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山冈   我出生在西南地区一个偏远的小镇,小镇很小,横七竖八就那么几条街道。街道的两旁都是灰朴朴的砖瓦房,还有不少木头搭建的吊角楼。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许多地方长满了青苔,一到下雨天就滑不溜叽的,老爷的腿就是有次路滑给摔断的,从此落下了病根。   小镇的东边是起伏的山峦,每当晨曦微露,或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山那一边的云彩就会被渲染的一片火红,像是燃烧着的云海。山脚下是一块块方字形的农田,农田里终年都有挽着裤腿脚辛勤耕作的农民。小镇的西边是荒芜的山冈,怪石嶙峋,和东边的繁忙景象形成鲜明对比,有点“东边太阳西边雨的感觉”。   我曾经问镇上的老人,为什么西边那么荒凉。镇上的老人支支吾吾,只说是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后来爷爷骂了我,叫我别多管闲事,并不许我去那片荒芜的山冈,关于对这个山冈的许多疑问也就渐渐地被强压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忘掉了。只是心中隐隐还残留着一个疑问,那就是山冈那边到底有什么不干净东西?   这个疑问在我长到八岁那年变得愈发强烈起来,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召集来了一帮小兄弟围坐在院子里,问他们有谁敢跟我去西边山冈。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我看见他们的脸上写满惊诧,我知道这镇上的大人都不准自家的小孩去西边山冈,并且危言耸听地说谁要到了那边,一定被妖怪捉了去,再也回不来了。据说以前镇上有个小孩,瞒着家里偷偷跑去耍了一圈,回来被大人发现了,打了个半死,锁在柴房里闭门思过。第二天早上打开柴房木门的时候,发现小孩死在了里面,七窍流血,全身长满惨绿惨绿的斑点,死状非常恐怖。当时这事儿惊动了市公安局,上面派了调查组下来,大批记者也来了,甚至连当时市里最好的医生都来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楞是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这事情后来被封锁了,公安局的档案上也没有这条记录,因为这烂事儿诡异的离谱。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去西边山冈的那条小路都被挂上了警戒线,由于没有警察看守,过得没多久,那条红白相间的警戒线都不知被风沙刮到哪里去了。   在这寂静的夜晚,忽然想到这个传说,我的后脊背也在嗖嗖发凉。不过去西边山冈探险是我的提议,所以我即使害怕也不能退缩,否则以后还怎么指挥这些小兄弟。当时我在他们中间是挺有威信的,因为我家开着一间挺大的干货铺,铺子里什么都有,当时看来很贵重的鲜参,莲子在我家不过是一般的补品,时不时地就会炖上一大锅,吃得我直反胃。我妈说我生在阴年阴月,身子骨虚,需要多吃点开阳的东西。阴年阴月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反正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就认为这是带凶兆的命相。   见院子里没有人说话,我把声音提高八度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下塘捉鱼,上山大鸟不是都挺积极的么?怎么今儿个一听要去西边山冈就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一个叫青儿的支吾着道:“但……但这不是捉鱼打鸟呀……”   我眼珠一转,想起一句俗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我从家里搬出一个瓷坛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各种糖果,那是爸爸去城里出差带回来的,放在家里一直舍不得吃。   我把瓷坛子重重地放在地上,打开盖子,抓出一大把糖来,“兄弟们,今儿个谁敢跟着我去西边山冈走上一遭,回来就能吃上一颗甜滋滋的糖果!”这场景有点像旧社会的军阀头子,手里抓着一大把铜钱,鼓舞士兵上战场。   一听我这话儿,好几个胆大的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叫春儿的男孩子站了出来,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十四岁,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站在黑暗里就像隐形人。他看着我手里的糖果,咽了口唾沫道:“要是你给我两颗,我就跟你去!”   我现在是光杆司令,正巴不得有人加入我的阵营,于是拍手道:“没问题,还有谁要去的?”   “我!我!我!”又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我看了看人数,还是觉得有点少,毕竟年纪小,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于是我继续鼓舞剩下的人,并开出很优惠的条件,只要跟我去西边山冈的,立马就能吃上一颗糖果。这下子,几乎全部的人都把小手举了起来。   我点了点人数,差不多十一二个,这下子心里塌实了不少。在他们争相吃完糖果之后,我开始部署我的计划。   我们通常所说的不干净东西大都是指僵尸或是鬼魂这一类,在我零碎的记忆中,我把能想到可以镇压僵尸的道具全都列在纸上,糯米,黑驴蹄子,红绳,桃木钉,黄符,大蒜。糯米和大蒜在我家拿的;红绳是家里开裁缝店的青儿带来的;桃木钉是春儿去砍倒了一棵桃树,用锉刀做出来的,一人有两颗;黑驴蹄子未能找到,萍娃问我猪蹄子要不要,我说不用了;最后是黄符,我们从殡葬店买来一些符纸,但是不明白黄符上的那种经文是怎么写的,我想用人血在上面写字阳气应该最重,于是我拖过小黑子的手,不由分说在他手上划了条口子,疼得他嗷嗷大叫,在他的惨叫声说,我们用毛笔沾着他的鲜血在黄符上写了个歪歪斜斜的“死”字。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当时我们为什么会傻到在黄符上写上一个“死”字,那不是自掘死门吗?   那时候哪里管得这么多,在镇压鬼怪的道具准备齐全之后,我们定于第二日下午傍晚上山,自带干粮,在山上歇一夜,第二天清早下山喝“老茶记”卖的鲜豆浆。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他们每个人都从家里携带一把顺手的家伙。   我为外我们这次的行动取名为“大胆”,意思是说,只要这次敢去西边山冈的人,回来就是胆大英雄。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们按照预定计划,三三两两来到平日钓鱼虾的小水塘边集合。我清了清人数,包括我在内,只有七个人。他娘的,还有四个痨种,吃了我的糖果还放我鸽子,看我这次从山冈上下来,非把他们捆着丢上山冈去过一夜,教训教训他们。我扫了一眼按时赴约的六个兄弟,分别是春儿,青儿,萍娃,小黑子,强子以及唯一一个女孩子芳芳。他们腰间都别着各自从家里带出来的家伙,有榔头,铁条,菜刀,弹弓,竟然还有一把“土匪枪”,就是以前土匪头子最喜欢用的那种小手枪,别在腰间,贼亮贼亮。   小黑子他祖上做过山贼,这枪大概是他的传家宝了。我看这枪挺帅气的,于是用自己手里的气弹枪和他兑换。先开始小黑子死活不肯,后来我许诺回来之后请他吃两块米糕,他这才不甘不愿的把枪给了我。我问他枪里有子弹没?小黑子一脸肃穆地点了点头,不到万分关头,不要轻易使用。   我点点头,带上“敢死队”越过水塘,翻上旁边的一条排水渠,向着西边山冈悄悄摸去。我们不敢走大路,一个不小心被大人们发现了,回去要被揍成床板子。   春儿年纪最大,当先锋,我走在第二,我的后面是芳芳,我很欣赏这个大眼睛女孩的勇气,心中想着要是她再长漂亮点我就娶了她做老婆,可惜现在这个样子,只有许配给小黑子。小黑子战战兢兢的走在第四的位置上,后面依次是萍娃,青儿和强子。强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人长得很夯实,在我们这群童子军里,没人敢和他打架,通常只有他打人的份。他小时侯有次上茅房,被旁边猪圈里发情的老母猪撞到了茅坑里,从茅坑里爬出来的强子,二话没说,抓着老母猪就是一顿狠揍,把老母猪揍了个鼻青脸肿,他爸晚上干完农活回来,咦?!我家的老母猪竟然还会川剧变脸?!   因为是沿着水渠走的,所以走得很慢,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水渠里。水渠深约两米,以我们当时的个头,这个高度可是相当的高。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我们也渐渐靠近西边的山冈,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山冈上的风景。山冈不是很高,有许多散放着的大石头,有些石头十分突兀,跟鹰嘴似的,在那些石头的缝隙里,零星地长着一些松树,风一吹,就开始摇呀晃的,有点像戏台子上的巫婆,长长的袖袍一甩一甩的。太阳正在山冈的那一边慢慢下沉,天上的浮云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鲜艳异常。 第二章 血尸传说 1   春儿忽然回头说道:“我听老人们说,晚霞红得异常,是预示着有大凶之兆。”   这话说得我心里直犯嘀咕,因为我爷爷也这样对我说过,不过我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都是这死春儿,偏偏这个时候说出这话儿,让我心里蓦地打了个突。我看见其他人脸上也闪烁着迟疑不前的神色,为了稳定军心,我冲春儿说道:“你丫的不要乱说,什么凶兆不凶兆的,我们都走到山脚下了,难道退回去?”   小黑子犹豫着说:“明仔,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豁地拔出土匪枪指着小黑子,“八格牙路!信不信我毙了你?”   最小的萍娃吓得大哭起来,搅得我心烦意乱,我说:“都他妈胆小鬼,要回去的现在就滚,省得老子心烦!”   身后的芳芳突然抱着我的腰,“明哥,不管怎样,我都会跟你一起走!”   我心里一哆嗦,“这小婆娘该不会喜欢我吧?”   关键时刻,强子在后面一声怒喝,“既来之,则安之,要是有谁再打退堂鼓,就是公然与我强子为敌!”   粗人的作用就是在这种时候得到体现,强子说完这话,队伍里一片安静,过得片刻,又不徐不缓地向前慢慢推进。   夏天的天色黑得比较晚,我们爬到山冈的半腰处时,还能看见黑色天幕包裹着红色云浪,像是一块巨大的血玉,重重地扣在头顶人,让人心里倍感压抑。   山冈上十分寂静,除了呼呼的山风声,偶尔夹杂着几只鸟叫,可惜始终没看见那些鸟儿躲在什么地方,否则用弹弓打一两只下来烤着吃。山冈并不是很高,按照我们这种行进的速度,大概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登上山顶。整座山冈只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说是路其实都算不上,只是从乱石堆里向上延伸的稍微平整一些的碎石道。道路两旁有几株大松树,厚厚的枝桠相互纠缠,让这唯一的小路看上去黑暗异常。   我们在半山腰上坐了下来,摸出包里的干粮分着吃了。出发之前,我做了一面红旗,我要把红旗插在山冈顶上,证明我们曾经征服过这所谓的鬼山冈。眼看山顶近在眼前,我掏出红旗一边挥舞一边做着最后的动员。“同志们呀!胜利就在眼前,毛主席曾说过,没有攻不下的堡垒,这座传说中的神秘堡垒马上就要被我们给攻下啦,到时候,我们的英雄事迹将传遍这附近百里所有的村镇,人们都将以我们为荣,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冲啊!”我不知道八岁的我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富的语言,当时说这段话的表情肯定挺神气的,只是当时没有照相机,不能把我的威武形象永久地保存下来。   吃饱喝足的我们憋足一口气儿,蹬蹬蹬地沿着碎石路向山顶上跑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山风在树林里来回穿梭,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忽然间,听得身后的青儿结结巴巴地叫道:“大家看……快看……”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西边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天空慢慢地裂开了一条口子,从那口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水,那些血水蔓延开来,在西边的天空慢慢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几乎所有人都差点叫出声来,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些异象便消失了。我们一行七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我们就像被定格的雕像,任凭山风抽打在身上。   我咬紧牙关猛地一扬红旗,“同志们,看清楚了,那只是一片血云,没什么的,为了革命的胜利,我们继续前进!”说完这话,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心里却发毛的要死,要不是这面红旗撑着,我腿肚子几乎要瘫软了。不过这次的冒险计划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就不能怯场,否则回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一行七人在蛇形般的山路上慢慢推进,这路十分难走,有时候不得不四肢并用攀登上去,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磨出了血口子。   天,终于还是黑了,原本阴暗的山道愈发阴暗。幸好我早有准备,于是从包里摸出一盒火柴,让春儿砍了些树枝扎在一起,就成了简易的火把。我将火把点燃,大概能看清八九米的距离。   我说:“小黑子,你平日里不是挺会讲故事的吗?讲几个出来给大家解解闷吧。”   于是小黑子开始边走边给大家讲起了故事,平时他最爱讲关于土匪的故事,经常把我们讲得热血沸腾,那时候每个孩子的人生理想就是当土匪。这些枪林弹雨的江湖故事,小黑子今天讲出来完全失去了味道,没过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渐渐细不可闻,再最后他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山道上又开始弥漫着那种压迫人心的静谧,众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很清晰地听见。   种种古老的恐怖传说不知为何,竟在此时纷杳踏至,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   青儿忽然道:“你们记不记得血尸的故事?”   我头皮蓦地一麻,妈的,什么时候讲这破故事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讲出来,还让不让人活了?于是我把红旗原地一插,吩咐大家找来些干草枯枝的堆在中间,升起了一堆篝火,看见火光就没那么恐惧了。然后大家围坐篝火坐下来,火光映着我们的脸,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我们这座小镇上,不知从何时起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那就是血尸传说。有不听话的小孩子,大人便将这个故事讲出来吓唬他,再顽皮的小孩子立马乖顺无比,因为害怕被血尸给寄身。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这里有一座挺大的庄园,庄园里有上百人口,十分富庶。庄主姓钱,叫钱万里。正是顺应了他的名字,万里之外都是他的店铺,生意做得很大。钱夫人姓秦,也算有几分姿色,不过随着时光推移,女人毕竟挡不住年老珠黄的命运,眼见自己的容颜一日比一日消瘦,钱夫人寝食难安。钱家有的是银子,于是钱夫人遍寻天下名医,希望能找到永驻青春的秘方。   可是天底下哪里会有真正的“驻颜术”呢?这钱夫人也是鬼迷了心窍,硬是要寻那永葆青春的方子。钱老爷子拿珍珠,胭脂百般哄她,都无济于事,把什么杯儿盏儿摔了个稀烂。钱老爷子一怒之下,半年没有回庄。半年之后,却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这小老婆长得那可叫一个俊,瓜子脸,小蛮腰,走起路来如那摇摆的柳条,两个饱满的奶子左晃右荡,让人心神荡漾。一时间,钱庄像是注入了诱人的春色,男人们的眼睛都往那美妙的身段上瞅,私下里都在幻想着那薄衫下的诱人胴体。   这少奶奶不仅美貌,而且对人十分客气,尤其对下人,不打不罚,时不时还有打赏,这使得她在庄中的地位日渐高涨。   那钱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成天郁郁寡欢,见人就骂,下人们也越来越疏远她,到得后来,她的卧寝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了。钱夫人心中那个气呀,犹如烈火奔腾,她打心眼里痛恨这个外来的丫头,认为她之所以这么受宠,就是因为她年轻貌美,而自己这般岌岌可危,全因为衰老的容颜,于是她更加疯狂地寻找永葆青春的秘方。   她越是这样蛮闹,钱庄主便越不理睬她,不同她吃饭,不同她睡觉,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完全把她打入了冷宫。钱夫人心急如焚,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每晚连个睡觉的男人都没有,三十出头正是狼虎之龄,心头的欲火怎么扑都扑不灭。成天处在焦虑与空虚中的钱夫人,衰老的愈发明显。有天照铜镜,竟然发现鬓角有了银丝,钱夫人大叫着打破了铜镜。   一天,庄门口来了个云游的和尚,长得又白又壮,模样甚是俊俏,进来讨水喝。钱夫人乍见如此威猛的男人,忍不住心头一荡。这和尚法号灭世,因修炼邪门法术而被逐出佛门。此人本就心术不正,没有了佛门的约束,更加肆无忌惮,仗着有些俊俏的面孔和邪门法术,四处骗奸犯淫。灭世是何等人,只这一眼,便已瞧出钱夫人眉梢挂着淫邪之气。于是厚颜无耻的施以挑逗,寂寞难耐的钱夫人哪里经得起花丛老手的调戏,几三下便和那灭世和尚搞在了一起。 第三章 血尸传说 2   钱夫人娇喘连连,灭世和尚精湛的床上功夫,让她无比沉醉,甚至不可自拔,于是她做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将灭世私养在庄园里。   灭世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已看出这钱庄雍容华贵,心里早就打起了小九九,这钱夫人,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钱夫人哪里知道这些,每天只和那和尚荒淫去了,有了男人的滋润,果然容光焕发了不少。   这钱庄甚大,况且钱夫人这个人几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所以她和灭世和尚的苟且之事并未被人发觉。过了月余,一日阳光明媚的午后,灭世和尚又把这钱夫人顶了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钱夫人一边享受着下半身传来的快感一边听那灭世和尚喘着粗气说道:“娘子,我们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只怕你我都会被那钱大庄主活活打死!”   这对狗男女如胶似漆,竟然以娘子相公互称。   只听那钱夫人道:“那依官人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灭世和尚道:“我有条妙计。”然后附在钱夫人耳边叽哩咕噜说了半晌。   钱夫人皱眉道:“你舍得我又回到那钱老头的么?”   灭世和尚假装痛苦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讨那钱老头欢心,等他一命呜呼的时候,把财产尽数给了那二少奶奶,到时候我们岂不喝西北风去?”   钱夫人听这灭世一番言语,甚觉有理,“可是,那钱老头身体壮实着呢,每天都把那狐狸精日得嗷嗷乱叫,要等他归西,恐怕时日太漫长了。”   灭世和尚奸邪地笑了笑,“我们让他提前见阎王不就行了?”   钱夫人心中会意,利令智昏,欲迷心窍,她心中怨恨那钱老头不念夫妻之情,当下和灭世一拍即合,这对狗男女此刻便已起了杀心。   钱夫人靠在灭世的怀里道:“可是我现在人老珠黄的,那钱老头连正眼也不瞧我,我怎么上得了他的床呢?”   灭世道:“这个容易得紧,我会把你变得既年轻又漂亮。”   “真的?”钱夫人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想不到这和自己日夜苟合的和尚竟会“驻颜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灭世点头道:“不错,我可以把你变成任何人的模样。”   钱夫人道:“钱老头看上去很喜欢那只小狐狸精,要不然你把我变成她的模样?”   灭世道:“这个简单。”   钱夫人欢呼一声,拉着灭世滚进被窝,极尽浪骚龌龊之态。   而她却不知道,灭世修炼的是邪门歪道的法术,他口中的“驻颜术”其实是残忍恐怖的“人皮咒”。便是把一个人的面容连皮带肉全部扒拉下来,然后罩在另一个人脸上,再施以咒术,一些时日过后,先前那人的脸就会和后面这人的脸融合在一起,而后面这人的脸便是先前那人的模样。   灭世早就对富可敌国的钱家庄起了霸占之心,所以他想利用钱夫人作为自己的棋子。而一心想变年轻漂亮的钱夫人则蒙在鼓里,还以为和尚真心想和她相好,所以和尚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任凭和尚摆布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灭世也太歹毒了些,竟然使出“人皮咒”这伤天害理的毒计。   没过多久,钱老爷外出买卖,趁此机会,灭世开始实行他恶毒的计划。   其夜月黑风高,他偷偷地来到了二少奶奶的窗外,食指蘸了些口水,在纸窗上扎了个窟窿,然后向里看去,这一看,不由得痴了。   且说那灭世和尚这眯眼一看,不看不打紧,偏偏这一看让他整个心肝都飞了出去。   二少奶奶呸地吐了口血水,指着灭世大骂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秃驴!做你娘的清秋大梦,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灭世恶胆横生,一把掐住二少奶奶雪白的脖子,“臭娘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入,今天我便成全了你!”说话间,五指用力,可怜这年轻貌美的二少奶奶,双脚蹬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她怒目圆睁,美丽的眸子里充满怨恨。   灭世恨恨道:“妈的,你以为这副样子便能吓唬我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变成厉鬼,我也能再强暴你十次八次!”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二少奶奶逐渐僵硬的身体,再次发泄了兽欲。   外面传来鸡鸣声,“人皮咒”所需要的人皮必须是温热的,灭世趁着二少奶奶尸血未冷,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点燃一张符纸,把刀子在那燃烧的符纸上拷了拷,然后一刀切进了尸体的头颅。本来只需切下整个面皮即可,但这灭世此时却想将二少奶奶的整张人皮全部移植到钱夫人的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天天面对二少奶奶的脸,还有她的身体。刀子与骨头磨擦发出的咯咯的声音,灭世面无表情地割着。终于,一张完整的,淌着温血的人皮被他整个扒拉下来。灭世嘿嘿一笑,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将人皮往怀里一塞,转身向门外走去。而那张刻着銮凤的大红木床上,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没有人皮的残尸。   灭世揣着二少奶奶的人皮回到屋子里,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药水中浸泡,然后回头将那具扒了皮的残尸裹在草席里,趁着天色,在后山挖了个坑,随意埋了。   一天时光很快便过去了,佣人们没见着二少奶奶的身影,都觉奇怪,不过谁也不敢多问。   掌灯时分,在钱夫人的后堂内,灭世和尚半身赤裸着念着咒语,他的面前是个大木桶,桶里的药水咕噜噜的翻腾,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钱夫人道:“你桶子里放得是什么劳什子,怎么这般难闻?”   灭世和尚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坐进去便是了。”   事已至此,钱夫人也只好宽衣解带,坐进浸满药水的大木桶里,一进木桶,便觉肌肤奇痒难忍,不禁叫道:“你这桶里究竟是些什么古怪?”   灭世也不答话,双手捏着法诀,嘴里含糊不清的不断念叨着。   钱夫人只觉全身上下犹如千万蚂蚁在啃噬,疼痒不已,忍不住伸手抓痒。这一抓竟然抓下一大块人皮来,钱夫人吓得大叫:“灭世,你快放我出来!”可任凭她怎么用劲,身子也无法动弹半分。而她的双手在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控制,发疯般地向身体各处抓去,一大块一大块的肌肤就像剥果皮一样被扒拉下来,钱夫人脸上的神情从惊异,恐惧,到最后带着满足的诡异微笑,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一具没有人皮的残尸。灭世从旁边拿出那张浸满药水的二少奶奶的人皮,轻轻地裹在钱夫人的身上。二少奶奶的人皮在药水的引导下,竟然慢慢地,慢慢地和钱夫人血肉淋漓的躯体融合在一起。片刻之后,木桶里站起了一个拥有二少奶奶模样,钱夫人躯体的全新女子。   屋里的气氛诡秘到了极至,灭世和尚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个属于自己的傀儡女子,发出阴桀地笑声。   第二天,钱庄的下人们都发现消失了一天的二少奶奶又回来了,只是她给人的感觉有些冷嗖嗖的,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奇怪在什么地方,也说不上来。这淫亵的灭世每日夜晚便跑到二少奶奶的房间里与之偷欢。   说也凑巧,一个叫大明的下人,这夜睡到二更时分,感觉腹痛难忍,便起床上茅厕。路过二少奶奶的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平日里,他在暗中早就对这二少奶奶垂涎三尺,此刻经过二少奶奶的房门外,嗅着淡淡的芳香,不觉痴了。心中胡乱想到,“趁着今儿个老爷不在,我便偷偷看看她睡觉的模样吧。”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即逝,怎么也挥之不去,就连拉屎也拉得不甚痛快,于是大明把屁股一擦,悄悄来到了二少奶奶的窗外,轻轻戳破窗纸。借着月光,他看见二少奶奶的床上竟然躺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抱着二少奶奶向里睡着,看不清他的样子。   大明心中没来由一阵愤怒,“看你平日里仪态大方,老爷才走几天,你便忍不住要找男人睡觉,日你个王八羔子,枉我大明爱慕你那么久!”这大明心下胡乱骂着,窝着一团火悄悄摸回自己的房间里睡了。   第二日天明,大明起床干活,正遇着二少奶奶从茅厕里出来。昨夜看到的一幕令大明整夜难眠,他心中有气,于是放胆迎上去,冲着二少奶奶丰满的屁股使劲一抓。二少奶奶惊呼一声,转身便给了大明一耳光,“你这色胆包天的狗奴才,竟敢对本小姐动手动脚,看钱老爷子回来我非让他剁了你的爪子不可!”二少奶奶骂骂咧咧地回房去了。 第四章 血尸传说 3   大明被这耳光打得火气陡生,“妈的贱妇,装什么清纯,你要告诉钱老爷子,我便先将你的风流韵事抖出来,看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亡!”   没过两日,钱老爷子回来了,大明抢着帮他端茶送水。   钱老爷子道:“大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大明压低声音道:“老爷,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钱老爷道:“有事就说嘛,打什么马虎眼。”   大明蹑手蹑脚地将钱老爷的房门关上。   钱老爷不满道:“什么事情这么隐秘?”   大明道:“老爷,二少奶奶她……”   这半截话急得钱老爷跳了起来,“二少奶奶她怎么了?”   大明面有难色,“她……”   钱老爷随手塞了一锭银子在大明手里,“你倒是说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大明咬着嘴唇道:“她背着你偷汉子!”   “什么?!”钱老爷手里的茶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大明搀扶着他道:“老爷,冷静,别生气!”   钱老爷额上青筋暴起,“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给我讲清楚了。”   于是大明把那夜亲眼目睹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钱老爷,其中不乏加油添醋一番。   “混帐!”钱老爷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小淫妇,当初要不是我收留她,她还在青楼卖身呢,如今进了钱家庄,竟还如此放肆,走,给我把她捆了来!”   大明领着赏银高兴地招呼上几个下人,拿着麻绳,木棍,片刻工夫,便将被捆绑成粽子一般的二少奶奶丢到钱老爷面前。   钱老爷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兜头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二少奶奶打得晕头转向,鼻血嘀嘀嗒嗒地落了下来。   二少奶奶咆哮道:“你做什么?”   钱老爷怒道:“我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做了什么?奸夫是谁?说啊!你说啊!”   二少奶奶咬着嘴唇道:“什么奸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话可惹恼了钱老爷子,他从怀里摸出把金边匕首,一把揪住二少奶奶的头发道:“你这淫妇,要是再不老实,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再剁下你四肢,拿去喂狗!”   二少奶奶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钱老爷子。钱老爷心中蓦地打了个突,这个眼神怎么那么陌生?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那二少奶奶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阴冷缥缈。   钱老爷怒气横生道:“臭婆娘,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二少奶奶突然转过头来,眼中寒光乍现,钱老爷登时觉得这目光不像是人,而像是……鬼。不过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胸口蓦地一疼,紧接着,像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钱老爷惊恐地低下头去,只见那把金边小刀正插在自己的心窝上,刀柄处是二少奶奶纤细的玉手。钱老爷子伸出手道:“你……”话未说完,便仰天栽倒。   突来的变故让旁边站着的下手都惊得呆了,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呼喝着,奔跑着,钱庄上下乱成了一锅稀粥。几个壮实的下手将二少奶奶五花大绑,扛着向衙门走去。   二少奶奶一路疯疯颠颠,唱着不知名的歌儿。来到县衙公堂,几个板子下来,她像是恢复了正常,傻呆呆地坐在地上。   知县是个大胖子,姓荣,这荣知县惊闻大名鼎鼎的钱老爷子竟被这少妇所杀,当下不敢怠慢,急急升堂。   “你这贱妇,可知你所犯何罪?”   二少奶奶一脸迷惘,“我这是怎么了?”说话间,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鲜血,惊恐地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手上怎么……怎么有血?我怎么在这里?”   荣知县惊堂木猛地一拍,厉声喝道:“好个刁妇,到这公堂之上还不从实招来,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骗过本官么?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啦,重打二十大板,不怕你不招!”   二十大板下来,二少奶奶也就只有出气的命儿,荣知县道:“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二少奶奶奄奄一息道:“大人,你究竟要我招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呀?”   荣知县气得八字胡都卷了起来,“大胆!事到如今还敢愚弄本官,来人呐,传证人!”   证人传了上来,却是大明一干人等。他们一进来便哭倒在地,要求知县大人为他们主人讨回公道。   二少奶奶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想怎样?”   大明哭泣着骂道:“你杀了钱老爷,还要装傻么?”   “我杀了钱老爷?”二少奶奶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惊诧的再也做声不得。   大明等下人们心中暗道:“这个婆娘还真会演戏,明明就杀了人了,还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荣知县道:“将钱老爷的尸体抬上来。”   不一会儿,钱老爷的尸体就被抬了进来,他的心窝处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子。   大明道:“大人,她就是用这把刀子杀了我们老爷。”   荣知县道:“那她为什么要杀你家老爷?”   大明道:“因为老爷知道她与别的男人通奸一事,于是逼问她,她一急,就把老爷给杀死了!大人呐,你一定要严惩这个蛇蝎女人呀!”   荣知县道:“原来还有这等事情,果然是狠毒,来人呐,把这贱妇给我押下去,即日候斩!”   “大人!冤枉呐!冤枉呐!大人!”二少奶奶撕心裂肺地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后堂。   可能她到死也不知道,这是灭世精心布下的一个局,而钱夫人,二少奶奶,大明,包括钱老爷子都是他局里的棋子。首先,他先勾搭上了钱夫人,然后利用她一心驻颜的心理,对她施展了“人皮咒”,二少奶奶只不过是牺牲品而已。在咒语中,灭世下了傀儡蛊,所以钱夫人才会在糊里糊涂中双手失控而杀死了钱老爷子,而大明的作用只是穿针引线,他之所以会拉肚子,是因为灭世在他饭菜里下了药,于是他成为了这个计划的导火线。杀人偿命,钱夫人既然杀了钱老爷子,那么她必定会被处以斩刑,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除掉钱夫人,即使她知道“人皮咒”的秘密,可是她的模样却是二少奶奶,所以没人会相信她的话。灭世这借刀杀人的计划果真是天衣无缝,歹毒异常。   钱老爷死后,钱庄上下一片混乱,因为钱老爷死得突然,生前并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所以他的巨额家产就像是一块肥肉,任谁都想分上一杯羹,有些不忠的奴仆趁此机会摸了些值钱的东西便逃跑了,灭世不是傻瓜,这些当然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在钱老爷死后的第三天,他出现了。他装扮成一个云游的和尚,一到钱庄便嚷嚷,“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呀!”   人们见是一个面容俊俏的和尚,于是问他道:“和尚,你为什么说这里有血光之灾?”   灭世假装做了个揖道:“此处庄园坐于凶眼之上,时间长了,人心必变,如不出我所料,这里肯定才发生了一起大事。”   仆人门一听此言,认为这和尚大有来头,于是好酒好菜将他请进庄中。   灭世和尚心中好笑,表面却按照降妖除魔的程序,咿咿呀呀走上一遭,最后对众人说道:“这里妖气甚重,一时间凭我和尚单臂之力,也不能搞定,我们还是先将钱老爷入殓吧!”   仆人们在和尚的吩咐下把钱老爷安置妥当,灭世替钱老爷做了场法事,然后告诉仆人们要在何日何时何刻下葬。   下葬那天,四个壮实的仆人抬着钱老爷的棺木向后山走去,后面是吹吹闹闹的送葬队伍。   待到入土时分,钱老爷的棺木忽然发出一阵磨牙般的怪响,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几个拿着铁锹挖坑的汉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紧紧盯着钱老爷的棺木。   有仆人问和尚道:“大师,你说会不会是发生了尸变?”   尸变是指尸体发生异变,如诈尸,僵尸,尸跳等。   灭世摇了摇头道:“我看不会,要是真有什么尸变,我尚且可以将之降伏。”   只听嘣咯一声,棺材板上的棺材钉弹起老高,棺盖开处,钱老爷的尸体直直地坐了起来,一股熏人的尸臭在山风的吹拂下弥散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第五章 会吃人的墓坑 1   钱老爷的尸体竟然破棺而出,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奇事,而这一幕,钱庄的数十仆人都亲眼所见。   灭世和尚大喝一声,手指间夹着一张黄符,飞身跃到钱老爷尸体面前,将那黄符猛地贴在尸体的眉间,那尸体蓦地一软,缓缓倒了下去。和尚吁出一口气,转身对那几个挖坑的汉子道:“没事了,把棺材板捡来盖上吧!”   那几个汉子战战兢兢地将棺材板拾了起来,突然有人叫道:“快看,这板盖下有字!”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板盖下写着四个歪歪斜斜的小字——“遗嘱,和尚。”   仆人们不可思议道:“钱老爷死了都能在棺材里写字?那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灭世掐指算了算道:“哦,原来是这样,恩,好的,好!”   众人看那和尚对着空气说话,心中自是不解。   半晌,和尚诵了声阿弥陀佛道:“方才我和钱老爷的鬼魂进行了简单的交谈。”   那些仆人们现在早都把和尚当做圣人看待了,听他这么一说,赶紧问他道:“那钱老爷都跟你说什么了?”   和尚指着板盖上的小字道:“钱老爷说他死得冤枉,没有立下遗嘱,而你们之中的有些人竟然大逆不道,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便顺手牵羊偷了庄中值钱的东西逃跑,这些人必定会遭报应的。恰逢此时,仙游的和尚本着善心送了我最后一程,让我好生温暖,所以我决定将钱庄所有家产尽数送给和尚,从今以后,和尚就是你们的当家人!”   灭世这段话漏洞百出,偏偏这些愚夫却当做圣旨,一个个当即跪了下来,冲他大喊:“老爷!老爷!”   和尚满意地看着拜倒的仆人们,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   且说那二少奶奶被关押在监牢里,狱吏们垂涎美貌,时不时对其猥亵,再施以严刑拷打。不出两日,二少奶奶就被折磨的不像人样。说到底,应该是钱夫人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虽然她披着二少奶奶的人皮,但是她的思想,她的灵魂还是其本身。这两日在监牢里,钱夫人算是想通了,这一切都是着了灭世的道儿。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不堪凌辱的钱夫人带着强烈的怨恨,在狱中撞墙自杀,死得时候眼睛大睁,和那二少奶奶死得时候一个模样。荣知县听闻,赶紧叫人把尸体埋了,然后派人通知钱家庄。灭世听闻,心中大喜,只道是天助他也。紧接着,他又在钱老爷的尸体上做了手脚,让其下葬的时候能够破棺而出,好让人们看见棺材板上的刻字,至于棺材板上的小字当然是他偷偷刻上去的。他利用仆人们无知愚昧的心理,顺理成章地成了钱家庄的大老爷,而后改名钱通天,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年冬天,钱通天娶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那小媳妇漂亮的不像凡人,而且不苟言笑。成亲那天,钱家庄灯火通明,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天色渐暗,性急的钱通天便牵着那小娘子进入洞房。行房事的时候,钱通天忽然觉得这小娘子身体怎么如此冰冷,不过他哪里管得许多,只顾发泄着欲望。那小娘子不吭也不闹,像具挺尸似的。钱通天有点恼怒,“妈的,你倒是叫两声呀!”说着,伸手拍了拍小娘子的脸,这一拍竟拍下一大块人皮,小娘子半边脸霎时血肉模糊。这一半明艳,一半血烂的脸,在烛光下显得万分骇人。   钱通天蓦地弹了起来,指着小娘子大叫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小娘子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寒毛倒竖。忽然间,小娘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刺耳,充满了阴冷和怨恨。你要是见着一个半面是人,半面如鬼的妖怪冲你直笑,你八成会吓死过去。钱通天纵然会使邪术,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发懵,“你到底是谁?”   小娘子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媚笑,“你不认得我了么?”   钱通天见这媚笑如此熟悉,脑海中一道惊雷闪过,“你是……”   小娘子面容一沉,恨声道:“知道我是谁了吧?我便是你设计害死的钱夫人!”   钱通天咬牙道:“你这贱妇,想找我报仇么?”   小娘子呵呵一笑,不再言语,然后整个身子像风化的岩石,稀哩哗啦,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泥。   钱通天长喘一口气,刚想喝杯烈酒压压惊,却发现清冽地酒水中倒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钱通天一看那女子,酒杯砰地摔碎在地上,原来那竟是二少奶奶的面容。钱通天大怒,想不到自己修行法术还敢有鬼魂缠绕,当下便去柜子里拿作法的家当。就在他伸手的瞬间,砰!柜子的木门自己打了开了,钱通天端着烛台往里一照,当下做声不得。从柜子里慢慢爬出一具没有人皮的残尸。   啊?!……   第二天清早,仆人们在卧房里发现了一具没有人皮的残尸。自作孽,不可活!灭世和尚万万没有想到“人皮咒”会报应在自己身上。自那以后,钱庄的仆人们常常在夜晚看见钱通天的卧房内鬼影憧憧,好像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狂笑。仆人们目睹这些恐怖景象,谁还愿意留下来,几日时光,钱庄上下便走了个干干净净。昔日华贵无比的钱庄变成了一座闹鬼的荒宅,再也无人问津。   这便是血尸的传说。   春儿讲完这个故事,我们面前的篝火倏地熄灭了。黑暗中,不知谁说道:“钱庄便是这座山冈脚下!”   最后一句话把大家吓得够呛,半晌都没人说话。我在黑暗中问道:“刚刚是谁在吓唬人?”   强子拿着火柴再次点燃了篝火,然后往里面添加了些干树枝,火光映在大家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我的问话没人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刚刚最后那句话是谁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头否定。   我只觉得后脊背阵阵发凉,这可不是怪了,明明大家都听见了最后那句话,却没人承认是自己说的,难道这里除了我们七个人外还有其他的人?或者说是有人在撒谎?   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好扬扬手中的土匪枪道:“谁要是再乱说话,我就嘣了他!”   赶了半天的路程,再加上外来的恐惧,我们都感觉到饥肠辘辘,于是我们围着篝火吃起了自带的干粮。芳芳走过来挨着我坐下,递给我一个小纸盒。   我说:“这是什么东西?”   芳芳道:“这里面是松子糕,人家特意给你做的。”   春儿他们全都凑了过来,“哈,芳芳,你可真偏心,为什么只有明仔的,而没有我们的?”   芳芳红着脸道:“我……我……”   小黑子道:“我什么我,我看你是喜欢明仔吧!哈哈!”   芳芳道:“我……才……才没有呢!”   萍儿道:“你看你都结巴了。”   芳芳被他们闹得烦了,索性道:“我喜欢明仔怎么了?你们很失落吧?”   我不料芳芳说出这话儿来,小孩子嘛,毕竟面儿薄,害得我当场也羞了个大红脸。   小黑子忽然伸手从纸盒里抢了块松子糕塞在嘴里,咀嚼两下便咽了下去,咂吧着嘴巴道:“哎呀,味道还不错!”   芳芳见状,起身便去抓小黑子,“你还我的松子糕!”   小黑子一边躲闪着一边嚷道:“哎呀呀,我都吞进肚子了,怎么还你呀?要不等我拉泡屎看能拉出来不?”   这话气得芳芳拿着树枝便要抽打小黑子。小黑子吓得一溜烟跑进了树林。两人这一追一跑,霎时便去得远了。   我赶紧招呼强子道:“快把他们叫回来,这荒山野林的,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不等我把话说完,只听前方传来哎哟的叫声,紧接着是轰隆隆一阵乱响。然后听得芳芳在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小黑子出事了!”   我心里打了个寒颤,抓起地上一根燃烧的枯枝便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强子他们也一人拾了一根火把,紧跟在我后面。   跑了没多远,便看见芳芳,她正慌慌张张地朝我们跑来。   我一把拉住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芳芳道:“小黑子他……小黑子他……” 第六章 会吃人的墓坑 2   强子道:“你莫急,你莫急,慢慢说,小黑子他到底怎么了?”   芳芳喘了口气道:“他……他被地下的嘴巴给吞了。”   “地下的嘴巴?!”我们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芳芳急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我追着追着他,就听他哎哟一声,然后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消失了?!”   芳芳道:“是啊,就那样倏地不见了,就像被什么给吞了一样。”   春儿道:“我们赶紧去看看,莫不是遇上沼泽了吧。”   芳芳带着我们急急忙忙赶到小黑子消失的地方,那是一大块平整的地面,荆棘丛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芳芳指着草丛中道:“小黑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我拿着火把往里照了照,压根没有小黑子的踪影,无形的恐惧开始慢慢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萍儿道:“你们说小黑子他不会被妖怪抓去了吧?”   春儿道:“别乱说,哪有什么妖怪,那都是唬小孩子的。”   萍儿道:“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强子道:“你们别闹了,让开些,我来看看这草丛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我拉住强子的衣袖道:“你还是别去了吧。”   强子道:“难道我们不管小黑子了么?”说着话儿,他弯腰钻进了荆棘丛。   我咬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我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要是我的队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去爷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大家不敢分散开了,于是都硬着头皮钻了进来。   强子最是胆大,他顺手折断了一根树枝,然后用那树枝来拨开草丛。   青儿在后面说,千万不要敲打出蛇来呀,我最怕那玩意儿。刚刚说完,就听强子惊呼,“糟了,有什么东西咬着我了?”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这深山老林的,最多毒蛇,要是被毒蛇给咬了,怕是来不及送往县城便会死掉。听强子这么一呼喊,我慌忙摇晃着他的肩膀:“怎么了?哪里被咬了?”   强子道:“有东西咬住我手里的枝条了。”   一听这话,我们全都松了口气,丫的强子,大家都被你吓死了。   强子道:“喂,大家快拖我一把,我怎么感觉自己在下沉呀?”   听得这话,我们慌忙低头看去,只见我们脚下地面正在不断下沉,我们的脚都已经陷在了泥土里,怎么使劲也拔不出来。   春儿急得大呼:“他妈的,真是邪门了,刚刚这地还硬梆梆的,怎么现在跟松子糕似的?”   芳芳带着哭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松子糕,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天天做给你吃。”   柔软的泥土就像是令人恐怖的沼泽潭,一点一点吞噬着我们。我们就像是插在泥土里的萝卜,无法动弹分毫。   强子道:“完了,我们要一块儿见阎王了。”   忽然间,眼前蓦地一黑,我们感觉整个身子猛地下沉,那种感觉像是掉进了某个山洞。   哎哟!哎哟!我们像叠罗汉一样,一个压在一个身上,跌得七晕八素。   半晌,只听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怎么也落下来了?”   我摸了摸衣兜,幸好火柴还在。我点燃一根火柴,只见不远处小黑子正楞楞地看着我们,“这下可好了,大家都掉进来了。”   强子冲上去就是老大一耳刮子,“你奶奶的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到处乱跑,我们会来找你吗?要不是你到处乱跑,我们会掉进这里来吗?噢,天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小黑子被强子这一巴掌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声道:“这里好像是个土坑。”   刚刚落下的时候,只剩强子手里还有截树枝,我赶紧把火柴拿出来,将其点燃,成为一个小火把。   借着火光,我们稍微看清了目前的处境。正如小黑子所说,这里是一个土坑,而且是一个五米多长,三米多宽的方坑。   强子拿着火把向坑顶照了照,“土坑?奇怪,我们刚刚明明是一下子便陷进来的,为什么这坑顶还是封得死死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诧异地往坑顶看去,只见顶上果真是密封的。可是刚刚我们六个人一起掉下来,再怎么也会有空隙吧?那空隙又去哪里了?   我们现在就像是呆在一个全封闭的盒子里,那坑顶离地面差不多三米高,我们决定搭人墙,看看能不能从顶上爬出去。   就在我们忙着搭人墙的时候,芳芳忽然失声大叫,站在春儿背上的萍儿猛地一哆嗦,从上面滚了下来,摔了个尘土满面。萍儿揉着擦伤的胳膊,“我的姑奶奶,你这一嗓子,可真是要人命呀!”   芳芳浑身剧烈颤抖着蹲在地上,“那……那里!”   我们顺着芳芳的视线看去,忍不住寒毛倒竖,只见方才还平平整整的地面,此时中间却凸起了一个小土包,那土包就像是吹胀的皮球,越来越鼓,只听“啵”地一声,泥土碎裂开来,露出一块黑木板。   黑木板钲亮钲亮的,几乎可以倒映出人的身影。   胆子最大的强子上前拍了拍那块木板,回头冲我们道:“哥几个,过来搭把手,我们把这东西挖出来。”   青儿躲在一边道:“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还是不碰为好。”   强子朝自己手心吐了点唾沫,“瞧你那点出息,‘既来之,则安之’,要是这板子下面有什么金银珠宝,你可别怪我没有叫你。”   一听板子下面有金银珠宝,我们身上不知哪里来了勇气,一个个撸起袖子,便要将那木板给挖出来。虽然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不过我们已经深刻懂得金银珠宝的重要性。青儿见我们挖得起劲,也按耐不住对财宝的期待,加入了我们的挖宝阵营。我们七个人,除了芳芳在旁边拿着火把以外,其余六人围成一圈,伸出小手在那黑木板周围不停地挖呀刨呀。   木板周围的土渐渐被我们给刨松了,拂去上面的泥沙,露出一块矩形的黑木棺。一见棺材,众人吓得傻了,耗子般缩成一团。   强子咽了口唾沫,“哥几个,你们说这木棺里究竟装着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做声,但是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想到一样东西,那就是——死人。   看来这次的“大胆”行动越来越复杂化了,我有些担心起来,这次行动是我策划提出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罪魁祸首呀。   想想这事儿不能贸然,于是我对强子说道:“我听爷爷说,活人有灵魂,死人也是有灵魂的,人死之后,便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看这棺材埋在这里也有些年生了,我们还是不要惊动里面的主人吧。”   我的说法得到了芳芳和萍儿的支持,另外四人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材,看样子他们不愿轻易放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想到我们才屁大点年龄的时候就印证了这句千年古训。   强子操起手中的铁条率先走了过去,旁边是拿着菜刀的春儿和拿着榔头的青儿,小黑子举着气弹枪瞄准了棺材。强子吩咐道:“等下我撬开这棺材板,要是有东西蹿出来,甭管他是什么,兜头就给他一锤子,大家明白了吗?”   另外三人紧张地点点头,强子深吸一口气,便将那铁条咔地插进了板缝里,周围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紧锣密鼓的心跳。   我说强子你等等,然后从包里拿出我们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糯米,红绳,桃木钉,大蒜。   强子拍着脑袋道:“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些东西?来来,一人揣一些在身上。”   青儿问,“强哥,这些东西要怎么用?”   强子转头将询问的眼光移到我身上,我又不是茅山道士,我哪里知道怎么用,只好对他们说,“管那么多做什么,等会儿棺材板一开,你们只管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扔进去,我们来个先发制人!”   小黑子疑惑道:“红绳也要扔吗?”   春儿将红绳往脖子上一绕,“不扔,拿来辟邪吧!”   我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都把红绳系在脖子上。   强子问我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第七章 会吃人的墓坑 3   我拉开土匪枪的保险栓,“准备好了!”   强子点点头,接过春儿手里的榔头对着那铁条使劲砸了几下,铁条的三分之一都已没入了棺材板和棺身的缝隙里。   强子憋足口气,沉喝道:“你给我起来!”   只听叮地一声,一颗棺材钉蹦起老高。   强子退后两步,噗地将铁条插进棺材后面一角,然后使劲上撬。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里面钻出个什么僵尸,只等那棺材板一掀开,就将手里的辟邪之物一股脑儿打将过去。   叮!又是一声脆响,棺材板竟然没有滑落出来。   强子道:“咦?这盖子怎么还是死死的?”   我上去用手推了推,原来这棺材盖和棺材之间有个凹槽,棺盖是可以滑动的。我和强子一前一后,一个推,一个拉,咔咔咔,棺材盖果然缓缓地移了开。   我大声道:“兄弟们,还楞着做什么?”   于是,漫天的糯米,大蒜,桃木钉哗啦啦地全扔了过来,不知谁的眼力真差,竟然把桃木钉扔在我额头,将我额头打了个小包。   棺材里的事物显现了出来,我这一看,立马弯腰嗷嗷呕吐。其他人不明所以,全都围了上来,然后我就听见排山倒海呕吐的声音,小黑子最夸张,吐得菊花台里都蹦出屎来。   棺材里足足灌了半棺材的血水,血水里浸泡着一具没有人皮的尸体,鲜艳的腥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们七个人面面相觑,只能听见沉重的喘息声。   萍儿道:“我都说了别去动那棺材,你们偏偏不信,这下好了,看看挖出个什么怪东西?”   强子脸色苍白,“妈的,别说了,真够晦气的,原本以为会挖着金银珠宝,没想到挖出具血淋淋的尸体,真够糁人的。   我忽然心头一紧,“喂,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血尸吧?”   方才的血尸传说还萦绕在我们心里,此时被我这样一提,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棺材里的死尸,浑身鲜血,没有人皮,确实和传说中的血尸一模一样。   春儿打了个寒颤,“想不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强子道:“不知道这尸体究竟是钱夫人还是二少奶奶或是那灭世和尚的?”   芳芳将耳朵捂得死死的,“别说了,你们快别说了,我怕!”   就在这时,只听嘣地一声,棺材里那具没有人皮的血尸竟然直直地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害怕起来,拼命尖叫着蜷缩在一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血尸的脑袋晃了晃,洒下不少血沫子,散发出阵阵恶心的味道。他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们都倒吸了口凉气,一颗小心肝已经蹦到了嗓子眼,芳芳吓得晕了过去。我挺羡慕她的,因为晕了就看不见面前这恐怖的事物了。   血尸僵硬地站了起来,空洞的鼻孔呼呼嗅了嗅,然后将那颗血轱辘一样的脑袋对着我们。   春儿推攘着小黑子,“笨蛋,快开枪,开枪!”   小黑子一哆嗦,竟然尿裤子了。   强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气弹枪,对着血尸的脑袋啪啪啪连开数枪,这气弹枪的威力也不小,天上飞的麻雀都能射下来,更何况我们距离那血尸还这么近,那些打出去的铁砂全都没入了血尸的脑袋。   血尸被打得向后仰了仰,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给激怒了,他竟然将脚从棺材里垮了出来,向着我们走过来。   我们像受惊的老鼠,互相抱成一团。   那血尸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上不断掉下粘稠的液体,端的是恶心之极。   我终于忍不住了,土匪枪扬手便给了他一梭子。   血尸的身上炸开了小红花,他呜呜叫着,白森森的手骨向着最前面的强子当头抓下。   强子只觉耳畔呼呼风响,心中一凉,“我的小命只怕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那手骨快要触及强子面门的时候,竟然咔地一声停了下来。黏黏的,带着恶臭的液体滴滴嗒嗒落在强子的脸上,强子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了,憋红了小脸,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半晌,那血尸就凝固在这个姿势,动也不动。   强子大叫一声,“你妈妈的,我憋不住了!”一边说着,一边跳到另外一侧,大口大口地喘气。   墓坑如同一间密室,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可供呼吸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七个大活人,不被血尸吓死也会因氧气不足而被闷死在这里。   那血尸立马掉转身子,向着强子再次扑去。   强子怒道:“这鬼东西怎么专找我的茬子,当我怕了你不成?”说着话儿,强子把心一横,扬起手中的铁条就向着那血尸的脑袋砸去。噗地一声,便将那血尸的脑袋砸出一个窟窿。可那血尸根本就没有知觉,那只白森森的手骨哗地伸过来抓住了强子的脖子。强子一时气憋,就感觉脖子上像套上了个铁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帮……帮忙!”强子竭力叫道。   春儿提着菜刀冲了过去,照着那血尸的胳膊肘猛地一砍,哗地便卸下了血尸的半边手臂。强子眼前金星直冒,重重地坐在地上。那截被砍掉的断臂竟然在地上缓缓爬动,留下一道鲜红色的痕迹,那断臂冲着春儿爬去。春儿吓得大叫,‘我的娘哟!怎么又瞅上我了?”然后那截断臂就追着春儿围着那口棺材不停地绕圈。春儿累得气喘吁吁,“兄弟们,我跑不动了,快,快帮忙呀!”   我冲春儿叫道:“把菜刀丢给我!”   春儿将菜刀丢了过来,唰地插在我裤裆面前,我说你娘的真够狠的。然后拔起菜刀,大吼一声,对着那断臂使劲斩落。啪一声脆响,那只白森森的手掌被我斩了个粉碎,血淋淋的液体喷了我一脸。我用衣袖擦了擦脸道:“兄弟们,我们把这血尸一块儿给卸了!”   那失去了半截手臂的血尸,此刻正呆立在棺材旁边,那颗丑陋的脑袋傻呆呆地望着被斩断的那只手臂,仿佛在想,咦?我的手臂哪里去了?   狭小的墓坑里,七个人,一口棺材,一具血尸,满地的血水,这副画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萍儿叫道:“火把快熄灭了,这里面没有什么氧气了。”   青儿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说着,站起身来,四处敲打。   强子道:“你就节省些力气吧,来世投胎也有力气从你娘的肚子里爬出来。”   血尸听到了响声,哗地掉头扑向青儿,可怜的青儿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血尸迎面扑来。   “小心!”   来不及了,青儿已经尿裤子了,“我的娘呀!”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咔!那血尸在他面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青儿两腿一软,咚地就跪了下来。   强子跑过去扶起他,“瞧你这出息!”   我忽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血尸每次都要停下来呢?我将我的疑问讲给大家听,大家也觉得有些蹊跷。   胆大的强子举着火把,绕到血尸的背后仔细察看,半晌,他抬起头冲我们叫道:“大家快过来看这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避开血尸,慢慢绕到棺材后面。   强子举着火把往棺材里照了照,努怒嘴道:“那里,你们看见没有?”   顺着火光看去,只见两边的棺材壁上各有一个铁环,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自铁环中穿过,一端隐没在棺材内的血水中,一端直扣入血尸的腰间。这下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血尸扑到一定距离,就再也不能向前动弹分毫。   强子咂舌道:“这下葬的人还真是诡秘,竟然用铁链拴住尸体,不知道铁链的另一端系着什么。”   春儿道:“这种铁链我见过,听人家说这叫玄铁,非一般的坚韧,就算刀砍都不会断裂。”   强子夺过我手里的菜刀便要试试这究竟是不是玄铁,我赶快按住他的手,“你这粗人,不想活命啦,要是你把这铁链给砍断了,血尸不就自由了,到时候我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   一听死字,众人的脸色立马昏沉起来,青儿蓦地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你妈的王八羔子,是你让我们来这里的,上山的时候那片‘死’字形的血云你也看见了,当时我叫大家回去,你为什么还要往前走,为什么?” 第八章 会吃人的墓坑 4   方才受惊过度的青儿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模样有些歇斯底了。   我没有说话,是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诱惑大家来这山冈探险,大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模样。   强子一拳打掉青儿抓着我的手,“你爷爷的,没大没小,要是再敢碰陈发一根头发丝,我便将你丢去喂那血尸。”   青儿揉着吃痛的胳膊,万分不爽地退开了。   啪!什么声音?我们扭头看去,只见春儿正和小黑子扭打在一起,刚才那“啪”地一声,是春儿掴了小黑子一耳光,“他妈的都是你,要不是你爱跑,我们怎么会掉进这里?早知道他妈的就不来找你,你一个人死就死了,干嘛要拖我们下水?”   小黑子还击道:“去你妈的!你以为我想来这个鬼地方,我要你来找我了吗?操你大爷的,没事儿别拿我发火!”   强子走过去,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都他妈干什么呢?揍你两丫蛋!都什么时候了,不想想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反而内杠起来,你们是想让这恶心的东西看笑话是不?”强子说着,对着那血尸唰地又是一刀,“操你丫的!再看我劈了你!”   墓坑里乱哄哄的,叫骂声,诅咒声搀和在一起,我靠着坑壁,无精打采地坐了下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一锅煮沸的粥。   “你们在干嘛呢?”芳芳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睁眼便看见了满地的血渍还有缺了一只胳膊的血尸,以及一张张扭曲的面庞,然后她大叫一声,再次晕了过去。   火把上只剩下一小簇跳动的火焰,撑不了多久,它也即将熄灭。我们必须要在火光熄灭之前,逃离这古怪的墓坑。   强子将衣服脱下来,撕成两半,包裹在双手上,弯腰便去拽那拴着血尸的铁链。   我吓得蹦起来,“强子,你在做什么?”   强子道:“我可不想在这里等死,这铁链绝不会无缘无故拴着那血尸,当中必定有什么古怪。”   春儿道:“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呀,要是你触发了什么机关或是放出了血尸,我们都得咔!”春儿说着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我想了想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强子,你当心!”   强子点点头,向着那浸泡着血水的棺材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等一等!”小黑子从旁边站出来道:“还是让我来吧!”说着,他看了看众人道:“你们都是因为找我才会掉进这墓坑里的,要不是你们,我小黑子可能早就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翘辫子了,这是我欠你们的!”小黑子说着便撸起袖子,要去拽那根玄铁链。   强子一脚把他踹了开,”你小子不要命啦!这棺材里的血水如此诡异,你胆敢直接伸手进去,要是有剧毒怎么办?”   一听有剧毒,大家的心弦又绷紧了,我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道:“这危险,还是让我来吧!”   强子怒道:“你们争什么争什么,这是糖果还是热馍?莫不是都有病吧,去去去,都给我站一边去,别防碍我做事儿。”   我将衣服递给强子道:“要不你再裹一件吧,要是这血水里面真有剧毒,多一层衣服多一层保护。”   强子感激地冲我点点头,三下五除儿将衣服扯烂,包裹在手上。然后蓦地抓住了那根铁链,使劲往上拽。只听哗啦啦金属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嘣咯声,像是齿轮转动发出的声响。   强子道:“怪了,拽了半天,这铁链怎么越来越沉呢?”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站立的血尸仿佛被什么给牵引着,凌空被拖拉回来,倏地被拽进了棺材里,溅起腥臭的血水。   然后整个墓坑都发出咯咯的声响,那种声响让人心烦意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芳芳被这声响吵醒了,她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大叫,“这什么声音呀?真是难听死了!”   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声给唬住了,大家楞楞地站着,不知道这怪声来自何处。   然后怪事发生了,那具黑漆棺材开始慢慢地下沉,棺材下的地面仿佛变作了湿软的泥沼,眨眼的工夫,棺材就没了影儿。   芳芳站起来,拍着屁股道:“哎呀,这哪里来的水?”   “水?!”我们低头开去,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墓坑下面竟然不断地涌出水来,那水和棺材里的血水一模一样,红艳艳的,臭不可闻。   萍儿叫道:“糟糕,一定是触碰到机关了。”   “我操你大爷的!”强子狠狠跺了跺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都得被淹死!”   片刻工夫,那血水已经漫过我们的膝盖,火把也在此时熄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只听见汩汩水流声。   我在心里祈祷,但愿这血水里没有毒,要不然就算不被淹死,也会中毒而死。   黑暗中,强子大声道:“大家全都靠过来,不要分散了!”   于是我们趟着血水走了过去,那血水温热温热,但却黏乎乎的,要是不那么臭的话,泡在里面洗个澡,倒也舒服。   我们七个人靠拢在一起,强子道:“快搭人梯,看看能不能从上面出去!”   强子身体最结实,他站在最下面,春儿爬到他的肩上,然后我们扶着体重最轻的萍儿站在春儿的肩膀上。   强子道:“刚才的铁条哪里去了?”   “我去找!”小黑子浸泡在血水里摸索着,水位已经到了我们的腰眼处。   春儿大叫:“小黑子,你找到没有?我快撑不住了!”   小黑子哗啦啦地游了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强子接过铁条,递给春儿,春儿又递给萍儿,萍儿拿着铁条对着墓坑顶使劲鼓掏。   “行不行呀?”强子在下面着急的问。   水位迅速上涨,渐渐逼近胸口。芳芳吓得依偎在我怀里,“发哥,我怕!”要不是在这墓坑里,我铁定一嘴儿冲着芳芳吻下去了。其实芳芳长得还算乖巧,至少那双眼睛很漂亮,又大又亮,跟黑葡萄似的。   “噗!”   顶上的萍儿兴奋地叫道:“这坑顶是软的,我已经将它捅了个窟窿!”   强子道:“那你丫的赶快捅呀,我快喘不上气了。”   血水快速地漫过我们的胸口,已经到了嘴唇。小黑子身材矮小,只得一个劲地划水,将头浮出水面,一边划一边吐着口水,“呸!呸!好臭!臭死我了!”   强子高声道:“萍儿,好了没?”随即他的头便没入了血水里,咕噜咕噜,连呛几口血水。   同一时刻,顶上的萍儿终于叫道:“差不多了,我可以爬出去了!”   春儿双手使力,将萍儿顶了出去,萍儿爬出了墓坑,趴在坑边上,“快!我拉你们!”   我拍了拍芳芳道:“你第二个!”   我和小黑子搂着芳芳圆圆的屁股,费了老大劲将她弄了出去,芳芳在上面道:“你们坚持着,我去找树枝拉你们!”   借着墓坑外透进来的光亮,我看见强子的脑袋已经被血水淹没了,我大叫,“强子!强子!”   强子的脑袋在水里使劲晃了晃,说明他还有气息。   青儿第三个爬了出去,小黑子身手敏捷,随即也爬了出去。   春儿对我道:“快!跟上!”   我说你先上吧,春儿说这不是谦让的时候,于是我点点,也飞快地爬了出去。墓坑里只剩下春儿和强子了,我趴在坑边心急如焚,他们在血水里沉浮着,仿佛随时都有沉下去的可能。   芳芳找来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我们将树叶枝抛进墓坑里,然后四个人一起用力,把春儿拖了出来。春儿喘着粗气道:“快!快!强子他快不行了!”   我冲着墓坑里大喊,“强子!强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树枝再次抛进坑里,我们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树枝,然后我们拼命用力想把强子给拉出来。小黑子道:“他娘的,怎么突然间那么沉?”   春儿道:“别岔气,使劲呀!”   强子的脑袋慢慢从墓坑里探了出来,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挂着莫名的恐惧。强子大呼,“快!快过来救我!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我们的心猛地一沉,于是我让大家坚持住,然后我提着气弹枪往墓坑里一看,这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血水里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紧紧地抓住了强子的脚踝。 第九章 中邪   “我操你爷爷的!”   “怎么了?”   “那血尸抓住了强子的脚!”   众人都是一惊,“血尸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心下一楞,“是啊,它不是被玄铁链给拴着了吗?”   我说强子你挺住,然后端起气弹枪瞄准那只没有血肉的手。   强子道:“你可要瞄准啊!”   我没有说话,啪地打出一粒钢珠,正中那是手骨,那只手骨唰地缩了回去。强子得以解脱,双手终于攀住了墓坑边缘。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墓坑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手骨,那些手骨慢慢往上伸。啊?!那……那不是手骨,是一根根像蛇一样的茎条,茎条的顶端长着手掌模样的吸盘。   我冲强子大叫:“快爬呀!”   强子听见我声音中的焦急,知道墓坑里肯定有什么凶险的物事逼近了,于是咬着牙,卯足力气拼了命的向上爬。   啪!啪!我接连射出两粒钢珠,打退了伸得最高的两根茎条,而另一根已经接近了强子的屁股。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掷出手里的气弹枪,那吸盘忽地吸住了气弹枪,猛地缩进水里去了。与此同时,强子安全爬出了墓坑,这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总算大难不死,拣回一条小命。我们不敢再看身后那个奇怪的会吃人的墓坑,七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山冈下狂奔而去。   刚跑下山冈,就看见不远处隐隐约约来了一群人,正是我们这几个孩子的家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我老爸,一脸铁青。   “在那儿呢!”一群人叫叫嚷嚷地围了上来,各家抱着自己的娃哭哭啼啼。   “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事?”老爸挥舞着拳头就要向我砸下来,旁边强子他娘赶紧拦住道:“算了,孩子们只要平安回来就行了。”   老爸叹了口气,“你看你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晚点我再收拾你!”   推开家里的木门,爷爷正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腿那年摔残了,这些年很少出门,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此时天刚放亮,他砸吧两口旱烟,火光忽明忽灭的,映得他的枯老的脸有些骇人。一直以来,我都比较怕爷爷,不仅是因为他性格暴烈,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点的一点,我总觉得爷爷整个人阴阴的,站在他身边有种冷嗖嗖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我没敢说出来,否则肯定会被老爸来顿爆炒板栗。   爷爷闭上眼睛,默默地吐出浑浊的烟圈,“回来了?”   老爸点点头,“这小子,竟然跑到西边的山冈去了,待会儿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爷爷忽然睁开眼睛,“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去的,发仔,你过来。”   我颤巍巍地走过去,站在爷爷旁边,等待严厉的训斥。出其意料的是,爷爷这次并没有骂我,而是伸出手来,拂掉了我脸上的泥沙,然后说道:“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莫非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会不会等我洗完澡出来,爷爷就要罚我跪青石板。那块青石板又冷又硬,一跪上去,膝盖就麻麻的,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患风湿病。想到这里,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洗澡去了。   老妈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一边用毛巾擦着我满是污渍的手一边骂道:“你个小冤家,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西边山冈吗?为什么你不听?要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你得把小命交待出去,真是!要是再有下次,我非打断你的腿!”   儿是娘的心头肉,骂归骂,老妈还是在我洗完澡以后,给我炖了只土鸡驱寒压惊。我大口地吃着鸡肉,感觉倍儿香,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家,只有过年才舍得杀鸡吃。啃完鸡爪,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摸回房间睡下。这一宿没睡,几度挣扎在生死边缘,折腾的我确实是累了,我没把遇到的古怪事儿告诉爸妈,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沉沉地闭上眼睛,一下子便睡着了。   我做了个冗长的梦,这个梦境好像在把我们这次的遭遇进行重放,我发现自己又掉进了那墓坑里,血尸挣脱了铁链追得我们满地打滚,他还说话了,他说他死得真冤枉,然后我就看见一把铁锹将他脑袋掀飞了,原来是爷爷救了我们,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大人,他们将我们从墓坑里拖了出来,就在快要爬出墓坑的时候,墓坑里忽然冒出了那生着吸盘的奇怪茎条,我的脚被吸住了,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想大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我感觉胸闷得慌,整个世界渐渐变成黑色,最后是一片血红。   我从梦境里挣扎着醒了过来,外面已是傍晚,天边的云朵仿佛镶了一层金边,一片片延伸至无际的远方。   我的头疼得厉害,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透了,我想撑起身字,却发现没有半分力气,难道我生病了?   老妈推门进来叫我吃晚饭,“你这娃娃咋这么睡得呀?都日落西头了。”   我全身酸软的厉害,我说我不想吃饭。   老妈紧张起来,三两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莫不是发烧了吧?”   我摇摇昏沉的脑袋,“我就是周身没有力气。”   老妈说去找镇上的医生,我说不用了,躺躺就好了。然后我继续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又是那个冗长而恐怖的梦,跳动的血尸,吃人的墓坑,影影绰绰,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映,我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窗外是一轮清冷的月亮,月光从窗棂上照进来,一片惨白,让我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过我可没有李白欣赏明月的心情,我感觉全身火烧火燎地疼,就像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啃噬肌肤,疼得我冷汗直流。我心下骇然,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种疼痛虽然不是钻心地疼,但就像针扎似的,扎得我满床乱滚。我的呻吟惊动了老妈,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发仔,发仔,你怎么了?”   我咬着牙关,嘴唇直哆嗦,“疼……疼……”   老妈转声扯开嗓子大喊,“孩子他爸,你快来看看呀!”   老爸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怎么了?”   老妈说:“发仔说他疼,你给看看,莫不是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老爸说不要乱讲,然后拉开了电灯。电灯只有三十瓦,映得整间屋子昏黄昏黄。夜风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地乱叫,像首催命的歌,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要死了!   老爸走到我旁边,弯下腰问我,“发仔,你哪里疼?”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周身都疼,好像腰眼疼得厉害些!”   老爸脱下我那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然后平躺在床上。   灯光下,老妈呀地一声大叫起来,然后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恐慌。看见她那个样子,我的小心肝蓦地一沉。   老爸冲老妈嚷道:“鬼叫什么呢鬼叫,把孩子都吓着了。”   老妈双手捂着嘴,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了,“不……不……”   老爸沉着脸,“去把老爷子叫来。”   老妈点点头,转身呜咽着跑出了房间。   老爸重重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床边。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我能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和斑白的发丝。   我说:“爸,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老爸说你别胡说,哪有那么容易便死了的,我们发仔命硬得很。   咚咚咚!老妈搀扶着爷爷拄着拐杖进来了。   爷爷走过来,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半晌,老爸问爷爷,“爹,你说这……”   爷爷伸出枯老的手在我腰眼上按了按,“这是铜尸斑!”   “什么?!”老妈和老妈触电般跳了起来,“爹,你的意思是发仔……他……中邪了?”   爷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让我自己看。镜子里倒映出的是一个褐黄色铜钱大小的斑点。   老爸牙关都在发颤,“那西边山冈果然邪门的紧,早都说过那是禁地,不能去不能去,偏偏这小子不听话,这下可好了,中邪了!唉!”   老妈已经泣不成声了,“爹,发仔他还有救吗?” 第十章 神婆 1   爷爷用拐杖点了点地道:“看来要请神婆了。”   神婆按现代人的话来讲就是巫婆,专门给人驱邪做法,有时候给给看看风水什么的。不少人认为神婆无非就是装神弄鬼,骗取钱财,可是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很多东西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而这个小镇上的神婆便是方圆百里一等一的奇人。   据说她一生中见过的稀奇事儿着实不少,什么双头婴儿,棺中女尸,前年开丧葬店的老胡被冤鬼缠身,成天疯疯癫癫,满嘴唾液,家里人请大夫开了几味药都不见好,于是有人请来了神婆。那神婆还真有些道行,拿出个红葫芦,拔下葫芦嘴,放在老胡鼻尖让他嗅了嗅,老胡立马便不疯了。然后神婆拿出张黄符,在红烛上点燃,念了些不知名的语言,然后将那烧成灰烬的黄符放在清水里,叫老胡将那碗水喝下去。老胡此刻已经清醒了不少,看着那碗肮脏的水,说什么也不愿意喝。神婆叫几个年轻小伙子将老胡捆起来,然后扒开他的嘴巴,将那碗什么圣水灌了下去,不一会儿,老胡哇地呕出一滩黑水,恶臭熏天。神婆说冤鬼已经吐出来了,然后收拾东西走人。说也奇怪,打那天以后,老胡真的就好了起来,也不疯癫了,跟以前正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大家都说神婆真是仙人再世。   一般情况下,神婆是不露面的,她独自住在深山老林里,要是赶上你家犯了什么事儿,必须要用八抬大轿迎接神婆出山。   老爸急急地跑出门去,给了轿夫一笔可观的钱财,于是八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扛起一顶大红轿子,和老爸一起趁着夜色出发了。漆黑静谧地街道上,八个男子抬着一顶大红轿赶路,端显得无比诡秘。   老妈去镇上走了一遭,回来对爷爷道:“我方才去强子,春儿,小黑子他们几个家看过,他们都没事,你说咋就我们发仔有事呢?”   爷爷道:“这个不好说,有些人阳气重,鬼怪不敢骚扰,发仔本身属阴,很容易被鬼怪侵入体内。”   去神婆的家路途要远,这大红轿最快也要等到明日黄昏才能回来。老妈看我痛不欲生的样子,便想去找镇上的大夫,爷爷说这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万一下错了药,那更严重,还是等神婆来了再说吧。   那是我生平最痛苦的一个晚上,整整一宿都没合过眼睛,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我看见我的手臂上又长出了铜尸斑,褐黄褐黄的,难看死了。   嘭嘭!窗户被人给推开了,我看见强子的脸露了出来,我说:“强子?你怎么来了?其他人还好吧?”   强子说大家都还好,就不知道你怎么中邪了。   我说我命薄呗。   强子说那些胆小鬼听说你中邪了,都不敢来看你,怕传染,只有我强子胆大,趁着出门买豆浆的工夫,顺道来看看你。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强子。”   强子说:“你能好起来吧?”   我说不知道,我爸请神婆去了。   强子说:“那好,晚上我来看你。”   浑浑噩噩熬到日落,我靠在窗户边,望着西边的山冈发楞。残红如血,将那座小山冈完全覆盖,就像披上一件红色的纱衣,说不尽的萧索与荒凉。西边的云朵渐渐变化,竟然又慢慢汇聚成一个血红色的“死”字,我的心蓦地打了个突,看来我是活不过今晚了。   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窗外那棵杨桃树,那还是我四岁那年亲手种的,屋顶上那只小黑猫还在眯眼睡着懒觉,好像它成天都这么睡着。微风吹过,我发现那丑陋的铜尸斑竟迅速地蔓延生长,瞬间爬满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喧哗声,神婆来了。   老妈激动地跑进来,“发仔!你有救了,神婆来了!”   我疲倦地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厉喝:“睡不得!”那声音细如利刺,一下扎进我的耳膜,我只觉头皮一麻,困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门帘掀开,进来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婆子,她的打扮甚是古怪。一大把年纪了,头上竟还用红绳扎着两条冲天小辫,左耳上挂着一个杯口粗的银色耳环,手腕上挂着一串檀木珠子,身上穿的是印着艳丽花朵的衣裳,裤子却是漆黑色的,显得异样不协调,脚上是一双大红鞋,很惹人眼球。再看她的模样,一张脸上沟壑纵横,皮肤深陷下去,像干枯的树皮,不过那双眼睛却精光炯炯,让人不寒而颤。   她蹒跚着走到床边,“睡不得!睡不得!这要是睡着了,只怕就醒不过来了!”   满头大汗的老爸一脸焦急,“神婆,你看发仔他……”   神婆乜着眼睛瞅了瞅道:“这是铜尸斑。”   老妈问:“为什么他们一块儿出去的人就只有他得了这种怪病?”神婆说:“这不是怪病,确切地说是一种诅咒。”   “诅咒?!”   神婆看我们满脸愕然,于是解释道:“诅咒分为很多种,有一种是死尸怨气太重,所以当生人靠近他的时候,他会把怨气发泄到生人身上,那么这人便中了诅咒。当然,南洋和倭岛也有些邪教高人施展邪术下诅咒,但那种是人为的,发仔受到的这种诅咒是第一种,靠近了怨气极深重的死尸!”   我心道这神婆可真是神了,连我靠近了死尸她都知道,这事儿我连爸妈都没有说起过。   不过爸妈听见我靠近了死尸,当下脸都白了,“你这娃,什么时候靠近了尸体来着?”   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神婆的那双鹰眼,于是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我们在山冈上上眼遭遇的离奇事情全部讲了出来,包括那个吃人的墓坑,还有那具恐怖的血尸。听完我的叙述,老爸和老妈唏嘘不已,爷爷则在一旁阴沉着脸。神婆眯着眼睛半晌道:“走!我们去西边山冈瞧瞧!”   老爸惊讶道:“这天都黑了,是不是明日再去?”   神婆说:“要是明日再去,只怕发仔便挨不过今晚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发仔既然是在墓坑里中的诅咒,那么非得亲自去墓坑看看有什么古怪不可,对了,你多找几个青壮年一块儿去,这样阳气重,还有,发仔也要去!”   老妈对神婆说:“发仔都这般模样了,怕是去不了了。”   神婆柳眉倒竖,“我说要去那就非去不可!”   老爸叫老妈陪着爷爷安心在家里,然后背着我,找到那八个抬轿子的小伙子,又给了他们些钱,让他们陪着一路去了。   夜色笼罩着大地,山冈上一片静谧,鞋子在乱石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凭着记忆指路,转了老半天才转到吃人的墓坑那里。我对他们说那墓坑会吃人的,大家还是远远站着为好。   神婆从背上的一个花布包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铜灯,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掏出火柴点燃。那火焰很奇怪,竟然是淡淡的幽蓝色。只见神婆面色凝重地将铜灯放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她吩咐众人道:“记住,千万别让那盏灯灭了!”   一听这话,几个小伙子紧张地围成一圈,将那铜灯围在中间,生怕一个不小心,火焰就会被山风给吹灭。   皓月当空,云淡风清。神婆道:“按你的说法,这墓坑会吃人,会像沼泽那样无故陷下去?”   我点点头,“我们就是那样无缘无故地陷下去的。”   神婆道:“看来这墓坑会吃掉有生气的东西。”说着,她从布包里摸出一个黄符做成的小纸人,上面还有许多奇怪的文字和符号,神婆两只鸡爪一样的手捏了个法诀扣在一起,然后苍老干裂地嘴唇突然蹦出一声:“去!”   接下来的情景让所有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只见那个小小的纸片人,竟然站起了身子,像是有了生气,然后一颠一簸地向着墓坑那边跑去。   有人惊讶地赞叹道:“神了,真是神了!”   就在纸片人跑到墓坑正上方的时候,那墓坑哗地凹下去一大块,瞬间便把那纸片人给吞噬了。   “好个妖孽!”神婆蓦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变戏法般拿出一柄精钢短剑,使劲向前一掷,只听噗嗤一声,那利剑像是刺入了什么东西体内,整个剑身唰地没入进去。一股细小的水流从地下喷薄出来,溅了三米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