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一章 两个女鬼   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简直度日如年,每天都责怪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不然我现在就不会陷入左右为难哭笑不得的境地。   我甚至后悔半个月前请石榴吃了那餐辣得肚子疼的巫山烤鱼。   就在那家人满为患的烤鱼店,石榴给我说起她闺蜜遇见的怪事。而多插一嘴的我不知不觉就蹚了这趟浑水。   这种事情一旦被拖下水,要想离开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会这样。   后来想想,她提起这件事情或许完全是为了避免吃饭时没有话题会无聊尴尬。就像男人们一起吃饭时喜欢谈国家大事,女人们聚在一起时喜欢说家长里短一样。说的时候气氛热烈,说完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却当了真,以为她要我帮忙解决问题。   她说她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闺蜜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没有一个成功的。她闺蜜去了许多据说非常灵验的寺庙求姻缘,几乎是逢庙必拜,不管是抽签还是看相还是算八字,得到的结果都是好的,照道理应该有好姻缘的,并且有的算命先生认为她已经到了最好的时候,可是她闺蜜刚刚又分手了。   当时我正在烤鱼下面翻配菜吃,听她这么说,不屑地说:“切,寺庙里的和尚也明白说好话才能让香客心甘情愿掏腰包呢,肯定选好的说啊!”   要是我当时不搭话或者换个话题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听她后面的话,不会踏进难以返回的烂泥潭。   石榴说:“才不是。她前几天不知听谁说大兴区那边有个非常厉害的神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看看,还拉着我一起去。结果,你知道吗,我和她一见神姑,神姑就很惊讶地对她说,姑娘,你是来看姻缘的吧?”   我不以为然:“你闺蜜跟你差不多大吧?这个年纪的女孩去求神姑神姑之类的,我都知道百分之九十是为了姻缘之类的事情。”   石榴翻了一下白眼,对我的话表示不屑。“你听我说完行不行?你不想想,神姑第一次见我们,偏偏只问她不问我。这不奇怪吗?”   我点头说:“好好好,你继续说。”心里却想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看谁比较着急就是谁要看姻缘嘛!这种江湖人士最擅长观颜察色了。   “神姑第二句话就说,姑娘,你姻缘不顺是因为你身上背了两个鬼!”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她说“两个鬼”的时候发音很重,像极了电视剧里神秘兮兮疑神疑鬼的老太太。   我嘴上不说,但心里撇撇嘴。这种奇奇怪怪的神姑神姑就是靠唬人吃饭,说得越夸张,别人就越担心,别人越担心,就越愿意掏钱。退财消灾嘛。这跟庙里说好话的人一个道理。我外公以前就跟我说过,庙里和尚靠取悦人得钱,神姑之类的人靠吓唬人得钱。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石榴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开始相信了,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神姑说,就是因为她身上背了两个鬼,晦气重,才导致她谈恋爱一直不顺利,不仅仅是谈恋爱,生活中其他事情也不会顺利。”   “哦。”我冷冷敷衍了事。   “我闺蜜确实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不顺利,总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状况,三年内换了七八次工作,比换男朋友还频繁。”   我想,她闺蜜或许是因为情感不顺影响了心情,所以工作也不上心,才接二连三地换工作。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换男女朋友换工作还不像换衣服换袜子一样?   “那神姑看了看我闺蜜,说她身上的两个鬼都是女鬼,一个年纪在十六岁,一个在二十二岁的样子。两个女鬼都是没有结过婚的,因为感情不顺而寻了短见。她还说,这种鬼叫做花鬼。花鬼嫉妒结婚的女子,所以附身到未婚的女子身上,干扰别人的情感,最后让被附身的女子像它们一样感情受挫,最后想不开而寻短见。”   “那要很多钱才能赶走这两个花鬼吧?”我揣摩着那个未曾谋面的神姑的心思。   “是啊。神姑说她见过身上有一个鬼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附两个鬼的,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比较棘手,所以收费要贵一些。”石榴说道。   我心里笑了笑。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玩得过老谋深算的神姑?   “我闺蜜吓得不行,连忙请求神姑帮帮她,钱多一点没有事,只要能把身上的两个女鬼赶走。神姑说她尽力而为,于是带着我们进了一间比较隐蔽的房间里。那房间里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黄底红字的符,连窗户上都是符,四周点了许多蜡烛。神姑叫我闺蜜面向南方站好。她一边绕着我闺蜜转一边念念有词,一会儿之后她破口大骂,好像在跟谁吵架。这样弄了半个小时,神姑突然闭住了嘴,自己开门走了出去。我以为她要出去拿什么施法的东西,便在屋里等她。等了好久不见她回来,我就叫闺蜜留在屋里,我出去看看神姑干什么去了。”   我想,这神姑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居然丢下顾客不管。   “我出去一看,神姑正在她家的大门口走来走去,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就上前问她,神姑,你干吗在这里走来走去啊,我朋友还在屋里呢!她听到我的声音,突然转过脸来,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别想赶我走!我当时吓死了。她说话的嗓音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是五六十岁的人,发出的声音却是小姑娘一样的声音。”   我还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奇?唱歌还有真声假音呢,突然变声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演得越像,石榴和她闺蜜就越相信,掏钱的时候就越毫不犹豫。这样的把戏早被村里乡下的神姑们用烂了。   “神姑说完,气冲冲地回到了那个古怪的房间。我赶紧跟了进去。神姑一进门就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我和闺蜜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她在地上抽搐个不停,心里有些怕她死了,就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吃了一口又辣又嫩的鱼肉,想着这神姑不去演电影真是浪费表演才华了。我说道:“扶起来就好了吧?”   没想到石榴摇摇头。   “神姑起来后站不住。我们扶她坐到椅子上。她歇了一会儿,脸色非常难看地对我们说,姑娘啊,不是我不帮你,你身上的花鬼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不是我能赶走的。钱我不收一分一毫,你们找别人吧!”   我愣住了。我料到了开头和过程,却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明明演得这么卖力了,为什么最后放弃?   难道……难道这神姑不是演戏?难道……难道她闺蜜身上真有两个女鬼?   我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我闺蜜不停地求她,她死活不答应。我闺蜜将报酬加了好几倍,她还是一口咬定不行。她几乎是央求我们,说,我做神姑只是为了糊口,要是把命丢了那就划不来了。我们见说不动她,就问她能不能推荐一个可以赶走附身花鬼的人。她说,她赶不走的话,恐怕没有人能赶走,你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缘让它们自己从你身上下来。”石榴还没有动筷子。她说得非常认真。   我脑袋里思维急速飞转,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解释——神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不能一次就让石榴的闺蜜解决问题。一次性办妥的话,还不够让她们信服。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就是为了让他心服口服。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二章 路边咒语   有些人就是这样。别人刚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会说这事情不好办,恐怕没有什么希望。在别人以为真的办不成了,他突然带来“喜讯”,原来办不成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这样别人就会感激涕零。   “她故意吓唬你们的,别信她的话。她故意说没有办法,让你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说可以办到,让你更信服她。什么叫饥饿营销?这就是!广告界的人最会用这招了。看来这神姑也与时俱进,学会了这一套。”我说道。   石榴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的惊讶表情让我很有满足感。就是这点虚荣感,让我陷入了后知后觉的危险之中。   我说:“她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单纯的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姑娘。”   石榴说:“我那闺蜜现在还天天提心吊胆吓得要死呢。什么时候我叫她出来,你跟她说说你的道理,让她宽心一点。我请客!我说的话她不信,以为我是安慰她才这么说的。拜托了!”   我心想这算不得什么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满口答应了。   石榴为了让她闺蜜早日摆脱阴影,第二天就攒了饭局,让我宽慰她闺蜜。   第二天我一见到她闺蜜就后悔了。   我们是在地铁站出口碰面的。我上班的地方离相约见面的地铁站很近,我下班的时间也比石榴早一点,所以提前到了。   等了二十多分钟,她们也到了。   我是在地铁口看着石榴从电梯那里出来的。电梯由下向上运行,所以我先看到石榴再看到她身后的闺蜜。   刚看到石榴的时候还好,可是看到她闺蜜的时候我立即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仿佛是从地底下带上来的,让人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她闺蜜其实长得挺好看的。皮肤雪白,眼睛水汪汪,穿得还有点森女风格。可浑身被一种不寻常的气息包围,让人不敢接近。   即使她看到我的时候礼貌地微笑示意,可我觉得她的眼角带着一丝阴郁之气。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非得要说的话,那就是感觉看到的是一张死人脸。有的人的脸一看就感觉凶悍,有的人的脸一看就感觉狐媚,有的人的脸看起来很亲切,而她的脸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的眼珠时不时往上翻一下,当黑色眼瞳只有一点点而白色部分相当多的时候,这种死人脸的感觉更加强烈。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虽然早就在你们面前说过对方的名字,但毕竟初次见面。”石榴说道,她先介绍了我,“这是佟亮,我跟他认识五六年了,现在在德胜门那边上班。”   我点点头。   她给我介绍她闺蜜:“这是我发小韩潇潇,除了她在英国留学的两年时间里我们见得少之外,其他时候我们俩都是形影不离的。”   我心想,留过学的还相信古老传统的神姑?不过病急乱投医的人倒是很常见。   韩潇潇点点头,伸出手来。   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太不礼貌了,留过学的人果然不一样。我慌忙也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她的手心里有微微一层凉汗。   看来她的体质非常虚。体质太虚的人相对容易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介绍完毕,我们便去已经预约好了的地方吃饭。   饭桌上我们没有聊太多有趣的话题,无非是背书一样将头一天跟石榴说过的话重新说给韩潇潇听一遍,叫她不要因为神姑的话而担心。   我说的话显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她还是相信神姑的话。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相信我的身上有鬼,我经常鬼压床,明明已经醒了就是起不来,非常压迫非常难受。别人鬼压床好久才一次吧?我经常这样,有时候一天晚上被压三四次!我听说在枕头下面放剪刀会破解鬼压床。我放了也没有用。”   她语速比正常人慢一些,一方面让人觉得彬彬有礼,一方面又让人觉得她没有力气。   我心想,你这体质也是太弱了。我说道:“鬼压床多是因为身体虚弱。我听说侧睡可以避免这种情况,要不你下回试试。”   这种说法我是在网上看来的。是不是真有作用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几乎没有过鬼压床的经历,没有机会亲自试一试效果。   “我也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侧睡可以避免鬼压床。”她点头说道。   石榴说道:“那你下回试试看。”   她轻轻地摇头,说:“我试过。可是每次这样睡的时候感觉有一股力量要把我的身体扳平。没睡着的时候我还能抗拒一下,但睡意一来,我就抵抗不住那股力量了。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听了那个神姑的话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身上有两个鬼,一个扳平我的身体,一个压着我。”说完,她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我想象着一个人侧睡在床上,床边有两个女鬼,一个狠狠地拽那个人的身体,一个狠狠骑在那个人身上的诡异场景!   我急忙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这诡异的想象中摆脱出来。   我是来劝慰她攻击神姑的,怎么可以突然改变立场相信神姑说的话呢?   “嗯……呃……其实心理学里面说过这么一个心理效应,好像叫什么固着效应,就是当你相信一件事情之后,就会越想越觉得正确。比如现在很流行的星座就是这种心理造成的。什么处女座的人洁癖啊,双子座的人精分啊,天蝎座的人腹黑啊等等,都是越说越觉得正确。原本没有关注的人听了之后回头一想,天哪,还真是这样!原本不太洁癖的,就变得洁癖了,原本不太精分的,就变得精分了,原本不怎么腹黑的,办事就照着腹黑的路数来了。你这情况就是这样。以前没有想过两个女鬼压床,但是听那神神叨叨的神姑一说,立即以为得到了答案,回头想一想,就觉得有一个鬼扳平你的身体,另一个鬼压着你了。”我心里已经有些飘忽不定了,但嘴上还头头是道。既然答应了石榴要帮忙劝她,就要不遗余力地劝。劝的效果最后怎样,那我就管不着了。   “我还是很相信星座的。”石榴插嘴道。   天!这是猪一样的队友吗?趁韩潇潇不注意的时候,我愤怒地瞪了石榴一眼。   石榴感觉到刚才立场有问题,立即抿了抿嘴,示意不再插嘴。   我尴尬地强撑自己的理论,说道:“所以,只要你不信她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错觉。”   韩潇潇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嗯嗯,谢谢你,我试试看。”   这显然是敷衍我的话。她是为了不让我觉得难堪才这么说的。   吃完饭,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番话,然后我和她们两人分道扬镳。   我回南边,她们去北边。   我坐地铁回去,她们坐公交。由于去公交站要经过地铁站,她们决定先顺道送我到地铁口。   送到半途,我看到路边有一根电杆树,电杆树上贴了一张引人注目的黄纸,黄纸四四方方,上面写着生硬的毛笔字。毛笔字写的是:“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立即发现宝物一般兴奋地走到电杆树旁边,指着那个黄纸,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其实不用我说,石榴和韩潇潇早已看到这张纸了。   石榴说道:“这不是治小孩子晚上哭的咒语吗?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现在好像少见了。据说如果家里的小孩晚上哭个不停,怎么安慰都没有用,那就到处贴这个纸条,让路人路过的时候念一念,家里的孩子就会好。”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三章 诡异地铁   韩潇潇看着纸条点点头。她自然也知道这种传统而古怪的咒语。   我趁热打铁说道:“你看,这就跟神姑是一个性质。其实这个念了不一定有作用,但是恰好贴了这个纸条之后,孩子夜哭的毛病就好了,人们就认为是纸条的原因,而忽略了孩子身体可以自己恢复的情况。其实不贴这个纸条,到了时候,孩子夜哭的毛病一样会好。可以由于‘固着效应’,大家都渐渐相信这是纸条的功能了。”   石榴立即点头道:“有道理!”看来刚才我瞪的一眼起作用了。   韩潇潇却对着电杆树将那“天惶惶地惶惶”的内容轻声念了一遍。不知道她是看见了那些字不由自主地要念一下,还是仍然相信“天惶惶地惶惶”的隐秘力量。   念完之后,她笑了笑,说道:“嗯,嗯,我们走吧。”   我和石榴对视了一眼,都露出迷茫的表情。   到了地铁口,我道了声“再见”就扭头踏上电梯。   刚刚踏上电梯,我就隐隐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我的第六感其实很不错。我不但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还感觉到了那个人的鼻息刚好呼在后脖上,甚至听到了非常细微的呼吸声。   我以为她们改变了主意,不坐公交,要跟我一起下去坐地铁。   我转过头来,却发现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而她们两人早已不在出站口了。   难道是外面的风吹进来了?   地铁口的结构是玻璃和钢支架的。我透过玻璃看了看外面。外面的树纹丝不动,显然没有一丝风。外面行走的人的头发也没有飘起来。   我摸了摸后脖,那种被人跟随的感觉还在。   在地铁里的一路上,我不停地回头看,简直跟警匪片里面神经衰弱的嫌疑犯一样谨慎小心。可是每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人。地铁上的乘客看书的看书,玩游戏的玩游戏,睡觉的睡觉,一切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刚刚听韩潇潇说了她的诡异经历,我的心情受了影响,所以也变得有点疑神疑鬼了。那个什么“固着效应”,显然对我自己也有作用,就像小时候看了恐怖片之后,晚上走路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一样。   为了避免自己吓自己,我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播放手机里面缓存的英文歌曲,转移注意力。   听了一会儿英文歌曲,我感到困意袭来,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打哈欠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又过了几站,旁边有人下去了,空出了一个座位,我便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更容易犯困。不知不觉间,我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浅睡眠。我知道我已经睡着了,但是还能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地铁在轨道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地铁门打开关闭之前发出的滴滴声,到站之后的广播提示声。   因为心里想着待会儿要下车,所以无法进入深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后脖上有点痒,好像有一根非常非常轻的羽毛一样的东西在那里拂动。这若有若无的感觉让我睡得不舒服。我的眼皮还没有睁开,想着或许是旁边有一个美女不小心把长发垂到我这里来了。   北京的地铁没有不挤的时候,你的头发甩到我,我的鞋子踩到你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我没有太在意。我将手伸到后面抓了抓,接着打盹。美女看到我抓挠,应该会自觉地将头发捋回去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若有若无的碰触感又回来了。   我想我得跟长发美女说说了,于是强撑开眼皮,抬起头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地铁车厢里居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长发美女了!   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个时间的地铁也不可能空无一人啊!   既然空无一人,刚刚那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外面有人大喊:“地铁已到终点站!请所有乘客下车!请所有乘客下车!”   原来车厢里的人都下去了。   莫非……刚刚那种感觉是提醒我已经到终点站了吗?可是……是什么东西提醒我的呢?我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下车。   举着喇叭喊话的站务人员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责怪我拖延了他的时间。   我已经坐过了站,只好换了方向往回坐。   背后有人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我再次上地铁的时候故意等到关门警报滴滴滴地响的时候突然往里面一跃,随后地铁门关上了。如果后面有人跟踪的话,他是不可能立即反应过来并且跟着我上车的。   地铁里的人狐疑地看着我,不理解我为什么非得等到地铁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才上来。   我尴尬地朝他们笑笑,然后靠在车厢上,心里暗暗鄙视自己。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到底怕什么呢?   地铁启动。我看了看外面,确定我的确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乘客。   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暂时消失了。   回到住的地方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负重跑了很远的路一样,双腿发软,腰酸背痛。   我冲了一个澡,疲倦感还是没有消退。以前就算下班后打两个小时篮球或者踢一场足球,都没有这么疲倦过。   我思前想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想起韩潇潇那张死人脸,我拿起手机给石榴发了一个微信,问问韩潇潇的情况。   我当然没有为自己的劝慰抱任何希望,但毕竟吃了人家一餐饭,还是问问表示关心比较好。   石榴很快回了信息:“谢谢你啊!她好像脸色好很多了,人也精神了很多!刚刚还拉我去西单大悦城逛了一大圈,现在还要去新街口逛!以前我叫她出来逛街她都不肯的,嫌累。你的劝导看来非常有作用!简直堪比心理治疗师了!”   我不相信,回道:“真的吗?我感觉吃饭的时候说的话她没听进去呢。”   石榴回信息说:“真的真的真的!这餐饭算是没白请!你不信?我发张她的照片给你看看!”   紧接着她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韩潇潇精神奕奕,手里提着五六个不同品牌的购物袋。   她简直不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韩潇潇,虽然眼睛鼻子嘴巴跟那个韩潇潇一样,但照片上的这个人明显精神许多,完全没有死人脸的感觉了!眼角的阴郁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盯着韩潇潇的照片看了许久,不明白她的转变为什么这么快。   难道是商场里灯光的光线问题?或者是用美图软件加工过了?我胡乱猜测。   “看起来是精神许多了。有用就好,我还担心左耳进右耳出呢。你们好好逛吧。我肚子有点饿了,要下楼买点吃的。”我回复道。   “光顾着说话劝人,自己都忘记吃饱饭了吧!”文字末尾带了一个笑脸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怪累的,比平时要累很多。”我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她。   她回道:“辛苦你啦!在北京出门一趟肯定累啊,到处都是人挤人。你的功劳我记下了,下次请你吃饭犒劳你!”她以为我有意邀功。   “吃饭就不用了,你们去逛吧。下次再聊。”我只好这样回复。   “好的。拜拜。”她很快回复过来了。   我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拿了零钱下楼买吃的。   楼下小超市的老板认识我,我付钱的时候,他眯起眼睛对着我看来看去。   我摸摸脸,问道:“老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老板把找零的钱递给我,皱起眉头说:“哎,我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的话最好快点去医院看看,别拖着。虽然工作忙,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他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没事啊!我挺好的!”我说道。   “看看你的脸,白得像死人脸一样!还说没有事!”老板撇嘴说道。   “死人脸?”我吓了一跳。   “别怪我说得不好听,确实没有一点血色。不信你回家照照镜子。”   我并不是因为老板说我脸色不好而惊讶,而是“死人脸”这种说法让我不舒服。   我接过找零的钱,提着装了零食的塑料袋急忙往回赶。   回来进门后我就先进了厕所,对着厕所的镜子看。   镜子里的我脸色果然非常差,用死人脸形容毫不过分,就像我刚看到韩潇潇的脸时一样。   我慌忙把吃的放回屋里,再回到厕所将脸冲洗了一遍又一遍。   洗完之后一看,那张脸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睡一觉休息一晚脸色就会好起来。   可是睡觉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最最恐怖的事情到来了。   大概是十一点,我关了电脑关了电灯,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我住的房子是跟另外三个人一起合租的,三室一厅。我住其中一个卧室。卧室的窗户朝北,房门朝南。   我才躺下一会儿,就感觉整个身子动不了了,呼吸也变得艰难,胸口闷得慌。眼皮要很费力才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四章 女孩诡影   紧接着,我感觉到房间里有人在走动。我转动眼睛朝南边看去,从眼缝里看到门是关着的。但我忘记了睡觉前有没有将门反锁,不确定别人是不是能轻易进来。   房门旁边便是三开门的衣柜。我感觉到衣柜那边有影子晃动,但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北边的窗户透了外面的光进来。   我忽然想起这栋楼的南边高楼多,北边没有高楼。而我住的楼层很高,北边不可能有光线能照到我这个房间里来。   衣柜旁必定有人在那里!   我又想起回来时背后有人跟着的感觉。莫非那个人跟到我房间里来了?   可我为什么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想起白天韩潇潇说的鬼压床的体验,接着想起石榴在微信里发来的韩潇潇三百六十度转变的照片,又想起镜子中自己的脸,顿时浑身冰凉!   难道是她身上的花鬼跟上我了?   所以她脸色好转,换我脸色不好了?也许她今晚没有鬼压床了,而我躺在这里纹丝不能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地铁上后脖痒痒的感觉难道是花鬼的头发弄的?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衣柜那边走了出来!   由于房间里昏暗,同时我的眼皮无比沉重,那个人影看起来飘忽不定。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我用上了所有的力量都无法抵抗。最后眼皮一眨,就再也没有办法睁开了。眼前漆黑一片。   但我的意识还很清晰。我不断地试图努力再次睁开眼,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睡过去。   沙沙沙……   沙沙沙……   瓷砖地板上发出轻微摩擦的声音。那声音渐渐朝我这边靠近。   我猜测是那人影走到床边来了。   接着,我的脸上有痒痒的气息吹来的感觉。那气息非常非常细微,可以说是气若游丝,就像一根极轻的羽毛落在脸上。这感觉曾经在我的后脖上出现过。我想摸摸脸,但手仿佛被钉在了床上抬不起来。   虽然我没有睁开眼,但我感觉到那个人影正在仔细打量我的脸。   我一直极力睁开眼,可是如同蚍蜉撼树一样自不量力。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会儿,我忽然感觉到脖子被一只手掐住了!那只手开始并没有太用力,似乎在寻找什么,可很快它越来越用力,掐得我透不过气来!   巨大的恐慌让我想要叫喊。   也许是人逼急了会爆发无法想象的力量。原本发不出声的喉咙竟然在被掐住的情况下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声音是发出来了,可声音太微弱了!估计也就我自己能听见。   合租的人是不可能隔着墙听到我呼救的。   那只手感觉到了我的挣扎抵抗,使出更大的力气掐我脖子。   我感觉到它不只是要压床,而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完了完了,我心里想道。   我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就在我即将放弃抵抗的同时,一阵铃声响起。对比我微弱的呼喊,这铃声简直如同雷鸣一般震耳。   那是苹果手机自带的铃声。我这人比较懒,从来没有换过这种非常容易让人误解的默认铃声。每次在公共场合听到这个铃声,我就要翻出手机看看,可绝大部分时候是别人来电话了。   我无数次想过要设置一个特别一点的铃声,想过就忘了。   铃声一响,那只手立即放开了我的脖子。我的手脚也顿时仿佛松了绑。我还是特别用力地抬手,结果用力过猛,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随即眼睛轻松地睁开了。   手机不停地播放铃声,在桌子上呜呜呜地振动,手机屏幕也亮了。   我不知道它是怕铃声还是怕屏幕的光亮,反正手机救了我一命。或许它并不会把我掐死,只是要像噩梦一样吓唬捉弄我一番,就像小时候做噩梦,总在被恐怖的魔鬼即将抓住的时候醒来,但我还是对我的手机充满了感激之情,对那个铃声充满了感激之情。就在那一刻,我决定以后不换铃声了。我要留着它。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振动发亮的手机,第二眼便看到了它!   不过我看到的是它的背影。那是一个瘦弱女孩的背影!   我立即想起石榴说韩潇潇身上有两个女鬼的话,一个十六岁,一个二十二岁。   它就是其中一个吗?我吓得汗毛倒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它是在我跟韩潇潇见面的时候离开了韩潇潇,跟上了我?   它正朝着房门走去,好像要急忙离开这里。   “你是谁?”我壮大了胆子喊道。   我其实是不敢喊它的,我巴不得它尽快离开这里。但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我,它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离开。我得弄清楚它到底是谁,如果确实是韩潇潇身上的花鬼,那也要弄清楚它是十六岁那个还是二十二岁那个,跟上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它听到我的喊声,居然站住了。   但它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我。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受了惊的野兽一样紧张,只差呲出牙齿大声吼叫来给自己壮胆了。   从它后面看,它一头长发,几乎快到腰了。上身是红色短衣,下面是黑底白碎花短裙,跟这个都市里年轻女孩的打扮没有太大区别。但那种阴森之气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我既期待它转过身来,又害怕它这么做。   谁知道它的脸是好看还是恐怖?   我见它不动,又吼了一声:“喂!”   它终于有了反应,脑袋缓缓转动。   我急忙往后蹭了蹭,想离它尽量远一点。   可是它的脑袋还没有转过来,身影就急速变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急忙下床把电灯打开。   静坐了一会儿,我试图说服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刚才看到的都是梦里发生的。我将房间里所有角落扫视一遍,希望找到它曾经存在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刚刚出现过。   手机还在桌上响。由于不断的振动,手机已经溜到桌子边沿了,再振一会儿估计就会摔到地上。   我慌忙拿过手机,一看,正是石榴打过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石榴,我……”   不等我说后面的话,她先抱怨起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   我吁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刚鬼压床了。”   那边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问道。   “你不是说你从来不鬼压床的吗?”   我心有余悸地说:“我估计是见了你闺蜜的原因。她身上的花鬼到我身上来了!”   我自认为说得很严肃认真,她却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别逗了!你不是说这是心理作用吗?叫什么……固着效应?对对对,固着效应嘛,我还记得呢。你劝好了韩潇潇,自己却心理出问题了?想邀功直接说嘛,我说了有空了再请你吃饭也行!”   “是真的……”   “真是真的?”她终于停止笑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信了。想起那个背影,我忍不住又环视一周,生怕它又突然出现。“当然是真的。我还看到那个花鬼的背影了。”   “还看到花鬼了?”   “嗯。”   “哦。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她问道。听起来她好像能帮我解决问题一样。   “你有办法赶走它?”我心里升起一线希望。可我又想,那她为什么之前带韩潇潇来找我呢?   “当然啊,我把你说给韩潇潇听的话说给你听听,可能就有效了!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   她已经像我当初不相信她的话一样不相信现在我说的话了。   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让她相信我说的话。   “对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一个问题。”她这才想起正事来。   我扶着还在冒冷汗的额头问道:“什么事?”   “我有一个同事前不久请了一个泰国佛牌回来,本来是想用佛牌来旺桃花的,可是现在好像起反作用了。各种不想遇到的男人都找过来了,包括她特别厌烦的前任都想吃回头草。你说这是心理影响还是别的问题啊?”   “求求你以后这种事情别问我了!”今天的见面已经让我特别后悔了,我不想再掺和这种事情。   “今天不是说得挺好的吗?我还想劝你专门针对这些人弄个灵异咨询所之类的呢!你看看现在心理啊风水啊之类的咨询所多赚钱啊!我可以帮你拉客源!”石榴异想天开地说道。   “灵异咨询所?你的脑洞也太大了!今天的事情就……算了算了……最近工作比较忙,暂时没有空闲时间。”我不想将后悔见韩潇潇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好多年的朋友了,说出来伤人。   “哦,那好吧。”她有点失望,“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晚安。”   “嗯。晚安。”我说道。   刚要挂电话,我想起明晚还可能鬼压床,急忙将手机拿回耳边,大声道:“喂喂喂,你明天可以在这个时候也给我打个电话吗?”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五章 邻居女孩   如果明晚又出现刚才那样恐怖的情况,她的电话应该可以再次把那个人影赶走。   手机那边没有回话,我拿下来一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通话结束”。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于是我又安慰自己,她没听到也好,不然让她误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睡觉的习惯有点奇怪。只要想睡,身边再吵也能睡着。但是晚上开着灯就睡不着。有时候哪怕是微弱的显示灯也不行。我的电脑桌离床很近,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看到电脑侧面萤火虫一样小的电源指示灯还亮着,就非得起来把插座拔掉,让电源指示灯熄灭,这才能睡安稳。   为了第二天上班不至于打瞌睡,我不得不关了灯重新钻回被窝。   还好,接下来一整晚的睡眠还可以,既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也没有做什么噩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还暗暗庆幸,心想也就一次鬼压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厕所洗漱的时候照了照镜子,脸色还是比较差,但比昨晚好了点。眼睛里面有一点血丝,眼眶有一点浮肿。   刷完牙洗完脸,我拿着手巾和洗面奶以及水杯从厕所出来,刚刚走到厕所门口,就感觉后脖上被人哈了一口气。   我急忙转过身来,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还在这里?”我惊恐地对着空荡荡的厕所问道。   据说人多的高楼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往往喜欢躲在厕所,因为厕所相对湿气较大,秽气较多,阴气较盛。我想,如果它昨晚没有离开的话,是不是最可能呆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啊。”   回答的声音又绕到了我身后。   我吓得急忙再次转过身来,却看见合租的邻居李哥拿着他的洗漱用品站在客厅里。   “我想用厕所,一直在这里等你用完了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迟到啦。”李哥见我一惊一乍,斜眼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绕过我走到厕所里去了。   我在他身后说道:“李哥,这厕所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哥看了看厕所里的环境,然后挤了一点牙膏在牙刷上,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唔……是不太干净……该叫保洁来打扫了……”   他正说着话,我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啊——”   声音响亮而又短促,是女孩的声音。   已经神经兮兮的我听到这个叫声免不了又浑身一颤。莫非是刚才朝我后脖吹气的东西发出的叫声?   我紧张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漂亮女孩目瞪口呆地站在李哥的房门前。她的脸蛋很好看,身材很不错,皮肤带点那种健康的浅黑色,身上的衣服是李哥常穿的大嘴猴T恤。T恤对她来说太长,遮盖了她大半个臀部。要不是胸前拱起了一大团,估计T恤就能完整包住她的臀部了。T恤以下什么都没穿,两条可爱的腿杵在那里,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李哥把牙刷从嘴里拔了出来,朝那女孩凶凶地说道:“叫什么叫!没见过男人啊?把邻居吵醒了怎么办?”   就我看到李哥带回来的女孩,这已经是本季度第十一个了。李哥身高一米九,脸型有棱有角,跟国际男模一样,还有六块腹肌,不但女生为之倾倒,还在朝阳公园和三里屯那边被好几个男人搭讪过。基本上男女通吃。   所以,我看到这一幕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见李哥生气,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就是没有流下来,让人觉得可怜。   我都为此在心里暗骂李哥真是畜生。   “过来!”李哥朝她招招手。   女孩乖乖地走进厕所,站在他面前,像他养的小宠物一样。   李哥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叫亮哥!”   那女孩乖乖地叫了一声“亮哥”,声音甜甜的。   李哥这是在我面前故意炫耀。每次他带来的女孩被我撞见,他都要人家叫我“亮哥”。   “别别别。”我连忙客气道。   女孩又说:“亮哥的女朋友也不错啊!窈窕淑女!”   我笑道:“开什么玩笑,我没有女朋友啊。”   李哥狐疑地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捂嘴笑了笑,说:“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昨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她从你房间出来。”   我顿时惊呆了!   难道昨晚我看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时候,这个女孩刚好在我房门外面看到那个人影出去?   李哥听她这么说,立即打趣道:“哟,带回来了也不让我看看?藏得这么严实啊?我都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好尴尬笑了笑就退回到我的房间。   李哥还在外面喊:“叫她出来让我们认识一下啊!别藏在屋里啊!”   我心里骂道,卧槽,谁要把一个女鬼藏在屋里!   回到房间后,我到处翻找,想找到点什么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是恐惧的心理在作祟,好像那个人来过这里就会留下一点东西一样。比如说鞋印?头发?气味?如果地上有一个陌生人的鞋印,或者找到一丝明显不是我的长发,或者嗅到不同寻常的女人气味,我可能就完完全全相信昨晚她真实来过,相信李哥的新女友没有吓我。   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这是梦里发生的!李哥的女友在开玩笑,在秀恩爱,甚至那句话的本意不是吓唬我,而是嘲笑我!   但那个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我需要寻找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迫切需要。   可是我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然而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她频频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每天晚上的十一点左右,我就会鬼压床。每次我都无法动弹,但能感觉到她在我房间里走动。   我想过十一点不睡觉,等过了这个时间再睡,可是这个时段里只要我挨着床就非常容易睡着,哪怕我开着电脑,电脑里面放着电影。她好像并不害怕电脑屏幕的光和电脑发出的声音。上次她应该是冷不丁被手机屏幕吓到的,现在或许习惯了。或者,要在她正对我鬼压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这才能打扰她,就像法师施法的时候不能有其他干扰一样。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再用手来掐我的脖子。   在这半个月里,我简直悔青了肠子,恨自己不该管石榴的闺蜜那些本不相关的闲事。我的工作状态受到了严重影响,天天神不守舍,精神恍惚。领导说过我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工作都要受影响。   最后我实在扛不住了,于是打了一个电话给石榴,非常可笑地找她要大兴区那个神姑的电话和地址。   石榴见我要神姑的电话和地址,惊讶地问:“你要找她?你不是不相信她吗?”   我撒谎说我有个朋友遇到了类似韩潇潇的事情,他不相信我的心理学解释,所以干脆介绍我朋友去看看。   石榴说:“哦,那我待会儿把神姑的信息发到你手机上。”   我问:“韩潇潇最近怎样?”   石榴高兴地说:“很好哎,现在又恋爱了,据说这次要去男朋友老家订婚。哎,说到底你真是她的福星!几句话就把困扰她这么多年的事情解决了!”   “闪婚?这么快?”我惊讶不已。   “对了,她还拜托我谢谢你呢,说不是你解开她心里的结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桃花运。她说她之前去日本一个著名的求桃花运的神社许过愿,都不及你的一番话有用。”   我听到这样的赞扬,心里五味陈杂。我是她的福星?那她就是我的扫把星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她又不是有意的。她见过那么多人,别人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偏偏是我?   要到神姑电话和地址的第二天刚好是周六。   在头一天,也就是周五的晚上,我作了最后一次抵抗挣扎。我想只要成功了一次,我就不用去找那个被我说得一无是处的神姑了,我就可以挽回颜面,我就可以回归以前的生活。   周五那天晚上,我特意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新的好玩的游戏,到了十点半,我就在电脑桌旁边坐下,将电脑打开,播放撕心裂肺呐喊的信乐团的歌曲,然后将手机上的游戏打开,开始玩游戏。   在此之前,我故意将被子和垫被都卷了起来,免得犯困的时候一不小心又躺到床上去了。   我连电脑桌旁边的椅子都换了,本来电脑桌配套的是一把有靠背的宜家的椅子。我换成了圆形的四脚凳,没有靠背。这样的话,我连靠的地方都没有,如果瞌睡,那就会一俯或者一仰,要从凳子上摔下来。要是屋顶上有房梁,或者下得了狠心,我恐怕早就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了。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是为了学习,我却是为了对抗鬼压床。   玩游戏玩了一会儿,我揉了揉眼睛,然后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   十一点过五分。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六章 桃花佛牌   我感觉有点累了,也许是盯着手机屏幕太久,眼睛也有点酸,看屏幕渐渐有点模糊,我按摩了几次眼角也没有太大作用。困意也渐渐上来了。   我强打起精神,继续玩游戏。   可是玩着玩着,我渐渐忘记去操控游戏角色了,好几次掉光了血,回到复活的地方重新开始。如此反复几次后,自己也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无聊透顶。   此时我很想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下。但我还坚持着坐在凳子上。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像好几天没有睡觉的人急需来一次畅快淋漓的长眠。   跟之前的十多天一样,最终眼皮还是战胜了我全身集中起来的力量,无可救药地合上了。   不得不说,坐在凳子上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我虽然睡意昏沉,但潜意识里怕自己从凳子上摔下来,所以耳朵还能听到音乐,还能听到外面客厅里有人进厕所的声音,冲水的声音,出厕所的声音,能想象李哥的女朋友从房间走出来又回去的情形。   因为我还能辨别声音是从他那边传出来的。她在客厅里咳了一声,我能听出声音不是李哥的,也不是另一位合租朋友的。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这次李哥没有很快带新的女孩回来,跟他回来的还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小宠物一样的女孩。   这对李哥来说太不寻常了。在自己已经火烧眉毛的当口,我还在空隙里想着李哥的异常。   我甚至想到那个女孩应该还是穿着李哥的T恤,不论是哪件,对她来说总是大而宽,晃晃荡荡。不知道她是不方便带睡衣过来,还是故意这样。   正这么想着,我忽然感觉拿手机的手被握住了!   我顿时心里一颤,恐惧不已,我想看看是谁捏住了我的手腕,可是抬不起头,睁不开眼。脑袋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感到脸上痒痒的,似乎有几根长发被风吹起,拂到了我的脸上。这感觉跟我半个月前在地铁里感受到的非常相像。   坐着居然也能被鬼压床!我顿时觉得非常绝望。我不知道韩潇潇有没有过坐着被鬼压床的经历。早知如此,当初一起吃饭的时候应该问问她的。   她握得我的手腕生疼,我却像砧板上待宰的肉一样任由她摆弄。   即使如此,我还是等待一切可能的机会扭转这样的局面。   被她这样压制了许久之后,终于机会来了。   在感觉到她捏我的手松了一点力道,即将抽离的时候,我立即奋力反转手腕,试图抓住她的手。   或许是她大意了,也或许是我全部的力量聚集在手腕上终于爆发,我居然真的碰到了她的手指!   就在碰触到她的手指的刹那间,我像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往前一抓。   我没能抓住她的手腕,但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我不确定抓住的是她的食指还是中指或者是小指,因为我只抓住了最后一个指节,并没有全部握住。   正是由于只抓住了一点点,我才更加拼命地攥紧,生怕它像我小时候捉的泥鳅一样从我的指缝里溜走。   我感觉到它对我的主动出击很惊讶,它在挣扎,就像一条活泥鳅一样奋力抗争。可是我死也不松开。   那种触感非常强烈而真实。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抓住鬼魅的手指。   可我也就仅仅抓住了她的手指而已。触感软软的,凉凉的,像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放了一会儿的棍状果冻一般。   我仍然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她施展的鬼压床的效果还在。   我想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跟上别人,偏偏跟上了我,更想求求她不要再害我,有什么要求我都尽可能答应。   外公曾经告诉我说,有很多鬼不离开阳世,是因为心中有怨结,如果有人能解开它的怨结,它就不会再害人,会给那个人报恩,最后离开或者消失。如果她有什么怨结,我能做到的话尽量做到。只要她离开我就行,报恩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我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可是我的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像之前被鬼压床一样。   这样僵持了许久,她的手指终于不挣扎了。   我暗自高兴,她终于第一次屈服于我了。这是我第一次战胜她。只要有一次战胜她,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从而最后拜托她的控制。   正这么想着,她的手指突然一用力,轻而易举地从我的手里溜走了。   我后悔不迭。我小时候听外公说,如果不小心落水,又遇到水鬼拽住了脚,那就不要奋力抗争。因为水鬼在水下力大无穷,你怎么抗争都没有用,越抗争,往水深处沉的速度越快。我问外公,那被水鬼拽住了脚的话,就没有办法逃脱了吗?外公说,你要假装不反抗了,顺着它往水下沉,放松一些。我不解地问,那还不是没有办法了?外公说,等它放松了警惕,你突然一使劲,出其不意,就很可能从它的手里挣脱出来。   我小时候每次下水游泳,就记着外公的话,生怕遇到水鬼。我听别人说过哪里哪里有水鬼,拖过谁谁谁下水,还听人绘声绘色地说水鬼有很长的毛,在水里的时候像水草一样迷惑人,或者发出小孩子求救的哭声,或者幻化成美女超岸上的人招手,但我从来没有亲自遇到过水鬼。   这次她居然用了同样的方法从我这里挣脱了!   我暗骂自己太过轻视对方。   她从我手里挣脱之后,我渐渐从鬼压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抬起了酸痛的手。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感觉疲惫,仿佛跑了三千米长跑一样,骨头酸胀,又好像刚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我想站起来,使了一下劲儿没有成功,我揉了揉胳膊和腿,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站起来。   此时电脑里还在播放着歌曲。   我突发奇想,如果刚才用电脑的摄像头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偷拍下来,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她是怎样作祟让我鬼压床,并且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呢?我在网上常看见一些人展示的灵异照片,会在黑暗处看到一张恐怖的脸,或者在几个人的合影里莫名其妙多一个人头。诸如此类的情况,不胜枚举。如果相机真的能记录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那么电脑的摄像头应该也可以。   不过我还不会用电脑的摄像头录制视频,要找会的人来学习一下。   我坐在电脑旁胡思乱想。   想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看,是石榴打过来的。   我心中叹道,为什么不早一点打过来?说不定又吓她一下,我就能突然睁开眼看到她的样子了。   我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疲倦地问道:“美女,怎么啦?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石榴神秘兮兮地说道:“哇塞,你听起来怎么这么没有精神?没关系,我刚好要告诉你一个绝对让你精神为之一振的事情!”   “什么事?”我问。此时除了能帮我解决鬼压床的事情之外,我想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精神为之一振了。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同事吗?请泰国佛牌来旺桃花的那个同事!”她继续神秘兮兮的。   我想了想,点头说:“记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就怕她再因为这种事情找我,让我自找麻烦。   “她居然怀孕了!”她在电话那边大惊小怪地喊道。   我不耐烦道:“怀孕怎么了?你不是说她引来了很多烂桃花吗?一不小心就会那样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是她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男的发生那种事情啊!就是这样无缘无故怀孕的!你说奇怪不奇怪?”石榴说道。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才不信。是她自己不好意思承认吧?或者不知道是跟哪个人不小心怀上的?”我有点讨厌她跟我说这种事情,想快点完结话题,所以故意说得狠一点。   石榴说:“真的没有!她又不是那种很胆小拘谨的人!她是本来就放得开的人。如果真的是不小心怀上的,她才不会隐瞒。”   我刚想反驳,她又接着说:“她就是因为觉得不可理解,才吓得哆哆嗦嗦,神经兮兮的,天天躲在房间里,都不敢来上班了。”   “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她还说,她早就注意到那个泰国佛牌里面的东西有点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偶尔半夜醒来,感觉到肚子上坐了一个人一样,有点沉。”   “这也是鬼压床?”我情不自禁地说道。坐在肚子上到底算不算鬼压床我并不清楚。   “应该是吧。她说她想动,但是很快又很困地睡着了。她之前没有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那种感觉不对劲。她说她怀孕,可能跟这个有联系……”   “难道泰国来的小鬼不但会鬼压床,还会做那种事情……”我忍不住朝那方面想了。这跟有的好色之徒用迷药迷倒了别人,然后趁人之危真是异曲同工。我这房间里的花鬼不会对我也做……我急忙打断这种诡异的想法。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七章 占鬼便宜   我知道泰国佛牌分正牌和阴牌两种,顾名思义,正牌是比较正统的佛牌,当然效果也是普普通通,规规矩矩;阴牌则是通过一些不正当手段制作而成的,效果要突出很多,但有得必有失,阴牌往往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危及自身。   看来她同事的佛牌来路不正。   虽然来路不正,但让人莫名其妙怀孕这种事情我也是闻所未闻。往常听到的不好的后果多是身体虚弱啊,破财啊,精神混乱啊等等,从未听说养的小鬼对女主人起那方面的歪心思。   听了石榴这番话,我的态度有些转变,觉得我跟她那个女同事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毕竟都是鬼压床。甚至她比我还严重。可是我现在自己的状况都改观不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去管别人?   “哎,真是可怜。你多安慰安慰她。”我说道。   “我还是想让你劝劝她呢,你看韩潇潇听你说了一次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我急忙打断她的话,说道:“要我帮得了我肯定帮,但是现在我自己都……哎……我想不到怎么帮她。”   石榴将信将疑地说:“哦……”   “晚安,晚安,我要睡觉了。”我怕她再求我,急忙说晚安,说完好挂电话。   她又说:“你不是问我那个神姑的地址吗,你朋友去了没有?”   “还没有呢,明天去。”我说道。   “哦,那好吧,你自己的朋友你都说服不了,要说服我的同事确实有点勉为其难。”她还蛮为我考虑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是啊,是啊。”我急忙顺着她的话说。   “那晚安。”   “嗯,嗯,晚安。”   挂了电话,我自己却为她的同事忧心忡忡。   没有跟人发生那种事情,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这确实也太怪异了!如果真是这样,她肚子里怀的是人胎还是鬼胎?去医院会检查出来跟一般的胎儿有什么不同吗?心跳正常吗?体温是不是比正常的要低一点?   我拼命地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人鬼相交怀孕只有聊斋志异这样的古代书里才会出现吧?怎么可能真的怀上鬼胎!   我将电话放到桌子上,然后躺到床上。   既然坐在凳子上都没有办法避免鬼压床,我就不怕躺到床上了。更何况今晚已经被压过,她不会再来了。   躺到床上后我又想,石榴的同事去医院检查没有?难道医院检查不出来她到底怀孕没有吗?如果我是她朋友,肯定先劝她去医院看看,而不是害怕得天天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来。   我还真是多管闲事的人,自己刚刚惊魂未定,现在还想着别人的事。   周六早上,我六点多就起来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好不容易熬到周六,必定要睡个懒觉,有时候睡到中午才起来。可是这一天不能睡懒觉,因为我要去遥远的大兴区。说遥远一点都不夸张,虽然是同一个市,可坐地铁都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幸亏这两年那边开通了地铁,不然的话,路上耗费的时间更长。我在老家去隔壁的湖北省都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在进地铁的时候,我又有被人跟随的感觉。上了地铁之后,我后脖上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后面呼吸。   这些天里,只要进地铁,这种感觉就比平时要强烈一些。不过有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我猜测可能是地铁在地下,阴气比外面要重一点点,所以才会这样。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想是不是地铁里人比平时多,阳气重了,她要避一下,或者是她干什么别的事情去了。   我想我的猜测应该有点道理。   刚来北京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北京的地铁在关闭之后还要从始发站到终点站空跑一趟。当初挖地铁的时候,据说总出现种种怪异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工程很难进行下去。后来有人说是不是惊动了埋在地下的亡灵,所以工程受阻。于是施工方请了高人跟地下亡灵谈判,最后答应每天晚上最后一趟地铁不坐人,不但从始发站开到终点站,还在中间每站必停,每站都开门关门,像正常运营的地铁一样,方便亡灵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没人去验证是不是这样。   我换了两趟地铁才坐上去大兴区的地铁专线。   石榴告诉我的地址在大兴地铁专线的终点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所以我上了大兴地铁专线之后就眯眼休息。   终点站的名字叫做天宫院站。   天宫院,名字一听也挺玄乎的。   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后脖痒得难受,好像别人的头发在那里蹭来蹭去。我立即睁开眼抬起头来,恰好听到地铁广播里说终点站到了的声音。   我习惯性转头朝后看,什么都没有看到。   出了地铁,找人问了问路,很顺利就找到那个神姑所在的小区了。   小区进门的地方有个小平房,平房外面搭了棚,棚子里是水果摊位。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女坐在最里面,正在看电视。电视是小型的那种,没有客人的时候用来消磨时光。里面播放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婆媳剧。那位妇女看得漫不经心,手里还剥着瓜子。   “大姐,请问一下,六号楼在哪边?”我走进棚子里问道。石榴说那个神姑住在这个小区的六号楼里。   妇女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转移到我的身上。她的目光刚碰触到我,就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金鱼一样。   我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我说的话,于是又问道:“打扰您了,请问六号楼怎么走?”   那妇女不回答我的问题,却继续瞪着我,嘴里喃喃道:“这姑娘怎么又来了?真是造孽!”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穿得花里胡哨,性征非常分明。她怎么把我错看成了姑娘呢?是不是眼神不好?   她又说话了:“小伙子,你是怎么搞的?上次有个姑娘来找我,我在她身上看到两个花鬼,一个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怎么那个十多岁的花鬼现在在你身上了?”   听了她的话,我顿时身子凉了半截。   “您……您就是……上次看到我朋友……身上有花鬼的神……神人?”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本来要说“神姑”的,但是头次见面这么说,怕惹她生气。   她也不谦虚,点头道:“对啊。你身上的花鬼我上次看到过,那个女孩是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她的名字了。”   “那……您怎么在这里卖水果呢?”我想,既然她是高人,应该呆在六号楼的家里才是,不应该是这幅市侩模样。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没有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卖卖水果,贴补家用。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不信这个,信的人呢,又大多信国外的佛牌小鬼,还有星座。我光靠这个维持不了生活,就摆了这个水果摊。这样做点小生意都来钱多一些。”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神姑是眼前这样的妇女,还摆水果摊。在我的想象里,神姑应该瘦骨嶙峋,眼窝深陷,手像鸟爪子一样瘦长且有着鸡皮一样的皮肤,见人就抓住不放,说些神神叨叨的怎么也打断不了的话。   不知道石榴和她闺蜜刚见到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我对她的模样存有怀疑,但是她的话一说出口,我就信服了。她从未见过我,却能一眼看出我身上附着的花鬼是曾经附在韩潇潇身上的那个花鬼,这正好印证了我这半个月以来的猜想——让我鬼压床半个月以来的那个神秘之物正是来自韩潇潇身上。   半个月以来心中已经确定但是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的答案,终于在她面前确定了。   “您能不能帮帮我?”我心急如焚。   她露出同情的表情,摇摇头,说道:“你朋友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说我没有办法帮她。我不知道她身上的花鬼怎么到了你身上,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怨气太大,我帮不了你。要是我能帮你的话,你朋友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帮了。”   她说的道理我早在心里想过,但我仍然抱着“万一中了一百万呢”的想法。她生生将我这点幻想消灭。   “那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我慌乱地问道。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这得靠你自己的机缘。”   “机缘?什么机缘?”我问道。   “比如说像你朋友一样,让花鬼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或者……你跟她和平相处……”她说道。   “跟她和平相处?她是鬼我是人啊!怎么和平相处?她天天鬼压床,我都快要崩溃了!天天哪!一天都不放过我!坐在凳子上都会被压呃!”我听到她这话之后忍不住要爆发了!不能帮忙就不能帮忙嘛,怎么说出这样敷衍的话来!   她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将葡萄堆里的一个烂葡萄拣出来,扔到旁边,淡淡地说道:“小伙子,别这么着急上火嘛。我看那个花鬼年纪轻轻,长得又俊俏,给你鬼压床,那是你占便宜了!”   这样的便宜谁要占?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八章 沟通方式   不过我知道她这么说是因为生气了。毕竟她不欠我什么,花鬼也不是她用什么害人的法子到我身上来的,我刚才火气冲冲地说那番话,确实不应该。   我顿时忍住怒火,央求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话太冲动了。但我这半个月以来天天被鬼压床,已经实在是受不了了。求求您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报答您的。”我差点就要说出“做牛做马都愿意”的话了。   她将两手一摊,说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你另找高明吧。”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差点就地坐下来。   她见我一副茫然的样子,心生怜悯,接了一杯白开水递到我面前,态度缓和了许多,宽慰道:“年轻人,既然别人救不了你,你就要想办法自救啊。”   “自救?”我确实口干舌燥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一般来说,徘徊于阳世的阴鬼多是因为心有冤结怨念。如果你能解开她的心结,帮她化解怨念,说不定她就会离开了。虽然花姐这种厉鬼特别难化解,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您都没有办法化解,我又怎么能化解?”我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这是在安慰我。   “我虽然通一点阴阳异术,但没有机会长期跟她接触,你虽然没有通灵之术,但天天跟她在一起,或许就有机会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走。”   听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她继续说道:“你慢慢跟她沟通了,知道她想要什么了,就能让她不再害你,甚至为你所用,听你的话。”   “听我的话?”我惊讶道。   “是啊。不过这很难,能走就不错了。小伙子,自求多福吧!阿姨帮不了你,但是可以卖你一斤龙眼补补阳气,来来来,我这龙眼是新来的,颗颗饱满,水分充足,价钱还便宜……”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提着一斤龙眼踏上了归程。   我知道我只能自救了。   从大兴区回住的地方的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种跟她沟通的方法,每一种都觉得可以试一下,可是每一种又都觉得不能轻易尝试。想得头疼了,我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相关词条,看看别人是怎么说怎么做的,也没有找到看起来靠谱的说法,但意外看到有人养小鬼能跟小鬼沟通,甚至能看到小鬼,跟小鬼玩游戏。   有一个帖子上有一个人说,她特别买了带手柄的游戏机,让她养的小鬼在家里玩游戏。小鬼非常高兴,对她特别好,让她获得更多的好运气。   还有一个女人讲述她亲身经历的事情,说她堕胎之后常常梦到那个被她抛弃的胎儿。她充满愧疚,又特别想念,就特意去泰国找到法力高深的法师将她的宝宝召唤回来,然后当做小鬼养。回国后,她开始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但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她发现家里的东西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移动过,渐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家里玩耍,甚至晚上听到小孩子细微的笑声。有一天,她鬼使神差,居然买来了婴儿奶粉和奶瓶,出门之前将奶粉冲好,拧紧奶瓶,然后才出门。那天晚饭后回来,她惊讶地发现奶瓶空了!而奶嘴有被吮吸过的痕迹!后来她每天出门都冲好奶粉,两个月之后,她居然能感觉到她的宝宝的存在了。   看完这些帖子,我并没有相信发帖人的故事。我想,或许是人太想念或者太想获得,以至于精神有点失常了。   我又想起石榴说的那个认为自己怀孕了的女同事。   她是不是太想念什么人,或者太想获得什么东西,或者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变成这样的呢?   在此之前,她跟那个小鬼有过沟通交流没有?如果有,她是怎么跟小鬼沟通的呢?她的沟通方式我是不是可以借鉴一下,用来跟花鬼沟通呢?   韩潇潇之前显然没有跟身上的花鬼,不然她不会在找到神姑前连自己身上有鬼附身都不知道。目前我能寄予希望的人只有石榴的女同事。不如问问她。   我拨了石榴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   我继续拨打,一直没人接。   她应该正在忙别的事情,或者电话没有带在身边。我收起手机,准备在地铁上打盹。来回要坐四个小时的地铁,还挺累人的。   这次打盹居然没有干扰,脖子后面没有痒痒的感觉。昏昏沉沉的我又心生希望——莫非花鬼在路上附了别人的身?就像半个月前她从韩潇潇那里转移到我身上一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从韩潇潇身上下来而选择我。莫非她认为我好欺负?还是她认识我?   如果这一路上她看到认为更好欺负的,或者觉得更熟悉的人就好了。我忍不住这样想。   可是很快我觉得这样不对。小时候曾看到有人将中药渣倒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倒进垃圾堆,后来知道原来是患者认为别人踩了他喝过的中药渣,就会将他的病气带走。别人生了病,他就能好起来。   我这样的想法跟倒中药渣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敲了敲脑袋,决定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不要寄希望于她去害别人。   我在地铁上一边坐一边想,不知不觉又陷入了睡眠。地铁真是治疗失眠的好地方。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又感觉到脖子后面被什么东西挠得痒痒的。这次的感觉比以往要明显许多。我迷迷糊糊地反手一抓,没有抓到什么东西。我醒了过来。   身边几个站着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头发可以拂到我的脖子。但他们都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似乎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   其中一个提包的少妇用眼神朝我示意,好像要提醒我什么。   我往旁边一看,我的右边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子。他正面朝着我,见我看他,立即露出一丝慌乱,起身站到了门口。刚好地铁到了站,停了下来,电动门打开。他急忙走了出去。   提包的少妇在我旁边坐下,对我说道:“哎呀年轻人,你怎么可以在这么挤的地方睡得这么死呢?你的手机差点被刚才坐这里的那个人偷走了。”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机有一半露在外面了。我之前是完全塞进了裤兜的。   难怪他们刚才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原来他们看到小偷在偷我的手机,又不敢得罪小偷。   “幸亏你把我弄醒,谢谢你!”我感激地对她说道。旁边几个人刚才假装若无其事,自然不会是他们提醒我的。所以我猜测是这位热心的少妇想办法将我脖子弄得痒痒的,从而让我从昏睡中醒来。   少妇摇头道:“我一个女的哪里敢啊?全靠你自己醒得及时。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最近新闻里说有的小偷手指缝里藏着非常锋利的刀片,谁敢提醒被偷者的话,小偷临走时会在提醒的人脸上摸一下。被摸后半分钟里没有感觉,等小偷一走,才会发现脸上多了一道口子。我不敢提醒你,只能在心里替你着急。”   “那是哪位好心人提醒的我?”我举目四望,将手机重新塞进裤兜。   少妇道:“是你自己醒过来的。他们比我还站得远。”   “难道是她?”我喃喃道。第一次感觉身后有人的那天,我不小心坐到了终点站。正是后脖上痒痒的感觉让我醒来下车。莫非刚才又是她提醒的?   少妇一愣,问道:“她是谁?我没看到什么人过来提醒你啊。”   我笑了笑,说道:“没有没有。”   少妇还是因为刚才没有对我伸出援手而感到有些愧疚,所以见我这样也没有多问了。   我环顾四周,猜测刚才如果是她,那么她现在应该站在哪个方向。我想问她为什么要提醒我。既然附了我的身,又何必做这种事情。想问她为什么要天天鬼压床来让我难受,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想跟她沟通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我下地铁不久就接到了石榴的电话。   石榴问道:“你刚才打我电话干什么啊?”   我说道:“你那个从泰国请佛牌的同事现在怎样啦?”   石榴感到意外,惊讶道:“哎呦,态度怎么转变了?之前好像很不愿意管这闲事嘛?今天怎么主动问起来了?”   我直奔主题:“能不能带我去跟她见一面?”   “当然可以!”石榴立即回答道,没有一丝犹豫。“我就怕你不去呢,我早在她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找到高人帮她的,只是没有说你的名字。你能去是最好不过的了。哎,我就说你可以弄一个灵异咨询所之类的吧,我俨然已经是你的经纪人了!”她已经兴奋得有点得意忘形了。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巴不得立刻去见见她,跟她交流一下。   “这么着急啊?我得问问她。今天我还要陪韩潇潇去簋街那边吃麻辣小龙虾,没有时间。我跟她约好了再告诉你吧。”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见我迫不及待,她反倒不着急了。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九章 无人相信   “好吧,尽快一点。”我无奈说道。   “好的,好的。”她敷衍地回答,然后挂了电话。   我走到住的地方,掏出钥匙开门,拧了好几下却打不开。往反方向拧了几下,还是不行。   难道走错楼层了?我退到电梯前,看了看墙壁上喷的红漆字,楼层没有错。我又走到门前,再次拧动钥匙。仍然开不了。   真是奇了怪了。   不得已,我只好用力地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匆忙而慌乱。   我以为里面的人要来给我开门,可是脚步声从客厅里又消失了。   我又开始敲门。   “谁呀?”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回应道。是上次李哥带回来的女孩的声音。   难道她在里面将门反锁了?我心里猜测。   果然,我听到她在门后拧锁的声音。   因为是三个人合租一套房,大门从来不反锁的,免得别人要进来的时候进不来,屋里的人在玩游戏或者听歌的话,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   今天她怎么把门给反锁了呢?我疑虑重重。   门一开,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门后的她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衬衫也被头发上流下来的水打湿了。显然她刚刚正在洗澡。而厕所里沐浴的莲蓬头还开着水,毛玻璃上映着李哥模糊的身影。当然,毛玻璃上的人影非常抽象,本来看不出里面是谁,但此时显然是李哥无疑。   大白天的,两个人居然一起洗澡……那在洗澡之前……   难怪要将大门反锁!   “不好意思,我在外面打不开门。”为了掩饰尴尬,我不得不多余地解释道。   她的脸一红,说道:“没关系……”   由于衬衫打湿了紧贴在身上,她身材的曲线毕露。   我慌忙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别不好意思。都认识了。”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啊?”   她的目光从我的肩膀上越过,往我身后看了好几眼。   我回过身去,走道里空空荡荡。   “一起进来吧。”她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走了进去,仿佛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我是来访的客人一样。我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虽然她不在乎春光乍泄,李哥好像也不太在意,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下神姑卖给我的龙眼之后,我听到那个女孩在客厅里说着什么话,好像是在跟谁聊天。可此时厕所里的冲水声还哗哗哗地响着,李哥应该听不到她的话。而客厅里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我确实也没有听到有谁回应她。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李哥的脚步声从厕所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李哥问那女孩道:“小优,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我没有开电脑,屋里比较安静,又有意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所以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那女孩回答道:“跟佟哥的朋友啊。”   我一愣。   李哥问道:“他的朋友?”   “是啊。跟他一起回来的。上次晚上去厕所,我还碰到过。今天她看到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说‘别不好意思,都认识了。’现在好少见这么腼腆的女孩子哦。李哥,你喜欢大大咧咧一点的,还是害羞腼腆的女孩子啊?”   “我喜欢你这样的。”   那女孩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沉浸在甜蜜的世界里,可我听得一身冷汗。   我不得不怀疑小优有一双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特殊眼睛,很多人将这种眼睛叫做阴阳眼。据说阴阳眼的主人大多是心灵纯净,始终如一的人。从我短暂的了解来看,她应该属于这种人。她对李哥的态度,对李哥的朋友的态度,都让人觉得她没有什么城府,甚至头脑简单。她以前有没有过其他男朋友,我并不知道。但是从外人角度来看,她对李哥确实是始终如一的。给他洗衣,给他拖地,给他按摩——我偶尔从他门前经过时从门缝里看到的。   她符合阴阳眼的主人的一切特征。   一般来说,在小孩未满十二周岁之前,也是可能拥有这种能力的。这也是因为小孩子心灵相对成人纯净太多吧?   有人认为阴阳眼源于一种眼睛疾病。有些人的视网膜失去了一部分的视物功能,那一部分的眼球便出现了幻觉。   但是这些说法并不能够解释为什么两个有阴阳眼的人在未交流的情况下会看到同一样东西。   小优肯定是看到我身上的花鬼了。   她有一双不逊色于大兴区那个神姑的眼睛。   我打开门,走到李哥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李哥将门打开一条缝,身子缩在门后面,露出个脑袋来,问道:“干什么?我还没穿衣服呢。”   我越过李哥的脑袋看到了小优,她正坐在床边吃樱桃。   “喂,小优,你说看到我朋友进来了?”我问道。   小优从嘴里吐出樱桃核,说道:“是啊。不是跟在你后面吗?她还跟我打了招呼呢。”   “你可以帮我看看她现在在哪里吗?”我想知道她躲在哪个角落,然后想办法对付她。   “啊?”小优一愣。这个要求确实太突兀了。   李哥坏笑道:“怎么啦?你们闹脾气了?把她气跑了?不过小优只是见了她一面而已,又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怎么帮你找她?”   小优嘟嘴为难道:“是啊。刚进来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呢,怎么这么快就闹脾气跑了?要不……我帮你出去找找她?”   我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帮我在屋里找找她就行。”   “她跟你躲猫猫?”小优果然是心思单纯的人,居然以为我在和“她”躲猫猫。   李哥露出不可理解的神情,但还是对小优招招手,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去帮亮哥找找。”   她乖乖地从屋里出来,先去了厨房,再去厕所,转回来后说:“我去小区里找找?或许她在生你的气,你去找的话她不会听,我去比较好一点。”   我说:“不用了,你到我房间里找找吧。”   小优迷惑地看着我,小声道:“你不是耍我吧?在你房间里的话,还用我找?”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小优解释,只好生硬道:“呃……你帮我看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优立即露出一副终于领悟的表情,点头道:“哦,哦,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吧?有的女孩子是非常难哄好的。哎,我去帮你说说好话吧。”说完,她进了我的房间。   很快她就出来了,狐疑地看着我,问道:“房间里没有人啊!”   “难道她不在这里了?”我思索道。   “你打电话问问吧。知道她在哪里了,我陪你去劝她也行。”她见我不动,又惊讶道,“不会吧,你连她的电话都没有?”   “没有……”我只好将谎言继续下去。跟鬼打电话?午夜凶铃还差不多。   小优不满地斜了我一眼,帮着“她”说话:“都带回来几次了,居然连人家的电话都没有存。你考虑过人家的感受没有?难怪你们要吵架呢!就算找到她了,我也不会帮你说话!”   我只好耸耸肩,任由她批评。   小优叹了一声,蹙起眉说道:“那没办法知道她去哪里咯,只能等晚上她自己回来了。”   我心想我巴不得她再也不来呢。   “好几次我看到她自己一个人进来的。看来你们背地里吵架不是一次两次了。”小优嘟囔着说道。   我后背一凉!   “你你你……看到她晚上一个……一个人……进来过?”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见我这么惊讶,说话也不利索了。“是……是……是啊……”   “哦,没事,没事。”我不想吓到这个天真的姑娘。   她却降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她……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我心中一惊,以为她看出端倪了。但我还得继续掩饰下去。如果我说这房子里有鬼,她肯定会吓到,然后跟李哥说。李哥是完全不相信这回事的。说不定李哥以为我嫉妒他的二人世界,故意吓唬他女朋友。   她颇有意味地盯着我的眼睛看,我慌忙躲开她的目光。   “别掩饰了!我早就发现她有点不寻常了。你说,她是不是……那种东西?”小优紧逼问道。   我摆摆手,说:“什么东西啊?没事了,没事了,我自己找,不用你帮忙了。”我一边说一边将她往外拽。   她借势凑到我的耳边,说道:“其实我能看见那些东西,但是怕说出来别人不相信,所以没有跟别人说过。”   我顿时停止了拖拽,问道:“真的假的?难道你有……”   “对!阴阳眼。”小优点头抢答道。   “啊?”我立刻盯着她的眼珠子看,以为可以看出不同常人的地方。   “别看了。都是人眼珠子。这样看是看不出差别的。”小优在我眼前挥手道。   她的眼睛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怎么会有阴阳眼?先天遗传的吗?还是后天形成的?”我惊讶地问道,但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看。据我所知,阴阳眼有的是天生带来,有的需要机缘巧合打开。    第一卷 招鬼容易驱鬼难 第十章 压床原因   小优轻轻掩上门,害怕李哥听见,对我悄悄说道:“不是遗传的,也不是后天形成的,我的眼睛生来就是这样。我爸妈都看不到。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说个爸妈听的时候,爸妈就打我,说我年纪小小就撒谎。后来我就不敢说了。不过有时候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飘。”   “飘?”我不懂她的意思。   “飘就是那个东西啦。”她说道。   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那种东西为“飘”。我以前倒是听人称那东西为“宝贝”,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哦哦。”我点点头。   “我小时候最怕老师要我清点人数,尤其是春游或者夏令营有不认识的同学参加的时候。我往往多数出一个两个,老师就批评我,叫我重数。我不知道哪个该数哪个不该数。数来数去总也数不对。”小优拧着眉头,似乎到现在她还心有惴惴。那应该在她心里留下过极大的恐惧。   我记得小时候外公在夏夜乘凉的时候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五个人也是在同样的夏夜聚在一起讲故事,讲着讲着,讲故事的人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可是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一个一个数的时候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是认识的那五人其中一个。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里也有一个类似的传说。科教楼旁边有一个下到操场的阶梯。阶梯一共有三十六级。但是晚上十点一刻从阶梯下面往上走,并且每走一步就数一下的话,你就会在数到三十六级的时候,发现前面还有一级。这时候你要迅速退到下面去,然后不数数就跑上来。如果你仍然朝多出的那一级迈步的话,就会回不来了。   听了这些传说之后,我每次晚上听别人讲故事,都会偷偷地看周围的人是不是多了一个。每次晚上经过那个阶梯的时候,我都会迅速跑过,并努力抑制要数阶梯级数的欲望。   因此,当听到小优说每次清点人数都害怕的时候,我虽然不能说深有同感,但是略有体会。   “现在吃饭的时候或者在街上走的时候,你们看到旁边饭桌上或者对面有三四个人,我肯定看到的是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根本不和身边其他人交流,我就有七八分把握那是飘。我第一次在这房间里碰到‘她’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以为你也能看到‘她’,怕自己多心多想了,就没有跟你说。”小优说道。   “原来你早就有感觉?”我问道。   “是啊。”   “那你见过鬼压床吗?”我心急地问道,巴不得下一秒就将困扰我半个月的问题解决。   “当然,这个很常见的吧?”小优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特别高兴,就如看到了希望一样。   “我被她压了半个月了!天天晚上难受得要死!你快告诉我怎么避免鬼压床!”我激动地说道。   “这个……”她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顿时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冰凉的水。   “这个很难避免啊……除非她不想压你……”她说道。   这样的回答简直是废话。   “那她怎样才不想压我呢?”我已经失望了,但还问道。   “一般来说,鬼不会无缘无故来压人的。无事不登三宝殿,鬼也一样。它来鬼压床,要么是为了吸人的精气,要么是为了恐吓人离开它的地盘,要么是想告诉人什么事情,还有……”   “还有什么原因?”   “如果是男鬼,可能就是为了猥亵;如果是女鬼,可能是因为有点喜欢你。”   “啊?”我心想,难道她是有点喜欢我才从韩潇潇身上下来,转移到我这里的?   小优见我如此惊讶,慌忙接着解释道:“当然当然,男鬼也可能因为喜欢,女鬼也可能是猥亵。”   “呃……”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小优举起手来,说道:“总之,鬼压床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能跟它沟通,知道它这么做的目的,就能避免鬼压床了。”   “要是我能跟它沟通早就沟通了。”我无奈地说道。   “我有个朋友可以帮你沟通,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小优眼睛里冒出光来。   “是吗?”我不太相信她的话。   “我骗你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李哥我能看到飘的事,我就给你引荐我的朋友。他最近在郊区的一个道观里闭关,不知道这几天出来没有。”她说得煞有其事。   “那好吧。”我还想着去找石榴的女同事了解怎么沟通,但如果她的朋友确实能帮到忙的话,未免可以留作一条后路。   她却非常高兴我答应她,兴奋得眉飞色舞,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那我先回李哥那边啦,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嗯。嗯。”我回答道。   就在这时,李哥的声音响了起来:“找到没有啊?怎么找了这么久?”   小优连忙走了出去。我也走了出去。   李哥站在他的房门前,见我和小优一起出来,也没有怀疑什么,皱皱眉头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人?那个谁没有找到?”   我耸肩道:“没有。”   李哥一手挽住小优,往房间里走,回头关门的时候以蔑视的态度对我说道:“好不容易见你带一个人回来,这么快就泡汤了?”   就在李哥的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身后的墙壁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子!那不是小优的脸!小优此时坐在了床上,没有靠墙站着。   我顿时汗毛倒立!   我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揉了揉眼睛,可是再朝那边看的时候,李哥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我听到李哥倒在床上压得床吱呀吱呀叫唤的声音,以及小优发出的“哎哟”一声。   我能想象李哥关上门后迫不及待地压在小优身上的情形。   毕竟他们俩刚刚趁我不在的时候洗好了澡……   接着,我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我不忍心再听下去,转身刚要离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我听到小优小声地说道:“别动,我感觉有人看着我们。”   屋里顿时宁静了下来。   但是李哥很快就打破了宁静,他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哪里有人?门我反锁了。来吧,来吧,我都忍得不行了……”   小优担忧的声音响起:“不行不行,我还是感觉有人看着我们。”   “看就看嘛,听说男女之间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旁边是会有很多鬼魂的,它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投胎呢!”李哥邪魅地说道。   床接着吱呀吱呀叫唤起来。   我不想继续听下去,急忙蹑手蹑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才的一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看到那个陌生女子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隐约中记得她的脸上好像被一层阴影盖住,上身是白色短衫,下面穿着牛仔短裤,长发及腰。   难道……难道她就是我要找的花鬼?   我和小优没有找到她,就是因为她躲到李哥的房间里去了?   可她是什么时候进入李哥房间的?小优又为什么看不到她?   小优说那些话,是因为小优感觉到她躲在房间里吗?   又或者,刚才仅仅是我一时的幻觉?   我拼命地揉太阳穴,想将混乱的思绪理清一些。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去敲门再看看,但是李哥和小优正在你情我浓,现在去敲门太不识相了。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决定等他们俩忙完了再去看看。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我等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先出去吃了午饭再回来。   吃完午饭回来,他们俩的房间里没有了声音,我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们应该也出门吃饭去了。   我在电脑旁坐下来,玩了一下午的QQ游戏。可是我一直心不在焉。我的耳朵不自觉地听着房间里和外面客厅以及隔壁李哥房间里的声音。   我期待又害怕听到走路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者微弱的呼吸声,亦或是碰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可是整个下午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傍晚时分,我决定下楼去小区的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缓解紧绷了一个下午的神经。   李哥他们还没有回来。   我出了大门,来到电梯前,按了下楼按钮。   一个电梯指示灯显示的是一楼,一个电梯指示灯显示的是负二楼。   我等了好一会儿,两个电梯指示灯都没有变。   这栋楼的电梯原本就设计得不太合理。不管你是上楼还是下楼,按了按钮之后,电梯控制系统优先安排离这个楼层近的电梯升降到这一层。这是为了节约能源,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有人占用那个电梯,比如装修的要搬进搬出很多东西的时候,另外一个电梯仍然不为所动。这样,有的时候明明另一个电梯处于闲置状态,但你还得老老实实等离你近的那个电梯。   我在显示一楼的电梯旁边等了三四分钟,那个电梯仍然被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