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设计流产 圣玛丽医院。 走进耳鼻喉科,我伸手接过医生递来的助听器,戴在耳朵里。 周围的声音,总算明朗几分。 “大小姐,您真的不回家吗?老先生一直……”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直到我离开科室,这才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消失。 在江城,没有什么大小姐,有的只是厉太太,郁婉姝。 耳鼻喉科就在二楼,我懒得等电梯,直接往楼梯走去,没想到,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了我闺蜜,也是我老公的初恋,于思纯。 我顿时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她。 她见了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婉婉,我们半个月没见了吧?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捂住嘴,眼里却流露着几分得意:“哎呀,我忘记了,你是听不到的。” “郁婉姝,这里是江城,你也不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庭哥哥是我的,就算你勾引他,处心积虑得到了厉太太的位置,你也一辈子得不到他的心!你一个聋子,一个残废,凭什么和我争!” 我没说话。 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聋子。 可他们不知道,我在一场爆炸中,被人以性命相护,只是左耳失聪。 右耳佩戴助听器,是可以听到声音的。 只是,厉妈妈告诉我,只有做一个乖巧的聋子,才能待在他身边,做他所需要的厉太太。 这一装,就是三年。 我也用了三年时间,艰难的学会看懂唇语。 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为了十八岁年少初恋的爱慕和喜悦,我甘之如饴。 “虽然你听不到,但我还是要说,婉婉,我怀孕了。” 什么?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到更劲爆的内容,“可是,这孩子不是庭哥哥的,所以,不能留。今天庭哥哥也在医院里,他一直不喜欢你,觉得你抢了我厉太太的位置,如果你因为嫉妒我怀孕,把我推下楼梯,你说,他会不会和你离婚?” 她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接着,身子飞快的向后倒去。 而她身后,就是楼梯! 我措不及防,根本拉不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在楼梯转角,身下瞬间血流如瀑! 我被这变故惊得不轻,几秒后,连忙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去找医生。 没想到,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人。 我呼吸一窒。 是我老公,厉南庭。 他看见我,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结婚三年,他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是他以为,我听不到,二是……他本也不想和我说话。 可三年过去,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同时认识他,于思纯是他的白月光,我这个光明正大领了证的妻子,他却弃如敝履。 比如此刻。 楼梯里传来于思纯的尖叫和痛呼声,他脸色倏然一变,猛地甩开我。 我穿着高跟鞋,刚刚撞上他还没站稳,这么一推,直接摔在走廊的长椅上。 脑袋磕上扶手,耳朵里刚戴上的助听器,也飞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 我撞的头晕眼花的,跌跌撞撞爬起来想去找助听器,却不知道被来来往往的哪个人给踢的不见踪影。 不一会儿,厉南庭抱着浑身是血的于思纯上楼,护士忙推来病床,将人送上电梯。 我忍着疼,跟了上去。 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看见厉南庭朝我开了口,只是,我现在没有助听器,也听不到他说什么。 或许是见我没反应,他直接不耐烦,一把将我推开,关了电梯。 我后退几步,这才站稳身子。 他…… 推了我两次。 可我却不能告诉他,这是于思纯陷害我的,因为他不会信。 他内心里就认为我是个恶毒的人,而于思纯单纯善良,不会欺骗他,不会和别的男人有染。 我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担心出了人命,等下一趟电梯来,才上了电梯,去了六楼的妇产科。 手术室外。 医生正拿着文件给厉南庭签字,他签完字,正要还给医生,看到我,脸色变得震怒,一把将那文件摔在我脸上,口中说着什么。 模模糊糊的,我只能听见几个字,什么满意之类的。 我低头去看,却见那文件上,说于思纯意外血崩,情况危急,孩子不能留。 我攥紧了那文件,抬起头,惶然的看着厉南庭,小声的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想告诉他,不是我害的于思纯流产的。 果然,他并不相信我,甚至还让医院的保安将我拉走。 八月份的天,说变就变,我被保安扔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轰隆”一声,暴雨倾盆而至。 我跌跌撞撞的走在雨中,暴雨模糊了视线,连出租车都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在这大雨里,没有助听器的我,居然捕捉到了这一丝声音—— “这位小姐。” 那人撑着柄黑色雨伞,替我遮住风雨,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这是你的东西吧?”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精致的盒子,伸手想去接,又看到自己手上都是水,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怕如果不是,弄脏了他的东西。 他却温和一笑,把伞递到我手里,拿出纸巾,不顾我的闪躲,替我擦干了双手和小臂上的雨水。 这才说道:“不打开看看吗?也许你正需要。” 第2章 聋子配瞎子,天生一对 需要? 我在风雨里,救命稻草一样,用双手紧握着他递来的伞,看着他打开那盒子,露出我刚拿到的德国进口助听器。 那…… 确实是我需要的。 没有助听器的我,和于思纯说的一样,就是个聋子,是个残废。 我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咳了一声,勉强靠感觉控制着说话音量,“谢谢你,这是我的东西,我该怎么——” 我话没说完,他便朝我微笑摇摇头,“既然是你的,物归原主了,今天雨大,这伞便送你了,有缘再见。” 说完,他便施施然进了暴雨中。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才戴上助听器,抬头看了一眼那柄黑色的意大利定制雨伞。 心想着,如果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我打车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又想着厉南庭会不会因为于思纯的事情…… 我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粗暴的推开。 我抿了抿唇,想跟他解释白天的事儿,结果还没张口,就看见他把几张照片甩在我脸上。 照片锋利的棱角边缘砸在脸上,痛的我惊呼出声,下意识的捂住脸,手上便沾染了几道血痕。 但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那照片上的东西,脸色一变,那是医院外,那个陌生男人还给我助听器,送我雨伞的照片。 我愕然。 他……让人监视我? 厉南庭一把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郁婉姝,三年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缺男人?谁送的东西你都要?” 我想说话,可下颌骨像是被捏碎了一样,痛得我根本无法张口。 “他送了你什么?” 我在他手里,微弱的摇头。 “呵,我忘了,你听不见。居然有人眼瞎,能看上你这个聋子,也是,瞎子配聋子,天生一对!” “看来,是我让你寂寞太久了!” 他说完,走到门边,抢走我放在门边晾着的雨伞,走到窗边,就从二楼扔了下去。 我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雨伞掉落到地上,摔的骨架都散落了。 我来不及为这雨伞难过,就感觉厉南庭动作粗暴的将我按倒在床上,一把撕开我的裙子。 我慌张的想遮住身体,却看见他嘲讽的眼神,动作瞬间停了一下。 下一刻,他又拖住我的脚腕,将我按在地板上。 “你这样肮脏的女人,不配在床上!” 我淋雨受了寒,身下的地板显得愈发冰冷,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只能感觉到他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撞击。 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碰我,我既痛苦绝望,心底又有种隐秘的欢喜。 我像一叶小舟,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沉浮,找不到着陆点,看不到希望…… 我被他折磨的一次又一次晕过去,但他却贯彻自己说的话,真的绝情到没有一次是和我在床上的。 我想,我真的有那么让他厌恶吗? 当初,厉妈妈让我做他的妻子,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答应,而应该成全他和于思纯? 等他走后,我才惶然的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浑身疼痛,跌倒在床上。 然而没闭眼休息几分钟,就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 是厉南庭的助理,萧子淇。 我找了披肩,遮住身子,这才去开了门。 不同于厉南庭,他的助理倒是心疼、或者说是可怜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厉太太,和我沟通的时候,总是以短信或者文件为主。 他来找我,必然是有正事的。 开了门,果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递给我。 上面写着,于思纯流产,厉南庭要……要我怀上他的孩子,一年内生下来,赔给他。 我手一抖,那白纸黑字的A4纸就飘落到地上。 于思纯流产,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凭什么要我去赔? 赔给他一个孩子…… 原来,结婚三年,他不曾碰我,今日却如此疯狂,只是为了想要一个孩子。 那这个孩子,也是为于思纯要的吧。 他不爱我。 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喊我妈妈的。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顾不得外面下着暴雨,想要冲出房间,去买避孕药。 但萧子淇拦住了我。 他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眼见着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在便签上打了字给我看。 ——“太太,您不要想着避孕措施,以厉总的性格,如果发现您这么做,您只会更加难以承受后果。” 我闭了闭眼,强忍着眼泪,抬起头看着他:“所以,我就这样屈辱的怀孕吗?” 他仍旧没说话,再次打了一行字。 ——“也许您和厉总有了孩子,关系就可以改善了。” 改善? 他根本就不爱我,从何改善? 盛怒之下,我一把挥开萧子淇的手机,扑到床上,绝望的大哭。 我知道,萧子淇是厉南庭派来的,他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反应过来,就能猜到今天这一场欢爱的目的。 知道我不会同意以这样屈辱的方式生下孩子。 所以,让萧子淇来劝我。 不,是警告我。 警告我,如果敢避孕,或者想要流产,他一样还有千百种方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会怀上吗? 如果真的怀上了…… 最起码,那还是我和他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脉延续。 否则,我丝毫不怀疑,他可以拿自己和于思纯的受精卵,让我来代孕。 我沉默着,向萧子淇点了点头,示意我不会再反抗了,他这才离开。 等他走后,我喉头一哽,弯腰呕吐,垃圾桶里,一片刺目鲜红。 这已经是我这半个月,不知道第几次呕血了…… 第3章 推我的人是谁? 我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或许出了问题,但我数次往来医院,都不曾去检查过。 如今,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医院,出门时,碰到萧子淇,他朝我微笑,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我这个厉太太有名无实,但他一向尊重我,知道我‘听不到’,和我打招呼,要么肢体示意,要么打字表达。 而我最在乎的那个人…… 三年了,却连这样的尊重,都吝啬于给予我。 我压下心头苦楚,打车去了医院。 ——我原本是会开车的,只是左耳完全失聪,右耳听力严重受损,医院就再也不建议我自己开车。 我挂了内科,但医生检查后,面色凝重,建议我做个全面体检。 这里是江城最好的私立医院,不过傍晚,体检结果便出来了。 医生递给我时,手有些颤抖。 我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厉太太——”他大概有些着急,一时竟然也忘了我‘听不到’,反应过来后,才把其中一样结果抽出来。 我看到那报告单上,明晃晃的写着‘胃癌’早期。 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怎么可能是癌症呢……”我不敢相信。 我今年才二十一岁,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得这样的病? 医生一脸可惜的看着我,又去打了一行字,打印出来给我,说,我只是胃癌早期,发现的早,及时治疗,痊愈的几率很大。 又给我开了不少药,叮嘱我每半个月来复诊一次。 我咨询了医生许久,拿着药,回到厉家,都九点多了。 厉爸爸走得早,厉妈妈是不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这偌大的别墅里,便也只有我和厉南庭。 偶尔,萧子淇会来汇报工作,接送厉南庭。 所以一回来,碰见萧子淇,我并不意外,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 刚要换上拖鞋回房间,就感觉到视线里多了一道阴影。 居然是厉南庭。 我怔了一下。 “这么晚了……” 我想问他怎么还没休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冷笑着,“是啊,这么晚了,我倒是要问问你,去哪儿了?” 他脸上带着怒意,直接质问我,似乎也忘了,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听不到的。 但即使我真的听不到,凭借我对他的了解,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去医院了。” “你从未这么晚回来。”他说完,瞥了一眼我手里的药,“什么药?治你耳朵的药吗?你都聋了三年了,还痴心妄想着治好?” 我呼吸一紧。 他…… 他怎么能这样说我? 当年那场爆炸,我们亲身经历,混乱中,我不知道被谁推出去,是他将我护在身下,我才从死神手里夺回一条命,只是左耳彻底失聪。 这些,他都忘了吗…… 我喉咙一哽。 却也不敢告诉他医院的检查结果。 他已经这样厌弃我,如果知道我得了癌症,只怕会更加不耐,何况,我们中间,还有一个于思纯。 想起昨天的折磨,我深深地打了个寒颤,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们是分房睡的,结婚三年,昨天是他第一次踏进我的房间。 这本该是我们的新房,留存着我们的新婚记忆,可他在这里,给了我痛彻心扉的第一次。 我泡在浴缸里,抚摸着身上的青紫痕迹,心头五味陈杂。 不知道是该痛苦,还是该高兴。 痛苦的是,他这样粗暴的对待我;高兴的是,结婚三年,他终于肯碰我。 我也不愿再去想,他碰我的真实原因。 医生只给我开了半个月的药,吃完后,我便再次去医院开药,只是,刚下电梯,就碰上了于思纯。 她拎着行礼,看起来似乎要出院,问我:“婉婉,你怎么在医院?” 我装作没听见。 她却凑得更近,低声冷笑,口型却很清晰:“你该不会还想治好你那聋了的耳朵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爆炸的时候,是谁把你推出去的?” 我霍然抬头,“谁?!” 第4章 你只有一年时间 这是困扰了我三年的真相,也是害的当年厉南庭身受重伤,害的我左耳失聪的真正元凶! 午夜梦回,我无数次被那场噩梦惊醒。 她语气微微得意:“你想知道吗?拿你的天鹅项链来换!” 天鹅项链? 我愣了愣,这三年来,于思纯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要了,可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银链,并不值钱。 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条项链…… 而于思纯已经不耐烦了,说话速度飞快,我几乎看不到她的口型,也幸而,我是能听到的:“到底换不换?!” 我看着于思纯。 她半月前流产,现在才打算出院,穿着妇产科的病号服,脸色异常苍白。 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可我却知道,她这样一副柔弱的外表下,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想了片刻,最终,朝于思纯摇了摇头。 我拒绝了她,便想离开,没想到,她居然用力拉住我,“是我不好,婉婉,虽然我爱他,可他和你结婚了,我就该保持距离的,但那孩子是无辜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完,她借由我的手,猛地摔倒在地上。 我皱起眉头。 下一秒,就看到了厉南庭脸色铁青的朝这边走来,一把将我甩开,扶起倒在地上的于思纯。 我摔在地上,手肘膝盖都锥心的痛。 我怕疼,从小对疼痛都比旁人要敏感,可这三年来,身体的痛,心里的痛,比我过去十八年都要多。 可我不能说。 至少,不能对他说。 我咬牙咽下眼泪,“厉南庭,我没推于思纯,上一次,也不是我害她流产的。” “好,很好,如今我亲眼看到,你还敢编造谎话!” 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你知道欺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我当然知道。 他十六岁纵横商场,杀伐果断,从无败绩,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二十岁那年,被商业对手绑架…… 距离那场绑架,已经过去了三年。 我也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了他的妻子,可他,并不满意我。 “厉南庭。”我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我没有欺骗你,真正欺骗你的人,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思纯打断,“庭哥哥,我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是不是那次流产的后遗症?” “思纯,你没事吧?” “庭哥哥,我……”她双眸含泪,凄凄然的看着我,“我真的只是想和婉婉说清楚,不管我们大人之间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才一个月……” 他们的交谈并没有避讳我,或许,他们也不在乎我能不能听到。 于思纯说完,厉南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于思纯道:“你放心,孩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走吧,我们再去做个检查,身体无恙了再出院。” 我本来还意外,厉南庭怎么会在医院。 现在看到他身侧本打算出院的于思纯,就理所当然了。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身患癌症,他还不曾知晓,可他却在医院里,陪着别的女人。 而且,那女人流产的孩子,也并不是他的。 我惨然一笑。 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可悲了。 “小姐,你没事吧?”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我的耳畔。 这声音,比以往正常人和我说话时,要大许多,她应当是刻意加大了音量的。 我摸摸右耳的助听器,问她:“你知道我听不到?” “我是耳鼻喉科的护士,刚刚是邵医生让我……啊不是,我刚刚路过!看到你倒在地上。” 她目光看到我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已经破皮流血了,惊呼一声:“我送你去外科看看。” “邵医生是谁?”我敏感的问。 小护士有些为难,“他就是我们医院一个医生,刚刚来碰到他了而已。” 她明显不愿多说,我便也不再问。 在那护士的‘强硬’要求下,和她去了外科,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拿了药,向那护士道了谢,我一个人去大厅付款。 付完款出来,正碰上厉南庭。 他眼神从我胳膊腿上划过,又瞥了一眼那些伤药,嗤笑一声:“你以往从不在意这样的小伤,怎么,现在越发娇贵,还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这话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我不是不在意,也并非不怕疼,只是心冷了,身上的伤,也无所谓了。 还记得新婚第一天,我早早的换了睡衣,在他的房间里等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他回来后看到我在房间,勃然大怒,不顾已经凌晨,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让人把我扔出厉家,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这就是我们的新婚初夜。 我想起这些往事,恍惚仍然能看到他过去三年来质问、怀疑、愤怒的脸。 再也忍不住胃里翻腾,弯腰干呕。 他似乎厌恶看到这‘恶心’的场面,转身拂袖离去。 而他在走后,我才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在洁白的地板上,异常刺眼。 旁边值班的护士看到,吓坏了,跑过来问我是什么病,要不要加个急诊号。 我朝她摆摆手,匆匆出了医院。 一回到家,居然看到厉南庭和萧子淇都在。 厉南庭脸色难看,坐在沙发上没说话,倒是萧子淇,朝我走过来,递来一张A4纸。 上面写着,上次我虽然答应,但没签文件。 接着,又递来那份文件来,要我签字。 上面的内容,增加了一条,除了要我怀孕,一年内生产,还要我在生产后离婚,孩子的抚养权归他。 我心中一痛,看向厉南庭,“你答应过厉妈妈,永远不会和我离婚的!” “那又怎样?”他冷笑,“我是承诺过你,可那是在你不影响我和思纯的前提下。思纯怀孕,我也不曾让你失去厉太太这个头衔,你居然敢下毒手,让思纯流产!你怎么这么恶毒?!” 听着他指责的话,我脑海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装作听不到声音,还是该反驳他。 我想告诉他,那不是我做的,甚至那个孩子,都是于思纯和别人的。 倒是我听到萧子淇,低声说了句:“先生,您说这么多话,即使会唇语,太太也看不清的。” 听得清的。 我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他要和我离婚,要我在离婚前,生个孩子,抚养权给他和于思纯。 顺便,也给于思纯让出厉太太的位置。 她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结婚三年,我甚至不如于思纯了解厉南庭,她算准了,厉南庭认为我害她流产,一定不会留我在身边。 厉南庭冷哼一声,“要她看清干什么?让她签字,我只给她一年的时间!” 第5章 他最后悔娶了我 “我不会签字的,你说过,永远不会和我离婚……” 这也是当初,我结婚的唯一条件。 我什么都没要,聘礼没要,婚礼没要,只要了他一个承诺。 可有时,男人的承诺,脆如薄冰。 比如现在。 我低低地咳了一声,忍住喉咙间的血腥味儿,“厉南庭,你一定要我签字吗?你知不知道,我生病了,不久前查出来的,是……” 我拿出那袋子,递到他面前,里面装的,是胃癌的药。 他看都没看,带着勃然怒意,挥手将那袋子打翻,里面的药瓶乒乒乓乓的滚落一地,我一怔。 接着听见他说:“这一年,为了备孕和孩子,你以后不许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我会让萧子淇看着你!” 我心中大恸。 他为了给于思纯一个孩子,连我的命都不要了! 三年感情,仿佛笑话一场。 我垂眸落泪,不住的咳嗽:“好,你要离婚,我可以成全你,你要孩子,我也可以给你,但是……” 他果然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知足的,说吧,什么条件?支票?房产?或者,你这个无家无势的孤女,还想要股份?” 萧子淇叹气,在一旁写下,问我想要什么。 我推开萧子淇的纸张,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在这一年里,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做一个合格的准父亲,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他皱眉。 似乎也没想过,我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支票房产,甚至,他为了和我离婚,连股份都提出来了。 可那些,我都不要。 三年了,我只想要他半分感情,哪怕是怜悯、可怜也好,可他连这样的感情,都吝啬给我。 他离婚心意已定,而我的身体…… 想起白天在医院呕血的场面,以及医生的话,如果我要备孕、怀孕,我势必是不能接受治疗了。 一年后,胃癌早期,也能拖成了晚期。 我抬头看着他,想拿命赌一把,看他心里,是否曾有半分我的位置:“你说的钱、房产、股份,我都不要,和结婚时一样,离婚时,我也只要这样一个承诺,要你兑现。” 我说完,恍惚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他:“你这么迫切想要个孩子,让我给于思纯,恐怕,她那次不止是流产吧?” 他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她应该,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再触怒厉南庭。 以往三年,我事事恭顺,换不来他一刻正眼相待,如今,离婚的话提出口,还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 覆水难收。 “这都是你害的!郁婉姝,你是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 我的报应…… 就是不该和他结婚! 可这话,我没说出口,因为,哪怕这三年受尽冷落,看着他和于思纯恩爱,我也不曾后悔过。 至少,我做了三年的厉太太,他也不曾因为于思纯,让我在外人面前难堪。 如今,于思纯失去生育能力,她再也无法和厉南庭有自己的孩子。 我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权给她,那一样是我的孩子。 而且,我太想要他的一丝温暖了。 哪怕是为了孩子,为了离婚,假装出来的。 我不在乎。 不在乎他是真情假意,也不在乎他是虚伪还是做戏,我只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点点可悲的怜悯。 我低头,接下文件,签了名字。 我并不在乎签下这份文件,即使没有胃癌,一年后,我也活不成了,死于癌症,或许更体面几分。 萧子淇将文件递给厉南庭后,便离去了,这偌大别墅,只剩下我和厉南庭。 我低声开口,“你不去看于思纯吗?” 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即使刚刚同意了离婚,他也同意了我的离婚条件,我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仿佛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好,都不对。 “我去看她,还怎么让你在一年内生育?”他冷笑着走到我身边,伸手扯开我衣服,“而且,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希望的? 我还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就被他推倒在沙发上,接着,身上衣服尽数褪去。 他一次次毫无节制的要我,猛烈而压抑,我被迫承受着他给予的痛苦,却又贪恋着这一晌的亲密。 纠缠到最深处的时候,他猛地攥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客厅里灯火通明,我看得到他的口型,也听得清楚。 他一字一句,说:“郁婉姝,我真后悔娶了你。” 刚才剧烈的情事,已经让我难以承受,如今听到这句话,心头剧痛,再也压制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厉南庭怔了一下,看着我,皱眉不悦道:“郁婉姝,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第6章 我始终是厉太太 他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心痛到极点,反而不是多想哭。 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刚才太厉害,把我嘴唇咬破了。” 他果然勃然大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郁婉姝,你就这么贱吗!” “咳咳、咳……”我伸手握住那只钳制住我的手。 三年前,是这只手,牢牢地将我护在身下,让我避开炸弹的袭击。 如今,还是这只手,掐着我的脖子,说我下贱,要我性命。 我竟还笑得出来,笑得灿烂,“我这么贱,你和我结婚时不就知道了?可那又怎样,坐上厉太太位置的人,还是我。” 他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但尚有理智在,在我将要窒息昏厥的时候,一把将我甩开。 我从沙发上,重重的跌落到地板。 身上的痛,却远不及心里半分。 他甩开我,恨恨的瞪了我一眼,直接离开客厅。 我跟随他上了二楼,不一会儿,就听见他住的客房里,传来淋浴声。 我这才闭了闭眼,回到主卧。 从这一点来讲,他对我这个厉太太,倒也不是完全绝情……至少,除了新婚夜把我丢出去那次,他就自己搬到了客房去。 家里佣人多有猜测,说是我不准他进卧室。 可谁知,是他自己宁愿住客房,都不愿和我同一个房间。 我身心俱疲,洗了澡,便也躺到了床上,可怎么都睡不着。 睁眼闭眼,全是他刚才双目猩红在我身上驰骋的样子。 仿佛,并不把我当做他的妻子。 甚至不把我当做一个有尊严的女人来看。 我再次翻身,正看见床头的电话屏幕亮了。 我拿过手机,躺在床上,看到是于思纯的短信,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发短信,多半是不怀好意的。 可短信内容,居然是邀请我明天参加一场新品发布会,还贴心的把发布会的电子邀请函发到了我的邮箱。 她会那么好心? 我心底冷笑,忍着痛意,走到书桌边,打开电脑,果然看到邮箱里的邀请函。 只是—— 那邀请函,挺眼熟的。 很好。 江城第一高端珠宝设计工作室,南姝。 我回了她短信,说自己会去,这才关上电脑,想着明天的事儿,居然模模糊糊有了点儿困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我洗漱换了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一片青紫痕迹。 只能戴了条丝巾。 出门时,正碰上厉南庭从对面的客房出来。 他见到我,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我沉默了会儿,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裙,也挺低调的,便说:“去医院,验hcg。” 他呵了一声,“你倒是比我还积极。” “你的事,我当然积极。”我唇角弯弯,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厌恶的转身,直接下楼。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讨厌我笑,恨不得每次见我,都是痛苦的样子,最好以泪洗面。 这样,他才能觉得,这场婚姻里,不止是他一个人被迫,不止是他一个人痛苦。 才结婚的时候,他确实如愿了。 我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美满婚姻,反而日日生活在丈夫的冷暴力里,忍受着他和情人的恩爱,佣人的质疑。 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这厉太太的位置,就只能是我的。 直到医生告诉我,我得了胃癌。 而他…… 却要我在查出胃癌早期的时候,用一年的时间,怀上、并且生下他的孩子。 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我一想到他逼我签字、将我的药挥落一地的场面,便心如刀绞。 但现在,我还是厉太太,我就没有输。 今天的发布会,我倒是要去看看,于思纯陷害我两次,还能再作什么妖! 第7章 伪造的邀请函 发布会十点开始,我到达的时候,分毫不差。 南姝在江城珠宝行业的地位不可小觑,一场发布会,便营造出了开业庆典的架势。 我走到门边,便看见于思纯笑吟吟的站在里面等着我。 而她手里,还搂着厉南庭的胳膊。 我脚步一顿。 怪不得,他平常早早上班,今日竟然九点才出门,竟然为了陪于思纯参加一个珠宝品牌的发布会,而不去工作。 在我印象中,他并不是这样因私废公的人。 看见我,他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语气阴沉的问我:“你不是说去医院吗?” 我抿了抿唇,朝他笑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去,怎么,我不能来看看珠宝吗?还是我这个厉太太,一样珠宝都不配戴?丢的是我、还是你厉南庭的面子?” 他怒然拂袖,进入大厅,也不再管我。 身旁传来几声议论,但因为声音太小,又隔得远,我的助听器都不太好使。 只能隐约听到提起了我和厉南庭的名字。 我并不在乎他们的议论,能和厉南庭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已是我的幸运。 走进南姝,徐经理远远地便过来,低声道:“郁总,您怎么亲自来了?以往您都是……” 我连忙抬手,看了一眼周围。 没人留意到这里。 徐经理见我反应,立刻明白过来,“厉太太,您怎么来了?” “我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按照流程进行就好,别在我身边太久,让有心人看见,会起疑的。” “是,厉太太。” 他说完,引着我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便去组织贵客入场。 只是,我刚坐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这个座位是我的,让开!” 我抬头一看,是秦家大小姐,秦明月。 秦明月看到是我,也愣了一下,随后嘲讽的说,“你来干什么?就算抢了我的位置坐在第一排,你个聋子也听不见,看见没?——” 抢? 我还在疑惑,就看见她指着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那里,厉南庭正温柔的拥着于思纯坐下,“人家那才叫恩爱,你在这里,只会碍眼。你不会还在做梦,指望着厉总多看你一眼吧?” 一个位置而已,我本来不想和她争,何况我到这里,也不打算买什么东西。 可她提起厉南庭,我脸色下意识的沉了下来。 “厉总看不看我,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她是于思纯的朋友,和我早不对付,这三年,没少仗着厉南庭对于思纯的宠爱针对我。 而厉南庭,则对此视而不见。 久而久之,她那些小打小闹的欺负,我便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因为这里的争执,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里看过来。 能拿到南姝的邀请函的,都是江城的贵妇名媛,但这些人,同样少不了市井妇人的八卦能力,很快便对我和厉南庭以及于思纯议论起来。 我摸了摸耳朵,调整了助听器,听到后排的人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厉总同时带着厉太太和于思纯一起出来。 还有人说,厉总是带着于思纯来的,我自己不要脸跟过来。 他们以为我听不到,就正大光明的当着我的面议论我。 我倒也不是很在意,起来让了那位置,走到于思纯旁边。 她看到我过来,顿时紧张的抓住了厉南庭的袖口。 紧张? 像她这样,能狠毒到杀了自己亲生孩子的女人,也会因为我走近而紧张吗? 恐怕不是紧张,是心虚吧? “于思纯,请帖是你给我的,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看,厉南庭来带你买东西买珠宝吧?”我倾身,道:“厉家家大业大,我和南庭,不在乎这点钱。” 言下之意,她今天无论买什么,都是厉南庭和我这个厉太太,送给她的。 她似乎没想到,我当着厉南庭的面都敢这么说话。 顿时委屈的双眸含泪,看向厉南庭:“庭哥哥,婉婉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比婉婉,能当上厉太太,见多识广,我只是、只是想来长长见识而已。” “是么?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送我的请帖上的位置,怎么和秦小姐的位置一样?” 刚才秦明月来抢我的位置时,经理已经眼尖的发现了这儿的事情。 并且给我发了短信,告诉我请帖出了意外。 我那个位置,印了两份邀请函,一份是我的名字,一份,是秦明月的名字。 邀请函是于思纯送给我的,秦明月又是她的朋友,这事儿不用想就知道是于思纯在搞鬼。 她还是只会这下三滥的一套,利用别人出手。 果然,秦明月一听见这话,就炸了起来。 “什么一样?郁婉姝,你什么意思?我这位置,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我看你才是想和厉总坐在一起想疯了吧!” “婉婉,你要是想和庭哥哥坐在一起,不用这样伪造邀请函的,你直接跟我说,我愿意把位置让给你,坐的远远地,只要能看到庭哥哥就好。” “可是,要是伪造邀请函,是会被加入南姝的黑名单,永远不能踏入南姝半步的。” 于思纯低声说着,语气楚楚可怜,甚至处处在为我着想。 实则这话声音并不小,我戴着助听器,听起来都觉得有些吵。 果然,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说南姝新品发布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热闹了。 “这年头还有人敢在南姝搞事儿,郁婉姝,你也算头一份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厉太太?厉总会护着你吗?” 秦明月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手机,“你伪造的邀请函呢?” “哦……我的邀请函是伪造的啊?”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于思纯。 今天除了是南姝的新品发布会外,还是南姝成立三周年纪念日。 全江城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来了。 于思纯搞出这一出,无非是想让我被南姝加入黑名单,赶出南姝,在南姝颜面扫地。 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个厉太太,是真的不受宠爱,有名无实。 可惜…… 他们打错了算盘。 我从秦明月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经理发来短信,说已经处理好了我手机邮箱里的邀请函。 我看了一眼始终无动于衷的厉南庭,又看了看得意的于思纯和秦明月,“你们就这么确定,是我伪造了邀请函?如果伪造邀请函的人不是我,是秦明月呢?” 于思纯还没说话,秦明月先呆了呆,“我怎么可能伪造邀请函……你别想污蔑人!谁伪造邀请函,让南姝的工作人员出来辨认一下就知道了!” 于思纯勾着厉南庭的手臂,朝我露出一个胜利而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刺眼的很。 我表情不变,问于思纯,“你真觉得,你算计我成功了吗?” “婉婉,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说的什么呀……庭哥哥只给了我一个人邀请函,我怎么有多余的给你呢?你要是实在觉得丢脸,不想道歉,那我、我去替你和南姝的负责人道歉,这样,也不至于让庭哥哥的名誉受损。” 她咬着唇,表情委屈,似乎做了极其艰难的决定。 这一番话,委实说得巧妙。 泼我一身脏水,摘清了自己,处处替厉南庭的名声着想。 果然,厉南庭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温柔,对我,直接不耐的说:“既然没有邀请函,你跟过来丢人现眼干什么!查,这份请帖如果是假的——” 他眯了眯眸子,看着我,话却是对南姝的工作人员说的:“就一切秉公处理,我绝不干涉!” 第8章 看你藏的什么娇 “秉公处理……”我轻笑了一声,“自然是要秉公处理的,徐经理。” 徐经理从容不迫的走出来,朝我弯腰道:“郁总,审核部已经核实过了,您的邀请函是真的,而秦小姐那份,是伪造的。” “于思纯,你还真是好心,费这么大功夫,给我送来一份真的请帖。”我开口,嘲讽的看向难以置信的于思纯。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还有——”她失声尖叫:“他为什么叫你郁总?!” 徐经理冷笑的看着于思纯,不冷不热的道:“南姝是我们郁总一手创办的品牌,我们称她一声郁总,合情合理,于小姐有什么疑虑吗?” 除了于思纯,在场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纷纷变了脸色,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三年了,南姝的创始人,在江城始终是个迷。 而这三年,对外所有事物,全都是徐经理一人在打理。 我从不出面。 因为我知道,但凡我的身份曝光,迎接我的,不止是对我的打击,还有对南姝的。 珠宝设计是我一生的梦想,我倾尽了全部的心血,我不希望南姝这个品牌,出现任何意外。 南姝……南姝。 江城在南方,意为南方有佳人,也融合了我们我和厉南庭的名字。 除非我死了,才会让南姝倒下。 这时的我,只一心想守好这个属于我一个人的梦想,却未曾想到,如今一念,日后竟一语成谶。 “你怎么可能是南姝的创始人……”于思纯脸色惨白,已然出现几分颓然之色。 只是这样,就轻易认输了吗? 我微微抬眸,看着她。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她眸中闪过一抹狠毒,然后又恢复那副无害的样子:“好,婉婉,我们是朋友,我不怪你隐瞒我,是我多此一举了,你是南姝的创始人,来南姝又怎么可能需要邀请函。但作为南姝的创始人,出现两份不辨真伪的邀请函,你是不是也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其他人纷纷附和。 因为这三年,她们已经得罪过我不少次,恨不得抓住一丁点机会,扳倒我和南姝。 “你确定?”我反问于思纯。 她脸上有些心虚,似乎也在犹豫。 而她身侧的厉南庭,则脸色阴沉的盯着我,半晌才说:“查都查过了,就把来龙去脉,一并查清楚吧。” “好,很好。” 我抬手对徐经理道:“通知技术部的人开会,停下手上一切工作,十分钟内,查清楚秦明月小姐手上邀请函的来源。” 说完,我看向来参加发布会的贵妇名媛,“南姝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既然出现了伪造的邀请函,查清楚来源,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听我这么说,那些贵妇名媛,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复杂。 我不在乎他们心里怎么看我。 这三年,南姝在江城蓬勃发展,南姝的地位,也不是这么一件区区小事儿就能影响的。 我随意坐在身侧的椅子上,看了徐经理一眼。 徐经理立刻会意,亲自去泡了壶上好的云顶毛尖,端到我面前。 我没立刻去接。 十分钟后,我才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而恰好,技术部的主任过来汇报:“郁总,查清楚了,秦小姐是通过网上的匿名邮箱购买的邀请函。” “哦。”我看了一眼脸色越发苍白,身影摇摇欲坠的于思纯,问技术部主任,“对方IP呢?” “春华路39号。” 春华路是江城有名的富人区、别墅群,而这39号,正是于思纯的住址。 “也就是说,是春华路39号的主人,伪造南姝的邀请函,并且售卖给了秦小姐,是吗?” 技术部主任点了点头,“郁总,我们已经查到春华路39号的户主信息,她此刻就在大厅内。” 他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相反,带着助听器的我,都听出来他刻意加大的音量。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带着怀疑和惊惧。 我心中好笑,拍了拍他肩膀,看向厉南庭,问他:“厉总,还查吗?” 我之所以问他,是因为我知道,春华路39号,正是于思纯的住处。 当时,厉南庭怕我伤害她,亲自给她购置了住处,将那一片的保安,都换成了厉氏集团的人。 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但事实上,连于思纯住在哪一户,我都清清楚楚。 只是懒得去计较而已。 有没有于思纯,他都一样不会爱我,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是。 听见春华路39号,厉南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南姝大厅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将我拉扯到旁边的偏厅。 于思纯见了,也忙跟上来,“庭哥哥,你听我解释,不是我……” 厉南庭现在应该没心思听她说话。 因为他正死死地盯着我,“郁婉姝,你可真够有手段的!拿这件事威胁我?” “威胁算不上,这不是厉总亲自开口要查的吗?出人出力的都是我,怎么,还成了威胁您?”我巧笑嫣然。 他一拳砸在我耳畔的大理石柱子上,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 他以为……我是在要挟他,提条件? 默默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对我时,大多冷漠疏离,在被我气急后,也会暴躁狂怒,却唯独对我没有像于思纯那样温存过。 我本也没想要什么。 在大厅,技术部主任说了地址,我没拆穿于思纯,已经是在给他面子,不想他难堪。 到他眼里,却成了另有居心的威胁他。 如果我不要点什么,岂不是枉费他误解我一场? “听说厉氏集团的大厦里,有一层楼,是单独开辟的私人泳池,江城人人趋之若鹜,却从未有人窥见半分。都说这是厉总金屋藏娇的好地方。”迎着于思纯几乎喷火的眼神,我淡笑道:“厉总今晚若有时间,不如带我去瞧瞧,藏的……是什么娇?” 第9章 将她除名 他脸色蓦的沉了下来,低沉的声音暗含警告:“郁婉姝,你别太过分。” “这要求过分吗?结婚三年,我这个厉太太,还一次都没去过厉氏集团呢。” 我从不过问他公司的事,也不指望他会在公共场合承认我的身份。 除非他参加商宴需要一个女伴。 而那样的场合,是身为情人的于思纯,不能出现的。 “好。”他点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眸子里带着几分看不清的意味,“晚上八点,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多谢厉总给面子。” 我再次朝他笑,然后看向暗恨的盯着我的于思纯,对厉南庭说:“我刚才说,不会说出春华路39号的户主信息,可这不代表我会坏了南姝的规矩。” 说完,我走出偏厅,叫来徐经理,道:“请于思纯小姐出去,从南姝的会员除名,从此以后,不得踏进南姝半步。” 除了知情的徐经理和跟出来的厉南庭,众人无不惊愕。 她们不傻,到了现在这地步,也都猜出个七八分,知道伪造邀请函的人是谁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于思纯算计的这个又聋又蠢的厉太太,会是南姝真正的创始人。 于思纯被保安拉着,也不肯走,和厉南庭哭诉,说这一切都是陷害她的。 说我是南姝的创始人,那些人都是替我做事的。 我嗤笑。 厉南庭虽然被她蒙骗,但不代表他没有智商。 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南姝的审核部和技术部以最快效率查清楚这件事,就代表我不会做手脚。 否则,他事后探查出来,有的是办法报复我。 结婚三年,对面不识,但对彼此,到底还是有几分了解。 眼见着厉南庭也没有帮她的意思,于思纯咬牙切齿的说:“郁婉姝,你这样做……你会有报应的,你抢走我的爱人,抢走我的身份,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我恍惚了一下,身子一晃。 这话我听过无数次了。 从小听到大…… 但我还是怕死,也怕死前最终也没能让厉南庭爱上我,爱护我们的孩子,可从出生起,就注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我幻想过无数次和厉南庭的结局,以为我们至少能维持四年婚姻,四年后,我死了,还他自由,可我却没想过,我们的婚姻,将终结于一纸协约。 我心痛的滴血,喉咙里,一片腥甜。 身侧徐经理立刻扶住我,“郁总,您累了?去十层休息下吧?” 闻言,大厅里传来一众艳羡嫉妒的眼神。 南姝一共有十层楼,但第十层,是从不对外开放的,当初工作室创立,就宣布这是创始人设计灵感的独立办公楼层。 徐经理变相的再次向众人确认我的身份。 我摇摇头,看向厉总,“厉总,我们晚上八点见,记得……带上泳衣。” 我故意调笑的话,让厉南庭脸色更黑,怒然走出南姝大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不明白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在我这里,算计、威胁、步步为营,所有心机手段用上,却不及于思纯半分眼神。 我做错了吗? 我不知道。 我看了看周围神色莫测的众贵妇名媛,对徐经理开口:“今天的新品发布会不用开了,所有新品直接推出,全部以正价的八折出售,另外——” 我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道:“这样东西寄存在南姝,不出售,不出租,以最高规格展出。” 我拿出的,便是于思纯三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天鹅项链。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也是我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 我怕一年后,如果真的病灶转移,变成胃癌晚期,我再也护不住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索性就将这项链,光明正大的留在南姝。 将来我走了,徐经理也会替我守好南姝,守好我的遗物。 我垂下眸子,把东西递给他,就出了南姝,去医院查了hcg。 做完血常规,医生把报告单给我,为难的说:“郁小姐,您知道自己有……” “我知道,胃癌早期。” 医生顿时松了口气,大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缓了缓,才劝我:“您这种情况,是不宜备孕的,我看了您的资料,您今年才21岁,还年轻,等治疗好再怀孕也不晚。” “晚了的。”我喃喃说。 他要我一年内怀孕生产,并且正式的签了文件,就绝不是虚话。 除非,我天生不孕不育。 不然,他就算是用医学手段,也能让我怀上,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因为抽了血,回到家的时候,我头晕的直接睡了过去。 也没佣人叫醒我。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我起床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憔悴,一双杏眸已经没有任何光彩。 我的长相和于思纯不同,她是楚楚动人的小家碧玉,回首娇俏,小意温柔,一举一动,都让男人牵肠挂肚,萦绕在心。 以前在云城,她们封我第一名媛,就曾评价我,长相太过于精致,太具有侵略性,五官脸型,无一不像精雕细琢出来的。 我这样的人,只适合高高在上的放在展览馆里展出,而不是娶回家做妻子,做母亲。 可是这三年…… 我收敛了所有锋芒,安静的等待着他回心转意,回到家庭里。 可我注定失望了。 我等来了许多东西,比如于思纯的设计陷害,比如我的胃癌早期,比如……他的离婚通知。 我等来这些,唯独没有等来他的爱和回首。 到头来,想要和他单独相处,在他眼里,也是我通过算计得到的。 我在他心底地位如此不堪,也不在乎多这一星半点。 索性,让佣人送了套艳红色的吊带泳衣上来。 佣人订了衣服送来的时候,还有些疑惑,问我:“太太,您怎么想去游泳了?” 她语速放慢,我用唇语看的清楚,也听得到。 温和的朝她笑了笑:“是啊,和你们先生去。” 说完,不顾佣人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拿着泳衣,出了门。 到达厉氏集团大厦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我刚进大厅,就被前台和保安拦住,“这位女士,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 我轻轻地往厉氏大厦内部瞥了一眼,“你们入职厉氏集团,连总裁夫人的样子,也不看看么?” 前台和保安都是一愣。 唯有一个认识我的前台小妹,挤进那几个保安里,将我护在身后,“你们干什么?这是厉太太!厉太太你们也敢拦着,都不想要饭碗了是不是?” “可是厉太太不是于……” “鱼什么鱼!我看你是今晚食堂鱼吃多了!”艾莎瞪了他一眼,带着我穿过打卡区,进了厉氏大厦。 我向她道谢:“谢谢。” 其实我说,我三年来从未踏入厉氏集团一步,也不尽然。 我是来过一次的。 结婚前,他说,这场婚姻,没有聘礼,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可我以为,多多少少,他也会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 这对我来说已经知足。 于是,我欢天喜地的制作了请帖,以为他会请自己的亲人朋友、公司高层参加仪式。 甚至还亲自来厉氏集团,打算把请帖送来。 但却被他毫不犹豫的轰出去,说我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厉氏集团一步。 而今,时隔三年,我再次走进这里。 第10章 更衣室的雅趣 “太太……”艾莎喊了一声,有些犹豫。 我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三年前,她就在这里做前台了,她曾亲眼见到,我是怎样被厉南庭赶出厉氏集团的。 我心底生出一丝温暖,安抚的朝她道:“没关系,你去给厉总打电话。” 她还是不放心,将我安置在会客厅,一步三回头的去给总裁办打电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电话,远远地便看见她松了口气,雀跃的朝我过来。 “太太!” 她高兴之时,仍然不忘记放慢语速,好让我看清唇语,“总裁让您上去,我送您吧?” “不用,我自己去。” 告别艾莎,我上了电梯,按了九层的按钮。 我们约了在他的私人泳池见面,我就不会去其他楼层。 到了九层,电梯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宽阔的视野,以及巨大的泳池和舞池,甚至还有一个吧台,放满了于思纯喜欢的意大利白葡萄酒。 这是他为于思纯打造的乐园。 于思纯喜欢游泳,喜欢华尔兹,喜欢白葡萄酒,他就将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搜罗来,藏在这厉氏集团里。 三年来,他为于思纯做了这么多。 可是…… 他却不知道,我也曾获得过全国性的游泳比赛金奖,我的华尔兹在云城千金难求一舞,我喝够了意大利白葡萄酒,甚至学会了自己酿酒。 他什么都不知道,便对我厌恶至此。 可是,换做不同的人,他便将于思纯的爱好,小心备至的呵护着,犹如心头至宝。 我心底的嫉妒几乎要发狂。 伸手按住微微疼痛的心脏,我告诉自己,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厉南庭一向准时,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七点五十。 我拿着泳衣,去了更衣室。 然而,更衣室里的场面…… 让我心脏骤停。 宽阔的更衣室中,两具身体正在沙发上纠缠喘息着,而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厉南庭和于思纯。 听见开门的声音,厉南庭似乎有些不悦,“我说过,任何人不得上九楼!” “包括我吗?”我单手拎着泳衣,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门框。 指尖传来剧烈的痛意,才让我的意识勉强保持清醒。 上面那人身子一震,猛地掀起衣服,盖在于思纯身上,就这么光着上身,裹了一条浴巾,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有八分钟。” 他说的,是我们约定的时间。 我此刻更加断定,他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的。 “哦。”我应了一声,片刻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厉总一向准时,我来通知您,多余了。” 说完,看都没看于思纯一眼,便直接出了更衣室。 泳池这边,更衣室只有一间,不用想便也知道,他们平日游泳,是如何共用一间更衣室换衣服的。 而且,我刚才惊鸿一瞥,也在里面看到不少厉南庭的日常用品,和一些女性用品。 我压下心底的痛意,去舞池那边的更衣室,换上泳衣,透过全身镜,看向自己。 身上这件衣服,是江城的高定品牌,颜色极正。 厉南庭冷落我三年,但除了新婚初夜,却也未曾在厉家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佣人待我不亲切,也不敢怠慢。 只是,如今的我,因为身患胃癌,加上这几日身心俱疲,脸色愈发苍白,没给我增添几分气色,倒显得更苍白了几分。 我叹了口气,看着距离八点还有两分钟,才掐着点出了更衣室。 对面便是泳池,我走过去,正看到厉南庭从泳池的更衣室出来。 他穿着衬衫西裤,并未换上泳衣。 只是,在看到我身上的泳衣后,眸色深沉几分,“你还真是来游泳的?” “不然呢?”我低低地笑了一声,“和于小姐那样,在更衣室里做这种雅趣吗?” 他握了握拳头,低吼道:“郁婉姝!” 我一下笑出声来,伸手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为于思纯学了游泳,只学了三年时间,这江城,就再也没有你的对手了。但你还不知道吧?我以前,也是拿过全国奖项的人,要不要比一比?” 他居然没有甩开我的手,怔怔的说:“你一个孤女,什么时候学的游泳?拿过奖?” 他的松怔与狐疑不过一瞬,下一秒,便猛然甩开我的手,“郁婉姝,你能不能别装了?思纯会什么,你便也说自己会什么,处处学着她,以为这样我就能多看你一眼了吗?真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