柱发出一声脆响,从最细的地方断裂开来!朗如焜这一下子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那一截断柱子携着他的全部的力道,飞了起来,顶部那尖尖的金属柱头直奔着谈溦溦的头部刺过去! 朗如焜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一下子能挣断床柱,他还处在对谈溦溦无比的愤恨之中,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谈溦溦的眼睛早就被泪水糊住了,她的精神也正在经历痛苦的分裂,根本没有看到一根尖尖的柱子正在朝她刺过来! 等她感觉到一阵疾风扑过来的时候,躲避已经晚了! 那镀金的做为装饰之用的金属尖头,从她的脑顶左上方斜斜刺入,在她的头上扎出一个窟窿来! 朗如焜被那飞起的断柱带着,往前一扑,就扑倒在了谈溦溦的身前。本来扎在谈溦溦头上的那根断柱,被他用力一扯,就从谈溦溦的头顶上扯下来,落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了断柱尖头上的血!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看到人的血!他抬头看谈溦溦,只见她两眼翻白,身体僵硬,像是他身边的这根断柱一样,直直地向后倒去! 朗如焜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地方尖锐地痛着,好像那根柱子不是扎在谈溦溦的头上,而是扎在他的头上。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阴恻恻地说:她死了,她被你杀死了…… “没有!她不会死!”他大声的反驳那个声音。 然后,他从床上扑下去,因为手被铐住,他没有掌握好平衡,一头栽在地毯上。他直接爬到了谈溦溦的身边,看到血汩汩地从她头上破洞处流出来,他赶紧用手掌去堵:“谈溦溦!你别装死!你起来!” 谈溦溦闭着眼睛,脸色青白,没有一丝反应。 朗如焜满手沾着她的血,他不是手上没有沾过血的人,可是此刻他却比手上第一次沾血的时候还恐惧。温热粘稠的血液令他眩晕,他有一生以来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晕血的时候。 “谈溦溦,你不要以为死了就没事!你要是敢死,我追到地狱里也不放过你!”朗如焜又推谈溦溦一下,她还是不动。 朗如焜忘了自己此刻正处在危险之中,忘了自己应该逃跑。 他跳起来,跑去取来医药箱,将所有止血的药都摁在了谈溦溦的伤口处,拿纱布一圈一圈把伤口包裹起来,一边缠着纱布,一边叫谈溦溦的名字。 第一巻 正文 第3章 你不能死 当杜奋带着同事冲进朗如焜的卧室时,就看到朗如焜双手戴着一幅手铐,跪在地上,正在用纱布包裹谈溦溦的头,嘴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谈溦溦躺在天青色的织花地毯上,双目紧闭,面如纸色。在她的头侧,有一大块地毯被血染成了污紫。 杜奋示意同事们掩护他,他举着枪,瞄准朗如焜,一步一步小心靠近。 离得近了,他听清了朗如焜在说什么了。 朗如焜将纱布一层一层地裹在谈溦溦的头上,边裹边说:“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恨谁?你不要死……” 杜奋看到,就在谈溦溦的右手边,横着一把手枪。他担心朗如焜突然暴起,拿起枪来朝他们射击,因此他把枪口转了转,瞄准了地上的那把枪,随时准备阻止朗如焜得到它。 可是朗如焜仿佛没有感觉到屋里已经冲进来人了,他不停地从医药箱里取出纱布来,恨不能把所有的纱布都缠到谈溦溦的头上,嘴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恨谁?” 杜奋已经接近他的身后了,他浑然不觉,机械地重复着缠纱布的动作。直到杜奋突然扑上去,把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才停止了动作。 “朗如焜,举起手来,你被捕了!”杜奋向他宣布。 朗如焜愣了片刻,然后继续他手下的动作,将纱布在谈溦溦的头侧系起来,系成一个小小的白色蝴蝶结,将多余的纱布用剪刀剪掉了。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转回身,面对着杜奋,冷静而镇定。 他说:“你要救活她,不能让她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杜奋觉得他这个逻辑很可笑,明明就是他伤害了谈溦溦,现在他却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不过杜奋并没有与他争执,谈溦溦受伤,他也很着急。 他朝身后的同事们使劲了一个眼色,几个人冲上来,将朗如焜反铐住。 杜奋一见朗如焜被制服,立即蹲下身,检查谈溦溦的伤势。虽然她的头部被朗如焜包了厚厚的纱布,但是仍然有血渗出来。 “溦溦,我是杜奋!溦溦!” 杜奋叫了谈溦溦几声,见她毫无反应,赶紧把她抱起来,冲着同事大喊:“快通知直升机等在楼顶,溦溦伤在头部,昏迷不醒,必须马上送医院!” 此时,朗如焜已经被带到了门口。 他听到杜奋焦灼急切的声音,转回头。他从杜奋的脸上看到了超乎同事关系的那种关切,他的眸光一冷,面笼寒霜。 当杜奋抱着谈溦溦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突然出声,声音如同冰层开裂:“这位警官,我提醒你,这个女人是我的老婆!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朗如焜!如果溦溦死了,我也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杜奋并没有停下来,只是转了一下头,目光冷厉地从朗如焜的脸上扫过,然后就冲出门去。 直升机已经停在朗如焜这栋城堡式别墅的楼顶上,杜奋将谈溦溦抱上直升机,催促着驾驶员赶紧起飞。 这一次行动,因为情报准确,时机巧妙,部署周密,几乎网尽了龙联帮在中国大陆的所有高层。 谈溦溦这个大功臣,却因为在行动中受伤,昏迷了一个多星期。 她很幸运,床柱上那根装饰用的金属尖头很短,没有伤到她大脑中的致命部位。经过开颅清创手术,一周后,她终于在ICU病房醒过来了。 眼睛还没有睁开,她先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欢乐,他在讲一个笑话:“有一个人买了一台智能电脑,他向电脑输入一个问题:我爸爸在哪里?电脑答他:你爸爸正在海边钓鱼。此人大怒,觉得自己上当了,因为他爸爸已经死了十年了。他向客服投诉,要求退货,客服提醒他:你再换一个方式问一下。此人想了想,向电脑输入问题:我妈妈的丈夫在哪里?电脑答:你妈妈的丈夫已经死了十年了,但是你爸爸的确正在海边钓鱼……哈哈!这个有意思……我再找一个更有意思的……” 在这样的笑声中,谈溦溦睁开眼睛,看到了杜奋。 他坐在床边,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两只手正在忙碌地从手机网页上找笑话。 “师傅……”谈溦溦叫了他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 杜奋听到她的声音,急忙抬头,看到她睁着眼睛,先是一愣,随即大叫着跳了起来:“医生!医生!她醒了!她醒了!” 谈溦溦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想: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病床的床头没有电铃吗? 杜奋激动的大嗓门还是把大夫和护士都招来了,大夫给谈溦溦做了一系列检查,然后说:“太好了,她脱离危险了,也没有影响到大脑的任何功能!谈警官真是命大,大脑贯穿伤极易致命,你不但活下来了,而且没有任何脑损伤……” 医生激动于病人的好转,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是他的讲述,却一下子把谈溦溦拉回到那一天晚上。 受伤前的事情,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里:朗如焜的二十八岁生日派对,盛大的求婚仪式,硕大的钻石戒指,那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激烈的爱,还有朗如焜那不敢置信的痛苦眼神…… 记忆大量涌入,令她头痛起来。 杜奋见她脸色不好,赶紧阻止医生说下去。 医生离开后,杜奋站在床边,看着谈溦溦。 而谈溦溦则重新闭上眼睛,把脸扭向另一边,避开杜奋的视线。 病房内静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杜奋咳了一声,又拿起手机来,语气轻松地说:“大夫告诉我,讲笑话有助于刺激你的大脑康复,我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更好笑的……” “师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趣味?”谈溦溦说话轻轻的,因为伤口还是会痛。 “啊?”杜奋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尴尬地愣在那里。 “刚才那个喜当爹的笑话,人家到死都不知道儿子是别人的,多悲催,你还笑得那么开心,没有同情心!恶趣味!”谈溦溦说着话,转过脸来,娇嗔地瞪了杜奋一眼。 杜奋这才明白她是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说:“这笑话就是这样写的嘛,要不然我找一个喜当妈的笑话读给你?” 谈溦溦笑了:“到底是我伤了脑子?还是你伤了脑子啊?哪有喜当妈的?那孩子是他爹怀孕十月生下来的吗?” “嘿嘿……”杜奋挠了挠头,“反应还挺快,看来脑子还是好用啊,算啦!不读这些破笑话了!愿天下的爹都亲爹,妈都是亲妈吧……” 话说到这里,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来了,脸色突然一沉。 谈溦溦见他变脸这么快,就问:“怎么了?师傅?” “没什么……哎呀,你看我,太不会照顾人了,你都醒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给你喝口水!”杜奋一拍脑门儿,赶紧拿起床头柜上的暖水瓶子,跑出去打水。 病房里只剩下谈溦溦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杜奋放在床边的手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中输入了“朗如焜”三个字,按下搜索键。 也不知道杜奋用的是什么破网,屏幕上方的小圆圈一直在转啊转,却始终不显示搜索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杜奋拎着暖水瓶子回来了。 谈溦溦来不及放下手机,马上关了搜索页面,打开杜奋刚才在看的那个笑话网站,假装自己正在看笑话:“这都是些什么烂笑话?你都在读这些东西给我听吗?怪不得我不爱醒来呢……” “那我应该给你读什么?莎士比亚的诗?唐诗宋词?哎呀!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以前不是特别爱看那些狗血的言情小说吗?就是男的特帅,人品又特坏,女人特美,人品又特贱的那种小说?我怎么没想起来读这个呢?不过……那种小说要是读下来,你倒是高高兴兴醒过来了,我怕是要吐得晕过去了呢……”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两个杯子倒来倒去,给谈溦溦凉开水。 师徒二人说着话,病房里的气氛很平和。 但是杜奋知道,谈溦溦内心一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和风暖阳。从刚才她那片刻的失神,他就已经看明白了,在他看不到的她的内心深处,伤口很深,她很痛。 这是每一个卧底都要承受的精神创伤,他安慰不了她,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地陪着她。 他把手伸进兜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是她的戒指! 他把她抱到直升机上后,看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这枚巨钻戒指,想起朗如焜那嚣张和狂妄的话:“这个女人是我老婆,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他顿时觉得这枚戒指无比讨厌,想也没想,就把它从她的手指上摘下来,揣进了他的兜里。 可是他又不好扔掉它,因为这毕竟不是他的东西。因此,这些天戒指就一直躺在他的口袋里,每当他不小心触到它,就会想起朗如焜那张脸,心里便会极不舒服。 第一巻 正文 第4章 怀孕了 杜奋站在谈溦溦的床边,犹豫好一会儿,把戒指拿了出来:“溦溦……” 谈溦溦正在和他开着玩笑,一眼看到那枚戒指,微笑一下子冻结了,表情好僵,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杜奋看她这样,后悔自己在这个时候拿出戒指来,就想把戒指再揣回去。 谈溦溦却伸出手,从他指间拿回那枚戒指,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握在了手心儿里。 “溦溦……这是……订婚戒指吗?”杜奋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可是又忍不住想要弄明白。 谈溦溦眼光盈盈闪了一下,叹出一口气,说:“是的……” “溦溦,你在做卧底期间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你千万不要太纠结,你现在已经回归本来身份,以前的事忘掉它吧。”杜奋对谈溦溦这样说,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订婚根本就是假的,你可不能当真啊! 谈溦溦把握着戒指的手放回被子里,嘴巴里却说:“师傅,我会努力忘掉那些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杜奋知道她口是心非,他心情很沉重,锁紧眉头,转身走到病房的窗口,面对着窗外,不说话了。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谈溦溦先开口了:“师傅,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从我醒来到现在,你就是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经历这么多,应该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承受的。” 杜奋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他转回身,走回床边,坐下来。 他表情凝重,目光沉痛,缓缓地说:“溦溦,有一件事……我不想瞒着你……事实上这件事也瞒不住……” “什么事?”谈溦溦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心提了起来。 杜奋似乎很难启齿,张了张嘴,竟没能说下去。看谈溦溦急得脸都红了,他一咬牙,说:“是这样的,那天你受了伤,是我把你送进医院来的,大夫给你做了检查后,他告诉我,你……你……” 谈溦溦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只看杜奋那尴尬的表情,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把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感受了一下,什么动静也没有。 杜奋看见她这个动作,就把脸别开了。 很奇怪,谈溦溦竟然没有慌张,她很冷静地问杜奋:“我怀孕了,是吗?” “是……是的……”杜奋已经为这件事纠结了好几天,此刻终于说出来了,他不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过。 “哦……师傅,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这件事并不出乎谈溦溦的意料,所以她并不吃惊。她不但不吃惊,她也不难过,甚至心底里有小小的窃喜。 她和他,终究还是不会断了缘分。这一生不能和他在一起,生一个他的孩子养大成人,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杜奋摇了摇头:“我没跟任何人说,我让大夫保密……” “恩,谢谢你,师傅。”谈溦溦点了点头,“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就好了,不要向组织上汇报,毕竟这是我的私事。” “那你决定怎么办?要不要在医院多住些日子,顺便就……”杜奋认为,这孩子无论如何不能留的。 谈溦溦却打断了他,说:“等我伤好出院后,我想出国去读书……师傅,你帮我向组织上申请,我相信组织上会同意的,对不对?” 杜奋深受打击,眼眶红了:“溦溦,你不会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吧?” “这是我的事情,师傅就不用操心了。”谈溦溦说完,一掀被子躺了下去,蒙了头,不再搭理杜奋。 杜奋站在床边,整个人都僵掉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虽然他也想过,相处得久了,谈溦溦会不会对朗如焜产生真的感情,但是他一直坚信,谈溦溦是一个精神强大的女孩子,她应该明白自己和朗如焜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会矫正自己的情感偏差,她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的。 他想不到,她会陷得这么深,竟然想要生下朗如焜的孩子! 杜奋捏了捏拳头,沉声说道:“溦溦,你不要犯糊涂,你是警察,你要有正确的是非观!冲动害死人的!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你这一生都将和朗如焜纠缠不清!难道这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我会离开,没有人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朗如焜更不会知道!”谈溦溦紧紧攥着被角,目光坚定。 她不知道,杜奋站在她的身后,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他突然好恨!他恨自己!是他把谈溦溦从众多的学员中挑选出来!是他训练她成为一名出色的卧底!是他亲手把她送到了朗如焜的身边! 他害了她,却没有办法拯救她! 杜奋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将握紧的拳头松开:“溦溦,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是我把你引上这条路的,我必须要对你负责到底。” “谢谢师傅,不过你不用自责,做警察是我自己的选择,做卧底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谈溦溦感受到杜奋的自责和内疚,安慰了他一句。 一个月以后,谈溦溦伤好了,出院了。 她没有回家,事实上从她做卧底开始,就没有再与家里联络过。 她的妈妈以前也是一位警察,因为身体不好,退役赋闲在家。当初她跟妈妈说,她要去执行特殊的任务,妈妈问都没有问,就放她走了。 她是妈妈一个人养大的,从小妈妈就告诉她,爸爸死了。她一直觉得妈妈并不爱她,因为妈妈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 所以,她只拜托杜奋经常去关照一下妈妈,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在警方的安排下,从医院去了机场,乘上飞机,飞往丹麦哥本哈根。 杜奋专门请了假,护送她前往欧洲。 丹麦是她自己选择的地点,她从小就向往这个童话王国。当杜奋问她想要去哪里的时候,她马上就想到了丹麦,她偷偷地想:如果她的孩子能在一个美好的童话王国里长大,那有多幸福! 一切都由警方安排,不会留下她的出入境记录。 杜奋陪她到了哥本哈根,帮她找了房子,并且申请了语言学校。 他的假期并不多,所以他也只能帮她做这些。回国前的那个晚上,杜奋怎么也睡不着,便爬起来敲开了谈溦溦卧室的门,把谈溦溦叫了出来。 其实谈溦溦也没有睡,不知道是头部受伤的后遗症,还是她自己的情绪问题,她最近睡眠非常不好,经常辗转翻腾到天亮,才能勉强睡一会儿。 谈溦溦披着一件棉外套,坐在沙发上。 杜奋倒了两杯水,递给谈溦溦一杯:“溦溦,我明天就要走了,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杜奋满脸忧虑之色。 谈溦溦喝了一口水,冲他笑了一下:“师傅,你不用担心,我可不是温室长大的花朵,我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警察,应付在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完全不成问题的。” “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自从那天在医院,谈溦溦明确表示她要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后,杜奋再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明天他就要离开了,他决定抓紧自己在丹麦的最后一个晚上,和她好好谈一谈,再劝一劝她。 谈溦溦当然明白他要说什么,她摇了摇头,说:“师傅,如果你想跟我谈这个孩子,那你就不要说了。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一定会生下来,不管他的父亲是谁。”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生下了朗如焜的孩子,你的后半生要怎么办?”杜奋提醒她。 谈溦溦垂下眼帘,避开杜奋直视的目光,抿了抿嘴唇,说:“我明白师傅的意思,后半生……我有自己的孩子,不会孤单的……” 杜奋激动了,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欠起身来,伸手握住了谈溦溦的腕子:“溦溦,你如果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不拦着你,可是孩子总要有一个爸爸,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爸爸,好不好?你嫁给我!” 谈溦溦吓了一跳。 在她没有执行这一次任务之前,在她还是一个天真单纯的警院学员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杜奋充满了崇拜之情。她一度以为,那就是爱情。她还憧憬着,等她完成了任务,立功回到警察局,一定要向杜奋表白。 那个时候,她感觉不到杜奋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严厉的教官,经常会因为她训练任务完成得不好,当着众学员的面儿骂她。 直到她这次结束任务回来,住在医院里,她才感受到他那份炽热的情感。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她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怀着一腔热血,每天跟在杜奋的后面跑,希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的那个时候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谈溦溦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她已经被人求过一次婚了。 那一次,符合她身为女人对求婚仪式的所有美好想象:一个她爱的男人,一枚象征永恒的钻戒,头上是璀璨盛放的烟火,脚下是花香四溢的玫瑰花瓣,有许多人为他们祝福,她站在人群中,美得像一朵绽放的花朵。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将是她这一生中的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回忆。 一个女人一生中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求婚就足够了。 第一巻 正文 第5章 神秘人和神秘钱 谈溦溦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对杜奋说:“师傅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肯定不会连累师傅。像你这样清清白白的男子,长得英俊,人品又好,应该有一个美丽纯洁的姑娘陪在你身边。我……配不上你。” “你别胡说!你在我心里是最美丽纯洁的姑娘!你就是一朵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就不应该选你去执行这一次任务,是我害了你……”杜奋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杜奋真情流露,为谈溦溦流下泪来,令谈溦溦十分感动。 可是她心里也只有感动,再无其他。 她起身坐到对面,歪头靠在杜奋的肩膀上,说:“师傅,你不要这样,又不是你拿枪逼我去执行任务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嘛。我的孩子……是朗如焜的孩子,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因为这个孩子而遭殃,我不能连累你也跟着遭殃。生下这个孩子是我任性而冲动的决定,后果就应该能我自己来承担。有你关心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靠着杜奋,将她的信任传达给了他。可是杜奋却仍然难过,因为她拒绝了他的求婚。 “溦溦,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很爱朗如焜?”杜奋一直不敢问这个问题,今晚他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谈溦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答道:“可能是吧……” “你尝试着忘掉他,好吗?”杜奋乞求道。 谈溦溦直起腰来,苦涩一笑:“我试试,很难……” “那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是不是因为你对朗如焜还心存幻想?你还在幻想能和他在一起,对不对?”杜奋有些生气了。 谈溦溦还是摇头:“我没有想过还能和他在一起,我们是不同世界里的人,我们天性不合……再说,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还想和他在一起?那我不是找死吗?” 杜奋郁闷地想要撞墙,但是他也明白,他的痛苦根本不及谈溦溦的十分之一。这个女人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水,其实内心早就已经伤得血肉模糊了吧? 他重重地叹息,搂住她的肩膀:“好吧,我不逼你,你在这里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有些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忘记的。我相信你是个聪明女子,不会钻牛角尖。你慢慢想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休假的时候会来看你。” “谢谢师傅。”谈溦溦扭头冲他笑了一下,笑容那么好看,令杜奋有片刻的恍神。 第二天,杜奋乘飞机回国了。只剩下谈溦溦一个人,生活在丹麦这个陌生的国度里。 做卧底时,她每天都崩紧神经过日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现在生活突然松弛闲适下来,她还有一些不习惯。 开始的时候,除了每天去上语言课,买菜做饭之外,她还会在哥本哈根这座城市里毫无目的到处乱逛,因为她闲不住,一闲下来,她心里就会发慌,就会想起很多事,想起那个叫朗如焜的男人。 而那个叫朗如焜的男人,身陷囹圄,也在每时每刻想着谈溦溦。 这个女人欺骗利用了他的感情,害他被捕入狱。她这样伤害他,比最狠毒的仇家直接用枪爆他的头,还要让他难以原谅。 她侮辱了他的智商,打击了他的自信,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他不会放过她!即便他身在狱中,她在外面的自由世界里,他依然要找到她! 当他在羁押所的会客室内见到他的助手韦野平和律师时,第一句话并不是问官司的进展,而是对韦野平说:“找到她!不管她躲在哪里!一定要找到她!” 韦野平看了一眼在旁边监视的警察,小声问:“大哥,如果找到了她,你想怎么办?” 这个问题,令朗如焜的脑子出现片刻的空白。 找到了她,要把她怎么样呢?杀了她?那岂不是便宜了她?怎么也得等到他出狱后,以自由之身站在她的面前,用枪指着她的头,就像那晚她拿枪指着他的头一样…… 然后……他会开枪吗? “你先找到她再说!发现她之后,先不要惊动她,监控住她,等我的指示!”朗如焜这样说,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好要拿她怎么办。 韦野平答应了他。 谈溦溦虽没有亲眼看到朗如焜咬牙切齿命令韦野平找到她的样子,但她料到朗如焜不会放过她,所以她即便身在哥本哈根,依旧非常小心。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却并没有感觉到被人跟踪或者是被人监视。 她以为,也许是警方的安排真的非常缜密,没有人能查到她的行踪。强大如龙联帮这样的组织,也没有办法找到她的藏身之地,这令她感觉到安心。 可是,就在她到哥本哈根五个月之后,在她就快要放松警惕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天,怀孕六个月的她,挺着大肚子,到附近的餐厅吃饭。 她通常不会在外面吃饭,主要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毕竟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来丹麦游学的女子,朗如焜的审判还没有结束呢。 但那天她身体状况不好,肚子里的宝宝闹得厉害,她吐得很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买菜做饭了。 中午的时候,趁着她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吐了一上午了,她也想到外面透透气,顺便吃顿饭,胃都吐空了,她实在是太饿了。 她往前走出三条街,来到一家中餐馆,要了酸辣汤和两个素菜。酸辣汤很合她的胃口,她把一盆汤都喝光了,又吃了两碗米饭,总算是把肚子填饱了。 吃过饭后,她喝了几口茶,招呼服务生来结帐。 服务生拿了帐单给她,她一翻自己的包,尴尬地发现钱包没带! 这下子可糗大了,她红着脸,向服务生解释自己忘记带钱包,能不能先记下帐,明天她来付餐费。 因为她常来这家中餐馆吃饭,服务生记得她这张脸,和老板商量之后,就让她走了。 第二天,谈溦溦赶在中餐馆开业的时间,去付前一天的餐费。可是当她进去的时候,却被告知,昨天她走后,有一位先生替她把钱付了。 如果换做是普通的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位绅士,或者是自己的美貌迷倒了某一位先生。但是谈溦溦并不是普通女子,她的脑子里时刻有一根神经在紧张地绷着。 站在餐馆的服务台前,她顿时便觉得脑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急忙转头,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面孔。 带着不安和忐忑,她出了餐馆,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她的神经高度紧张,边走边留心观察她周围的情形。可是一直走到家,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她。 到了自家门外,她在门口站了好久,确定没有危险,才掏出钥匙来。 刚要开门,她的脚踢到了一件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她本能向后跳,退出去老远,看着那个文件袋。 袋子中号大小,封着口,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方方正正的。 谈溦溦紧张地盯着它,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这个时候,邻居丹麦老太太从家里走出来,往她这边靠近,边走边说:“溦溦,半个小时前,我看到一个男人在你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是杜先生来了吗?” “不是,应该是走错门了吧。”谈溦溦笑着回应她。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来到她跟前了,一眼看到门口的纸袋,上前一步,弯腰捡了起来:“咦?这是你的东西吗?怎么丢在门口?” 谈溦溦吓了一跳,她本想阻止老太太去拿那个东西,可是她怀孕后,人变笨了,动作也迟缓,只是伸了伸手,却没能拦住老太太。 看到那东西在老太太的手中静静的,并没有要爆炸的意思,她才松了一口气。 “是我的,我真是变笨了呢,到处找它,没想到它在门口。”谈溦溦笑着,小心翼翼从老太太手中接过纸袋。 老太太和气地说:“当年我怀着弗雷德时,也是经常忘东忘西,不要紧的,怀孕是这样。” 谈溦溦边和老太太聊着,边感受手里的纸袋,从份量和手感上来判断,里面应该是纸质品,而不是她最初怀疑的爆炸物品。 老太太和她随意说了几句,就转身回家去了。 谈溦溦开门进屋,把纸袋放到桌子上,坐下去,对着它看了一会儿,决定拆开它。 她拿来一把剪刀,小心地剪开封口,掀开来,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进去,真是让她大吃一惊,那里面分明就是两大撂的钞票! 她去厨房拿了胶皮手套戴上,把钞票掏了出来,打开摊在桌子上。果然是钞票,上面没有涂抹任何药品,里面没有夹任何东西。 她数了数,一共两万美金! 第一巻 正文 第6章 生子不易 这是谁在给她送钱? 不可能是杜奋!他要给钱,正大光明给就好了,没必要用这么隐蔽的方法。 难道是朗如焜?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应该恨死她?为什么要给她送钱?难道是怕她没钱吃饭饿死,等不到他出狱的那一天吗? 不管是谁,都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一个现实:除了杜奋之外,还有人知道她住在这里! 这个人替她付了欠下的餐费,还送给她两万美金,他的目的是什么?恶意?善意? 谈溦溦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她走过去接,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谈溦溦,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放心地收下那笔钱吧,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是谁?”谈溦溦对这个声音完全不熟悉。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管好好地照顾自己,万一你遇到什么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男人报给了谈溦溦一个电话号码。 谈溦溦抓起电话旁边的笔记下来,然后问:“你到底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跟踪你,只为了确定你是不是安全,你不用害怕,目前为止,朗如焜还不知道你在这里,你安心地住下去吧,养好你的身体。”男人只说这些,再没给谈溦溦提问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谈溦溦放下电话后,在脑海里搜寻自己对那个声音的记忆。可是她现在记性真的不好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声音。 隐隐约约,她觉得此人说话的节奏和语气有些熟悉,可是因为声音陌生,她也没有办法将这个人与任何一个她认识的男人对上号。 这件事始终悬在她的心上,让她寝食不安。为了让那个人现身,有一次她拨通了那个人留下来的电话,很奇怪,不是那个人接的,而是一个女人。 她告诉那个女人,最近她家附近总有可疑的人出现,能不能帮她查一下,那些人都是谁。 她想:如果那个人真的会帮她,那么他必然要出现在她家周围,这几天她只要留心,就一定能看到他。如果是她认识的人,她应该会认得出来。 可是,那几天她关注自己的周围,没有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连可疑的面孔都没有发现。 一周后,她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他说:“谈溦溦,这个游戏不好玩!你不要再对我有任何的好奇心了,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从此后这个人就消失了,一直到谈溦溦生下孩子,他再没出现过。 那两万美金,她没敢花一分钱,一直放在抽屉里。 可是,她也说不清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后来杜奋休假来看望她,她竟然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 她有一种直觉,给她送钱的这个人,一定与朗如焜有关系。 冬天来了,转眼新年过了,谈溦溦的预产期到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应付所有的事情,可是当她真正挺着大肚子,开始为自己生孩子的事做准备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凄凉。 好在杜奋来了,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他陪她住进医院,守在她的身边,细心照顾她。 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谈溦溦阵痛了整整一天,她自己咬紧牙关挺着,倒还没什么事,可是一直陪着她的杜奋就快要崩溃了。 从头一天的上午九点,一直痛到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儿子终于降生了! 得之不易的宝贝!当谈溦溦第一眼看到儿子的时候,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奔流而下。 她给儿子取名叫谈忆朗,小名朗朗。 有了孩子以后,每天在孩子的哭闹嬉笑之中,时间过得飞快。 在他三岁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帅哥,粉雕玉琢,眼睛亮得像黑色的宝石。他的五官,已经初具朗如焜的模样,简直就是Q版的朗如焜。 他对这个世界开始有独立的认识,他能跑会跳,会喊妈妈更会调皮,还会向谈溦溦提出她不能解答的问题。 比如一天,他从隔壁雷蒙德奶奶家回来,突然问谈溦溦:“妈妈,我爸爸是谁?” 谈溦溦被他问得一愣,她虽然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面对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宝贝儿……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谈溦溦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反问儿子。 朗朗的眼睛闪着黑曜石一样的光,表情无辜地仰头望着妈妈:“艾拉说,小朋友都应该有爸爸,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呢?” “哦……朗朗也有爸爸……”谈溦溦艰难地解释。 朗朗一听这句话,立即就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我也有爸爸!妈妈,杜叔叔是不是我爸爸?” “当然不是,你都喊他叔叔啦,怎么可能是爸爸?”谈溦溦哭笑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说我不能是爸爸?只要朗朗愿意,我就是他的爸爸!” 谈溦溦扭头看,就见杜奋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她家门口。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谈溦溦忍不住讥笑了他一句。 “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朗朗正需要爸爸的时候,我就来了,难道这不是我和朗朗的缘分吗?”杜奋放下行李箱,走过来抱起朗朗,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朗朗激动地抱住杜奋,问:“杜叔叔,你真的可以当我爸爸吗?” “当然!”杜奋先是肯定地答应他一声,随即看到谈溦溦黑了脸,马上心口,“我当然可以做朗朗的爸爸,只要你妈妈同意!” “妈妈,你就同意了吧,我要爸爸!”朗朗从杜奋的怀里探出上半身,搂住谈溦溦的脖子,跟她撒娇。 谈溦溦最受不住朗朗这样暖暖的软软的扑进她怀里,在这种情况下,他提出的要求十次有九次会得到满足。 但是关于谁做爸爸这个问题,可不是随便就能答应的事。 她开始在朗朗面前装可怜,撅嘴委屈道:“宝贝儿,只要妈妈不好吗?你不爱妈妈了吗?” 朗朗顿时为难了,如果要一个爸爸,会让妈妈不高兴的话,那他还要爸爸吗? 谈溦溦看他小脸儿沉下去了,又开始心疼他。毕竟他的人生中缺少爸爸,是她的过错。 于是她马上转了笑脸儿,从杜奋怀里抱过朗朗来,和他贴着脸,软语轻声地说:“朗朗想要一个爸爸,不如就让杜叔叔做你的干爸爸,好不好?” “干爸爸?那和爸爸一样吗?”加了一个字,朗朗有些疑惑。 “其实差不多……”谈溦溦把想这件事先糊弄过去,当着杜奋的面儿,她不好向朗朗解释。 谁知杜奋抓紧机会,马上说:“谁说差不多?差得多啦!干爸爸就不是亲爸爸,亲爸爸才是真的爸爸。” “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教他?”杜奋成心捣乱,让谈溦溦不知如何跟儿子讲。 朗朗在这时候插话,很认真地向杜奋求教:“那杜叔叔为什么是干爸爸,不是亲爸爸呢?” “因为你妈妈没有和我结婚啊!只要我们两个结婚了,我就是你的亲爸爸啦!”杜奋终于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虽然是这种间接的方式,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敞亮多了。 他紧张地看着谈溦溦,想要知道她会是如何反应。 不等谈溦溦开口,朗朗马上应和杜奋的话:“那你们就结婚啊!妈妈!你和杜叔叔结婚吧,我不想要干爸爸,我想要亲爸爸!” 谈溦溦本来想对杜奋说:“你别闹了!” 可是当她看到朗朗那渴望的神情,高兴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她就不忍直接说出打击他的话了。她勉强笑了一下,说:“这可是一件大事,你让妈妈考虑一下好吗?” “好啊!等妈妈考虑完了,明天就和杜叔叔结婚!我有亲爸爸喽!”朗朗拍着手,脸上笑开了花。 谈溦溦却郁闷了,他这哪里是让她考虑嘛,他根本已经做了决定了! 杜奋虽然还有一分理智,没有把朗朗的话当真,但他看谈溦溦在犹豫,就已经很开心了。 果然走宝宝路线,是最靠谱的选择! 这件事,谈溦溦是希望说过了就算了,杜奋不要认真,朗朗很快就能忘记。 可是到了下午,谈溦溦正在阳台上喝茶,朗朗甩着他的两条小腿儿跑进来,拉住谈溦溦的手,说:“妈妈,我们去买衣服吧。” “恩?为什么要买衣服?”谈溦溦以为小家伙长大了,爱臭美了呢,觉得挺有趣。 谁知朗朗说:“因为妈妈和杜叔叔要结婚啊,我要当花童啊!我不能给妈妈丢脸,要穿得帅一点儿!” 他还知道花童?这明显是有人教给他的啊! 她歪头往屋里看,只见杜奋站在朗朗的房间门口,正往这边望着。见她看过来了,他赶紧低头,转身进了屋。 谈溦溦搂了搂儿子,哄他说:“买衣服可以啊,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去和杜叔叔谈点儿事情。” 朗朗答应了一声,乖乖地看漫画书去了。 谈溦溦走进朗朗的房间,见杜奋坐在朗朗的小床上,正在随手摆弄着一个模型玩具。 第一巻 正文 第7章 想要一个爸爸 她说:“师傅,你可不能这样教小孩子哦,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有什么好为难的?朗朗要爸爸,我愿意当他爸爸,多简单的一件事。”杜奋轻描淡写地说道。 “唉!师傅!”谈溦溦走过去,坐到杜奋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结婚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杜奋抬起头来,表情认真严肃,郑重地拉过谈溦溦的手,说:“有些事,你想它简单,它就能变简单。你不爱我,我知道。但是你也不反感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在我爱你,这个我早就向你表白过了。如果你是一个人,你坚持一个人生活,我不会难为你。可是现在你有孩子,朗朗现在三岁,就已经开始向你要爸爸了,等他再大一些,你要怎么向他解释?你是不是要告诉他,他爸爸是一个黑帮大佬,被你这个当警察的妈妈亲手送进了监狱?” “他早晚要知道的吧。”谈溦溦小声反驳。 “那也得等他长大了,有足够心理承受能力的时候。现在他还小,他只是想要一个爸爸!”杜奋大声地训斥她,就像她在警院时那样。 这次,谈溦溦没有反驳,她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师傅,你让我考虑一下。” 谈溦溦想,杜奋也许是对的,朗朗的成长过程中,应该有爸爸的教导和扶持。他现在只有三岁,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没有爸爸烦恼了,他向她问起爸爸时,那忧伤的小眼神儿,简直令谈溦溦揪心。 可是,就在谈溦溦认真考虑要不要给朗朗一个爸爸时,朗如焜的案子判决了。 那天,谈溦溦开着电脑,在网络上看了这条新闻。 她看到了朗如焜,他虽然穿着灰色的囚衣,看起来却依然那么有型有款。比起被捕前,他清瘦了许多,但他还是很精神,并没有颓丧之相。 法庭上,他被指控的罪状,几乎都被他的属下承揽过了罪责。而他又有一个强大的律师团,皆力为他辩护。 最后,他被判了五年。 五年!转眼即过!五年后,朗如焜会出狱!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对待她,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 当他找来时,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了,他会是什么感受? 很奇怪,在这样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他找来时,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她想到的竟然是他的感受! “你看到了?朗如焜被判刑了,可惜只有五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五年的刑期实在是太短了。”杜奋端着一杯茶,从门外走进来,坐到了谈溦溦的对面。 谈溦溦装作无意抚了抚脸,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 她合上电脑,扭头望向窗外,盯着一朵白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回头,对杜奋说:“师傅,对不起,你那天说的事……恐怕还是不行。” 杜奋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他为了等她的答案,向国内又请了一周的假。结果等来的答应,依旧是“不行”。 他很伤心,但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站起来,拍拍谈溦溦的肩,说:“好吧,你还没有想好,你接着想,我不急……” 其实谈溦溦已经想好了,在她知道朗如焜只被判了五年之后,她就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考虑嫁人的事了。 朗如焜的案子,经过漫长的三年多诉讼,终于尘埃落定。 因为他在判决前羁押的时间折抵刑期,因此他实际上服刑的时间只有一年多,还不到两年。 谈溦溦虽然远在丹麦,却在一天一天地计算着他的刑期。 越是临近他刑满释放的日子,她就越是害怕。 她知道,朗如焜恢复自由的那一天,第一件事一定是找她。他如果想要找一个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的。 地球就这么大,她带着一个孩子,能躲到哪里去?难道要她带着朗朗躲到南极去陪企鹅玩?或者躲到北极去住爱斯基摩人的雪屋吗? 她越来越不安,打电话给杜奋,商量着要不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杜奋说:“溦溦,你稍安勿躁,等他出狱后,我会留意他的动向,到时候如果他有危害到你安全的行为,我会亲自飞去丹麦保护你。” “好的……”听杜奋这样说,谈溦溦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了,人还没有出狱呢,她就吓成这个样了,这像话吗?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出于她对朗如焜的了解,而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朗如焜做事,永远都出人意料! 那天清晨,谈溦溦带着朗朗出门去散步。朗朗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裤,小小的人儿,已经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拉着谈溦溦的手,蹦蹦跳跳,唱着隔壁爷爷教他的丹麦民歌。 儿子稚嫩的童音萌得谈溦溦心都化了,晨风微凉,蓝天白云,多么美好的一个早晨。 走着走着,她就察觉出不对。虽然她已经不当警察好几年,但是她当年受过严格的训练,那时候培养出来的敏锐洞察力还是在的。 从她出门开始,一个亚洲面孔的男子就一直跟着她。她不需要回头去看,路过商店或咖啡店的时候,她只要从玻璃门窗上面扫一眼,就能看到那个男子在后面,不远不近,状似休闲,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子,马上把朗朗抱了起来,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跟着她一路散步出去,又散步回来。 谈溦溦回到家后,把门反锁上,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然后她拿起床边的电话,刚要按下号码,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把话筒放下了。 她把电话翻了过来,拆掉后盖,果然在话机里面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谈溦溦只觉得头皮一乍,冷汗冒了出来! 屋里进来人了! 她赶紧回身,发现朗朗不在身边,吓得她大叫一声:“朗朗!” 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回应:“妈妈,我在大便!” 谈溦溦一头扎进卫生间里,看到朗朗正坐在他自己的小马桶上,努力清除体内垃圾,憋得小脸儿通红。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迅速检查了一遍家里的所有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他的人来过了!他还没有出狱,就要对她动手了! 谈溦溦紧张极了,她跑去厨房,打开最上面的一层橱柜,拉开里面的一层暗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牛皮包。她打开包,里面有一部手机、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匣。 她给手枪上了子弹,别在腰后面。然后她拿起手机来,开机。 这部手机从来没有用过,但电池是长年有电的。手机的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杜奋! 她拨了杜奋的号码,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她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着,检查还有没有被安装监视设备。最后,她走到了窗口,将窗帘撩开一条缝隙,往窗外望去。 外面没有什么异样,连那个在她身后跟了一个早晨的亚洲男子也不知去向了。 但是谈溦溦知道,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某一个角落里,盯着她这栋房子! 杜奋接电话了,他看到了这个号码,就知道谈溦溦这边出事了。他急声问道:“溦溦!出什么事了?” “我被盯上了!家里进来人了,电话被装了窃听,一定是朗如焜的人……” 不等她说完,杜奋打断了她:“不是他的人!一早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没有人接,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朗如焜还有一个月出狱,他在狱中发出悬赏令,凡是能提供谈溦溦准确下落的人,赏金一千万……” “一千万?”谈溦溦不禁苦笑,自己的身价可真不低啊! “是的,一千万!不过他只要你的下落,不要你的性命,他说了,谁敢动你一根毫毛,他同样出一千万,要那人的脑袋!”杜奋说话的速度非常快,这种语速通常只在他非常气愤或者事情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会有,今天恐怕这两种情况兼而有之吧。 一千万!这么丰厚的赏金,恐怕全世界的赏金猎人都坐不住了吧!这果然是朗如焜的行事风格!手段够毒辣够阴险,现在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盯着,因为她的脑门儿上已经贴了价签:一千万! 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为了打击黑道经济,她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可是对龙联帮来说,也只不过是失去了在中国大陆地区的一些利益。而他们的老大,那个掌控着华人界最大的地下商业帝国的男子,他只在监狱里住了五年,便又重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中,呼风唤雨。 她以为自己是一只猎鹰,她以为自己胜利了,可是她的胜利如此短暂,自己当初的一片赤子之心,一腔热血的理想,都显得那么单纯和微不足道。 现在,她面临着风险,偌大的世界哪里才是她的安全藏身之处? “我想,他可能是要确定你现在所在的位置,等他出狱后也好第一时间找到你。你先不要慌,也不要乱来,我马上飞过去,到时候我们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杜奋安慰着谈溦溦。 结束通话后,谈溦溦并没有觉得安心。 远水救不了近火,谈溦溦给杜奋打电话,只是想向他报备一下,万一自己出事了,也好让杜奋知道出事的原因。 事实上,她认为杜奋低估了朗如焜,也错估了那些视金钱如性命的赏金猎人。 悬赏令才发出,就有人盯上她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会有许多的赏金猎人闻着金钱的味道,从世界各地找到这里来! 虽然朗如焜明确说过不准动她一根毫毛,但是如果那些赏金猎人都来争夺她,她和朗朗就会有很大的危险。 因此,她不能在这里等下去,她不能坐等全世界的赏金猎人在这个地方聚会,她要离开! 第一巻 正文 第8章 她的房间她的床 一个月后,朗如焜出狱。 在失去了五年的自由后,他终于走出高墙,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他的变化并不大,和五年前一样俊朗,时间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冽和深邃而已。 接他的车就停在监狱大门外,是一辆崭新的宝石黑宾利。 车门倚着一位美女,身材高挑,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一双顾盼生情的大眼睛,烈焰红唇,穿着金色短裙。 看见朗如焜从监狱大门内走了出来,美女踩着细高跟的鞋子,朝他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激动地叫了一声:“焜哥!” 然后她就痛哭出声。 朗如焜面无表情,却也抬起手来,拍了拍美女的后背:“莫莉……乖了,不要哭啦,你打扮得这么美,哭花了脸可就不好喽。” 莫莉一听这话,马上收了眼泪,在朗如焜的胸口上捶了一拳:“人家这是高兴嘛!分别这么久,我每天都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朗如焜抬起手来,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睡不着觉,倒也没瘦,还胖了一些呢。” 莫莉撒娇地扭着腰肢:“焜哥讨厌!” 朗如焜勾了一下嘴唇,算是对她的热情给了一个回应。然后他看向跟在莫莉身后走过来,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说话的韦野平。 韦野平是他的忠诚助手,在他入狱期间,韦野平为他的官司奔波,为帮里的事务操心,尽心竭力,令朗如焜对他刮目相视,高看一眼。 “野平,我交待你的事,现在有什么消息?”朗如焜把莫莉从怀中推开,走过去问韦野平。 韦野平先是一弯腰,恭敬地鞠了一躬:“欢迎焜哥回来,焜哥一个月前交待我的事……” 他犹疑了一下,朗如焜便急了:“怎么?我悬赏那么高的金额,竟然没有人找得到她?难道她不在这个地球上?就算她去了火星!也要把她弄回来!” “焜哥不要着急,大嫂已经有下落了,比较麻烦的是……她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悬赏找她,所以她在一个地方从来不会超过三天,从悬赏令发出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她辗转六个国家,十六个城市……” 朗如焜一摆手:“我不想知道过程,我只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焜哥,今天早晨我得到消息,她昨天晚上在南非的德班,甩下跟踪而去的赏金猎人,不知去向了。”韦野平看着朗如焜的脸色越来越差,预感到他要发火。 果然,朗如焜越听越生气,蹙紧眉头,拳头捏得嘎巴响,恨声道:“她还说我是狐狸,我看她才是一只妖惑人心狡诈奸滑的狐狸呢!我已经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安然地生活了五年!现在我出来了!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我先不回美国了!我亲自去找她!我就不信她能逃到火星上去!” “哟,是谁惹了鼎鼎大名的朗老大?怎么才出监狱,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个声音凉凉的传过来。 朗如焜闻声回头,看到杜奋穿着一身便服,手抄着兜,意态安闲地朝他走过来。 “杜警官……”朗如焜转过身,面对着杜奋,仰起头来,“我出来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没能把我关一辈子,你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杜奋已经走近了,站在朗如焜的面前,冷然一笑:“朗老大多虑了,我心情好得很,如果你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对手,我还觉得没有意思呢!这扇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我相信你还会回来。” 他说着话,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监狱的大门。 跟在韦野平身后的几个兄弟见杜奋羞辱他们的老大,冲动起来。朗如焜示意他们安静,他对着杜奋撇了撇嘴,说:“人生总有很多意外,所以我会不会再进那道大门,还真是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我有一天回到这里,你和你的徒弟也都看不到了!” 杜奋耸了耸肩,对朗如焜的威胁态度满不在乎,说:“我今天休假,特意来看看你,一则为了恭贺你出狱,赶紧呼吸自由的空气吧,因为说不定哪一天,你将会再一次变成阶下之囚。第二呢……我来警告你,如果你敢对谈溦溦不利,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杜警官对谈警官一往情深,我已有耳闻。只不过谈溦溦是我的未婚妻,我已向她正式求婚,而她也接受了我的求婚,所以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杜警官你是个外人,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不太好吧?”朗如焜面上平静,目光却如冷箭一般。 杜奋没想到朗如焜还记得那个婚约,他突然想起那枚巨钻婚戒。他本以为她会丢掉它,可是一年前,他去哥本哈根看望她,却在她的床头柜抽屉里再一次看到了它。 此时此刻,那钻戒的冷光穿透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在他的眼前闪烁,刺痛了他的心。 朗如焜看到他脸色有变,得意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很亲切地拍了拍杜奋的肩膀:“杜警官,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我都在监狱里住了五年了,你还没有搞定谈溦溦,可见她根本不爱你!” 这句话正戳中杜奋的痛处,他一下子沉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朗如焜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对韦野平说:“你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有找到谈溦溦的下落,而且在我的悬赏令发出去后,谈溦溦逃得那么快,肯定有这个家伙的功劳,好好查一查他,说不定就会有新线索!” 韦野平赶紧答应了一声。 朗如焜这才动身,往那辆宾利车走去。 一直被晾在旁边的莫莉,赶紧凑上前,挽住了朗如焜的手臂,扶着他上了车。 韦野平转头看了一眼离去的杜奋,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眼睛,也跟着上了车。 “焜哥,我让金莎和丽琪备下了接风宴,今晚我们为你接风洗尘,好不好啊?”一上车,莫莉就贴在朗如焜的身上,软语糯声地和他说话。 朗如焜却一直绷着脸,表情没有丝毫地放松,摆了摆手,说:“接什么风洗什么尘?我没空!野平,你说她这五年住在哪里?哥本哈根?真是一个好地方啊!马上给我订机票,我这就去那里看看!” 朗如焜刚从监狱出来,便直飞哥本哈根,来到了谈溦溦居住了四年的那栋房子里。 谈溦溦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为了甩掉跟踪监视她的赏金猎人们,除了钱包和身份证件,她什么都没有带。 所以,朗如焜走进这栋房子的时候,屋子里的陈设就是谈溦溦在这里生活时的样子。如果不是桌椅柜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朗如焜会以为她只是暂时出门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他在屋子里随意转悠着,东翻翻西看看。 最后,他进了她的卧室,坐在了她的床上。 床单一个月没有换,他的屁股一落下,立即扬起灰尘来。可是他不在乎,他还特意颠了几下,好像要试一试床垫的舒适度。 最后,他仰面倒下去,看着细细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心情莫名大好! 他扬了扬手臂,对韦野平说:“继续找!抓紧时间找!在找到她之前,我就住在这里了!” “是,焜哥。”韦野平答应了一声。 一起跟来的莫莉不愿意了:“不要嘛!这房子又小又脏,怎么住人嘛!我要住酒店!”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你住进来,你去住酒店好了,有事我会找你。”朗如焜面无表情地对莫莉说。 莫莉顿时委屈起来,也不顾床上有灰尘了,长腿一弯,就跪坐在朗如焜的身边:“焜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啊!你被那个女人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找她?为什么还要惦记她?忘了她不好吗?” “莫莉!”朗如焜的脸沉下去,用冷硬的声音警告身边这个女人,“怎么我离开几年,你就忘了我的规矩吗?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你要是不想跟着我,你就回慕提岛去!让金莎或丽琪过来!” 莫莉一听这话,麻利地从床上跳下去,扭着腰往门外走去:“我走就是了嘛,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莫莉走了,韦野平也带着兄弟们到门外等着去了。 朗如焜从床上爬起来,踱到了隔壁的小卧室。 一进门的时候,他就从这间卧室敞开的门缝里,看到里面的装修陈设,当时他就知道,这是一间宝宝房。 他心里一阵激动,可是当着手下的面儿,他不想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现在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阳光充足,虽然空间不大,但是色调明快。墙上贴着可爱的卡通壁纸,靠窗摆着一张儿童床,床上和窗台上摆满了各种玩具。 朗如焜在狱中几年,一直得不到谈溦溦的消息,这令他十分恼火,他想不出她会藏在什么神秘地方,以至于龙联帮出动大批人马都找不到。 现在他站在她的房间里,心里更加恼火。 她就在这个地球上,在欧洲的一座著名城市里,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之中,还生了一个孩子,而他的人竟然都找不到她? 第一巻 正文 第9章 谁的孩子 朗如焜也是在出狱后,才知道谈溦溦逃走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 他按时间推算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孩子是他的。 这个消息令他亢奋不起!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孩子不是他的。如果是那样,他会杀死那个让她生下孩子的男人!并且把她丢到大海里去喂鲨鱼! 他心里有八成的把握,可是又有两分的怀疑。他急于澄清这两分的怀疑,偏偏谈溦溦十分小心,走的时候清理过房间,他翻遍了这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一张孩子的照片! 他生气地坐到儿童床上,捏着拳头骂谈溦溦:“狡猾的女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这点儿小事也要折磨我一回!等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折磨你!” 他拿起床上的一只玩具手枪,摆弄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 他站起来,走出门去,来到隔壁,敲响了隔壁那一对老夫妇的房门。 门一开,他礼貌地笑着,对开门的老太太说:“对不起,太太,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隔壁的谈溦溦和她的儿子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打量着朗如焜的脸,突然睁大眼睛,像是见鬼了一样:“哎呀!这位先生……你是……” “是的,我是!”朗如焜也不确定她要说什么,反正他应下来就是了。 “雷蒙德!你快出来看呀!朗朗的爸爸来了!”老太太激动地喊屋里的丈夫。 朗如焜一听这句话,心里那两分的疑虑马上打消了! 那个孩子叫朗朗!这分明就是他的姓!不管是外国人不懂中国人的姓与名关系,把姓叫成了名,还是孩子的小名叫朗朗,总之这个孩子与他有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老太太看到他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并且马上猜测他是朗朗的爸爸,可见孩子长得和他十分相像! 这两个发现,都令朗如焜心情愉悦! 是的!他是真的心情愉悦!尽管他恨谈溦溦,恨不能剥了她的皮吸干她的血,但是他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会令他雀跃不已! 这种矛盾的心态,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被雷蒙德夫妇请进了家,老太太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来看望她们母子。 朗如焜说:“我和溦溦那时候闹了一些矛盾,冲动之下就分手了。分手的时候,她没有告诉我怀孕的事,我一直不知道她生了我的孩子,最近才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哎!没想到溦溦看起来柔弱,其实性格这么倔强呢。”雷蒙德老头儿感慨了一句。 朗如焜暗暗冷笑,心里说:她岂止倔强?她还非常狠毒呢!她亲手把她儿子的爸爸送进了监狱,你们还当她是小绵羊呢? 朗如焜长得英俊,彬彬有礼,而且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人。他很快博得了雷蒙德夫妇的好感,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谈溦溦和朗朗的事。 雷蒙德太太在朗如焜面前大夸特夸朗朗,赞他是个多么漂亮的孩子,如何聪明懂事,说得朗如焜心里痒痒的,恨不能马上见到朗朗,把他抱在怀里。 于是,他更加卖力讨好雷蒙德夫妇,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在想念溦溦。本来以为我们已经没有缘分了,可是现在她已经生了我的孩子,我就要对她们母子二人负责,我想要娶她,就不知道她肯不肯原谅我,唉……” 老太太被这动人曲折的爱情故事感动坏了,眼含热泪,拥抱了朗如焜一下:“朗先生,你要加油,溦溦这几年没有再谈恋爱,说不定就是在等你呢。杜先生那么努力地追求她,她都没有答应呢……” 老太太还没说完话,就被丈夫捅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打住。 朗如焜听在心里,没说什么。他充满感激地回抱了雷蒙德太太:“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溦溦和我儿子,最近我就住在她这里,如果你们有她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找她,我要求得她的原谅。” 他的真诚再一次感动了老太太,老太太热泪盈眶。 从那天开始,朗如焜一边继续在全球范围内撒网,搜寻谈溦溦的下落,一边在雷蒙德夫妇身上下功夫。 他每天早晨出门跑步,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两袋新鲜出炉的烤面包,一袋自己留做早餐,一袋送给雷蒙德夫妇。下午,他会专门等老俩儿口睡过午觉后,自带茶和点心,去他们家喝下午茶。 他还带着这一对老夫妇去了哥本哈根最好的餐厅,请他们吃了一顿他们一辈子也吃不起的大餐。 谈溦溦和朗朗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她打定主意要与他打游击战,每一次都是刚刚追踪到她的下落,一转眼她又带着儿子消失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聪明到这种程度?这简直令朗如焜恨到牙痒! 他在哥本哈根她的家里住了快一个月了,雷蒙德太太都快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了,谈溦溦的行踪仍然如风过树梢,撩拨一下他的心,就又不见了。 朗如焜觉得那些赏金猎人真是笨死了,他真的很想亲自上阵,自己拿自己一千万的赏金! 就在他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准备离开这里,自己去找谈溦溦的时候,谈溦溦给雷蒙德太太打电话了! 这个时候,距离谈溦溦离开哥本哈根已经两个月了,朗朗实在想念雷蒙德家的爷爷和奶奶,谈溦溦也觉得自己不告而别太失礼,于是这个电话就打来了。 朗如焜运气好,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喝着红茶,听老雷蒙德讲他年轻时当兵的事。其实这个故事老雷蒙德上个星期讲过,但他自己忘记了,今天又当新故事讲了一遍。 朗如焜也不拆穿他,就当新故事来听。 可是他已经知道过程和结局了,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眼皮发沉,困意浓浓。 听到雷蒙德太太夸张地喊出“溦溦”两个字时,朗如焜激灵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射跳起,冲到雷蒙德太太身边,伸手就按下了免提! “雷蒙德奶奶……”电话里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我是朗朗,我好想你噢……” 朗如焜一听到这个声音,心都酥软了,不自觉地热了眼眶。 他示意雷蒙德太太不要提到他,让她问朗朗在哪里。 “朗朗,你就这么扔下雷蒙德奶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奶奶伤心了呢。”雷蒙德太太说。 “奶奶,对不起,是妈妈急着要旅行……不过我给奶奶买礼物了呢,我爱你哦!”朗朗担心雷蒙德太太真生气,极力讨好她,声音萌萌的。 “你们现在在哪里啊?”雷蒙德问出了朗如焜让她问的话。 “我们……我们……”朗朗毕竟年纪小,最近两个月又走了太多的地方,所以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于是他喊:“妈妈,我们在哪里啊?” 几秒之后,电话里传来谈溦溦的声音:“喂?雷蒙德太太,我是溦溦……” 朗如焜一听到这个声音,浑身都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颤。他强行镇定下来,仔细听她讲话,想要听到一些线索。因为据他对谈溦溦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告诉雷蒙德太太她在哪里。 果然,谈溦溦解释了一下匆忙离开的原因,又说自己在环球旅行,不停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了,等她旅行结束,就带朗朗回哥本哈根。 最后她问:“雷蒙德太太,最近有人找我吗?” 朗如焜赶紧摆手,雷蒙德太太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人找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一个大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年。”谈溦溦含糊道。 “赶紧回来吧!”雷蒙德太太替朗如焜着急,催谈溦溦回来。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最后换朗朗讲电话,和雷蒙德夫妇道了别,电话就挂了。 雷蒙德太太放下电话后,转头看着朗如焜:“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话?你为什么不亲口问她在哪里?你害怕什么?”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雷蒙德太太。”朗如焜的脸上仍然挂着绅士般的微笑,心里却已经澎湃汹涌了。 “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给她惊喜?难道你要在这里一直等她回来吗?”雷蒙德太太感叹地问道。 “等不到她,我可以去找她,我总有办法的!” 朗如焜这样说着,心里在冷笑:谈溦溦!你的环球旅行结束了!我只怕没有你的消息,只要有你的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我也要查到底! 他急匆匆地离开了雷蒙德家,一边往家里跑,一边给韦野平打电话:“谈溦溦给雷蒙德夫妇打来电话了!她不肯透露具体的地点,但是我在电话里听到了周围的人说印度语!所以她一定在印度!马上给我订一张飞往新德里的机票!在我到达那里之前,你要查一个电话号码的具体区域,并且在那个区域部下天罗地网,火车站汽车站港口机场全部要堵住,这一次千万不能再让她跑了!万一她要是反抗……可以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但是不能伤人!更不能伤害朗朗!” 第一巻 正文 第10章 线索 朗如焜在雷蒙德家听电话的时候,悄悄地记下了来电号码。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线索,直接就可以定位她的所在。 百密一疏!谈溦溦你等着我吧! 朗如焜兴奋异常,跑回她的家,简单地收拾了行装,直奔机场。 而此时,远在印度的谈溦溦,还不知道自己一个电话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两个月来,她带着朗朗一直处在不停地奔波之中。朗朗年纪太小,这样的奔波令他有些疲惫,他开始想家,开始想念哥本哈根的雷蒙德奶奶。 谈溦溦不忍心看儿子难过的眼神,她是他的妈妈,她生了他,却不能保护他,令他处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状况之中,她十分内疚。 于是她冒险让儿子与雷蒙德夫妇通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朗朗十分高兴,吵着要给雷蒙德奶奶买礼物。谈溦溦也不拒绝他,带着他上街去,任他玩个高兴。 朗如焜猜得没错,她此刻身在印度的一座古城,叫欧恰。 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当她昨天站在温哥华国际机场,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地名,为难自己下一站应该去哪里的时候,她看到了印度新德里。 于是她买了机票,带着朗朗飞到了新德里。 她不想留在大都市里,于是她来到汽车站,随便坐上一辆汽车,就被送到了这座神秘宁静的小镇上来了。 一下车,她就被这个地方迷住了,这里与世隔绝,她相信那些赏金猎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儿来。 于是,她决定在这个小镇上多住几日,让朗朗好好休息一下。 她不知道,就在她拉着朗朗的手,漫步欧恰街头的时候,朗如焜已经坐上了飞往新德里的飞机。而她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公用电话亭,已经被韦野平精准地确定了方位。 危险正在一步一步临近,她毫无察觉。她太累了,精神已经松懈了下来。 被古城的静谧感染,两个月来,她头一次有了玩乐的心情。 她带着朗朗逛了古城堡和神庙,晚上在小镇最好的餐厅吃了一顿印度风味的晚餐。饭后,她手提肩扛,把朗朗今天下午看上并买下的所有东西都搬回了旅店。 然后,她和朗朗洗了澡,倒头就睡。 两个月都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觉了,她搂着儿子,从晚上十点半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要不是朗朗醒了,推她喊肚子饿,她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她起床,洗脸刷牙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晚一觉睡足,今天的气色就好多了。 她带着儿子出了旅店,上街去觅食。 吃饱喝足之后,她不想回破旧窄小的客房,便带着儿子继续在这座小镇上闲逛。昨天没有看到的宫殿,今天她看到了,而且她还在宫殿的石阶上坐了几个小时,朗朗就窝在她怀里睡觉。 一直到傍晚,她才悠闲地起身,在夕阳的余晖中,慢吞吞地走回旅店。 路上,她问儿子:“宝贝儿,如果咱们不走了,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不好啊?” “我们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朗朗仰着小脸儿,疑惑地看着谈溦溦。 谈溦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就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你懂不懂啊?妈妈这是带你领略世界呢,宝贝儿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将来肯定是个有见识的人。” 这个道理对朗朗有些深奥,他皱着小鼻子想了好一会儿,说:“那好吧,我愿意当一个有见识的人,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谈溦溦牵着儿子柔软的小手,心里想:不能再逃了,她总不能一辈子亡命天涯吧?就在这里住一阵子吧,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她还想,明天去打听一下,看看镇上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她不想一直住在旅店里,没有安定感。 打定了主意,她的心情彻底放松。迈进旅店那扇窄小的玻璃门时,她甚至没有留意站在服务台里的旅店店主正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她取了钥匙,上了二楼,开门进房间。 一进屋,她一眼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捧着她随身带的那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朗如焜! 谈溦溦看清那人的脸后,一秒钟都未停顿,抓起儿子转身就要逃出门去! 她的反应太快,速度超出朗如焜的意料。 不过他早有安排,就在谈溦溦退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旁边那间客房的门打开,一群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谈溦溦并不吃惊,她把朗朗往肩膀上一丢,扛着儿子,往楼下跑去。 朗如焜此时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那本书,倚在她那间客房的门上,看着她逃跑。 眼看着后面的人要追上了,只见谈溦溦一手撑住楼梯扶手,身体腾空而起,翻过楼梯,直接往一楼跳下去。 追她的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个女人,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个女人美丽聪慧,温婉可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以前被他们的大哥捧在手心里的小女人,竟然还是个女汉子! 朗如焜看着她扛着一个娃娃,身姿轻盈地跃过楼梯,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愤怒地抿紧了嘴唇。 她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子吗? 朗如焜将手中的书攥得紧紧的,“啪”地拍到门上,喝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追!” 那些被谈溦溦跳楼的动作吓到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往楼下追去。 而这个时候,谈溦溦已经冲出了旅馆的大门,跑到了大街上。 刚才从二楼跳下去,她的脚踝扭了一下,很疼。她知道朗如焜的人马上就会追出来,而她脚受伤,不可能跑得过他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突突车驶过来,停在了谈溦溦的面前。 司机正在向车上的客人收钱,谈溦溦一步跨上前,抬起脚来,就把司机踹到地上去了。车上的两位客人见此状况,吓得赶紧跳车逃跑。 “对不起!借车逃命!三天后你到这里来,我会把车还给你!”谈溦溦一边向司机道歉,一边将朗朗放进后面车厢的两排座位之间,让他躺好。 然后,她跳上驾驶位,对朗朗喊了一声:“儿子!抓紧了!妈妈带你去飚车啦!” 朗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瞪着大眼睛,大声叫着:“妈妈!妈妈!” 谈溦溦已经顾不上安慰他了,因为朗如焜的人已经追出来了。 跑在前面的是韦野平,他好像没有马上看到谈溦溦,在门口站了一下,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张望。后面的人冲出来,提醒他谈溦溦在这边,他才往这边看过来。 这个时候,谈溦溦已经发动了突突车,车子“突突”地响了起来,车身跳了几下,终于跑了出去。 速度真慢啊,不过总快过人的两条腿,尤其是谈溦溦脚扭伤,有这样一辆代步工具,逃跑就方便多了。 韦野平带着一帮人,沿街追着她跑了一段儿,终究没有追上。谈溦溦开着突突车转过一个弯儿,就看不到那些人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停。 “儿子!你还好吧?”谈溦溦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见朗朗趴在座位之间,正努力探头往后面望。 “妈妈!坏人不见了!”朗朗扭回头,兴奋地大叫着。 谈溦溦见他并没有多害怕,当这是在玩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喊了一声:“儿子!不要乱动!抓紧啦!”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的路口横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朗如焜一身蓝色的西装,衣服都没有换,而且也没有戴安全帽,潇洒地跨坐在摩托上,等着她的到来。 谈溦溦心猛地一缩,急忙踩刹车,停了下来。 前面朗如焜挡路,她带着孩子,不能与他正面冲突。而且老大在前面,他的兄弟们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应该也大多聚集在他那个方向。 迅速地做出判断后,谈溦溦将突突车掉转方向,往回开去。马路并不宽,她强行掉头,马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让,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朗如焜也不急着追过来,他安静地跨着摩托,看着她手忙脚乱地驾驶着突突车往回逃。 等路上的交通秩序恢复了,谈溦溦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朗如焜这才不慌不忙地踩下油门,摩托车发出“轰”的一声响,急向右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追着谈溦溦而去。 两分钟后,摩托车已经接近了突突车。 谈溦溦就知道,突突车一定跑不过他的摩托车。可是弃车的话,她更容易被追上了。 她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身后摩托车油门轰响。她扭头一看,就见朗如焜突然加速,冲到她的突突车旁边,伸手进车厢,抓起朗朗,拎到他自己身前,双腿夹住朗朗的腰,再一轰油门,摩托车便超过了突突车,开走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起来话长,朗如焜做起来却如行云流水,眨眼间完成,没有伤到朗朗一根汗毛。 谈溦溦本以为他会冲她来,没想到他只抓朗朗。突突车的驾驶座与后车厢之间隔着几根钢筋护栏,她想要伸手夺下朗朗,却被钢筋护栏挡了一下。 当他的摩托车超越她的突突车时,他扭头冲着她笑。 他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