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骨右手 “帝女星流,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国君圣心仁厚,免去帝女一职,罚其囚禁于天山,无国主命令,不得离开。”   高亢的声音宣读完毕,沧溟国举国哗然。 帝女叛国,自沧溟帝女这一职位设立以来,从来没有过。 因为帝女历代都有一个诅咒,若是背叛沧溟国,肉身将会消失,化作一具白骨,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   星流听完宣判,没有辩解,她拆下右手的白纱,里面是一截没有血肉的骨头。   “帝女真的叛国了,她的右手……”   沸腾的人群悄然禁声,国主容尘来了。   “认罪,留你一命。”容尘冷冽的声音传来。 星流眼底满是哀色。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白骨手,并不是因为诅咒,而是为了采集化骨石,被池水融化。而她采集化骨石,则是为了救治容尘断掉的双腿。   “容尘,别人不知便罢了,你怎么会不知,你的双腿断过,需要化骨石,是我用手将它们从池水里……”   “什么化骨石,我的双腿从来没有受过伤,你的辩解未免太儿戏了!”容尘厌恶地看着她,星流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最适合成为帝女的人,她掌握着沧溟国的生杀大权,他们一起掌控着国家的命运。而现在她竟然有了异心。   “从未受过伤……”星流失神,“怎么可能,你的双腿被断,是我背你回来的。”   那日他们一同深入敌方,容尘为了护她,转移敌人的目标,摔下山崖,断了双腿。星流找到他时,已经昏迷了很久。后来有一高人经过,指点她去化骨池找一种石头,治好了容尘的双腿。化骨石非常神妙,容尘的双腿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受过伤。   容尘醒来时,看到星流空荡荡的右手,以为是星流背叛了他,给敌军通风报信,害得自己摔下山崖,险些失去性命。容尘深觉自己的威严和付出被嘲弄,让他冲动地做了这个决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认罪,念在往日的功劳上,留你一命。”   “我没有叛国。”星流心冷至极,她没有背叛沧溟,也没有背叛容尘,这个人是她的信仰,是她一生的追逐,她怎么会不忠。而现在,她的信仰要治她莫须有的罪名。   星流自嘲地笑了。   容尘脸色一沉,召出一条长鞭,用力打在她身上。   帝女之躯,普通刀剑伤不到她,只有容尘手中的长鞭,会在她的身上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第一鞭,打在她的肩上。 第二鞭,打在她的后背。 第三鞭,打在她的手臂…… 星流被鞭打得奄奄一息,却依然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认不认罪?” “不认。”   鞭子继续打下来。   容尘见她如此倔强,更是下了狠手。   一鞭接着一鞭,血腥味道弥漫开,星流已经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多么难看。   最后一鞭,眼看要打在脖颈。   “不劳烦国主亲自动手……”星流缓慢站起身,白骨右手在脖子上一划,凄艳的红色从那可怕的伤口流出来。   “帝女自尽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帝女,拖下去。”   星流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听见容尘冷漠的声音,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逃出天山 天山,万古不化的寒冰。 被关到这里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这些人将会终其一生待在这个苦寒的天山。   星流在一片雪地中苏醒,她身上血迹斑斑,疼得厉害。血被冰冷的温度结成一块,看起来十分可怕。   她还是被关起来了,以一个叛国者的罪名。星流看着自己的白骨右手,陷入沉思,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也许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虽然不再是帝女,她的法力还在。 星流召出自己的长琴,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弹奏起来。白骨右手被冻成一块冰,无法张开,星流便用左手弹琴。琴声引来了天山雪貂。   “将沧溟国的消息告诉我。”   天山雪貂立刻朝着沧溟国的方向行去,没入山林。   沧溟国。   这段时间沧溟国与赤霄国连年征战,两国都被搞得民不聊生,星流曾提议让两国结盟,被对方拒绝。现在只能拼着两国的实力,直到一国的全部财力物力完全消耗。   容尘每日为战事吃紧焦急万分,以前这个时候星流总是会一针见血指出问题,让他省了很多精力,但现在……   容尘气愤地将送来的军报扔在地上,这个人背叛了沧溟,有什么资格当帝女!   这时,又有加急的军报送到军营中,容尘忙打开一看,赤霄大军集结,马上就要攻过来了!赤霄国这次应该是下了血本,要将沧溟一举击溃,如果这次沧溟被打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反攻。   容尘决定亲自出征,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深入敌军查探军情。有了星流背叛自己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决定一个人去。   赤霄国的军队驻扎在边境的山脚下,这条山路艰险,易守难攻,沧溟的军队不容易攻打下来,容尘记下路径和分布,便打算离开。   没想到却被赤霄军队的探子发现了。 “有可疑的人,快抓住他!”火光骤然亮起,四处都是喊杀声。 容尘见此处无法藏匿,便朝着山脉急速行去,山中洞穴众多,容易藏身。   在他准备逃走时,身形突然一晃,肩上中了一箭。 放箭的人是君凌,赤霄国的国主,他收起长弓,看着那个身负重伤的人在黑暗中逃走。 当身边的侍卫询问他是否要去追捕时,君凌翻身骑上马,带着几名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脉。   容尘是孤身一人去探敌军,结果落入陷阱,情况十分危急。 这一消息传到了星流耳中。星流在天山急的团团转,容尘有危险,她必须去救人。 可容尘下了令:她不能离开天山,否则就是死罪。   星流在漫天大雪中不断拨动琴弦,指尖被琴弦磨破了也不敢停下,一次次命令山间灵兽去查探容尘的下落。   他受伤了……   在山中,敌军正在搜寻他的踪迹……   他现在很危险。 若她再不去,恐容尘就会身死道消……星流忧心容尘,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再一次弹动长琴,这次的琴声势如洪流,轰的一声,破开了天山结界。 帝女星流,逃了。 第三章 琴声 要在十万大山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星流赶到时,望着这片无尽的山脉,下定决心,就算是把土地一寸一寸地翻开,也要将人找出来。   另一头,君凌也在搜寻容尘的踪迹,他顺着留下的血迹一路寻找。   两国交战已久,君凌对这个国家了如指掌,容尘没有了帝女的辅佐,只是个败军之将,沧溟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君凌下令后,精锐分头寻找。自己则去了较为险峻的山峰。 星流坐在山谷中,用左手拨动琴弦,再次引出了山中的野兽,帮她找寻容尘的下落。 心已乱,琴声也跟着乱,她的功力已然大不如前。   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星流不断拨动琴弦,直到指尖血滴落在琴身上,长琴发出巨大的声响。长琴消耗了她太多法力,星流体力不支,眼前逐渐模糊。   忽然间,山谷中一阵细微的回响引起了她的注意。琴声告诉她,此人性命垂危。   熟悉的灵气流转,是容尘!   星流用右手抱起长琴,不顾自身安危,拖着蹒跚的步子,焦急地向那个地方行去。 漆黑的山洞中,容尘拔出箭镞,一心想着如何才能逃出去。 敌军已经知道他在山中,如果君凌一定要找到他,肯定会调动更多的搜寻部队,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 鲜血泊泊的从伤口处流出,容尘一阵咳嗽,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又加重了。 他自讽地想,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他可能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要是真的被困死在这片大山里,也是他命该如此。 容尘闭上眼,很快失去了意识。 星流来到容尘藏身的山洞,她突然止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这个时候,她本该在天山,却不顾命令,来到这里。 容尘一定会觉得她在挑战他的威信,在沧溟国,国主的权力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他现在危在旦夕…… 她不想让他死! 在她眼里,容尘的命比权力重要。 星流不再犹豫,走近了山洞,看到人事不省的容尘,她立刻上前检查他的伤势。 容尘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要是再拖下去,很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星流心中焦急,再顾不得那么多,左手弹奏长琴,催动灵力,只听琴声如同流水潺潺回荡在山间,而容尘身上的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长琴的琴声有治疗伤势的作用,只不过星流现在只有左手可以弹奏,因此治疗的效果也减弱了大半。 琴声持续不断,星流的手指已经被磨得不成样子,琴弦也被染成了红色。 琴声让山林间一切都静止下来,所有的生命仿佛都在倾听她的弹奏。 星流感受到身体的灵力严重流失,可她依然坚持着,想要弹完这一曲。只有她完整的弹完,容尘的伤势才能不影响性命。 隐隐约约,容尘听到洞外有人弹琴,熟悉曲调立刻调动起他的情绪。 这首曲子他听了太多次,是星流为他谱写的琴曲。 他仿佛又回到两人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忽然脑海中画面一转,又看到星流的右手变成了白骨,她用那只白骨手了结了自己……   恐惧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 容尘使出全身力气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第四章 确认 星流感受到容尘夹杂的滔天怒气,此刻的她早已灵力耗尽,根本受不了伤势已好的容尘一击。 眼看容尘越逼越近,星流满脸焦急,只能靠双脚徒步离开。 她步履蹒跚,身后的容尘灵气逼人,她慌不择路种,竟然发现了搜寻容尘的赤霄军。   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要把这些敌人引开,容尘才能安全的回到沧溟。 星流从腰间掏出一颗丹药,这是她仅存的一枚回复灵力的丹药。 眼下她身体灵力枯竭,若是用了,恐怕她再逃脱就不能了。 星流心一横,一口将丹药吞服下去,稀薄的灵异在她腹中流转。 她只手拨琴弦,琴声在山谷间断断续续的回响,她一路弹奏,一路往更远的地方行去。琴声果然很快引起了赤霄军的注意,跟随琴声来到一处险峻的山峰。   琴声随着星流的手指拨动琴弦流淌出来,时而急促时而缓慢,赤霄的追兵紧紧跟在后面,星流一路奔逃,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容尘应该逃走了吧? 星流这样想着,平静地等待着赤霄军将她俘虏。   但她并没有等到赤霄军,而是看到了一个人向她走来。   君凌用法术击退了星流身后的赤霄军,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星流感激他的救命之举,忙用左手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多谢阁下相救,星流无以为报。”星流裹了裹衣袖,将右手藏起来。   君凌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她就是星流?沧溟帝女,居然如此仓皇狼狈。君凌在之前打听过,星流是沧溟帝女,手抚长琴,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是赤霄的强敌,前不久她被宣判剥夺帝女职位,禁足于天山,终身不许离开。   但现在她竟然逃了出来,还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   君凌有意交好,这个人若是为赤霄效力,一定如虎添翼。他问道:“姑娘的琴声悦耳,可否再弹一曲?”   星流拒绝道:“抱歉,我右手有疾,可能无法弹奏出让阁下满意的曲子。”   “那便算了,有缘再会。”君凌不再多言,眼中透着失落。   星流不忍让他失望,便用左手轻轻弹奏起来,曲调舒缓,令人心醉神迷。   这首曲子……   君凌在很久以前听过,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弹奏这首曲子,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他一直想要找到这个人,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来那个人是你。   君凌确认了星流的身份,开始悄悄施展法术,随着琴声向山中散开,这一举动,是为了引出藏在山中的容尘。   山中回荡的琴声越传越远,其中还蕴藏着一股强大的法力。   容尘听到了这首曲子,急切地想要知道弹奏的主人是谁,便向发出琴声的方向走去。琴声越来越近了,清晰地传入容尘的耳中,他心如擂鼓,一定是星流,除了她,别人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拨开层层树丛,他看到了背对他弹琴的星流,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个人,君凌。   君凌正专注地看着她。 容尘怒目而视,星流真的叛国了,她和赤霄果然有勾结。 第五章 大火 两道劲气相撞,琴声戛然而止。 星流猛然回头,对上容尘阴沉沉的脸。   “容尘,我……”   容尘抓住她的白骨手,怒道:“你不仅逃出天山,还跟赤霄的人在一起。星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星流的手被他捏住,疼得厉害,解释道:“什么赤霄的人,我不认识他,我们是第一次见。”   “你不要再狡辩了!这个人,是赤霄的君凌,你敢说你不认识?”   星流瞪大双眼,这个人是君凌?赤霄的国主?   这时,君凌让出一条路,对她说道:“你对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星流不解,她记得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我什么时候……”   容尘的手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手骨捏碎,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愤怒地扭曲:“原来你们早就……难怪,在这里见面,是早就计划好的吧,星流,你出卖我一次,我饶过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星流冷汗涔涔,她的手已经被容尘捏得变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为了救你才来的。”   “救我?要不是你将我引来,怎么会落入赤霄的陷阱!”容尘怒极反笑,“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   星流的右手被他用力一折,星流惨叫一声,她的手骨折了。   “容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君凌一声令下,二人被赤霄军团团围住。   星流慌忙取出长琴中的剑,杀开一条路,准备和容尘一起冲出去,却被容尘一掌击翻在地。   “容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叛国,那都是误会……”   “够了,看见你就恶心。”容尘厌恶地擦了擦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星流无言地从地上站起来,长剑从左手无力滑落。 右手骨折,左手不便,灵气枯竭。 她已经是个废人了。 君凌眼见容尘离开,一心想要杀了容尘,即刻追了上去。 星流心知容尘只是伤势不危急性命,但肯定不是君凌的对手。见此心下一慌,重新抱起长琴,也追了上去。 还未等她追上,便见到不远处的山上浓烟滚滚,火光四起,熊熊大火很快将整座山包围。 星流的双目被眼前的熊熊大火占满,浓烟四起,那容尘…… 不好! 她奋力向着火的方向跑去。   一定是君凌想把容尘烧死在山里。 星流慌忙冲向大火,一边弹奏长琴。 琴声在火光中回荡,不断找寻容尘的踪迹。 山火越烧越旺,几乎将星流吞没在火海中。浓烈的黑烟让她寸步难行,就连呼吸也渐渐困难。   她在火海中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可就是找不到,   星流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可烟尘进入了她的嗓子,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容尘会葬身火海……   星流挥去这个可怕的想法,她无助地跪倒在地上,看着大火一点点蔓延。   就在她即将晕倒时,突然有一个人影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第六章 被废 星流被扔在沧溟国的路上,她被大火熏瞎了双眼,又废了手,行动很是不便。 沿路的好心人将她带入城中,送进了医馆。 星流显眼的右手,立刻被人认出来,并且马上告诉了国主,容尘知道后,带人将星流从医馆抓走,关了起来。 大殿上,容尘看着星流只剩白骨的右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星流和君凌言谈甚欢的模样。 她竟然敢给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弹琴…… 容尘被愤怒占据理智,当即下令:   “将这只手砍下来!”   此命令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国主并不是一个残暴的人,就算是死刑犯,也不会去狠心折磨,为何今日会下这样的命令? 星流闭着眼不语,流下两行血泪。 自己逃出天山,为他弹琴疗伤,为他引开敌军,为他冲进大火,他还是将最恶毒的罪名扣在她的身上。   刀面寒气直冒,星流感觉到刽子手的杀气,那把刀马上就要将自己的手斩下,她攥起拳头,等待着这一刀。   只听见“当”的一声,砍刀并没有落下来。   她惊讶地动了动右手,还在。接着,一道剑气刺入她的心口,让她呼吸一窒。   这一剑,是容尘刺的。   这回她失去的不是手,而是仙骨。 “从前是我看错了你,星流,你不配当帝女,现在我收回你的仙骨,留你一命。” “滚!” 星流听着容尘最后的话,浑身冰冷。 他们彻彻底底决裂了! 星流眼含热泪,哆嗦了下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只说出来几个字。   “多谢国主不杀之恩……” 星流抱着自己的长琴被赶出来,街上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星流远离人群,找到一个残破的屋子。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住,有着难闻的腐味,但这里宁静,可以遮风挡雨。 星流熟悉草药,她为自己疗伤医治,康复的容貌和以前大不同,再没有人能认出这个双目失明的落魄女子是曾经的星流帝女。 她找了一家茶楼,以弹琴卖艺为生,掌柜的可怜她无依无靠,安排她在屏风后面弹琴,也省了找麻烦的人。   一连几天,她常常会听到来茶馆的人的闲言碎语——   “你听说了吗,国主要重新选帝女。”   “以前那个帝女不是很好吗,又能带兵打仗,又能辅佐国主仁政。”   “好什么啊,以前那位被国主怀疑叛国,好多人亲眼所见,手上烂的只剩骨头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她是这种人……”   “难怪我们一直打不过赤霄,原来是她搞的鬼……”   “听说现在还在天山关着,真可怜啊……” 星流沉默地听着,原来她为沧溟国所做的一切,还是抵不过一个白骨手有震撼力。 她自嘲地笑了,曾经受人瞩目的沧溟帝女,现在是个法力尽失的瞎眼琴女。   看来她这辈子再也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星流每日只能静静地弹琴,听来往的人议论她。   当然还是有人记着她的好,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人,就时常去天山拜祭她。 弹了一天的琴,星流拿着几个冰冷的吃食回到家,心中不免悲凉,路过家门时,有几个小乞丐在讨饭,星流叹了口气,将手上仅剩的一点食物分给了他们。 战争还在继续,要是不停止,这些悲惨的事还会继续发生。 第七章 新选 星流回到家,躺在冰冷的床上,心口一阵阵犯疼,容尘那一剑,给她留下了心疾,每到夜晚,都会像被无数针扎一样的疼。   这种疼像她身上的伤一样,要跟着她一辈子,无法痊愈。往后,她就要这样活下去了。   过了几天,沧溟国举国欢庆,只为两件事:一是赤霄国退兵,暂时休战。二是要在国内重新选择一位帝女,辅佐国主。   战争暂停,给了两个国家休养生息的机会,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   沧溟国重新选帝女,同样也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沧溟国的帝女位高权重,执掌生杀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追崇和敬仰。一位国主一生只有一位帝女辅佐,但世事难料,星流帝女叛国,只能重新选,这样难得的机会,谁都想去试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候选人的身上。其中有一个人,非常有望夺得帝女之位。   经过层层选拔,苍雪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这些候选人将在宽阔的场地上比试,周围人山人海,星流也在场,她非常想知道这次选出的帝女是谁。   最后一场,是比琴技。   上一位帝女的琴技可谓是炉火纯青,既能上阵杀敌,又能呼风唤雨,国主十分欣赏。所以,只要琴技在这些人当中略胜一筹,得了国主青睐,就有望夺得帝女之位。   苍雪以白纱掩面,纤纤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了一下,发出悠悠琴声,蕴含着无限力量。这一挑指力非常强,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琴弦在她灵活的手指下发出宛如天籁的声音,就连天空也跟着变了颜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随着曲调的变化,天空又渐渐放晴了,飞来无数的彩色蝴蝶,仿佛置身在花丛一般……苍雪的手不断翻弄着琴弦,场地出现了各种不同的景象。人们见识到了她的功力,纷纷倾慕,竟然一点都不比星流帝女逊色!   最后,苍雪调整了琴身,弹奏起了星流的一首曲子。琴声温柔舒缓,让在场的人如沐春风。   星流藏在人群中,听着她弹奏自己的曲子,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她为容尘写的,包含了她很多的心意,可他一次都没有意识到。现在又有一个人将她的曲子弹出来,以后也只有这个人为容尘弹琴……   星流掩面,悲伤地从人群中离开,她再也不能回到那个人身边,再也不配为他弹琴。   容尘听见苍雪弹奏星流的曲子,蹭的从位子上站起来,这首琴曲,明明只有她才会弹的这么好。听到这首熟悉的琴曲,容尘再也无法忍耐,他走向屏风后的苍雪,见到这名女子戴着面纱,要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容尘险些将她认成了星流。   苍雪见到容尘,立刻诚惶诚恐地跪拜。   容尘看着她那双无瑕的手,恍然出神,他想起星流的那双手,也是如此美,但自从变成了枯骨之后,星流就被打上了叛国的烙印。   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她头上响起:“从今以后,你就是沧溟国的帝女。” 第八章 苍雪  苍雪成为了沧溟国的帝女,众望所归。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希望新任帝女能带给沧溟国福祉。 苍雪的能力虽然不弱于星流,但行事风格异于常人,先是重新调查曾经的一些案件,整理了卷宗后,决定释放一批死刑犯。   释放死刑犯,虽说在帝女的权力范围内,但这一举动还是引起了颇多异议,群臣上谏,请国主定夺。   “帝女释放的是死刑犯,这些人要是再回到民间为祸,后果不堪设想!”   “万万不能让帝女作出这等危险的事!”   “没错,请国主三思!”   容尘听着这些中肯之言,心里也有些动摇,苍雪是他自己选的,这时候应该替她说话才对,可她的行为确实让人不解。   这时,苍雪旁若无人地走进大殿,在容尘面前施然行礼。   “国主有所不知,我近来翻阅卷宗,有几桩案子颇为可疑,证据不足,我也去向那些犯人打听过,他们的供词有很大出入,所以……”   “所以你怀疑他们根本就是被冤枉的。”   苍雪点头。   看了看那些卷宗,是星流在时处理的,当时容尘对她非常信任,所以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星流。   但现在,苍雪说这些人是被冤枉的,并且把卷宗上的漏洞一一整理出来,交给了容尘。   容尘看完之后,觉得很讽刺,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帝女,不仅背叛了自己,还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连带自己也成了个昏庸的国主。   “国主不必自责,从前那个帝女已经不会回来了,现在开始,苍雪会辅佐您成为真正的明君。”   苍雪将这些死刑犯的名单列出来,交给了容尘过目。   “这些人在牢狱中积怨已久,如今又战事频发,苍雪斗胆向国主提议,将他们编入军队,为国效力。”   让死刑犯为国效力,不仅可以让他们的冤屈一笔勾销,还有机会得到军功,何乐而不为?苍雪这一提议,对皇权百利无害。   “你的提议很好,只不过,此前从未有人如此大胆,不如再和大臣们商议过后,再行实施。”   群臣之中还是有人质疑,苍雪给出的卷宗,只有她一人经手过,如果这样就能作为释放犯人的证据,那么苍雪在沧溟国岂不是一手遮天。   苍雪对于这些质疑丝毫没有回避,她命人修建了一个水池,并且邀请国主和群臣来水池一观。   “这水池有何特别之处?”   “回禀国主,这水池叫做‘验罪池’,犯了死罪的人碰到这池水,便会肉身腐烂,变成一具白骨,若是寻常无罪的人,便如碰到清水一般,没有作用。”   听了这话,众人皆不信。   苍雪便命人带出了一个死刑犯,毫不留情地将他推进池水中,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惨叫,死刑犯已经化作一具白骨。苍雪走到池水边,将一只手伸进水中,池水碰到她的手,却没有一点腐蚀的动静。   这下,包括容尘在内,都觉得不可思议。容尘走过去,想要效法苍雪的行为,被她一把拦住,“不可,国主天龙之躯,若是碰到这池水,以后便没有作用了!” 苍雪的一番话让周围人又惊又惧,这验罪池水果真灵验,要是以后再质疑苍雪,便将罪犯带到这池水里面一试便知,况且,断案也省了许多步骤。 第九章 阴谋 验罪池的出现,在民间掀起很大的舆论,有人欢呼,再也不用担心好人被冤枉,但更多的人在质疑,他们没有亲眼见过这验罪池,万一只是朝廷一个灭口的幌子呢?   星流就是后者,她打听到新任帝女释放了从前被她关押着的死刑犯,还修建了验罪池以证明嫌疑人是否有罪,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之后的几天内,沧溟国又连续颁布了许多法令,比之前更加严苛。这也无可厚非,乱世用重典,但这个时候应该让人民休养生息,苍雪却反其道而行之,法令严苛,增加赋税,将大量的税收用作军饷。法令公布后,人民怨声载道,纷纷表示对帝女的不满。   这些声音很快也传到了容尘的耳中,苍雪的言行他都看在眼里,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的说辞也很简单,增强兵力和防守,防止敌军来袭。   容尘也会时不时提到星流之前颁布的法令,询问她的看法,苍雪惋惜道:“星流帝女太过专断,这对沧溟国无益,国主请听我一言……”   苍雪讲述了许多因为偏信导致国家衰亡的例子。   容尘眼底透出一丝嘲讽:“原来如此,我还当她是对民仁爱,原来是在把国家一步一步带向灭亡。”   苍雪最后又说道:“国主对星流帝女的惩罚,还是太轻了,这样的罪行,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他曾经也这样想过,但他总想着,只要星流愿意赎罪,可以网开一面。然而星流不仅无视他的命令,还与敌军勾结在一起,他绝对不可能原谅她。   看出容尘眼中的恨,苍雪也感到一阵快意,她用手挡了挡嘴角,告退离开。   苍雪走后,容尘陷入沉思,这段时间,每次颁布的法令他都会看一遍,全部是星流曾经亲自修改的法令,他还记得他们曾经彻夜不休地为一个问题争论很久,到最后还是星流说服了他。   一日,苍雪又将新制定的法令交给容尘过目,是针对城中对于无家可归的乞丐和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民的措施,容尘看了一眼,说:“就按你的意思办。”   苍雪得了命令,立即着手去办。她笑着看了看手中新修改的法令,清清楚楚写着: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一律视为敌国奸细,这些人应当立即杖杀。   “这条法令,可是专门为你修改的。”苍雪收好手中的卷轴,又拿出一张画像,上面的人正是星流。   “你们,去城中找到这个人,不要声张,我要让她万劫不复!” 第十章 出头 小巷前熙熙攘攘,被官兵包围的流民惊恐地躲在角落,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仿佛马上就要砍过来。   带头官兵朗声道:“帝女有令,从今天起彻查你们的身份,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一律视为敌国奸细,当即杖杀!”   不由分说,官兵鱼贯而入,把这些人带走。   星流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伸手一拦:“慢着,你们抓人也要有证据,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带头官兵仔细一瞧,这不就是苍雪帝女要找的人?   “把她也带走!”   星流虽然被废去了法力,但武功底子还在,收拾这些杂兵还是绰绰有余。星流随手挑起一根棍子,挡住了那些刀剑,流民们眼见有人为他们出头,纷纷感激地看着她。   “违抗者,格杀勿论!”   小巷中刀光剑影,星流双拳不敌四掌,渐渐落了下风,被一群人制住。   星流被抓走,和流民们关在一起。这些人对星流很感激,让出一块干净的地,在这样的地方,能为他们出头的人已经不多了。   流民们被挨个盘问,当问到星流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叫星流,是……上一任帝女。”星流艰难开口,毫不意外,听到了官兵们的嘲笑和鄙夷。   “星流帝女通敌叛国,早就被关在天山了,你说你是星流,有何证据?” 星流摸摸拆开右手的白纱,露出一截白骨。周围的流民都被吓了一跳,带着惊恐和厌恶,远远躲开她。 原来传闻是真的,星流帝女真的是因为叛国被国主惩罚,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被关在天山冻死了吗?   现在她不仅没死,还连累那些逃难的流民一起被怀疑,害他们遭殃,都是因为这个人,她才应该以死谢罪!   星流面不改色:“我无罪,他们更无罪,你们今天杖杀了这些人,别以为会有人护着你们,假如将来国主要追责,你们都别想着脱离干系!” 一部分流民们听后,感动地望向她,他们在沧溟国多年,从来只受过星流帝女的恩惠,如今也是。 反观苍雪帝女,她一出现,各种严苛的政令刑罚都出来了,这样一想,谁是谁非一目了然。于是纷纷站起来簇拥着星流,高呼她的名号。   “星流帝女才是沧溟国的救星!”   “星流帝女千岁!” 眼看站在星流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带头官兵心中慌乱,要是让星流重得民心,他的命就要保不住了!带头官兵连忙让人去通知苍雪。苍雪收到消息过后,狠厉地揉碎了手中的卷宗:“爱出风头是吗,我会让你出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