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见“色”起意 “小郡主,您慢点唉,前面就是冷宫了,那地方邪门得很,咱回去吧。” 皇宫内,青石板铺成的宫道上,被清理的积雪如同小山一般堆放在两旁,几位宫人正追着一名身披红色斗篷的少女。 如今已是腊月,寒风萧瑟中,巍峨耸立的皇宫上空笼罩着厚厚的阴云,朱红色的墙上堆满了皑皑白雪,放眼望去,红白相间的建筑群如同天然的红梅白雪图,煞是好看。 那抹在宫道上奔跑的娇小身影,更成了这画中的点睛一笔。 陆九瑶闻言,停下脚步,俏丽的小脸上浮起几分好奇:“前面就是冷宫了?” “小郡主,咱们就别往前走了。”追赶上来的宫人们呼呼喘着粗气,说话者是一位年长的太监,姓于,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公公。 今日本是圣上宴请群臣,举办宴会的日子。陆九瑶跟随父母进宫,百般无聊的她缠着母亲想出去透气,圣上便派遣于公公陪伴。 这寒冬腊月的,瞧瞧他们个个额头上竟渗出一些薄汗,可见他们为了追上陆九瑶,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我还没见过冷宫是什么样,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去瞧上一瞧。”许是因为一路奔跑的原因,陆九瑶小脸上布满一层红晕,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说着。 于公公一听,扑满白粉的脸微微一僵,连忙来到陆九瑶身边,躬着身子凑在她耳边,憋着一副公鸭嗓说道:“万万不可啊,这宫里人传言冷宫时常闹鬼,小郡主千金之躯,万不能到那种地方去。” “小郡主,这宴会也快开始了,咱们回去吧。”于公公小心翼翼的劝说着,面上强堆着笑,心底却叫苦连连。 想他在圣上身边伺候大半辈子,还从未这般累过,若换作旁人,他早就不乐意伺候了。 偏偏这陆九瑶是平阳侯的爱女,平日里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圣上对她都骂不得一句,他纵是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忍着啊。 可他哪知道,明明是一句吓唬小孩子的话,却偏偏引起了陆九瑶的兴趣。 “这青天白日的,我倒要看看闹得是什么鬼。”说罢,陆九瑶再次拔腿就跑。 唉? 于公公当即愣住。 这不符合常理啊! 谁家小孩听到闹鬼不是立马吓得调头就跑,为何独独这平阳侯家的小郡主如此特别? 于公公未能深思,看到陆九瑶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这才回神,有些气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哟喂,小祖宗,您等等奴才啊。” “都快跟上,别让小郡主沾了晦气!”于公公赶紧命令一旁的宫人追上去,自己两步一喘,三步一停的跟在后面。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声音,陆九瑶勾了勾嘴角,明亮的眸低闪过一丝皎洁;她这好不容易才从那乏味的宴会上出来,哪有这么轻易就回去的? 想想自己这一转眼,来到这异世已有二载。 两年前,身为华夏古医世家门主的她,因为拥有圣药空间一事,遭到同族叔伯们联手对付,只为逼迫她交出家族至宝。可是谁又知道,圣药空间从来都是自动寻主,她陆九瑶出生的那一刻便被空间选定。 这又岂是谁人想要便能要的东西? 然而,人心本就贪婪,面对古医界奉为至宝的圣药空间,哪怕是同族血亲,也依旧阻挡不了那些人。 陆九瑶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些人的阴谋诡计之下。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可当陆九瑶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三岁幼童,成了平阳侯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 没人知道,这两年来,她一个灵魂年龄25岁的成年女性,扮演一个六岁幼儿是多么的辛苦。哪怕已经习惯如今的身份,却还是不喜欢那种阿谀奉承,礼仪繁重的场合。 “哎……可算是把他们甩掉了。”陆九瑶算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这才停下歇口气。 看了看周围,青石板的宫道上也积满了白雪,除了一串凌乱的脚印,并没有任何打扫过的痕迹。同样是被朱红色高墙围绕的宫殿,眼前这座却是房檐破损,蛛丝挂满;门匾上的字已经被蛛丝爬满,摇摇欲坠的宫门在寒风中摆动,发出阵阵吱呀的声音,的确有一丝闹鬼的气氛。 陆九瑶小嘴一抿,想着前世只在各种宫斗剧中听过冷宫,如今怎么也得亲自瞧上一瞧才行。打定主意后,陆九瑶便沿着那一串脚印往冷宫走去。 进去后,入目是冷宫的前院,院里枯草杂生,不远处墙角下有一口井,井旁伫立着一棵枯枝大树。树枝上,悬挂着一根破旧白绫,冷风吹过,白绫飘荡,如同向她诉说着这里的孤寂。 陆九瑶望着那白绫,不由得微微一颤,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寒毛。也不知为何,方才还不觉得寒冷的她,现在竟发觉阵阵寒意侵袭而来。 罢了罢了,今天就看到这吧。心中这般念着,陆九瑶转身正准备往外走时,一阵嬉笑声传来。 回头看向身后那座静谧的宫殿,声音好像是从后面传来的,而且听上去,像是小孩的声音……这冷宫里怎么会有小孩? 皱了皱眉,陆九瑶打消离开的念头,返身往宫殿后走去。 宫殿后是一个缩小版的花园,雕琢精细的亭台楼阁,坐落在一潭湖水之间;绿植因久不修剪而肆意生长,诸多枯萎的花盆有序的摆放着,尽管已经破败不堪,却也透漏着当年这里的生机盎然。 不远处的假山后,三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对着假山后指指点点,阵阵嘲笑。 陆九瑶认得带头的那个小子,是谢丞相家的小儿子谢璧温。今年9岁,长得肥头大耳,经常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丞相,到处欺负人。 而谢璧温身后跟他年纪差不多两个男孩子,她虽不认得,可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身份定然不低。只是,陆九瑶没想到,谢璧温胆子这么大,竟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快看他,真像一条狗啊。” “来,叫两声听一听。” “哼,看在你还是七皇子的份上,今天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本少爷就暂且放你一马。” 陆九瑶靠近时,就听到这样的言论;只是她在意的,并不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而是那句“七皇子”。 既然是七皇子,为何还会被宫外的人欺负? 抱着疑惑,陆九瑶从另一方向来到假山后,就看到雪地中,一个衣着单薄,浑身是伤的少年,满脸倔强的跌坐在雪地上。 那少年,墨发高束,剑眉星眸,虽未成年,却已有仙人之姿;尽管此时他落魄不已,却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贵气。 陆九瑶心中惊叹,这是她来到异世后,除了爹爹以外,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正当她沉浸在少年的美色之中,那群小子见少年久久不磕头,便开始动手围打。少年咬牙起身反抗,却因为寡不敌众,再次被踢翻在地。 陆九瑶见此,心中暗骂一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哪能这么个打法!? “你们给我住手!”陆九瑶不假思索,立马出声制止。 第2章 爹,有人欺负我! 谢璧温几人听到陆九瑶的呵斥后停下动作,齐齐转身。 陆九瑶寒着脸,无视谢璧温几人,直径来到少年面前朝他伸出手:“你,还站得起来吗?” 少年跌坐在雪地里,淤泥和雪水汇合湿透了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袍,一双手死死攥住雪地里破碎的玉佩,发丝凌乱的披在身后,对陆九瑶的话充耳不闻。 陆九瑶盯着少年看,见他一双手冻得通红,秀眉一皱,解开身上的斗篷,上前披在少年身上。 少年只觉得身上一重,抬起头一看,只见少女明眸皓齿,肤白如雪,身穿一袭粉色袄裙,外披红色斗篷,桃红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澄澈的双眸闪着光芒,漂亮得像天宫里的小仙子一般。 “你走,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年一把拽掉披在身上的斗篷扔在地上,雪白的貂毛领子当即沾满泥泞。 “听到没有臭丫头,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走!”谢璧温挪着笨重的身子挡在路中央,双手叉腰,肥胖的脸皱在一块,配上那双被挤得只剩下一丝缝的眼睛,莫名让人觉得有种喜感。 陆九瑶没走,而是转身看向谢璧温,小脸上满是鄙视:“你们以多欺少,还要不要脸!” “我们就是以多欺少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谢璧温满脸不爽,上前伸手就推了陆九瑶一把,陆九瑶猝不及防的往后一个趔趄,脚下因积雪一滑,整个人被推倒在地。 陆九瑶跌倒时,膝盖恰巧磕到积雪下的石块,疼得她小脸一皱,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来。 “臭小子,今天本小姐还管定了!”陆九瑶爬起身,手里攥了一颗石子快弹向谢璧温的膝盖。 谢璧温只觉得膝盖一阵发麻,紧接着便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跌坐在地上。陆九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个纵身就气到谢璧温身上,双手啪啪往他肥胖的脸上打。 当然,陆九瑶动手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很多力道,只是气势凶了谢,下手的时候还是请了许多。 可谢璧温自幼受宠长大,哪里经受过这些。尽管陆九瑶已经下手很轻,依旧疼得哇哇大叫。 这一幕,惊呆了谢璧温的两个跟班,以及从雪地里站起身的少年。 “我让你嚣张,让你嚣张!像你这样的熊孩子就是欠收拾,姐姐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陆九瑶此时全然忘记了自己表面上是个六岁的孩子,那股狠劲竟让谢璧温的跟班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愣是不敢上前。 “哎哟,疼疼疼……你们还不快把这个臭丫头拉走!”谢璧温本就肥胖,倒在地上后更像只翻不了身的王八,只能任由陆九瑶教训。 那两个跟班这才猛地回神,上前想把陆九瑶从谢璧温身上拽下来。 可这一幕,正巧被惨叫声引来的于公公看到,当即尖着嗓子喊道:“天杀的,你们这些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敢对小郡主无礼!” 陆九瑶闻声,本想连同那两个跟班也要教训的她,顺势任由他们把自己拽了下来,然后面对于公公小嘴一撇:“于公公,他们欺负我!” 于公公看到陆九瑶这一声污泥,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要是让平阳侯知道了,他这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招惹这位小祖宗。 结果,还不等他看清雪地里那一堆玩意儿长什么样时,谢璧温颤巍巍的扭动着身子爬起来,顶着一脸淤青的向于公公告状:“于公公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臭丫头拿下!” 这下,于公公总算是认出谢璧温了,得知他是丞相之子后,于公公手脚逐渐冰凉。这两边都是刺头,他要如何是好啊? “于公公,你还愣着做什么?”谢璧温一手捂着自己的脸颊,语气不悦的说着。 “谢公子,这是平阳侯府的小郡主,不是什么臭丫头……”于公公硬着头皮回答着,心想他应该是历代最憋屈的总管公公了。 “平阳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莽夫武将,我爹可是丞相!”谢璧温大概是气昏了头,想都不想便说出了口。 于公公闻言,神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陆九瑶。 果然,只见陆九瑶小脸一冷,一把牵起身旁的少年,直径往往外走去:“既然如此,那我就让舅舅来评评理!” 金銮殿内金碧辉煌,百官齐聚,落座在大殿内两旁。 当今圣上坐在龙椅上,左右下方分别是平阳侯陆正南和丞相谢韬。 “呜呜呜,爹爹,有人欺负我。” 众人举酒言欢,正欣赏着歌舞时,一道哭声打破了这里的祥和;圣上摆手,乐声立马停止,连同正在跳舞的宫女也纷纷让至两旁。 众人看去,只见陆九瑶抹着泪,小小的身影一颠一颠的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个面容俊秀的小少年。 陆正南见自家爱女浑身泥泞时,脸色一变,立马放下酒杯,起身迎了上去。抱起陆九瑶,抬手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触及小脸上的冰凉时,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瑶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爹爹这就扒了他的皮!”陆正南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员纷纷替那位不知死活的人捏了把汗。 这月兰国上上下下都知道,平阳侯宠女近乎痴狂。犹记一年前,有个不长眼的小官员对小郡主出言不逊,第二日便被平阳侯抓来,来了个大理寺一日游。 本以为平阳侯这举动会让圣上不悦,哪知圣上得知有人对小郡主不尊,又下了一道旨意,将那人发配了边疆。 自那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凡百姓,再无人敢惹一下平阳侯家的小郡主。 如今,小郡主进宫赴宴却被欺负得满身泥泞,这比当初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官员还要严重,恐怕不死也得死了。 陆九瑶搂着陆正南的脖子,小鼻子抽泣着,委委屈屈的指了指身后的大殿外,哑着嗓子说道:“是谢璧温!” 第3章 御前评理 本想等着看戏的谢韬闻言,端着酒杯的手不禁一抖,酒水洒了一身。 “小郡主莫要诬蔑,我儿素来待人宽厚,怎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谢韬放下酒杯,起身皱眉看着陆九瑶说道。 陆九瑶嘟着嘴,一脸委屈极了的表情看向主位上的圣上:“舅舅可以让于公公来作证,他们欺负瑶儿的时候,于公公可是看到了的。” 圣上沉着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圣上摆了摆手,示意殿外的于公公进来。 只是,谢璧温也随着于公公进来,谢韬看到自家儿子鼻青脸肿的时候,也是满眼心疼的迎了上去。 “儿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父亲,是她。”谢璧温亦是一脸委屈,伸手指向被陆正南抱在怀里的陆九瑶。 闻言,在场的所有官员皆是一愣,目光各异的投向陆九瑶,若要说被欺负,陆九瑶除了身上的衣服脏了些,和一脸淤青的谢璧温比起来,明显是后者伤的更重一些啊。 谢韬见此,拉着谢璧温到大殿中央跪下:“小郡主殴打犬子,还请陛下做主。” 圣上转而看向陆九瑶,虽没有说话,却已有询问的意思。可谢韬还是低估了陆正南宠女的程度,就在百官以为这事是陆九瑶不占理的时候,陆正南抱着爱女,临危不惧的面对着圣上。 “陛下,微臣的小女今年才六岁,且自幼被臣捧在掌心宠着,打不得骂不得。小女素来娇贵,能殴打一个长她三岁的男子?”说着,陆正南侧身看向跪在地上的谢韬父子,眼中带着睥睨的继续说道:“若真是小女把谢小公子打成这样,那丞相不应该反思反思,贵公子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身,竟打不过小女,是不是太“文弱”了些?” 此话一出,搂着陆正南脖子的陆九瑶顿时一愣,看向陆正南眼神更是充满了惊诧。 好家伙,她只知道爹爹是个女儿奴,没想到爹爹这辩驳的口才也是一绝啊。 心中暗暗给老爹点了个赞。 谢韬听后,脸色黑得如同锅碳一般,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竟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百官皆是抬手掩笑,这不是摆明了说谢小公子不如女子啊。 “瑶儿,你跟爹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正南一改方才的强硬,声音放柔了许多。 “他们几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七皇子被我瞧见了,我看不过去就上前阻止,结果谢璧温就怪我多管闲事。”陆九瑶说着,从陆正南身上下来,走到一直站在后面的少年面前,牵着他走到大殿中央。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少年存在。 陆九瑶牵着少年,目光直直看着主位上的圣上:“陛下,你看他们都把七皇子打成什么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陆九瑶的声音落在少年身上,只见少年衣着单薄,满身泥泞。若不是身上的衣料还算上乘,这要放在民间,活脱就是个小乞丐啊。 众人心中暗议,这七皇子素来不受圣上待见,宫里又是些抬高踩低的奴才,被欺负也是意料之中,只要这事没传到圣上耳中就不算什么大事。 可眼下情况就不同,哪怕不受宠,皇子就是皇子,让圣上知道皇子被欺负,那就是以下犯上的罪。 谢韬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圣上看到少年时,面无表情的脸僵了僵,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于公公开口问道:“此事可真?” 于公公硬着头皮,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奴才赶到时,七皇子确实已经这番模样了,而小郡主也被其他两个小公子拖拽着。” 圣上听完,目光投向谢璧温,沉声道:“谢璧温,是这样吗?” 谢璧温虽然嚣张跋扈,可终究是个孩子,在这样的场合气氛下,也吓得结巴起来。 谢韬见自家儿子这般反应,心底多半是已经清楚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担心事情会闹大,连忙磕了两个头,讪讪的说道:“原来是幼儿之间的打闹啊,是微臣教导无方让小儿失了分寸,臣这就让小儿给郡主和七皇子道歉。” 陆九瑶挑眉,谢韬这是要小事化了啊,当她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觉得手心一紧,少年反牵着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确实是儿臣与谢小公子打闹,让小郡主误会儿臣被欺负了,请圣上恕罪。”少年放开陆九瑶的手,双膝跪下。 陆九瑶站在一旁,看着挺直了脊背的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君乾,你今年也有11岁了,行事还如此不稳重!看看你现在这模样,成何体统?”圣上冷着脸,沉声斥责。 陆九瑶未曾想到,这圣上非但没有维护自己的孩子,反而当众斥责,瞧着沈君乾单薄的身形,下意识的想为他辩驳时,只见沈君乾俯身重重磕了个头。 “儿臣知错,儿臣这就回去思过。”沈君乾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说完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陆九瑶看着沈君乾的背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如何挽留。 她原本是好意的,是想让圣上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欺负,能够维护他的。她从未想过,带他来大殿,却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圣上的冷漠甚至比那寒冬腊月的积雪还要冰冷彻骨。 一时间,陆九瑶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陆正南仿佛感受到了陆九瑶的无措,上前将她抱起,跟圣上告退:“圣上,瑶儿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为防感染风寒,微臣就先带她回去了。” 一场宴会经过这么一闹,圣上也失了兴致,摆了摆手道:“罢了,朕也乏了,都散了吧。” 百官起身送驾,陆正南抱着陆九瑶直直出了大殿。马车上,陆正南一脸凝重的拿着手帕擦拭着陆九瑶的手,反反复复好几遍。 “爹爹,已经干净了。”陆九瑶皱着小脸,幽幽的说道。 谁知,陆九瑶却听到陆正南小声的嘀咕道:“那个臭小子居然牵着你的手不放!不行,回去让你娘亲给你再洗洗。” 陆九瑶无奈翻了一个白眼,这大概是她见过最严重的女儿奴了吧。 而另一头的冷宫里,沈君乾独自一人返回了刚才的那个废弃花园,雪地里,红色的斗篷静静躺在那里。 俯身捡起陆九瑶的斗篷,用手轻轻拍去上面的冰渣,脑海里满是陆九瑶朝他伸手的画面。 轻轻握了握手心,仿佛那一抹温热还在,如同在心里生了根一般,挥之不去。 第4章 来给我当伴读 回到平阳侯府的陆九瑶辗转反侧,脑海里满是沈君乾坚韧倔强的身影,直至第二日,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她缠着陆正南,这才知道了关于沈君乾的一切。 原来,沈君乾一直不受圣上待见,生母在他四岁时病逝,之后他便由一位老嬷嬷照顾。而他,虽然顶着七皇子的名号,过得却连个下人都不如。陆九瑶无法想象,那样的处境里,沈君乾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爹爹,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找个伴读吗?那……瑶瑶能要七皇子吗?”陆九瑶心中思索一番,然后拽着陆正南的衣袖摇了摇。 陆正南诧异,看着陆九瑶好一会儿,这才柔声问道:“瑶儿怎么偏偏要七皇子?” 他只觉得奇怪,女儿和沈君乾此前应该是没见过面才对,且素来懂事的她,怎么就对只见过一面的七皇子如此上心呢? 陆九瑶歪了歪头,然后咧嘴一笑:“因为他生得好看吖!” 不知为何,听到陆九瑶这么一说,陆正南竟觉得有些吃味:“怎么,比爹爹还要好看?” 陆九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只能手脚并用的爬上陆正南腿上,双手搂着她道:“爹爹当然是最好看的,所以最好看的爹爹能不能满足瑶瑶这小小的心愿嘛。” 沈念兰端着绿豆粥进来时,便看到丈夫抱着女儿笑开了花,不禁好奇的问道:“你们父女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陆正南见妻子进来,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瑶儿想让七皇子来给她伴读,正在讨好我去帮她向圣上求恩准呢。” 沈念兰放下手上的东西,挨着陆正南坐下,伸手摸了摸陆九瑶的头顶,有些疑惑的问道:“七皇子……是君乾吗?” “嗯,是他。”陆正南点头。 “哎,这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生母庇护,皇兄也不待见他,在宫里处境艰难;如今我记着他也该十岁多了吧?”沈念兰轻叹道。 “十一岁了,这个年纪也该在书院里学习,可……”陆正南话说一半便停下,余下的话哪怕不说,陆九瑶也心知肚明。 “虽说七皇子不受宠,可终归是皇子,让他给瑶儿伴读,似乎有些不妥。”沈念兰转回话题,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正南。 陆正南抿了抿嘴,低头看着怀里一脸渴望的陆九瑶,然后沉声说道:“无碍,明日我便进宫请旨,圣上就算再怎么不喜七皇子,也犯不着逼得七皇子连求学的机会都不给。” “也好,那皇宫里人性冷漠,把他接出来总归是好的。” 第二日,从陆正南离府进宫开始,陆九瑶就一直守在平阳侯府大门处,坐等爹爹带回好消息。 一直等到傍晚,远远瞧见陆正南骑马而归,直到马儿跑近,陆九瑶才看到马背上,坐在自家爹爹面前的沈君乾。 “沈君乾!”陆九瑶看到他时,眼底一亮,欢喜的喊了一声。 陆正南一把抱着沈君乾下了马,跨步来到陆九瑶面前将她抱起:“爹爹把人给你带来了,圣上说了,以后七皇子就暂留在平阳侯府陪你伴读。” 陆九瑶闻言笑弯了眼,心想着今后沈君乾在平阳侯府,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可是,当她看向沈君乾,对上他那双冷漠的眸子时,心中咯噔一下。她猛地想起,这个在大殿上宁愿被圣上斥骂,都不愿让她帮忙找回公道的少年,又怎会甘心接受成为自己的伴读? 夜里,陆九瑶偷偷摸摸的来到沈君乾住的院子,站在门外有些犹豫,她只是一心想着让沈君乾脱离皇宫那个苦海,却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哪知,当她徘徊不定的时候,嘎吱一声,沈君乾打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嗨,你、你好啊……”陆九瑶脸上挤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冲着沈君乾挥了挥手。 “你想干什么?”沈君乾语气冷漠的问道。 “啊?”陆九瑶被问得一脸莫名。 沈君乾走了出来,消瘦的他比陆九瑶高了好大一截,垂眸看着她:“从上次宫宴,到今天你让我给你伴读,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不知为何,陆九瑶竟没由得紧张起来,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是在可怜我吗?觉得我身为皇子被人欺负了,还要把这些归咎在自己身上,所以同情我,是吗?”此时的沈君乾,心底是矛盾的,他想见这个唯一让自己感受到温暖的女孩,又愤怒自己竟被她同情的那种无助。 因为自幼被扔在冷宫里长大的他,除了身上那几身还看得过去的衣裳,他里里外外哪有皇子的样子。就连那几身衣裳,还是嬷嬷低声下气的去内务府讨来的,是一些老旧,连地位稍高的宫人都嫌弃的衣料制成。 然而,纵使这般,他又能如何?若不是师父出现,能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幸事。 如今,陆九瑶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可陆九瑶不知道沈君乾内心的挣扎,在她看来,沈君乾现在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根本不是她初次见到的那个沈君乾,那个就算被踩进污泥里,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他。 陆九瑶听着他的话,眉心微微蹙起,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语气严肃的反问道:“那你需要同情吗?” 沈君乾为之一愣,随后便沉着脸,冷硬的回答:“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那为什么不抓住得之不易的机会?不是每个人生来就能拥有一切优质的对待,哪怕是生在皇家的你,不也受到了冷落吗?你既然心有不甘,为何又因心里那可笑的尊严排斥能让你重新选择的机会?” “就算今天是我同情你,求着父亲让圣上恩准你到平阳侯府,在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你难道不应该拼命也要抓住,然后拼尽全力往上爬吗?如果我是你,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没有尊严,也要让自己成长起来。因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往日,你没有路可选,如今路摆在你面前,走与不走,你自己做选择。” 陆九瑶也有些气愤,本来是想跟他好好解释宫宴那天的事情,结果却变成这个样子。心里越想越气,索性直接不理会沈君乾转身就离开。 沈君乾被陆九瑶那一番话震住,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这女娃子当真只有六岁?”忽然,一阵轻风拂过,沈君乾身后徒然出现一个身影,沙哑的声音响起。 第5章 惊变 沈君乾回过神,回头看着身后靠在门上,一脸疑惑的老者。 老者是沈君乾的师父,自称莫老头。 当初,沈君乾受人欺凌,被打得遍体鳞伤时,莫老头路过时看到了他。莫老头见瘦小的他被几个人围殴,看不下去出手教训了他们。之后,沈君乾见莫老头一身武艺超凡,便跪在莫老头面前恳求他收自己为徒。 莫老头起初并为未打算收他,便随口寻了个理由,让他在这跪上三天三夜,若能坚持下来就收他为徒。 本以为,沈君乾会知难而退。 结果,让他惊讶的是,沈君乾真在那里跪了三天三夜。莫老头见他性格坚韧倔强,动了恻隐之心,就收了他。 没人知道,那个被扔在冷宫里几乎自生自灭的沈君乾,如今竟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本领。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沈君乾只能继续伪装自己。 陆九瑶又哪会知道,这个少年根本不是她眼中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子。 “平阳侯府的小郡主,确实只有六岁。”沈君乾收回目光,淡淡的说着。 莫老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陆九瑶离开的方向,锁眉道:“方才她那番话,可不像一个六岁孩子能说出口的呀。这女娃子不简单,老夫要去看看。” 说着,莫老头身形化为一道虚影,直直朝陆九瑶的院子飞身而去。沈君乾面色一僵,担心这老头会对陆九瑶做出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避开巡逻侍卫,掩身来到陆九瑶房间外的窗下时,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陆九瑶自言自语。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就是看不惯你被欺负,想让你脱离苦海,结果来跟我摆张臭脸!” “臭小子,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老娘犯得上受这个气吗?!” “生气,气死我了!” 陆九瑶独自坐在床上,对着枕头就一顿KO,仿佛枕头就是沈君乾一般。 她真觉得自己困在这个小孩身体里,连智商和行为都退化了,搞得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屁孩气个半死。 窗外,偷听的两人脸色各异,莫老头一脸揶揄的看向沈君乾,小声说道:“你瞧瞧,都给人家气成什么样了。” 沈君乾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俊秀的脸庞时浮起几分愧疚,他也不是有意要气陆九瑶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会说出那种话。 他哪知道,竟会把陆九瑶气成这样。 两人一直等到陆九瑶骂累了睡过去,这才返回沈君乾的院子。莫老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苍老的眼中浮起几分欣慰。虽说他不担心沈君乾真的会遇到致命危险,可留在那个宫里,左右是没有好日子过。 如今能出了那个地方,是件大好事。而且,方才听了陆九瑶的自言自语,也知晓这平阳侯府暂且是沈君乾的庇护所,让他住在这,比在皇宫里好。 “目前来看,小郡主对你是一片赤诚,你暂且住在这里,为师也能放心。”莫老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说着。 “师父又要离开了?”沈君乾看向莫老头问道。 “嗯,为师查到你那玉佩出自云霄皇室,明日我就启程前往云霄。”莫老头说着,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君乾,你的真实身世,恐怕与云霄皇室有关。” “云霄皇室?怎么可能,母亲曾告诉俞嬷嬷,她是被圣上巡访时救下的。当时母亲已怀有身孕,为了能生下我,这才跟着圣上进了宫。若真是与云霄皇室有关,这么多年也未曾听说过有人来寻母亲。”沈君乾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真实身世与皇室再有瓜葛,这些年在宫里遭受的一切,让他更希望自己是个平凡人。 若非俞嬷嬷临终时再三说起他并非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他也不必在这调查自己的真实身世了。 正因为他早已知道了自己不是圣上的儿子,所以这些年不受圣上待见,对他而言也无关重要。 “云霄地处中原,与月兰相隔甚远,没有消息也是正常。”莫老头说着,窗外也响起鸡鸣声,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你且安心在平阳侯府住着。记住,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暴露你会武艺。” “徒儿知道了,师父此行多加注意。”沈君乾起身送别了莫老头后,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金光升起。 天明后,沈念兰带着一位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到沈君乾的院子。 “殿下,这是明清,以后就让他负责殿下的起居,若是还有什么短缺的,跟我说便是。”沈念兰领着明清来到沈君乾面前,柔声说着。 沈君乾看了眼站在沈念兰身边的明清,然后朝着沈念兰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姑,日后唤我君乾便好,不用称呼殿下。” 沈念兰看着沈君乾单薄的身子,脸上满是心疼的伸手拍了拍他:“君乾,以后就把姑姑这当成自己家,需要什么就说,知道吗?” “知道了。”沈君乾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心中一阵涟漪。 家…… 第一次有人,与他说出家这个字。 沈念兰不知他心中所想,随后细细嘱咐了明清要照顾好沈君乾后,就离开了院子。 而再次见到陆九瑶时,已是晌午。 沈君乾来到练武场时,就看到陆九瑶脱去一身繁缛的长裙,换上了干净利落的劲装,正跟着陆正南学习剑法。而看她一招一式婉若游龙,动作更是娴熟利落,不像是刚开始学武。 沈君乾暗暗诧异,他万万想不到陆九瑶居然早就开始练武了,再想起宫宴那日,谢璧温被陆九瑶打得鼻青脸肿,后来还被陆正南扣了一顶“文弱”不行的帽子。 他竟同情起谢璧温了。 “君乾,你来了。”陆正南收了剑,大步向他走来。 沈君乾却只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身后的陆九瑶。哪知陆九瑶根本不理他,依旧自顾自的练习着新学的招式。 心里忽然有些失落,想着陆九瑶是不是还在生气。 “姑父,今日可是要学武?”沈君乾收回目光,看向陆正南问道。 “没错,你就跟随瑶儿一同习武,身为男子,也该有些防身之术。莫要像谢家小子,连瑶儿都打不过。”陆正南说着,还不忘得意的看向陆九瑶。 沈君乾心中哭笑不已,没想到平阳侯宠女,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啊。 “好了,别傻站着了,先从扎马步开始。”陆正南说着,领着沈君乾就往练武场的台子上走去。 哪知,路过陆九瑶的时候,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直朝着她射去。 “小心!”沈君乾见此,面色大骇,想都没想就上前推开陆九瑶。 第6章 危 骤然一股外力将她推开,陆九瑶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那只箭羽刮破沈君乾的手臂后,飞驰着往后面而去。 陆正南迅速赶来,急切的问候还未出口,第二支箭羽再次疾驰而来。 陆九瑶瞪大眼:“阿乾,快躲开!” 惊呼声未落,只见那箭羽直直没入沈君乾的胸膛。 陆九瑶没法想象,射出那只箭的人到底灌入了几分内力。只知道,隔着好远都能感受到从面上呼啸而过的劲风。 沈君乾整个人被这股冲劲撞得往后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陆正南担忧刺客再出手,拔剑飞身追向箭羽飞来的方向。远远地,一抹身影飞速逃离,速度之快,连陆正南都难以追上。 陆九瑶只觉得胸口犹如重击一般,岔气声呛出口,急忙跑向沈君乾。 “阿乾,阿乾!”陆九瑶看着贯穿沈君乾的箭羽,大片猩红的血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裳。 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剑,直接削断了箭羽,随后从圣药空间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在沈君乾的伤口上撒了些白色粉末, “阿乾别怕,我会救你的,你会没事的!” 说着,陆九瑶双手抓着箭,试图拔出来时,随着她的用力,箭根本纹丝不动。 而沈君乾却在这时一口乌血喷了出来,溅了陆九瑶一脸。 面上一阵温热,惊得陆九瑶当即停下动作,看着沈君乾正大口大口的吐血,眼底满是震惊。   “毒,这箭上竟有毒!”陆九瑶面色苍白,立马在自己的圣药空间里翻找起来。 她记得师傅那个小老头给过她很多解毒药的。 不多时,陆九瑶手中多了一颗药丸,二话不说就往沈君乾嘴巴里塞去。 可是,即便喂了解毒药,沈君乾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沈君乾费力的睁开眼,看着陆九瑶焦急的小脸时,竟觉得胸口的刺痛没那么明显了。 “瑶瑶……”沈君乾干哑的喊着。 “我在,阿乾你别说话,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陆九瑶双膝跪地,小手紧紧攥着沈君乾的手,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不行啊,这箭上有毒,如果不拔出,就算吃再多解毒药也没用! “瑶瑶,昨、昨夜是我不对,你别、别生气了,好不好?”沈君乾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没气一般。 “好,我不生气了,可是你要坚持住,听到没?”陆九瑶一边回应着沈君乾,一边再做第二决定,试着拔出箭来。 “不,不生气就好…瑶、瑶…谢谢…你…”沈君乾费力的冲着陆九瑶笑了笑,随后便晕死过去,任凭陆九瑶怎么唤他都不省人事。 陆九瑶费力的抱着沈君乾,却发现自己根本搬不动他:“来人,快来人!” 陆正南未追上刺客,又害怕那是调虎离山,便极速返回:“瑶儿,快去让管家找大夫来!”说完,便抱起沈君乾赶回岚韵阁。 陆九瑶来不及多想,从圣药空间里摸出一枚信号弹,点燃后对着上空发射出去。 这一夜的平阳侯府是不平静的。 岚韵阁内,下人们进进出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数个拎着药箱子的大夫亦是神色凝重的走出来。 “庸医,医术不精就胡乱决定病者生死,都走,都给我出去!” “不可理喻,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不可理喻!” 最后一个大夫被陆九瑶轰了出来,陆正南和沈念兰两人一人拉着陆九瑶,一人引着大夫离开。 陆九瑶此时小脸愤然,站在沈君乾的床前,心里乱作一团。 为什么还不来,再不来的话,沈君乾就快撑不住了! “瑶儿,让父亲带君乾回宫,让太医们医治看看。”陆正南小心的上前劝说着,他不明白,为什么陆九瑶死活不让沈君乾回宫医治。 “不行,阿乾现在不能动!”陆九瑶暗暗咬牙,若不是顾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何至于在这里干等着束手无策。重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这具年幼的身体。 陆正南还想说什么时,下人来报门外有一老者说是陆九瑶的故人。 “快请进来,快把人请进来!”陆九瑶听完,激动的大喊。 不多时,一个年过七十,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被带了进来,老者身后,还有两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和少女。 “小丫头,老夫来了。”药老一脸笑意的走向陆九瑶。 陆九瑶没空与他叙旧,也不顾陆正南和沈念兰的疑惑,上前拉着药老就往沈君乾床前走。 “你要是救不活他,我跟你没完!”陆九瑶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药老闻言低笑,然后看了眼床上的沈君乾,面色忽然凝重起来:“此毒,怎会出现在此?” “丫头,你留下,让其余人全部出去。”药老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摸出几枚银针,分别扎在沈君乾的各大穴位上。 陆九瑶把陆正南和沈念兰劝说出去后,便一脸凝重的来到药老身边:“师傅,这毒,我第一次见。” “此毒……之后我再给你说。丫头,毒已快逼至心脉,需得把箭拔出来。可是,这箭头特殊,如果就这么拔出来,箭头上的倒刺会……”后面的话没说,陆九瑶也知道后果不容小觑。 “方才爹爹他们都在,我不好暴露,如今要辛苦师父用内力帮我护住阿乾的心脉,我来拔箭。”陆九瑶说着,伸手进自己的衣袖中,从圣药空间里拿出自己找人定制的手术刀和羊肠手套。 “云竹,云秀,来帮忙。”陆九瑶吩咐一旁的少年和少女过来帮忙,而这两位,是药老一直带在身边的药童,一年前遭人暗算重伤,是陆九瑶随手救下的。 也正因如此,药老才发现陆九瑶不凡的医术。因为陆九瑶所学的古医术和这个世界的还存在一些差异,加上陆九瑶看上了药老拿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这才答应当药老的弟子。 云竹和云秀将沈君乾扶起,药老在他身后用内力压制着毒性蔓延。 陆九瑶跨坐在沈君乾的腿上,轻轻划开箭羽周围的皮肤。 乌黑的血散发着浓浓的腥臭,陆九瑶凝眉,全神贯注的操作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及体内的器官组织。 看似简单的拔剑,但落在药老和云竹云秀眼里,也是场惊心动魄的经历。 他们都知道陆九瑶不似普通幼儿,也知道她擅医术,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 噗——! “快,趁现在把毒逼出来!” 箭头拔出时,鲜血喷溅陆九瑶一身,药老也不敢大意,趁此用内力逼出体内的余毒。 至此,沈君乾的命算是暂时保住,陆九瑶确保沈君乾已经没了生命危险,这才脱力的倒在床上。 第7章 诡 房门打开时,陆九瑶一身是血,步伐虚浮的走了出来,陆正南见此,惊得脸色一白,上前连忙抱起陆九瑶:“瑶儿,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陆九瑶搂着陆正南的脖子,很是困乏的小声说道:“这是阿乾的血……爹爹,里面那几位是清风谷的药老前辈,今后他会留在府上照看阿乾的伤势。” 陆正南听到清风谷的药老前辈时,心中掀起阵阵的波澜,他的瑶儿什么时候与药老前辈关系如此匪浅了? 然而,再想问时,耳边已经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见陆九瑶满脸疲惫,陆正南心疼的让沈念兰抱着她回去清洗,自己却留在岚韵阁守着。 这一夜,陆正南从药老口中得知,原来瑶儿早已在一年前就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念及她年龄尚浅,又是身份贵重的平阳侯小郡主,此事才会一直被压着没外传。 陆正南没法形容自己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是如何的震惊。 清风谷一向独立于世,不受任何王朝的牵制,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凡百姓,无人不尊。 因为,清风谷出来的弟子,都是能治一方天下的名医。包括,各大皇室的御医,诸多都出自清风谷。 而能成为清风谷谷主的药老的弟子,更是天下从医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陆正南敬畏药老,也下令府上对药老几人恭敬对待。 …… 另一处 黑暗中,茶杯重重砸在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随即,一道愤怒低吼声响起:“让你杀的人是沈君乾,可你竟对陆九瑶放箭!你难道不知道,陆正南那个老匹夫是个十足的女儿奴吗?如今让他知道有人刺杀陆九瑶,他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黑衣人低着头,不敢直视沈舟道:“当时情况特殊,陆正南就在旁边,如果我不先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刺杀就会失败。” “那现在呢,沈君乾死了吗?”黑暗中,坐在高位上的人背着光,让人看不清面目。 “箭射中了他的胸口,并且我还在箭上抹了毒,除了清风谷的药老,谁都解不了。”黑衣人沉声说道。 “那就好,你先去避避风头,近日不要乱动。”那人摆了摆手说道, 黑衣人沉吟,随后起身离开了房间。待他走后,那人起身走到窗前,稀疏的月光洒入,依稀照在明黄色的衣袍上。 “沈君乾,你就该带着那个秘密去死的!”阴沉的声音随着夜风吹散,那人踩着一地的月光和积雪,向黑暗中走去。 几日后 岚韵阁内,陆九瑶守在沈君乾床前,看着还在昏睡的他,眉心紧锁。 “这都已经三天了,阿乾怎么还没醒?”陆九瑶低声问道。 药老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过来,然后扶起沈君乾给他灌了进去,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此毒名诡,是出自清风谷弟子墨兰之手。墨兰是我第一位弟子,也是你师姐。她天资聪颖,却醉心毒术,炼制出许多令人发怵的阴狠毒药。诡,便是其中毒性最盛的一味。” 当年,墨兰游历江湖时,诡被人盗取,随后便发生了一桩让墨兰从世人敬仰的清风谷弟子变为世人唾骂的惨事。盗取诡的那人,毒杀了天下一庄:九潭山庄,险些让九潭山庄灭门。 此事在当时掀起了狂风骤雨,也差点让清风谷毁于一旦。 最后,是墨兰自愿请罪脱离清风谷,这才让清风谷从那场风雨中挺过来。 “可是,事过十载,墨兰从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余下的诡也一直都存放在清风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药老沉眸,神色肃然。 陆九瑶此时可不关心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关心的,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进平阳侯府刺杀! “云竹和云秀也该回来了吧?”陆九瑶坐在床边,看着沈君乾苍白的睡颜,心中的怒火一簇一簇燃起。 夜幕时,云竹和云秀两人回到榭水阁,陆九瑶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查得怎么样了?”陆九瑶问道。 “那刺客狡猾得很,我们的人一路追着他,加上还有侯爷的人,他在城中逃窜了数圈,最终进了丞相府。”云竹回禀道。 “丞相府?”陆九瑶手上的动作一顿,眸低闪过几分疑虑。 虽说上一次宫宴,她出手教训过谢璧温不假,可是依照谢韬那只老狐狸的性子,万不能做出这种不过脑子的事情才对。 “那刺客绝非是谢韬的手笔。”陆九瑶沉声道。 云竹闻言,波澜不惊的眼底掀起几分笑意,他家小姐就是这么让人惊奇啊。明明只有六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小姐真是聪明,那刺客确实不是丞相府的人,而是太子府。”云竹回道。 太子府……在陆九瑶的记忆中,太子沈舟今年已经17岁,母亲是当今皇后。前些日子,皇后自愿请旨,带着太子和一众嫔妃皇子,跟随太后前往皇家寺院祈福。 算算日子,好像是该回京了。 只是,沈君乾不过是一个被皇上漠视,养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的儿子,怎么会遭到太子府的针对? “而且,小姐可能不知,太子已在昨日,连夜返回京中。”云竹继续说道。 “是么?那正好,今夜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太子。”陆九瑶眸低寒光一闪,敢动她的人,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于是,陆九瑶换上夜行衣,带着云竹和云秀两人趁着夜色出了平阳侯府,一路直奔太子府。 不多时,陆九瑶三人来到太子府,熟门熟路的直径来到太子寝殿。 此时,寝殿内烛光摇曳,嬉笑连连。 陆九瑶三人趴在窗下,听着里面传出来男女嬉笑声,云竹和云秀两人面色各异,唯独陆九瑶面不改色。 “啧,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啊。”陆九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眸低闪着皎洁,低声道。 云竹和云秀两人齐刷刷的看向陆九瑶,明明看见她在笑,却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云竹,去解决了那几个守卫,然后跟我去看好戏。”陆九瑶嘿嘿笑着,在云竹和云秀眼里,却如同见了恶魔一般。 嘶,这太子,惨了。 片刻,云竹已经撂倒了寝殿外的侍卫,然后陆九瑶便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寝殿内,纱帐飘飞,碳火温暖。 陆九瑶三人戴上面罩后来到内阁,便看到纱帐后的床榻上,两个身影交织低俯。 陆九瑶手中点燃了一根熏香,轻轻一吹,缥缈的烟雾缓缓飘向床榻之上。 第8章 “陆”见不平一声吼 “嗯?怎么突然就……”片刻后,纱帐内便传来沈舟诧异的声音。 紧接着,沈舟只觉得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以往勇猛顷刻消失。 “殿下,你这是……”身下爱的女子也发出疑惑,显然是也察觉到沈舟的不对劲。 见此,陆九瑶挑眉,气沉丹田,大声一吼:“哟!” 来之前,陆九瑶想着这身体是改变不了,为了不被发现身份,于是吃了变音的药。 床榻上,两人被陆九瑶这一声,吓得一抖,沈舟仅剩的一点点精力也被吓散,当即萎了下去。 欲求不满的沈舟脸色铁青,懊恼的掀开纱帐怒吼:“该死,是谁!” “把他绑了,嘴堵上。”陆九瑶不给沈舟反应的机会,示意云竹。 云竹得令,身形一闪便来到沈舟面前,扯过纱帐直接塞进沈舟嘴里。而床榻上的女人见此阵仗,吓得缩在床上不敢吱声。 “唔唔唔……”沈舟被绑之后,惊恐的看着陆九瑶他们。面前这人身形明明就是个孩子,可声音却粗狂,难道是个侏儒症? 然而,不等沈舟想明白,就看着面前的人拿出了匕首。 “得罪了,有人出钱让我们来取太子殿下的“宝贝”之物,殿下忍一忍,我刀很快的。”陆九瑶来到沈舟面前,露在外的眸低闪着寒光,手上捏着匕首,逗趣似的在沈舟面前把玩。 说罢,手起刀落,稳稳停在沈舟小腹之处,而沈舟此时已瞪大了眼,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滑落。 “不过,我想了想,应该和你再谈一谈,看看谁出价高。”陆九瑶抬眼,看着沈舟那满头大汗的脸,幽幽说着。 沈舟闻言,悬着的心稍稍一放,满眼恳求的看着陆九瑶支支吾吾半天。 然而,不等沈舟完全放心,陆九瑶又自顾自的说道:“算了,做人要讲诚信,拿人钱财就要履行承诺。” 于是,当着沈舟再次瞪大的眼,陆九瑶抬手猛地刺了下去。 只见匕首刺入沈舟大腿。 一阵剧痛蔓延,沈舟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伤在哪,便误以为那一刀切断的是自己的双腿间,直接晕死过去。 “这就吓晕过去了?无趣。”陆九瑶说着,拔出匕首,嫌弃的用纱帐擦去上面的血迹。 擦了刀,陆九瑶冷冷瞥向晕死在床上的沈舟:“看在你是太子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命。” 一旁的云竹则是脸色苍白,想着刚刚陆九瑶娴熟的动作,只觉得双腿间一紧。 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姐啊。 …… 那日后,沈舟醒来的第一件事便下令全城搜捕那晚的黑衣人,可任凭他怎么找,那三人便像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 而沈君乾也醒来,在陆九瑶用各种灵药的滋养下渐渐康复,除了还不能练武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阿乾,今日娘亲炖了鸡汤,我给你带了些过来。” 今日,天上飘着细细的飞雪,岚韵阁内,沈君乾坐在窗前,身上披着厚实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翻阅,听闻陆九瑶的声音,便连忙放下书,往院内看去。 只见陆九瑶身穿浅蓝色袄裙,领子上是一圈毛茸茸的兔毛,腰间挂着一小串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铃作响,像个踏雪而来的小仙子。在她身后,是拎着食盒的云秀。 进了屋子,沈君乾生怕她冻着,连忙拍了拍她领子上的雪花,然后把身上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天这么冷,路上有积雪容易摔倒,你让下人送来就好了。”沈君乾一边唠叨着,眼底却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是的,他想见陆九瑶,不知为何,就是很想。 陆九瑶嘻嘻一笑,然后连忙让云秀把鸡汤拿出来,随后蹬掉脚上的靴子,爬上案头盘腿坐下。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憋得慌嘛。快,你快尝尝,娘亲炖的鸡汤可好喝了。” 沈君乾抿嘴笑了笑,然后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喝着那热腾腾的鸡汤。 陆九瑶杵着下巴,眯眼看着沈君乾,心里再次感叹。古代就是好,能养出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儿来。 瞧瞧沈君乾这张白嫩的脸,仿佛能掐出水似的。 啊,果然美色是让人欲罢不能的。 沈君乾放下碗,便看到陆九瑶盯着自己眼都不眨一下:“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陆九瑶摇了摇头,然后出其不意的伸手真捏了捏沈君乾的脸:“嗯,胖了点了。” 沈君乾微微一愣,随即一股羞涩涌上来,烧红了整张脸,憋了许久,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陆九瑶看着他这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自打她摸清了沈君乾的脾性后,总是以逗趣他为乐。并且,乐此不疲。 心满意足后,陆九瑶这才收敛,然后坐正了身子,小腿悬下案桌,一晃一晃的:“对了,阿乾,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 “生辰?”沈君乾抬眼问道。 “对呀,生辰一过,我就七岁了。”说着,陆九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她现在就如同掐着时间过,恨不得自己快快长大。 只是,陆九瑶万万想不到,她只是随口和沈君乾这么一提,沈君乾却牢记在心,暗中寻物件作为礼物送给他。 这一日,沈君乾带着明清出了平阳侯府,来到京城最大的首饰坊。 “瑶儿真的会喜欢吗?”沈君乾现在首饰坊外,踟蹰不前。 “殿下放心,候府里成过亲的,没成过亲的,小的可是都问过一遍了。他们都说,女孩子最喜欢金银首饰了。”明清站在沈君乾身边说道。 沈君乾闻言,抿了抿嘴,然后直径走了进去。 “哎哟,这位小公子,要看点什么?”首饰坊的老板见沈君乾年纪虽小,可衣着华贵,立马狗腿子的迎了过来。 沈君乾在摆柜前看了许久,指着物架上一支白玉兰玉簪子说道“那簪子给我包起来吧。” 老板见沈君乾一下子就看中店里上乘的玉簪子,心中却有些不放心,怕这沈君乾还是个孩子,于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沈君乾见老板没动,左右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出来。 这些可都是莫老头给他留下来的财物。 看到那一叠银票,老板脸上顿时笑得绽放出一朵花来:“唉唉唉,这就给您包起来。” 沈君乾小心的把玉簪子踹在怀里,心里欢喜的想着陆九瑶收到时,会不会开心。 哪知,刚走出首饰坊,便被一顶轿子挡了去路。 “这不是七皇弟吗?”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掀开轿帘,随后一身明黄色蟒袍的沈舟探出身来。 第9章 无需再忍! 沈君乾见到沈舟时,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随后便低下头,朝他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沈舟依旧坐在轿子里,见到沈君乾时,眼底的阴毒转瞬即逝,为什么他还活着!? “本宫听说,你最近进了平阳侯府,由平阳候亲自教导。”沈舟轻悠悠的说着,若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那语气中的阴柔。 他的记忆里,沈君乾一直都像个乞丐似的,在冷宫里依靠着皇家的施舍过活。 哪能现在这样,穿的是绫罗锦缎,一身贵气,倒也真有个皇子样。 沈君乾抿了抿嘴,依旧低眉顺眼的回答道:“回殿下,是圣上体恤,让我跟着平阳侯学习一二。” 沈舟本就因为前些天那件事闹得寝食难安,一直憋着一股火,如今见到沈君乾,心底挤压许久的怒火随之爆发。 “既然你跟着平阳侯学习,那想必是学到些本事了。正好本宫前几天招募了几个武夫,你去同他们切磋一二。”沈舟冷声说着。 沈君乾眸色微微一沉,身子更加往下俯了俯道:“回殿下,臣还有伤在身,恐怕要扰殿下兴致了。” “怎么?本宫还请不动你了是么?”说着,沈舟不给沈君乾拒绝的机会,直接示意一旁的侍卫上前左右要挟着他。 “走吧,七皇弟。”说罢,沈舟放下轿帘,浩浩荡荡的带着沈君乾离开。 明清见沈君乾被几个侍卫押着离开,直到沈舟的轿子消失在街口,明清这才连滚带爬的往平阳侯府跑去。 “郡主,郡主,不好了!”明清一路跑回平阳侯府,声音急促的喊着。 榭水阁内,陆九瑶正翻看着医书,直到明清跑进院内,这才听到他的声音。 “郡主,不好了,七皇子殿下被太子带走了!”明清气喘呼呼的站在门外说道。 陆九瑶抬头,小脸凝重:“阿乾被太子带走了?是为何事?” 明清疯狂摇头,他哪知道太子殿下带走沈君乾是为了什么,只能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陆九瑶猛地起身,脸上愤然:“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让他学乖!云竹云秀,跟我走!” 太子府后院内 沈舟让人在房檐底下摆了软塌,悠哉的靠在上面。 而院子里,沈君乾被是个魁梧的壮汉包围着。 “沈君乾,让我看看你在平阳侯府里学到什么了,今天你要是打不赢他们,就别想离开太子府。”沈舟阴毒的说道。 “给本宫动手,打赢的人,奖励一百两!”一声令下,壮汉们碗大的拳头纷纷落在沈君乾的身上。 沈君乾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护着怀中,没有还手。 然而,其中一个壮汉看出沈君乾护着怀里,以为那是他的弱点,便直逼那里而去。 撕拉一声,沈君乾的衣裳被撕破,护在怀里的木匣子也掉了下来。 “这就是你要护着的东西?”壮汉说着,抬脚便要踩上去。 沈君乾目光一唳,不再忍耐,浑身气势爆开,身形化作一缕残影,一掌将壮汉震退,随后一跃而起,以膝盖冲撞壮汉的下颚,让其瞬间失去意识。 一直看戏的沈舟见此,惊得猛地站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君乾。 怎么可能,刚刚沈君乾是怎么震退自己招募来的武夫! 而,当沈君乾转身想去捡木匣子时,已经被另一个人抢先。 “把东西给我。”沈君乾此时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目光凛冽的看着他们。 三个壮汉已经是成年人,可方才对上沈君乾的目光时,居然不由得被震慑住。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左右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怕的。 “哼,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不要命也护着。”壮汉说着,便要打开木匣子。 “你要是敢碰,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沈君乾咬牙说着。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就你?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你!”壮汉不屑的说着。 沈舟听着他们的对话,顿时对那个木匣子起了兴趣:“把木匣子拿来,本宫也想看看,是什么能让七皇弟这么宝贝?” 壮汉不敢违背沈舟,转身便带着木匣子往沈舟走去。 只是,未等壮汉动身,沈君乾箭步上前,婉若游龙一般拖住壮汉。 “不自量力!”壮汉将木匣子抛向沈舟,然后翻身以肘冲撞沈君乾。 木匣子稳稳被沈舟接住。 沈君乾心系木匣子,不愿再与他们纠缠,暗暗咬牙后,终是完全暴露了自己。顷刻间,几声惨叫,三位壮汉全然倒地,哀嚎不起。 沈舟抓着木匣子,神色阴沉的看着沈君乾,咬牙切齿道:“你倒是隐藏的很深啊,七皇弟。” 沈舟冷笑,往日里不管他怎么找人欺辱沈君乾,都不见他反抗,长久以此,他真的差点就信了沈君乾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而不是当年他看到的那个人。 可是,沈君乾可没有心情与他周旋,解决完那三位大汉后,直冲着沈舟而去。 沈舟亦是没想到沈君乾竟如此大胆,吓得连连后退,大喊侍卫拦住他。 可谁能拦住沈君乾呢? 多年来的隐忍在这一瞬爆发,沈君乾犹如脱困的猛兽,夺取侍卫手中的刀后,势不可挡的杀到了沈舟面前。 沈舟哪能想到,沈君乾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都别动!”沈君乾用刀指着沈舟冷斥,身后的侍卫纷纷停下不敢轻举妄动。 “沈君乾,你若胆敢伤我分毫,今日休想走出太子府!”沈舟视线落在指着自己的刀尖上,强压着心底的慌张的说着:“本宫是太子,是你的兄长,你敢弑兄那就是大逆不道!” “哼,沈舟,难道你忘了三年前,御花园的那件事了吗?”沈君乾道。 沈舟闻言,面色大骇,吞了吞唾液道:“果然是你!” 沈君乾冷笑,还想说什么时,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娇喝,听出那是陆九瑶的声音,沈君乾微微一愣:“瑶瑶?” 沈舟趁机把木匣子往地上砸去,以此引开沈君乾的注意力。 沈君乾想都没想,便飞扑去接住木匣子。 而沈舟却在这时,夺过一旁侍卫的刀,朝沈君乾砍去:“你给本宫去死!” “沈舟!” 陆九瑶赶来时,便看到沈舟挥刀砍向沈君乾,二话不说便把随身的匕首朝他扔了出去。 为了躲避匕首,沈舟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匕首分毫不差的插在柱子上,若是他不避开,那便是插在他脑门上了! “大胆,竟敢擅闯太子府!”沈舟惊惶未定,指着走来的陆九瑶怒斥。 第10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九瑶无视沈舟的怒斥,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过去。侍卫们见来人,调转了身,齐齐用刀指着陆九瑶。 “本郡主看你们谁敢动!”陆九瑶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黄牌子,大声喝道。 侍卫们不傻,沈舟更不傻。 陆九瑶手里那牌子,是圣上亲赐,见牌如面圣。 “还不跪下!”陆九瑶气势汹汹的怒瞪着沈舟以及侍卫们。 纵使不情愿,沈舟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对着陆九瑶跪了下去。 陆九瑶不再理会,小跑来到沈君乾面前,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扯坏的衣裳时,顿时一股怒火涌了上来:“是谁打的你?” 沈君乾张了张口,然后指了指不远处身上挂彩的三个壮汉。而这时,沈君乾收敛起身上的气息,哪还有刚才那股凶气。 “云竹,废了他们的手脚。”陆九瑶眸色暗沉,冷声道。 跪在地上的三个壮汉猛地一颤,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君乾。 分明被打的是他们啊!!! 云竹得令,身形一闪,拔剑直奔他们而去,即将斩下的时候,沈舟终于按捺不住,冲着陆九瑶怒斥:“住手!平阳侯府真是好能耐,竟敢无视本宫,动本宫的人!” 云竹的剑停下,回头向陆九瑶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三个壮汉听沈舟出声制止,正想松口气的时候,只听陆九瑶语气冰冷道:“动手!” 白光一闪,温热的鲜血喷洒一地,染红地上的积雪。三个壮汉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 沈舟瞪大眼,一口气堵在心口,愣是吐不出来:“你、你简直!” 陆九瑶把沈君乾交给云秀后,面无表情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沈舟,隐在斗篷下的手已经从圣药空间中摸索出了一枚药丸捏在掌心。 来到沈舟面前,看了眼火炉上正温着的酒壶,陆九瑶手指一弹,药丸便落入酒水之中。 随后,转而附身凑到还跪在地上的沈舟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沈君乾现在是本郡主的人吗?” “本郡主从皇上那请旨让沈君乾当我的伴读,自圣上下旨那一刻,他除了是七皇子,还是我平阳侯府的人。莫说你是太子,没有本郡主的允许,就连圣上也不能擅自对沈君乾怎样。你如今,可是在向平阳侯府示威么?” 明明是六岁的孩子,明明是稚嫩的声音,落在沈舟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沈舟万万想不到,陆九瑶竟敢这么嚣张的和他对峙。 “陆九瑶,别忘了本宫是太子!”沈舟咬牙切齿的说着,一双膝盖也跪得发麻。 “太子别忘了,本郡主的父亲是陆正南,是掌管月兰国数十万大军的平阳侯!若本郡主将今日的事情闹到御前,圣上是偏袒你,还是偏袒本郡主,你好生思量。”陆九瑶说完,直起身来,目光犀利的看着沈舟:“太子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沈君乾带到太子府也就罢了,可你居然让他和几个低贱武夫给你切磋助兴,此等行为可妥?” 说罢,陆九瑶不等沈舟回答,朝他勾了勾嘴角,然后转身带着沈君乾离开。 陆九瑶今日之所以敢硬闯太子府,也是捏准了沈舟不敢闹大。平日里沈舟在百姓面前可是端着温文尔雅的形象,若是此时闹大,名声受损的是他。 陆九瑶等人离开后,沈舟阴沉的面目终于龟裂,愤怒至极的他仰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下令将今日目睹一切的侍卫全部诛杀。 “陆九瑶!平阳侯府!很好,非常好!”沈舟砸碎手中的酒壶,咬牙切齿的说道:“去把黑煞叫来!” 出了太子府,云竹便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陆九瑶让云秀换云竹扶着沈君乾,让云竹在闹市区与他们分开,然后继续故作无事的往平阳侯府走去。 沈君乾如今也算是看明白,陆九瑶身边的这两个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待他们离了太子府一段距离之后,那人终于现身,拦住了陆九瑶他们的去路。 沈君乾见来人是沈舟身边的黑煞时,心里一紧,顾不上身上的伤,连忙把陆九瑶揽到身后护着。 “云秀,你带瑶瑶离开,我来挡着他。”沈君乾之所以一直忍耐,是因为莫老头交代过,过早的露出锋芒,只会让自己想入更多的险境。 他可以忍受冷宫里那些抬高踩低的奴才,可以忍受沈舟的百般折辱,但是绝不允许有人伤害陆九瑶一分一毫。 就算这样会让自己多年来的隐藏付之东流,他也在所不惜。 黑煞见沈君乾的举动后,冷嗤道:“一个被打成狗的废物,想要怎么拦住我?” 说着,黑煞拔出手上的刀,直逼陆九瑶和沈君乾而来。 铛——!! 黑煞的刀被云竹的剑稳稳挡下,不等他反应过来,云竹便以破竹之势,逼得黑煞节节后退。 “那天在平阳侯府放冷箭的就是你吧?真是垃圾,一把年纪了,只会放冷箭,你主人养你这么一条狗,真是浪费粮食。”云竹平日里看着少言寡语,死板得跟个二愣子一样,可谁能想到,他嘴这么毒呢? 黑煞看上去也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确实要比云竹长上几岁,如今被小辈打得无从还手,黑煞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灼热。 可是,云竹一向都是强势霸道路线,一旦动起手来,势必要全程碾压的那种。黑煞即便心有不甘,可面对云竹的时候,还是弱了些。 沈君乾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惊诧,如果让他和云竹打,恐怕也讨不到好处吧? 而陆九瑶听闻黑煞就是那日在平阳侯府放冷箭的刺客时,眸低寒光一闪:“云竹,抓活的!” 云竹得令,直接一招击败黑煞,将他打倒在地,用剑指着他的喉咙。 陆九瑶踱步来到黑煞面前,目光凌厉:“就是你,害得啊乾差点命丧箭下。” “要杀要剐,随便!废什么话!”说完,黑煞啐了一口唾液。 “呵…放心,本小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着,陆九瑶伸手捏住黑煞的下颚,迅速塞了一颗药进去:“这是本小姐最近新研制的毒药,正好还没试药性,就让你来吧。” “云竹,把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他是从哪得来的诡。” 黑煞听到从陆九瑶口中说出诡时,原本平静的脸上腾起惊诧:“你怎么会知道诡?” 陆九瑶勾了勾嘴角,秀眉微微一挑:“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 随后,陆九瑶便不再理会黑煞,吩咐云竹把他压回平阳侯府的地牢里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