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墓人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直插幽深密林,映亮了林莽深处一座墓冢。 一个轻盈矫健的身影,正冒雨封堵开在墓上的奇特井口。 他叫井云归,是这座墓冢的守墓人。 墓碑上刻的“罗非焉”三字,是墓主的名字,井家历代供奉祭拜的人。 可能年头太久,爷爷都说不清墓主什么来历,只知道生前是个杀神般的人物。 堵上井口后,井云归赶紧进了墓道。 他提着手电跑进墓室,先是检查棺床上的棺椁。 这口棺椁漆黑无光,由九条锁链锁着,末端分别衔在九只镇墓兽口中。 若非如此,根本压不住那尊杀神。 见棺椁无恙,青年脱掉雨披和湿透的衣物,只穿四角裤和雨靴方便行动。 他灵活轻快地爬上墙梯顶端,探身去够内井口的机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轰然炸响,紧接着是一串震天骇地的轰鸣。 仿佛地底有一头沉眠巨兽骤然惊醒,顷刻间地动山摇。 他来不及收回手抱紧梯子,身体一歪掉了下去。 “我操……”他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来不及爬起,只听身后“乓乓”声接二连三。 棺椁上的锁链竟在急剧震动中逐一崩裂,只剩两条摇摇晃晃牵在上面。 井云归瞳孔骤缩,骇然退到墙边。 听刚才那声炸响和头顶隆隆滚动声,怕是爆发了山洪,他被困在墓里出不去了。 可这锁链崩了七条,也不知里面那位会不会被惊动。 过不多时,棺椁方向传来生涩的吱嘎声。 只见沉重的棺盖猛地抖了抖,偏斜出一道缝隙,钻出一条诡异之物。 那东西前窄后粗,灵活似触手,通体漆黑,泛着幽邪紫气。 井云归头皮炸了,转身跑向墓道。 不料刚到出口,那东西竟卷住他的脚踝,猛地将他拉倒。 断裂的锁链突然成了活物,迅速游过来锁住他的手脚。 井云归正奋力挣扎,发觉那条诡异的东西竟从他裤腿钻了进去,大有要顺着缝隙往里钻的意思。 他又惊又羞耻,拼命挣扎扭动想躲开那条长物的骚扰。 触手般的怪物似有不满,啪一声抽在青年屁股上,鞭子一样噼噼啪啪,简直打上了瘾。 井云归咬紧牙关,额头上都是冷汗。那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它是从棺椁里爬出来的,难不成他们井家世代守着的,就是这么一条非人之物? 井云归受不住痛了,求饶道:“罗公在上,井家后人谨遵祖上家训,兢兢业业守墓至今……我要是死了,以后可没人给您烧纸焚香、扫墓修葺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不禁愕然。那玩意儿还会笑? “倒是一条忠心的看门狗。”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语气温柔到令人心悸,就是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井云归顾不上去想为啥一条怪物会说人话,急忙说:“求您放我走吧,我一定给您加盖阴宅,多烧些纸钱。您要什么我……” “人都死了,要那些东西做什么。”那声音漠然道。 “这……”井云归答不上来。 锁链忽然移动,将他拉起来悬吊在空中。 井云归骇然道:“你干什么?放开……唔唔!” 那东西倏然爬进他的口腔,蛮横又涩情地抽送起来。 “哪有狗拒绝主人的道理。”那声音淡淡地说。 井云归恐慌不已,无法咽下的唾液一丝丝溢出嘴角,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口。 “不听话的狗就该被堵住嘴,关进笼子锁起来,乖乖接受惩罚。” 这声音温柔磁性得叫人腰肢酥软,说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井云归呜呜咽咽摇头,神思混乱。 他忍不住一阵咳嗽,摇颤的身躯牵动锁链啷啷作响。 身后嗤啦一声裂帛之响,他的短裤不知被什么给撕开了。 “啊!”井云归一声惊叫,死死抓紧了锁链。 第二章 笼中犬 井云归倒没觉得特别疼,更多是恐惧。 他呼吸焦促,慌乱至极道:“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悠然说:“什么时候轮到看门狗,对主人发号施令了?” “我不是……啊!”井云归一阵瑟缩,艰难地说,“我不是你的看门狗。” 那声音似乎感到好笑:“那你是什么?” 那声音低沉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吗?” 井云归想起爷爷给自己讲的往事,不禁理屈词穷。 强悍的入侵让井云归震惊惶恐又羞愧难当。他发觉身体竟涌出奇怪的感觉,交错混杂,滋味难以形容。 他瘦削的腰肢止不住在空中颤抖,井云归扯得锁链哗啦乱响。 “那是……什么?别……不行……” 他无视他的拒绝哭诉,更变本加厉。 一种莫名的异样让他害怕,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犹如外面的滚滚山洪,就要冲破身体喷涌而出。 但他没有一丝力量能与之抗衡,只能随着逐渐加剧的动作战栗痉挛。 他失神地盯着地上的手电,山洪倾泻而出,井云归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自己都不存在了。 浑身上下只剩一双雨靴的青年,在那一刻紧绷的肌肉线条漂亮迷人。 整个人宛如一株风雨飘摇中的翠竹,脆弱却又柔韧。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滚烫的皮肤,在他腰窝上的凹陷处流连,声音似是着迷道:“好暖……” 井云归一激灵,稍稍清醒了些:“你是谁?” 为什么又多出一只手,这墓室里到底有几个鬼?! 那声音轻笑道:“你和我说了半天话,却不知道我是谁?” 井云归脑子有些凌乱,语无伦次道:“你、你是罗非焉?那站在我后面那个是什……啊!” 井云归尚未平静的身体,再度被填满,心神被撞击得四分五裂。 他在遭受可怕的贯穿与挞伐中,听到自己发出行将窒息的哭叫与哀嚎。 “杀了你……我一定要……”又一次倾泻后,井云归恍惚地吐出虚弱的呓语。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夸奖一般说:“好孩子,我等着你。” 第三章 风水变 阳光落在连成一片的黑褐色树冠上,被交错密集的树叶切割得零零碎碎。 洪水退了,地面更加湿泞不堪。不少树木被推倒,暴露在地面的树根犬牙交错,宛如鬼手。 井云归悠悠醒转,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一觉醒来,人已穿戴整齐躺在墓穴外面了。 他爬起来把墓道入口封住,赶紧头也不回地离开。 初尝情事就遭到如此激烈的侵犯,身体素质再好也扛不住。 一路上一瘸一拐,腰酸腿软,加上林中环境比之前恶劣,他花了平时三倍时间才回到镇上。 他住在镇子边缘,本以为可以不被人瞧见就回到家,谁知迎面遇到一支出殡的队伍。 唢呐凄凉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井云归正等着队伍通过,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棺材子,你还活着呢?”陈桐上下打量他,“那天听六叔说瞧见你去黑木林,结果山洪爆发,你三天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死在林子里了!” 即使在鸦林镇这样相对落后封闭的地方,守墓人的职业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加上井云归小时候发生的某件事,镇上的人不大喜欢接近他。 陈桐比井云归大几岁,是为数不多不介意和他接触的人之一。 倒不是有什么交情,只不过这人就是混不吝的性子,百无禁忌。 井云归没想到自己在墓里呆了三天,怔怔地说:“哦……我当时在墓里躲过一劫,等洪水退了才敢离开。” 陈桐笑容痞气地调侃:“算你命大。不过你这脸色可有点惨,该不会见鬼了吧?” 听了他的话,井云归一阵恶寒,转移话题道:“这是谁家出殡?” 陈桐看向抬棺的几人说:“李家大闺女。” 井云归惊讶道:“她年纪轻轻看着挺好的,为什么突然……” 陈桐一脸神秘:“昨天早上李婶见她迟迟不起,就去屋里喊她,谁知进去发现人都凉了。” 据说尸体表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 后来陈太公叫人把她嘴撬开,里面竟填满淤泥枯叶。 陈太公是镇上的司祭,主持祭祖祭神等事宜,德高望重深受仰赖。 他说李家闺女死得古怪,不能停灵,必须马上出殡下葬。 李家对太公的话不疑有他,立刻着手给闺女办了身后事。 陈桐说:“太公说这次山洪冲了地气,黑木林风水有变,怕就怕这事儿只是个开始。你最近别去林子里了,小心点没毛病。” 黑木林所在的天堑在风水学中叫天斩煞,地生鬼脉,是极凶极恶的地形。 杀神的墓冢被刻意设置成鬼尾,本也是生劫煞的大凶之局。 但杀神戾气极重,他的阴宅盖在那里,刚好压住鬼脉穴心。 直通墓室那口井叫聚阴井,能使林莽藏拢的阴气汇注于此,让他和天斩煞互相制衡, 受此风水局牵制,天堑里的鬼无法脱出,只要不去林海腹地深处作死,不会出大问题。 只是那口井开着,难免有落叶积水。那天井云归见雨势太大,怕墓室被淹,所以冒险进了林子去封井。 他想起棺椁崩断的锁链,显然是鬼尾的风水局破了。 他心不在焉答应几声,告别陈桐回到老宅。推开大门进了屋,瞬间脱力倒在床上。 那晚犹如一场噩梦,若不是身上留有种种难为情的痕迹,他几乎不能相信真的发生过。 他从小到大,连和别人拉手的经历都没有,却被一个鬼给这样那样了。 他想起那些细节就浑身发烫,忍不住拉起被子盖住了头。 几分钟后他悄悄露出眼睛,皱眉看向对面墙边神龛里供奉的灵牌。 那上面没有生卒年月,只有杀神的名讳——罗非焉。 以前他看到这名字心里只有敬畏,现在可复杂得多。 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真的去把罗非焉杀了。 一来那本就是个死人,他想杀也杀不了。 二来他这条命是罗非焉给的。哪怕那晚罗非焉把他生吞活剥了,也不过是把欠了人家的还回去。 第四章 借阴寿 井云归他妈是难产而死。 当时众人以为他胎死腹中,谁成想下葬的时候棺材里传来啼哭。 他爸赶紧叫人开棺把他抱了出来,却见他脸色青乌,黑气缠身,哭声时有时无,好像随时要断气。 带去给镇上司祭一看,说孩子是因母亲执念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坚持不了多久。 司祭就是陈太公。爷爷一听急了,井家人一贯命短,一脉单传,这孩子绝不能死。 陈太公求神作法鼓捣半天,指点井家父子说,这孩子想活就得借阴寿。 借了阴寿就不能养在阳间,会被阳气冲撞,需送去阴间养上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能不能活就看命了。 所谓阴间,就是阴气重的地方。 井家守的那座墓上开着聚阴井,是附近山林阴气汇聚之处,再适合不过。 至于借阴寿,要司祭施展观落阴之法,也就是引人灵魂出窍,去向非阳间之人求助。 这方法风险很大,一个闪失人就回不来了。 井家父子眼见井云归哭声微弱,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井云归他爸在陈太公引导下,去向世代供奉的杀神借了阴寿。 尚在襁褓中的井云归被送进墓里,和冰冷的棺椁躺了四十九天。 期间爷爷每天送来羊奶喂他,看他还有没有气。 万幸四十九天过后,井云归活过来了,爷爷跪在罗非焉墓前磕了好几个头。 倒是井云归他爸,不知观落阴时发生了啥,仪式结束苏醒后,整个人蜕了层皮似的羸弱不堪。 从那之后就常年卧病在床,形销骨立地熬到井云归七岁那年,终于撑不住撒手人寰。 井云归却精力旺盛,没病没灾。 爷爷时常对他说,他能好好活着全仰仗罗非焉,他必须守好那座墓,报答人家给的一条命。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爷爷过世后,他也从未懈怠过。 罗非焉吃了他也好,撕碎他也罢,他都没有怨言。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井云归有些委屈,还有点发烧,胡乱弄了点面片汤吃,蒙着被在床上躺着。 大概门没有关严,凉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进来。 井云归烧得昏昏沉沉懒得起来,裹紧被子缩成一团。 他孑然一身无人照顾,平时不会多想,可人在生病时难免情绪低落。 他又刚刚遇到那样的事,连睡着了都心酸地皱着眉。 迷糊之际,他感觉有根手指戳在自己紧皱的眉心间揉了揉。 他哼了两声转开脸,可那手指却很顽固,又一次戳在他眉心处,铁了心要分开他两道锁死的眉。 井云归晃了晃头,最终还是顺从地舒展了眉眼。 他在睡梦中依稀听到低沉的笑声,额头一凉,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上面。 那手冷极了,可对现在的他来说,滚烫的脑门正需要降降温。 这份冷冽让他感觉很舒服,他情不自禁追逐那只手,还在那手心里蹭了蹭。 “还真是条乖巧的狗。” 井云归喃喃呓语道:“不是……狗……” 床边隐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目光沉沉地看着面颊烧红的青年,抬手扼住他的咽喉。 “如果你不是我的狗,那你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井云归呼吸不畅,张开嘴吐出一团团热气。 他无意识地抬手向上伸去,男人以为他要抓住自己的手臂徒劳抵抗。 然而青年没那么做,却是抓住了男人垂落的发丝。 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虚弱又执着。 男人的动作迟滞了一下,缓缓收回了手,带着几分笑意道: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第五章 鬼敲门 一夜过去,井云归从沉眠中醒来。 毕竟年轻身体好,睡了一觉烧就退了,身体轻快不少。 他起床清洗了一番,忽然受到莫名牵引,不自觉往床边看了一眼。 他有个模糊的感觉,自己昏睡的时候,似乎被一道视线注视着。 这是见鬼后遗症吗? 井云归心里七上八下,随便弄了点吃的东西,吃到一半听见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他放下筷子出门去看,发现不少人都往镇外去,就跟着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路走到黑木林入口,那边围了很多人。 陈太公和他两个徒弟都穿着夸张的黑色羽衣,仿佛一大两小的乌鸦,正大张旗鼓地作法。 井云归站在人群最外边看着,有人走到他身边说:“这次山洪爆发,失踪了好些人。” 他见是陈桐,随口问了句:“那也不一定是在这一带失踪的吧?” 陈桐心不在焉地说:“镇子四周和山里都找遍了,还是有不少人没找到,现在只剩黑木林没找过了。” 这一带树木高大密集,连在一起的黑褐色树冠遮天蔽日,盘根错节的粗硕树根令地形格外复杂。 进到深处就找不到辨认方向的参照物,连指南工具都会失灵。 迷路乱转遇到野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掉进沼泽就神仙难救了。 加上乡下人喜欢在茶余饭后说些奇闻怪谈、神鬼志异。 里面的墓也好、鬼也好,种种传说阴森诡谲,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也只有井云归这样熟悉林中一草一木、每一片沼泽的人,才能进出自如。 “太公说这里风水有变,不能进去。今天他来设坛作法,是要让林子里的邪祟没法跑出来害人。”陈桐说着,拿出一样东西塞到井云归手里。 “什么?”井云归摊开手,见是一个小巧的香囊,捏着硬硬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陈桐笑吟吟说:“这几天我在山神庙里给太公帮忙,帮你求了个玉牌,能挡灾化煞,带在身上保平安。” 井云归不大习惯受人好意,还给他说:“你自己留着吧。” 陈桐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特意给你求的,赶紧收好。” 见陈桐坚持,井云归不好再拒绝,谢过他收起香囊。 现在他还真需要护身符防身,虽然没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可他毕竟是被鬼折腾够呛。 尤其想到那时的体内的诡异之物,井云归浑身不自在。 晚上睡觉时,他把香囊挂在胸前保平安。可惜香囊无法防止噩梦入侵。 他在沉睡中听到锁链震颤不停的哗啦声,剧烈的喘息,还有让人面红耳赤的黏腻水声。 粗长的链子仿佛一条条触手,从黑暗中伸来抓着他,将他的身体悬吊在半空,方便他身后的男人,或者什么鬼东西…… 砰砰砰! 外面传来大门被敲响的声音,井云归猛地睁开眼睛,胸口急剧起伏。 窗外夜色漆黑,他住的地方又偏僻,谁会这个时候跑来敲他家的门? 砰砰砰! 敲门声机械地持续,井云归摸出枕头下的匕首,翻身下床走出屋子。 因为那个梦,他裤子里的情况很狼狈。 但他没有在意,只盯着挂在大门房檐下的“风铃”。 那是一串辟邪骨,可以驱走邪秽,让脏东西不敢靠近。 眼下大门被敲得砰砰响,辟邪骨震得一蹦一跳,看上去没有异常。 不过井云归还是没出声,融入黑暗似的静静聆听四周的动静。 不多时,敲门声停了,夜色重归寂静。看来不管外面的是谁,总算走了。 井云归正要回屋,门口传来瘆人的动静。 吱嘎——吱——吱扭—— 轻一下重一下的挠门声,比敲门砸门还折磨人。井云归略一迟疑,放轻脚步走到大门边。 两扇门锁得严丝合缝,不过其中一扇边缘有道缝隙。 他小心翼翼凑近那条小缝,想看看敲门的究竟是谁。 狭窄的视线正左右扫动,冷不防一只几乎要翻白的眼珠子贴了上来。 第六章 请神易 井云归的视线和那只诡异的眼珠子在门缝里狭路相逢。 那白眼仁要翻不翻地闪来闪去,上面还爬着血丝样的黑色纹路,显然不是阳间生物。 长在山中小镇,又身为守墓人,井云归从小到大听过、见过的离奇事可不少。 但夜半鬼敲门,他听过没遇过。今天这是头一遭。 有辟邪骨封门,按理说鬼不可能进来,甚至不会靠近这座房子。 然而门外这位很邪性,虽然没法破门而入,但一直吱吱嘎嘎挠门,挠得两扇门板哐啷作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井云归握紧匕首,飞速想着对策。 这匕首是祖传的,刀柄颜色惨白,和辟邪骨一样材质特殊。 据他爷爷每次酒后吹牛说,能驱邪杀鬼。 他没有亲身验证过,就算爷爷说的是真的,他也不想走到和鬼肉搏那一步。 井云归略一思忖,快步回到房里,在桌上的神龛前点了一张符。 他小心瞄一眼罗非焉的灵牌,别扭道:“我可没求你保护,只是借点香灰用用。” 符纸在香炉里很快烧尽,他把符灰和平时上供的香灰混在一起,端着香炉又回到院子。 挠门声还在吱扭吱嘎地响,速度越来越快,听得人担心下一秒门板就要被抓漏。 井云归把香炉里的灰在门前洒了一条线,划清阴阳界限般泾渭分明,口中念念有词。 不料此时山风起,嗖一下把他布置好的灰线卷成一缕烟,顷刻间就散了。 井云归:“……” 挠门声骤然变得狠厉,两扇门板颤得像羊癫疯发作,随时要倒下来。 井云归再冷静镇定,终究是个二十刚过的小青年,这会不免冷汗涔涔:“说好的杀神,供奉的香灰一阵风就给扬了?死了几百年的人果然靠不住,就会欺负我……” 他咬着嘴唇绷紧肌肉,准备豁出去跟鬼拼了,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听上去有点讽刺的意味。 “谁?”井云归惊得立刻转身,但院子里除了他自己再没别人。 难道太过紧张听错了? 就在这时,挠门声戛然而止,辟邪骨煞却静停。五更天万籁俱寂,小青年目瞪口呆。 走了?那鬼?一切止息得太突然了! 井云归等了片刻,见依旧没动静,谨慎地走到门缝前窥视。 他不敢离得太近,免得那鬼又赫然贴上来“深情相望”。 试探着看了一会,鬼好像真的走了,外面空无一物。 井云归松了口气,准备回屋处理被那个梦弄得湿腻不堪的裤子。 刚一转身,脸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物体。 鼻腔瞬间酸痛不已,他泪眼婆娑地抬手去揉,一种柔软细腻的感觉,千丝万缕地从指间穿梭而过。 好像是……头发? 井云归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这才看清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贴在一起。 这人身材格外高大,他一米八的个头才到对方胸口,竟显得有些纤弱。 空气突然凝固般沉重,井云归头皮发麻,指尖冰凉。 僵持良久,那人开口道:“为什么低头不敢看我,怕我长得很恐怖?” 这声音温柔清冷如月色一般,再熟悉不过。 井云归直冒冷汗,连连摇头:“你……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似有不悦:“不是你求我来救命吗?” 井云归咽了咽唾液:“我就是借点香灰用用,不敢劳您大驾。” 男人哼笑一声:“你到底抬不抬头?” 井云归化身拨浪鼓,死死盯着自己的脚。 “好吧。”男人好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井云归感到那股冰冷超绝的压迫感消失了,怀疑地自言自语:“走了?” 他眯起一只眼睛偷瞄,确定眼前已经没人了,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这才扑通扑通落回胸腔。 他急忙跑回屋把门关好,刚插上门锁转过身,冷不防一道人影闯入视线。 男人神出鬼没骤然出现,井云归惊愕中后背“砰”一声撞在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那张脸。 “还没。”男人勾起嘴角,回答了青年刚才的自言自语。 第七章 送神难 井云归以为一个死了几百年的鬼,要么烂鼻子烂眼,要么是拧巴发绿的干尸。 事实恰恰相反,男人非但不可怕,反而五官深邃,容貌俊美,垂至腰间的银灰色长发,宛如披着月辉,堪称惊艳卓绝。 然而再美貌也是鬼魅,他长了双竖瞳,瞳膜呈幽玄的灰绿色。 井云归被他注视,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阴冷邪肆的毒蛇盯住的猎物。 男人见青年呆呆看着自己,不禁莞尔:“是我丑得吓到你了?” 井云归僵硬地摇头,不知这鬼是太虚伪,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忍俊之意:“那为什么直勾勾盯着我?” 他虽然看起来和颜悦色,声音磁性迷人,可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轻易就能碾碎人的心神和意志。 井云归颤声说:“你不是走了吗?” 男人不屑道:“你当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可没听说过狗把主人使唤得团团转这种事。” 井云归艰难地辩驳:“我没想召……请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男人不经意间往井云归身下瞄去,看到他短裤中间可疑的痕迹,身后晃出一道黑影。 井云归还没看清,黑影哧溜就钻进了他的裤子,在里面蛇一样爬动。 “什么东西?”他骇然叫着躲闪。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玩味地说:“原来你请我过来,只是想我了。” 井云归脸上烧得冒烟:“我没……”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男人没有碰他,唯一能察觉到他身下情形的,只有那条诡异之物。 难道,它是男人身体的一部分?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不经意看到屋顶一角漏了水,深洇的水痕流到墙上飞速蔓延,形成一个幽幽的人影。 随着人影越来越大,仿佛墙里有个人就要走出来。 井云归愕然道:“那墙上有个鬼影子。”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你不给它开门,它当然另辟蹊径。” 井云归脊背窜过一股寒意:“这个影子,是刚才敲门的鬼?” 男人打量青年惊惧的神情,悠然道:“如果你求我留下,我就帮你解决它;如果你想和它待在一起,那我立刻消失。” 井云归有种无论如何都是死,只能挑选死法的卑微感。 他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匕首皱眉道:“我自己解决。” 青年脾气上来了,十分倔强。 男人也不勉强,眯起眼睛笑了一声,身形遁匿。 他这么一走,墙上的影子似乎再无顾忌。 只见屋里凭空多出一个人,面壁思过般对着墙,头重重低垂,肩膀和腰背扭成一个别扭的曲度。 脏污腥臭的泥水仿佛从他身体里涌出,从头到脚滴滴答答地流淌,在他光着的脚下汇聚成水洼。 井云归半边身子发凉,转身去拽门。门栓是拉开了,门却被封死似的纹丝不动。 逃是逃不了了。横竖是死,不如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面对那个扭曲诡异的背影。 不料一扭头,赫然看到一张浮肿得近乎透明的脸贴在面前,嵌在那张脸上的两个眼珠子半翻着往外鼓。 这一瞬井云归头皮炸裂,条件反射地反握匕首对着那张脸的左眼扎了进去。 鬼微微一晃,看似定住,突然嘴张大到极限,猛地喷射出一股泥浆。 那些泥浆仿若活物,到了井云归身上便开始漫涌。 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泥,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虫! 这虫子一个个乌漆嘛黑像泥点子似的,乌泱泱将他淹没。 他惊骇不已地看着黑泥般的虫群漫到脸上,就在几乎要没入嘴角的时候,男人倏然闪现。 “现在要求我吗?”男人似笑非笑道。 井云归死死瞪着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缝,就是不开口。 男人眼中笑意更深:“真是条倔脾气的狗。” 说完,只见他身后黑影乍现,骤然暴长,竟比之前粗长数倍,猛地一甩,发出震耳的爆裂声。 井云归虽站在几步之外,却被黑影抽击的劲风扫到,身体倏然飞了出去。 第八章 鬼之尾 冷肃杀气飞速蔓延,井云归心神剧震,悸颤难抑。 虫群也受到震慑,骤然凝滞不前,随着他身体飞出,扑簌簌掉落在地犹如泥淖。 黑影甩出的阴煞之气横扫而过,鬼影刹那间四分五裂。 只听一声凄绝长鸣,虫群连同鬼影一起,全都成了齑粉。 男人自始至终只是气定神闲负手站在一旁。待一切归于平静,黑影又缩回身后。 井云归坐在地上,身体战栗不止。 男人好笑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道:“之前还一副不怕死的表情,现在是吓得腿软站不起来吗?” 井云归瞳孔地震还未结束,震颤着看向男人身后:“你,尾巴,为什么会长尾巴?” 他终于看清并确认,黑色巨物就是男人的尾巴无疑。 可鬼会长尾巴吗?他从没听说过。 男人被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逗笑,长尾一甩卷住他的腰,将他拉到身前。 “要摸摸看吗?”男人声音蛊惑,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 井云归慌乱挣扎,他可不想摸长在鬼身上的尾巴。 男人像看什么有趣的小动物似的,愉悦地看着青年和腰上的尾巴掰扯。忽然不知怎么,脸色略有变化。 他将手掌贴在青年肚脐上,若有所思道:“你这几天,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吗?” 井云归又惊又怒地脱口而出:“不就是你的尾巴!” 男人怔了一下,想起他指的是在墓里吞吐尾巴那一幕。 “你这条坏脾气的看门狗,是在嫌主人的身体不干净吗。” 男人尾巴尖轻轻一挑,钻进青年的衣服,攀着他瘦削的腰腹爬到胸口% “嗯!” “这么敏感。” 井云归面红耳赤,又格外难受。 他失神地嗫嚅道:“别……别弄了……” “我看你明明很舒服。”男人挑了挑眉,突然收起笑容,“这是什么?” 尾巴倏然勾住井云归胸前挂着的香囊,刷地扯下来送到男人面前。 男人用手一捏,已经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了,冷笑道:“你以为这种东西能防住我,还是灭了我?” 井云归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知道……” “嗯?”男人鬼气森森的竖瞳盯着他,“哪来的?” 井云归担心牵连别人,摇头不说话。 “嘴还挺硬。”随着男人话音落下,井云归腰上被尾巴一卷,便趴在了床上。 “你又想干什……啊!”井云归话还没说完,裤子被拉到脚踝,紧接着屁股上便挨起了鞭子。 皮肉被打得噼啪作响,他咬着嘴唇默默忍痛,从始至终也没吭一声。 “罗非焉,你别太过分了!” “胆子大了,敢直呼主人名讳。”男人冷冷说着,从香囊里取出那枚玉牌,塞了进去。 井云归条件反射地弹起身体,却被尾巴牢牢压制。 玉牌有棱有角,进出间刮得他抽痛不已。 他腰杆儿轻颤道:“我错了,求你拿出去吧。” 又挨了几下,玉牌总算被抽出。 他趴在床上喘气,还没放松几秒,身后突然传来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一柄坚硬的榔头狠狠楔入身体,他失控地发出惨叫,眼前一阵阵发黑,顷刻间被冷汗浸没。 罗非焉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你们各个都想要我不得超生。我倒要看看,你和我谁死在前面。” 井云归疼得意识破碎,神志不清地说:“疼……太疼了……” “很好。”罗非焉无情地拓开青年紧涩的身体,逆着血流往深处顶入,“只有疼痛能让人刻骨铭心。” 第九章 夜失魂 井云归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在摧心剖肝的剧痛中,以为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和都被撕成了两半。 和之前在墓穴里的经历不同,尾巴至少前端纤细,又借助了唾液润滑,他被进入的时候虽然难受,却不是特别疼。 井云归几乎去了半条命。 “我……我好像要死了……” “这里只有一个死人。不是你。”罗非焉竖瞳色泽变得更加深暗。 “要坏了……求……求你,不能再……” 罗非焉的影子囚笼般笼罩在青年身上,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残酷的意味道:“你是在命令主人吗?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 青年的肌肉上布满汗液,修长的双腿不停打颤,清秀的脸上显出濒临崩溃的痛楚,皮肤呈现一种病态又诱人的潮红。 罗非焉被他这副凄楚的模样激得更深,非但没有停止或放缓动作,反而冲撞得更加暴戾。 井云归在快速来回的剧烈感觉中支离破碎,如同被噬咬的猎物般瑟瑟发抖,睫毛不知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视线模糊朦胧。 他失去了感知一切的能力,唯独能感觉到的,只有占据他身体的罗非焉。 鬼的身体没有温度,那里也是冰冷的。持续了好一会,才沾染了青年的体温,变得暖了一些。 井云归对那里的感受也更加清楚。 每一下动作都饱胀着沸腾的暴虐,像是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愤怒,要把他的身体撕碎捣烂。 他在浑浑噩噩中沉浮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本已到了极限的身体,又再度扩张。 他觉得自己要爆开了,在极度恐慌中发出沙哑的哽咽,眼中透着绝望。 “不……不要……”他在恐惧中生出几分微弱的力气,不顾疼痛拼命往前爬,想要逃离。 罗非焉故意让他爬了一段距离,又一把拦腰抱起。 “你是我的,永远都别想逃走。” 井云归恐惧地看着男人脸上逸俊却又残忍的笑容,疼得大叫一声,抓紧了罗非焉的肩膀。 罗非焉尾巴一卷,缩成合适的大小进入了。 第十章 锦入道 井云归双眼几欲迸裂,心跳因恐惧几乎停止。 那条鬼尾虽然比之前缩小很多,可还是让人难受至极。 他颈腔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推挤,但尾巴卡在那里,根本毫无作用,只能引发一阵阵干呕。 当感到尾巴尖在体内翻搅时,他的身体难以承受地剧烈痉挛起来。 生理性泪水自井云归眼角喷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绝望中,他抓住罗非焉一缕发丝,牢牢握在手里。 罗非焉凝着戾气的竖瞳一凛,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抚摸着他哆嗦颤抖的脊背,用一种责备小猫小狗或自家小孩的语气道:“不许乱动,听话。” 井云归哪里听得进去,甚至根本听不见。 他瞪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个予取予求的容器。 这场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尾巴终于从他口中抽出的一刻,他两眼一黑倒在罗非焉怀里。 虽然呕吐的欲望十分强烈,可他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徒劳地干呕。 罗非焉一手托着青年的腰,若有所思看向擎在眼前的尾巴,尖端上沾着一团米粒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是白色的,在漆黑鬼尾的衬托下很显眼。 在罗非焉的注视下,竟微微蠕动起来,显然是个活物。 罗非焉眼神一暗,缠绕在尾巴上的幽幽紫气赫然加重。 那东西像是被无形的手碾碎一般化作一缕粉尘,尾巴尖轻轻一晃,它便烟消云散。 井云归虚弱地趴在男人肩上,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 干呕好不容易止住,他喉咙痛得声音破碎道:“为什……这么……对我……” 他从小到大都兢兢业业守着那座墓,就连暴雨之夜都冒着生命危险跑进黑木林,就怕罗非焉的墓室被水淹了。 为什么他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罗非焉扶起青年,看到他纤长轻颤的睫毛下不断渗出泪水。 尾巴伸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他畏惧至极,条件反射地转头躲开。 “我说过,你是我的。”罗非焉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正视自己,“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井云归颤抖的嘴唇张了张,在那双阴鸷残酷的竖瞳注视下,丢盔弃甲地失去意志。 埋在他体内蛰伏忍耐许久的器物,蠢蠢欲动。 不过这一次,它没有把青年当成一个任凭摆布的躯壳。 井云归麻木的身体在强烈的刺激下被强制唤醒,下意识咬住手背,发出难抑的啜泣呻吟。 “就像现在这样,我可以随意进入、支配你的身体,”罗非焉拉开他的手,引他去摸自己的腹部,用磁性的声音煽惑道,“我给你的疼痛或欢愉,甚至死亡,你都不能拒绝反抗。” 井云归摸到那里微微隆起的幅度,被那诡异膨胀的形状吓到。 他虚弱地喃喃道:“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我记得你上次就说过这样无聊的话。杀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想办法让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否则,你就只能乖乖做我的狗。” 罗非焉凉薄地笑了一声,突然加快了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