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给我一个解释 唐染是在赵建恒淘宝订单里发现成堆的孕妇用品，才意识到他可能外面有人了！ 早在赵建恒追她的时候，唐染就向他坦白：她这辈子都不打算要孩子，是赵建恒说“不要就不要，二人世界更好”，唐染才答应跟他在一起，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 所以这些东西，赵建恒肯定不是买给她的。 唐染想了想，赵建恒所有亲戚朋友里，近期怀孕的，大概只有他的一个女下属梅冰。 上次他们部门聚餐，她忘了带钥匙去找他拿，看见梅冰抚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他身边，两人的姿态确实比起其他同事要亲昵一些。 当时唐染心里不大舒服，可见梅冰大大方方地与她打招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 她心念一动，又往前翻了翻订单。 除了孕妇用品，还有各种高端品牌的美妆护肤品、以及一个香奈儿限量手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梅冰那天拿的，就是这个手包。 所有线索都串在了一起，唐染头皮一阵阵发麻，胸口也堵得慌。 而与此同时，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万一，这一切都只是碰巧呢？ 唐染没急着找赵建恒对质。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按照惯例，他们部门又要组织聚餐。 她给赵建恒打电话问了地址，无视他的不情愿，迅速收拾妥当。 因感冒，唐染的气色不怎么好。为了不落下风，她刻意化了个全妆，换上一条修身的连衣裙，踩着恨天高出了门。 赵建恒他们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部门人多，订的是一间有两张大圆桌的包房。 唐染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落了座。 没有任何意外的，梅冰又坐在赵建恒的身边。 唐染捏紧了包带，浅笑吟吟地走过去，手搭在赵建恒的肩膀上向大家问好：“好久不见啦~”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梅冰，发现她脸上的笑没了。 赵建恒的表情同样僵硬。他拍了拍另一边留出来的空位，对唐染说：“坐这儿。” 唐染把椅子往赵建恒那边挪了挪，才施施然坐下。她很自然地靠到他的身上，拉住了他的手。 赵建恒下意识地想把手往回缩，却被唐染牢牢按住。 他低下头，皱着眉头小声地埋怨：“别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唐染在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清甜。 “怕什么呀，咱们俩是正大光明的夫妻。”她似嗔非嗔地瞥一眼桌上的其他人，抬起两人相握的手，故意露出赵建恒的婚戒，问：“你们介意么？” “不介意不介意！”众人异口同声。 只有梅冰，冷着一张脸，两只手揪着垂到腿上的桌布。 饭吃到中途，唐染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梅冰在补妆。 她面前的洗手台上，放着那个香奈儿的限量手包。而她手里握着的那只YSL唇膏，唐染在赵建恒的订单里也看到过同款。 唐染将手伸到水龙头下，闲聊一般地提起：“小梅，你这包是香奈儿刚出的限量款吧？我之前也想买来着，可惜没抢到。” “是吗？”梅冰涂着唇膏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这包是我老公找代购加了不少钱才买到的呢。” 老公？ 唐染抿紧了唇。 她抽了张纸出来，边揩着手边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呀？都没听建恒提起过，怎么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梅冰眼神闪烁，然而与唐染在镜子里对上视线后，倏地勾起一个明媚的笑来。 “去年领的证，一直没摆酒，就没刻意跟同事说。” 去年领的证？那是不是说明她和赵建恒去年就勾搭上了？ 唐染又快要喘不上气来，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她佯装照镜子，用手撑住洗手台，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 刚一出去，就看到走廊里一个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端着锅底，迎面向她们走来。 恰好这时，唐染瞥见身旁的梅冰不知怎的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往她这边栽倒过来。 唐染与那服务生不过半米的距离，她迅速反应过来，堪堪避过与梅冰的碰撞。 于是，梅冰撞到了服务生的身上。 服务生手一抖，锅里的热汤全都泼了出来，浇了两人一身。 “啊！”梅冰痛苦地尖叫。她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住肚子。 那服务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 唐染急忙掏出手机来叫了救护车。 他们这一下闹的动静很大，两边的包房里不时有人往外探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冰！” 赵建恒的声音突然响起，唐染刚一转头，就被飞奔过来的他猛力撞开。 赵建恒抱起地上的梅冰，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脏污。 见到赵建恒，梅冰哭得越发放肆。 “建恒……我好疼……” 赵建恒怜惜地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的脸，轻声哄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别害怕，啊。” 他俩旁若无人的亲昵刺痛了唐染的眼。 她快步追上赵建恒，拉住他的胳膊，瞥了一眼梅冰，问：“赵建恒，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002 离婚吧 赵建恒有一瞬的心虚，却很快又因为梅冰痛苦的声音失去了应付唐染的耐心。 “等我把梅冰送到了医院再说。” 他甩开唐染的手，大步流星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唐染呆立许久，等她从愤怒与难过之中抽离出来，才感觉到右脚的脚踝处有些疼。 她低头看去，发现脚踝红了一片，皮肤表面还有些许的油渍——应该是刚才热汤泼下来时溅到的。 唐染没有回包房。 走廊上的意外吸引了许多人围观，自然也包括赵建恒的那群下属。 他们目睹了赵建恒抱着梅冰离开，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或是意外的表情。 想起先前当着众人和赵建恒秀的恩爱，唐染只觉得自己可笑。 忍住心中悲痛，唐染独自开车回了家。 屋里一片漆黑。 她打开灯，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空气变得更加冰冷。 没有犹豫，她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进了行李箱，随即去了自己工作的皇庭酒店。 她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因为经常要轮夜班，在酒店有一间自己专用的休息室。 虽说那里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但足够成为她找到新住处之前的过度所。 唐染主管客房部，在皇庭毕竟工作了近五年，和大堂以及前台都很熟。 “唐经理？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前台小米看见她拉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进来，惊讶地问。 “临时有点事，就回来了。”唐染简单回应道。 小米却盯着她身后的行李箱，“那这是？” “哦，咱们酒店马上要入住一位贵客，为了给他提供最好的服务，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酒店里。”唐染想起前两天晨会时总经理交代的事情，灵机一动编了这么个理由。 小米果然没有怀疑。 “我也听我们经理说了，好像是集团那边的高层。他让我们这两天规矩一点，万一被人逮到错处，就得立马收拾包袱走人了。”她撇了撇嘴。 唐染“嗯”一声，指了指电梯的方向，“我先上去了。” 她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几道节奏不一却同样沉稳的脚步声。 唐染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两个男人并排从外头走进来。 唐染的注意力全都被较高一些的那个男人吸引。 他长着一张不输如今流量小生的脸——剑眉英挺，黑眸狭长，轻抿的薄唇偏粉，映衬着他过于白皙的肤色，却一点也不显女气。 他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右手松松地插进裤兜，长身玉立，优雅中又透着几分痞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染的注视，他掀了掀低垂的眼皮，朝着她看过来。 与无害的外表不同，他的眼神分外锐利，让唐染不禁打了个寒颤。 “请问……几位是要办理入住吗？”小米甜美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男人这才收回视线，唐染也连忙转过身去。 另一个较矮些的男人走上前。 “是。” “有预订吗？”小米又问。 “有。”他递上自己的身份证，“一间总统套，一间普通套。” “总统套”这几个字让唐染再次停下脚步。 皇庭酒店一共只有一间总统套房，据总经理说，是留给了那位“贵客”…… 唐染把自己的行李扔到前台，转身走到那高大英俊的男人面前。 她勾起一抹职业微笑，向他伸出了手。 “您好，我是皇庭酒店客房部经理唐染。在您入住这段时间，一切事务都由我来负责。” 男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转移到她的手上。 “你好。” 他的声音如唐染预想的一样动听，低沉悠扬如质量最上乘的大提琴。 她正沉迷其中，忽的手上一凉—— 男人已经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与脸同一个色号，五指修长且指骨分明。 唐染看着自己比他黑了几个度的手，自卑感油然而生。 “纪昱恒。”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唐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自我介绍。 “纪总好！”她恭恭敬敬地叫。 纪昱恒狭长的黑眸半眯，时刻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 很快，他嘴角浅浅的弧度隐去，眼底覆上一层寒冰。 他抽回手，重新插入裤兜。 另外的那个男人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把房卡交给他：“可以上去了。” 纪昱恒低低地“嗯”了一声，绕过唐染，接过房卡往电梯的方向走。 另一个男人在经过唐染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唐染被他看得心虚，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两把，等到他们都进了电梯，才悄声问小米：“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小米迷茫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唐染一大早就接到赵建恒的电话轰炸。 “你去哪儿了？”赵建恒愤愤质问。 唐染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赵建恒，我们离婚吧！” 003 一场意外 电话那头有半分钟的沉默。 赵建恒再开口时，语气比刚才软了许多：“染染，你听我解释……” “好啊。”唐染轻笑，“你解释，我听着。” 赵建恒没料到她是这反应，反倒愣了一下。 “我和梅冰……只是酒后的一场意外，没想到有了孩子。”他说，“我想跟她断的，可她一直缠着我，非得让我负责……” 唐染的眼睛还没瞎，脑子也没坏。 就昨天他紧张梅冰的模样来看，可不像是梅冰单方面缠着他。 “行。”唐染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转冷，“你今天带梅冰去把孩子打了，跟她彻底断掉，这婚就不离。” “这……”赵建恒支吾着，“梅冰怀孕都快四个月了，现在做手术，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况且……我妈从过完年开始，就每周一个电话的催我们生孩子，我怕你烦，一直瞒着没跟你说，但其实我压力大到要爆炸……正好梅冰怀孕了，她这孩子生下来，我们俩可以抱回来养，也能给我妈一个交代。” 唐染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愤怒与失望压下，努力平静地说：“赵建恒，我告诉过你，我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 “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什么！”自以为揣测到了她的心思，赵建恒有点得意，“不就是怕生孩子太疼、怕怀孕身材走样么？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你经历，你只负责养孩子就行了，不好吗？” 唐染气得笑出了声，她耐着性子问：“你说的这些，梅冰同意吗？” “不需要她同意！”赵建恒这会儿倒挺强势。 可惜唐染不信他。 “我没兴趣养孩子，更没兴趣帮别人养孩子。”她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他，“你还是跟梅冰在一块儿吧，我看你们俩挺配的。” ——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赵建恒问。 “没有。”唐染说。 “那好。”赵建恒也不继续伏低做小了，语气恢复成最初的冷硬：“这婚既然是你要离的，那你别想分到我一分钱！” 原来他先前演那么长一出戏，是为了这个。 唐染早已凉透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坠入了更冷的冰窖。 “咱们走法律程序吧，公平公正。”她说。 晨会上，总经理宣布了“贵客”入住的消息，要求各部门经理在这段时间内督促手底下的人“小心小心再小心、仔细仔细再仔细”。 而作为与“贵客”有最直接接触的客房部的经理，唐染更是被他留下来耳提面命了一番。 散会后，唐染立马召集了客房部开会，传达了总经理的“精神”。为了不出差错，她还特意把总统套房的保洁工作交给了全部门资历最老、最为细心的两位阿姨。 纪昱恒很早就出了门，直到晚上八点唐染下班都没回来。 唐染正庆幸着第一天安然度过，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急忙回拨过去，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人接起。 “来8888。”听筒里传来的男声极度喑哑，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唐染愣了一下，在意识到对面是谁后慌忙应道：“好的纪总，我这就过去。” 她连忙换下睡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披肩长发就急匆匆地上了楼。 “8888”是皇庭酒店唯一的那间总统套房，也就是纪昱恒住的房间。 唐染站在门外，惴惴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不多一会儿，纪昱恒亲自来开了门。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下摆的一边被松松地塞进银灰色休闲西裤的边沿，另一边则大喇喇地垂在外面。 衬衫的扣子没有被全部扣上，从上往下数开了三颗，露出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以及隐隐可见肌肉的胸膛。 他似乎也是刚洗过了澡，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蓬松凌乱，有种颓废的性感。 唐染看得两眼发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纪昱恒用力地拉进了房间。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唐染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冰凉厚重地门板。 她的五官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啊……”她刚发出一声痛呼，声音便被人吞了下去。 唐染诧异地睁大了眼，纪昱恒清隽的脸近在咫尺。 004 随便刷 他的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 纪昱恒吻得很急、很猛，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终于遇到了水源。 唐染下意识地推拒，但力量上悬殊的差距让她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她急得打他、踢他，却又顾忌着他的身份不敢真正下去重手。 她的反抗于纪昱恒来说约等于挠痒，不仅没能让他住手，还刺激得他越发的血脉贲张。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轻声地问：“你忘了你丈夫是怎么背叛你的了吗？你难道不想报复他？” 唐染如遭雷劈，停下所有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赵建恒与梅冰亲昵的画面蓦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既然这桩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她又凭什么不能放纵自己！ 唐染闭一闭眼，抬起双臂环住了纪昱恒的长颈。 得到她的回应，纪昱恒倏地睁开眼，幽黑的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浅浅地勾唇，薄唇附在唐染的耳畔，哑声诱哄：“乖。” 唐染的理智早已被一丝丝地抽离，身体被感官所支配，任纪昱恒予取予求。 纪昱恒握住唐染的腰，一看着怀里的女人，只觉得胸腔中空缺的那一块仿佛被一点点的填满。 叫醒唐染的，是不断作响的手机铃声。 因有窗帘的遮掩，屋内仍是一片黑暗。 她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伸长了手臂捞过床头柜上那支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的手机，连来电号码都不看，划开后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耳边。 “喂？” 她浓重的鼻音惊呆了电话对面的那人。 “卧槽？！女人？！” “嗯？”唐染的大脑一片混沌，只知道自己没听懂他的意思，却无力去想其他。 浴室的门被拉开，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唐染的手中一空，手机已经被人拿走了。 “有事？”纪昱恒清冷不悦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 唐染像是被雷劈中，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退去。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让她紧张羞愧得攥紧了被子，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室内很安静，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调笑地问：“怎么，不为你的白月光守身如玉了？那女人谁啊？施语涵还是谢婉柔？” ——施语涵和谢婉柔都是如今正当红的一线女星。 “都不是。”纪昱恒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一扔，手机落在了床上。 “睡醒了吗？”他问唐染。 唐染这才不得已地睁开了眼睛。 纪昱恒光裸着上身，下面虚虚地围了一条浴巾。 他坐在床沿，一双眼睛紧锁着她。 “昨晚是一场意外，你不要想多了。”他说。 “我被人下了药，本来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来，可你一直不接电话……等你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了。”纪昱恒说得理所当然，神色当中不见一丝一毫对她的歉意。 唐染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去接他的话。 纪昱恒飞快地扭转头，略有些心虚地避开与她的对视。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钱夹，抽出一张卡来。 “这是我的副卡，无限额，随便刷。” 他把卡递到她眼前，“算是昨晚对你的补偿。” ——在说这些的过程当中，他也是盯着床面，没太敢正眼看她。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要快许多，他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唐染的动静。 唐染早先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与他发生关系也是自己的选择。 可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竟让她的怒火止不住地升腾。 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站街女么？ “纪总出手真阔绰。”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一夜压根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纪总这样的男人，可不是谁都睡得了的。真要算起来，我不仅不亏，恐怕还赚了。所以——” 她把卡推回去，“这卡纪总您自己收好吧，我不需要。” 迎着纪昱恒晦暗不明的目光，唐染拥着被子坐起来。 汇集的愤怒化作了勇气，她捏住他的下巴，轻佻地说：“如果纪总真要补偿我，不如多陪我睡几次。” 她原以为纪昱恒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在震怒之下炒她鱿鱼，却不想—— 在最初的一瞬怔忪过后，他挑起一边的眉，笑得有几分戏谑。 “好啊。”他说，“只要你想，我随时奉陪。” 唐染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厚度，也低估了纪昱恒的。 从“8888”号房出去的时候，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对方发出“咦”的一声，兴奋的，好奇的，唯独没有不满。 唐染这才发现，来的正是前天与纪昱恒一起入住酒店的男人。 他长了一张清隽的脸，眉眼比纪昱恒要柔和许多，透着一股亲和力。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有种白领精英的气质。 “上次被昱恒催着走，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好。”男人主动向她伸出了手，“我叫叶行舟，是个律师，专打离婚官司。” “离婚”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唐染心念一动。 要不是她现在穿着纪昱恒宽大的衬衫，脖子上还有一片暧昧的红痕，她一定会拉着叶行舟坐下来好好谈谈。 “叶律师您好。”她握住叶行舟的手，两秒后就放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叶行舟将她叫住。 唐染的脚步一顿。 叶行舟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她，“这个给你。” “烫伤膏？”唐染不解，“给我这个做什么？” 叶行舟指向她的右脚脚踝，“你不是被烫伤了么？擦这个好得快。” 前天晚上被热汤烫到的地方早已经不痛了，却留下了一块暗红色的痕迹。 唐染没想到叶行舟会注意到这个——他们只在酒店大堂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更没想到他会特意去给她买药。 “谢谢叶律师。”她受宠若惊。 叶行舟却说：“要谢就谢纪总，这药膏是他昨天出门的时候买的，落到了我的车上。我这会儿有事找他，就顺便给他送过来。” 唐染愣住。 纪昱恒给她买药？为什么？ 唐染拿着药膏，一路恍惚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她洗了个澡，换上崭新的西装套裙，把长发挽成一个髻绑在脑后，又在脖子上厚涂了好几层遮瑕霜，直到再看不见昨晚荒唐的痕迹。 ——好像这样就能把昨晚的一切全都抹去。 纪昱恒的衬衫和那盒烫伤膏都被她扔到床上。 她盯着看，认真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两样东西。 手机铃声响起。 有了昨晚的教训，唐染没敢耽搁，立刻抓过手机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的是前台小米慌乱焦急的声音：“唐经理，你快下来一趟吧！” “怎么了？”唐染的神经骤然绷紧。 005 买你们两条命 “有两个自称是你公公婆婆的人说要见你，徐经理让他们稍等一下，等跟你确认以后再说，他们不同意，非得硬闯，现在跟保安打起来了！” 唐染隐约能够听见那边有人吵架的声音。 这个做派……是她那对奇葩的公婆没有错了。 她连忙下了楼。 大堂里十分混乱，几个人缠打成一团——或者应该说，几名酒店的保安被两个老人逮着揍。 他们一边揍还一边骂：“贱东西！看门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拦我！” 大堂经理徐雅丽带着两个小姑娘在旁边劝架：“叔叔、阿姨，别打了，我们已经给唐经理打电话了，她马上就下来！” 唐染加快了脚步。 “爸，妈。”她喊。 赵建恒父母这才停下来。 赵母瞪着刚刚被她揍过的保安，骂：“看什么看？还不快滚！下贱的看门狗！一辈子只能给人看门！” 这保安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老太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怎么我还骂不得你了是吧？”赵母上前一步，抖着狠说：“你这看门狗！我就要骂你！骂死你！” 小保安高高扬起了手。 “你还想打人是吧？”赵母把脸伸到他跟前，“你有本事就打啊！我看你敢不敢打！” 小保安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嘴唇都在抖。 他的同事赶紧拉住他，小声劝道：“算了算了，你要打了她，事情更多。” 唐染则挡在了他们俩中间，问赵母：“妈，您和爸怎么过来了？” 赵母二话不说，瞪着眼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你还有脸问？！” 她下手很重，唐染的脸被她扇到了一边，瘦弱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 脑袋好像更晕了，除了“嗡嗡”的耳鸣声，唐染再听不见其他。 刚刚还异常嘈杂的酒店大堂，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们俩，包括准备离开的保安队。 唐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努力心平气和地说：“妈，有什么话去我办公室再说。” 她伸手去拉赵母，却被赵母狠狠拍开。 “怎么，你怕你做的歹毒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赵母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眼中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往唐染的身上扎。 “我不去你办公室，我就要在这里说！让你的同事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染心里本就窝着火，一方面顾忌着他们是长辈，一方面怕旁人看了笑话，才一直客客气气地对待他们。 这会儿被赵母彻底激怒，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她说：“行，您就在这儿说，说给所有人听见。” “你们这个唐经理，是我儿媳妇儿。” “她跟我儿子结婚快一年了，都没怀上孩子。” “我们一家子没有嫌弃她，要带她去看病，她说什么也不肯，还当着一群亲戚的面跟我放狠话、让我难堪！” “就这样了我那傻儿子都没跟她离婚，一直护着她！” “她怀不了孩子，我儿子想办法找了个姑娘代孕，她自己也同意了，结果人家姑娘怀上了，她又反悔！” “昨天晚上在火锅店，她居然把人家怀孕四个月的姑娘往地上推！还把热的火锅汤底泼了人家一身！害得人家差点流产，现在还在住院观察！” “你们大家说说看，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唐染向来知道赵母颠倒黑白的功力一流，但此刻听到她口中过度扭曲的“真相”，还是被气得胸闷。 “既然您都跟我撕破脸皮了，我也没必要给您，还有您儿子留面子。” 唐染挺直了背脊，态度不卑不亢。 “第一，我没病，不生孩子单纯只是因为我不想要，这一点我老早就跟您儿子坦白过，他怕您接受不了，一直压着没跟您说；第二，您儿子没找代孕，更没有知会过我，那个怀孕四个月的姑娘，是他在外头的小三——哦不，马上就会成为他老婆，因为我已经要跟您儿子离婚了；第三，那姑娘是自己往人家服务生身上撞的，撞成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撒谎！你这个撒谎精！臭不要脸！”赵母抬起手，又要往唐染的脸上招呼。 刚才那会儿是没反应过来，才会被她得逞，这一次，唐染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生生制住了她的动作。 “我说的这些，您爱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如果您二位再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回去工作了。” 唐染松开赵母的手，刚一转身，头发就被人拽住。 头皮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撒谎精！小贱人！”赵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跟我去医院！向人家姑娘道歉！向差点被你害死的我的大孙子道歉！” 唐染下意识地去扯赵母的手，然而赵母把她的头发攥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松开。 赵母拖着她往外走，酒店里的其他职员不敢惹这对“战斗力”超强的老夫妻，只能站得远远地劝：“阿姨您别这样！” “您再不松手我们就报警了！” 这样的威胁压根就吓不到赵母。 “报警啊！刚好让警察来判一判，这个女人要杀死我大孙子得坐多少年的牢！”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吵？”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耐。 徐雅丽第一个反应过来：“纪总好！” 几个前台也连忙看过去，跟着她喊：“纪总好！” 纪昱恒却一眼也没有看她们。 他慢慢地走近，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你们酒店的保安都不做事的？任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神经病欺负你们的经理？” 保安队很显然也接到了上头的通知，对纪昱恒有几分忌惮。 所以他这话一说，那些还在迟疑观望的保安全都围上来，哪怕赵母大吼大叫、拳打脚踢都不退后。 很快，唐染就被他们解救出来。 她绑好的发髻被赵母扯得散开，本就因那一巴掌而高高肿起的脸也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拽得快不成形，整个人狼狈至极。 赵家父母见保安队是铁了心的要赶他们走，再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忍让，两人极有默契地并排躺到地上。 “打人啦！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扯着喉咙干嚎，还时不时地打一个滚。 保安队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而后又同时看向纪昱恒，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 唐染从前虽常因为他们俩而感到丢人，却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只想挖个洞把自己整个埋进去的。 她一个深呼吸，打算过去劝他们离开，刚迈出一条腿，就被纪昱恒拦住。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每当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得费劲地仰起头来看他。 纪昱恒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面色阴沉沉的，像是心情极差。 “上楼去。”他冷声说。 唐染当然也想抛下眼前的一切，有多远就躲多远，但不行。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来处理。”她说。 “你处理？”纪昱恒忽的冷笑出声，“你怎么处理？再被人甩一巴掌，扯着头发往外拽么？” 他的讽刺完全不加掩饰，唐染的脸热辣辣的，红到了耳根。 纪昱恒敛起笑，“上楼去。”他又重复一遍，“我已经报了警，这里不需要你。” 唐染看到他眼里的坚决，“……好。”她调转方向，往电梯间走。 确认她进了电梯，纪昱恒才吩咐保安队：“把他们俩抬起来，扔出去。” 他一个命令，保安队一个动作。 赵家父母疯狂反抗。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就告到你们倾家荡产！我还要上电视，告诉所有人你们酒店有多烂！让大家都不要来住！”赵母叫嚣。 “等一下。”纪昱恒示意保安队。 保安队立刻停住。 赵母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纪昱恒，她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怕了吧？怕了的话，就赶紧把唐染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医院！这样我就考虑一下不告你们，只让你们赔我们的医药费！” 纪昱恒的两只手都插进了裤兜，一双犀利暗沉的眸子锁住她，轻轻浅浅地笑。 “医药费？多少钱？”他问，语气很和善。 “二十万！”赵母叉着腰极硬气地说。 “二十万？”纪昱恒挑眉，“可以。” 他这般的豪爽倒让赵母愣住。 她有些懊恼，连连摆手说：“刚刚说错了！不是二十万，是五十万！” “五十万？也行。”纪昱恒一点犹豫都没有。 赵父闻言瞪赵母一眼，站到了她身前，说：“五十万太少了，我们要一百万！” “这样吧。”纪昱恒的笑容愈深，“我给你们两百万。” 赵家父母的双眼骤然睁大，里面是全然的欣喜。 “买你们两条命。”纪昱恒把剩下的话说完。 赵家父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006 财产分割 唐染的办公室在临街的这一边。 她上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警笛声。 她推开窗户往下望，只见一辆警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几分钟后，两名警察带着赵家父母出来。 出乎她意料的，赵家父母并未反抗，甚至连拉扯的动作都没有，乖乖地跟着警察上了车。 而这其中的原因，她后来听前台小米说起才知道：“纪总说要花两百万买他们两条命，把他们吓得够呛，见着警察就像见着救星一样，非得跟着警察一块儿走，让警察保护他们。” 小米说得眉飞色舞，“唐经理你是没见着他们俩后来那样儿，跟丧家犬似的，特别可笑。” 唐染却笑不出来。 那两人闹这么一通，丢的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脸，还有她唐染的——不论怎么样，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她的公婆。 不出意外的，还不到中午，唐染就被总经理亲自“召见”了。 她站得笔直，两只手恭敬地在身前交叠，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并没有。 相反，总经理竟体贴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再给你放几天假？” 唐染惊诧地抬头，想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以往她做错事儿，可是只有挨骂的份。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总经理沉了脸，恢复一贯的严厉模样。 ——唐染竟有几分心安。 “今天发生的事，虽然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但毕竟是因你而起——” 唐染的头又低了下去。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再让这些影响到你的工作。如果还有下次，你今年的年终奖就全部扣光。” 唐染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尽快把自己的问题解决。” 等到唐染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在会客区坐了很久的纪昱恒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总经理忙赔着笑脸，叫：“纪总。” 纪昱恒微一点头，在他的对面坐下。 “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给唐经理放了假。”总经理说。 “我听见了。”纪昱恒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还有一件事。”他的目光转冷，令总经理不由瑟缩。 “您说。” “让施语涵今天就退房，通知皇庭所有酒店，把她拉入黑名单，以后都不许她再入住。” “这……”总经理有些迟疑，“施语涵的房间是剧组订的，这一次他们剧组的几位大咖都是住的我们酒店，我就怕让施语涵退了房，其他人也会跟着一起退……” “那就让他们一起退。”纪昱恒几乎没有犹豫，面上更添一分冷然，“这么点损失，皇庭也不是承受不起。” 总经理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连连点头：“好的，我这就安排下去。” 平白得了三天假期，唐染却一点儿也没感到高兴。 她给赵建恒打电话：“你今天有空吗？咱们见一面吧。” 赵建恒说：“行，正好我也要找你。” 他的语气不善，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爸妈把状告到他那儿去。 “三点半，人民医院旁边的‘筑雅咖啡’。”赵建恒自顾自地做出决定，不等唐染答应就挂了电话。 唐染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想早点把这破事儿给解决了，就赵建恒这态度，她铁定不会去赴约。 三点半，她准时赶到了“筑雅咖啡”。 这家店不大，也就十来桌的规模，但混在人民医院附近的一众小餐馆中，已经算得上是“环境极佳”。 这个时间，店内没什么客人，唐染一说自己要找人，服务生就很精准地把她领到了赵建恒的桌前。 如唐染所想象的那样，赵建恒的脸色很不好，见她来了，连声招呼也不打，眼里也满是愤恨。 唐染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施施然地坐下，并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 “一杯柠檬茶，谢谢。”她冲对方微笑。 服务生一愣，“好的。”随即红着脸飘飘然地走了。 赵建恒的脸更黑了。 “还没离婚呢，你就想着勾引男人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唐染，好像她是什么千夫所指的罪人。 唐染觉得好笑——而她也确确实实地笑了。 “且不说我没有勾引人家，就算我勾引了——”她敛了笑，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赵建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赵建恒僵住，几秒种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离婚吗？把这份《离婚协议书》签了，我明天就跟你去民政局。” 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那个文件夹，唐染的心一沉。 从她发现他和梅冰有染到现在，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算他在把梅冰送到医院以后立即去找了律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起草出一份正式的《离婚协议书》。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他老早就准备好了的。 “你等多久了？”唐染冷笑着问。 赵建恒一怔：“什么？” “跟我离婚。”唐染紧紧盯着他。 赵建恒心虚地别开了眼，不耐烦地说：“你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呵。”唐染轻哂，拿过那份《离婚协议书》，翻开来仔细地看。 他们俩没有孩子，协议的重点自然在财产分割。赵建恒要求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将双方的婚内财产平分。 对此唐染没有异议。 他俩收入水平相当，平分下来也就是双方都保留自己的那一份资产，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她唯一在意的是—— “房子呢？” 她翻遍了整份协议，也没看见任何有关于房子的内容。 “房子你打算怎么分？” 这套房子是他们俩结婚以后买的。因为赵建恒的钱都拿去买了股票，手头没有存款，唐染卖了自己那套住了多年的一室一厅，堪堪付了首付。赵建恒则用“帮忙还房贷”为条件，换来房产证上加了他的名字——可这一年多来，他一分钱都没有出过。 按照唐染的想法，这房子完全是她一个人在供，自然应该归她所有——最多她给赵建恒一点钱，让他费点劲办个手续，把房产证上他的名字拿掉。 “分什么房子？”赵建恒反问她，神色中有几分得意，“唐染你搞清楚，咱们住的那套房子，跟你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唐染再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唰”地一下站起，把送饮料过来的服务生吓了一大跳。 “您、您点的柠檬茶。”服务生把柠檬茶放到桌上，悄悄地将他们二人都打量一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被他这么一打岔，唐染才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稍稍收敛了一些情绪。 “首付是我出的，每个月的房贷也都是我在还，这房子跟我没关系，还能跟谁有关系？”她努力地把自己的音量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范围之内。 赵建恒闻言，不慌不忙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你看看这个。” 007 一直耗下去 文件第一页的最上方，用黑体字清晰地写着：房屋赠与合同。 唐染的视线在这几个字上停留了两秒，而后飞快地往下—— 赠与人：唐染（下称甲方）。 受赠人：赵建恒（下称乙方）。 被赠与的正是他们婚后住的那套房子。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想让我在上面签字？”唐染把合同扔回去，勾唇冷笑，“我告诉你赵建恒，你这是在做梦！” 赵建恒却没有一丝一毫受挫后的恼怒表情，相反，他的脸上挂着无法遮掩的胜利笑容。 他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重新推到唐染面前，食指在末尾的签名处点了点，说：“你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甲方”后面的空白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唐染。 字迹是她最为熟悉的，看起来并不像是伪造，签名上还有一个纹路清晰可见的红指印，与她的右手大拇指恰好能够对上。 而这份合同的签署日期，竟然是三个月前！ ——算一算日子，应该是梅冰怀孕以后没过多久。 原来……原来他们老早就开始算计她了！而她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唐染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不记得有签过这份合同。” 她不知道赵建恒是怎么骗她签了名，但在她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这样一份《房屋赠与合同》。 “不管你记不记得，名字都是你自己签的，手印也是你自己按的，合同我也拿去公证了。”赵建恒半句解释都不给她，只强调这个结果：“这房子你送给我了，就是我一个人的，按照法律规定，我没义务分给你哪怕一平米。” “哦，还有——”赵建恒在自己的手机上鼓捣了一阵，翻出一张照片来给唐染看，“过户手续我已经办完了，这是新的房产证——” 上面只有赵建恒一个人的名字。 唐染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赵建恒敲了敲桌子，唤回她的神智，“快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我还要去医院照顾小冰，没时间跟你继续在这儿耗。” “我不签。”唐染说。 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 在把这其中的蹊跷搞清楚之前，她绝不会让赵建恒如愿。 “有没有意思？”赵建恒不耐烦地皱紧眉心，“就算你不签，这房子也还是我的，不可能再还给你。” “我不签。”唐染重复一遍，“大不了咱们俩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你！”赵建恒气得直咬牙。 唐染不理会他，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压在桌角，拎着自己的包起身。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追上来的赵建恒拦住。 “你考虑清楚。”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是凶狠的表情，“你也知道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怕他们再去你们酒店闹事？” 唐染当然怕。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给了赵建恒拿捏她的把柄。 “你回去问问你爸妈——”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两百万？” 赵建恒脸色微变，“杀人是犯法的！”他低斥道，眼中闪过一抹慌张。 “你大可以让他们去试试。”唐染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话，趁着赵建恒愣神的空当，迅速地离开了咖啡厅。 唐染不可能真的一直跟赵建恒耗下去。 倒不为别的——她简直一刻也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可那份《房屋赠与合同》上的签名让她很在意。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签过这样一份合同，尽管字迹和手印都是她的。 还有那张变更了姓名的房产证—— 她很意外，没有她到场，赵建恒居然也能成功办理过户手续。 这一切都不合理到了极点。 没有一刻的迟疑，唐染立即开车回了酒店。 一进大堂，她就直奔前台。 “小米，你帮我查一下，跟纪总一起的那位叶先生，住的是哪一间房？” 一般来说，客人的任何信息都是不能对外透露的，皇庭这种七星级的高档酒店在这方面更是尤为重视。 但唐染算不上“外人”，尤其她还有一层“客房部经理”的身份。 小米以为她是为了工作，很快在系统里查出叶行舟的房号告诉了她。 唐染到了叶行舟房间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咒骂声：“我付了房费的，你们凭什么赶我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们和你们酒店一起出名！” 很明显，这是酒店的房客和工作人员起了冲突。 虽然现在是在休假中，但既然碰巧遇上了，唐染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加快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好几个保安和保洁站在一间房门口，似乎在跟什么人对峙。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房里的人居然是大明星施语涵。 唐染想起来，施语涵她们剧组的人，全都住在这一层。 “唐经理！”几个保洁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星，好几双眼睛都不住地放光。 施语涵闻声从房间里出来。 她仍处于激动的状态，不等唐染开口就指着她破口大骂：“你就是他们经理？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让我退房？你们酒店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唐染被骂得有点懵。 但她毕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浪的人，再不讲理的客人都曾遇到过。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施小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刚刚从外面赶回来，还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麻烦您给我一点时间了解一下情况。”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 皇庭是正规酒店，家大业大的，做不出一言不合就赶人的事。 可看现在这保安、保洁齐上阵的阵仗，赶人这事也不像是假的。 而在整个酒店里，有权力赶走客人的，除了总经理，唐染再想不到其他人。 她正准备给总经理打电话问明情况，走廊尽头的房间开了门。 008 有毛病 叶行舟穿着睡衣走出来。 他板着一张脸，周身透着一股与纪昱恒相同的冷凝气息，早上的亲切不见丝毫。 唐染以为是他们吵到了他休息，忙向他道歉：“叶先生对不起，我们这边现在有点事需要处理，您要是嫌吵的话，我可以让人为您换一间房。” 叶行舟却摆一摆手，咧嘴冲她微微一笑，“没关系。” 唐染又懵了。 “没关系”的话，那他的低气压是因为什么？ 叶行舟径直走到了施语涵的面前。 施语涵显然是认识他的。 “叶、叶律师？”她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神色之中透着几分紧张。 “施小姐。”叶行舟对着她并没有对唐染的好脸，语气是客气生疏的，“让你退房是纪总的意思，至于原因——”他微一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相信你自己应该知道。” 施语涵的表情僵住，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地褪去。 叶行舟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的话，就安安静静地退房吧。” 施语涵抿唇，纠结几秒后扭头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她就跟两个助理一起出来。 她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将她的整张脸都遮住。 她没和任何人说话，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她的助理一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跟在她的身后。 完成了任务，保安队走了，保洁则进了施语涵的房间打扫。 走廊上只剩下唐染与叶行舟两个人。 “你不是在休假？”叶行舟问唐染。 唐染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休假的事，直奔主题：“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做我的律师。” 叶行舟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好啊。”他说。 唐染随着叶行舟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叶行舟招呼着唐染在沙发上坐下，问：“喝水吗？” 唐染摇头，“不用了。” 叶行舟便坐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你要离婚？”他问。 他之前自我介绍时就说自己“专打离婚官司”，猜到唐染的目的并不算难。 “是。”像把自己的疮疤展露在人前，唐染只觉得万分羞怯。她悄悄地挺直了背脊，放在腿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叶行舟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追问理由，而是摆出了专业的姿态，问：“财产怎么分谈妥了么？” 唐染苦笑，“就是没谈妥我才来找您。” 叶行舟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前夫想怎么分？” 唐染把离婚协议书上的内容大致转述了一遍。 叶行舟挑眉，“就这些？房子呢？不分？”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想到房子，唐染的怒火就不住地往上窜。她努力压抑着，指尖因为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而陷入了掌心的软肉里。 “哦？”叶行舟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们住的这套房子，是在婚后买的。首付是我出的，贷款也是我在还，但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我前夫两个人的名字。然而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我前夫拿出了一份我签了字摁了手印的《房屋赠与合同》，说我已经把房子赠与了他。并且，他还去办了过户手续，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了他一个人。” 叶行舟眯起了眼。 “合同上的名字，是你本人签的吗？”他问。 唐染答：“看字迹，的确像是我签的，但我印象里没有签过这份合同。” 叶行舟沉吟片刻，“可以先去做个笔迹鉴定，要这字不是你签的还好说，万一真是你签的……除非你能证明是受到了你前夫的欺骗，自己对合同内容并不知情，否则这合同就是有法律效力的。” 唐染仿佛一下跌到了黑暗的谷底，看不到半点希望。 她连这合同什么时候签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证明自己是受到欺骗？ “不过你也不用太消极了，咱们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着手。”察觉到了她瞬间低落下去地情绪，叶行舟挽起一个安慰的笑，“不管合同真假，他过户的程序肯定是不合法的。咱们就揪着这一点深挖，说不定能牵扯出来一群人。到那个时候，想整你前夫的人就会有很多了，压根就不需要咱们来动手。”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唐染却担心：“牵扯出来一群人，咱们会不会也有危险？” 她虽不想让赵建恒好过，但也不想把自己和叶行舟给赔进去。 “这你大可以放心。”叶行舟成竹在胸，甚至还略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些人还不敢动我。” 唐染立刻又高看了他两分。 “这些事就交给我吧，你安心工作就好。”叶行舟说。 有了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唐染的心确实定下来不少，她也有了心情想别的事情——譬如一些八卦：“纪总为什么要把施语涵从皇庭赶出去？” 施语涵是一线明星，最不缺的就是脑残粉。 只要她公开说一句抵制皇庭酒店的话，皇庭的入住率一定会与口碑一起不断地下跌，说不定还会出现许多专程过来闹事的人。 得罪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叶行舟轻蔑地嗤笑一声，“她居然胆子大到往昱恒的酒里下那种药，妄想趁机爬床上位——我都不知道该夸她勇敢，还是骂她蠢。” 纪昱恒的药居然是施语涵下的！ 这个事实令唐染震惊。 “施语涵……还用得着给人下那种药？” 想潜规则施语涵的男人，恐怕能从这儿排到三环再打个转，唐染无法想象她会做出这样自降身价的事情。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 “咱们纪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噗！”叶行舟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给喷了出来。 009 例外 他忙倾身抽纸，胡乱地擦干了嘴边以及衣服上的水渍。 “抱歉。”他略有几分羞惭，同时眼角眉梢又透着一股子笑意。 待他重新坐正身子，假模假样地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说：“要说毛病，你们纪总还真有。” 唐染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洁癖特严重。”叶行舟一脸的嫌弃，显然是受害不轻。 这个“爆料”对唐染来说不算新鲜，但她自己并未有过亲身体会，所以还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她只是不懂：“有洁癖和拒绝施语涵有什么关系？” “你们纪总的洁癖严重到，都不能跟其他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出去谈生意，他连跟人家握手都不愿意。” 叶行舟的话让唐染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纪昱恒入住的那一晚，分明是握过了她的手的；而在昨晚，他们俩还…… 唐染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于纪昱恒来说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毕竟他说过，他原本是想让她帮忙叫女人的。 也因此她更搞不懂纪昱恒那奇葩的“洁癖”——宁可叫那种女人都不愿意接受施语涵，难不成施语涵在他心中还没有一个只要给钱就能上的女人干净？ 叶行舟把唐染的困惑看在眼里，却并没有主动解释。 ——有些事情，由不得他这个外人来插手。 唐染自己也没好意思问。 正事已经谈完，她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这会儿恰好是晚饭时间，出于礼貌，她问了一句：“叶律师晚上有约吗？不如我请您吃饭？” 叶行舟也不跟她客气：“好啊。我能再带一个人吗？” 他要带的人，除了纪昱恒，唐染再想不到其他。尽管因为昨晚的事她极不想跟纪昱恒碰面，但他今天早上毕竟帮她解了围，她也有必要感谢一下他。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点头。 皇庭酒店自家的餐厅拥有米其林三星的评级，就算是请纪昱恒这样身份的人吃饭也不会显得怠慢了人家。 唐染与叶行舟先去占了个座，半小时后纪昱恒才姗姗来迟。 与叶行舟一身的休闲装不同，他依然穿着衬衫西裤，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刘海全梳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刚刚在开会，现在才结束。”他简单地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 叶行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讲，只说：“坐吧。” 服务生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四人座，唐染与叶行舟不熟，自然分坐在两侧。她以为纪昱恒会和叶行舟坐一边，没想到他拉开了她身侧的椅子，都不征求她的意见就直接坐下。 桌子不大，他们两人挨得很近，唐染只要动一动胳膊，几乎就能碰上纪昱恒的。 为此她如坐针毡，纪昱恒却仿佛无知无觉。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他好似随口一问，但那双半眯着的眼里透出的冷光叫唐染不由缩了缩脖子。 叶行舟微微一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唐染：“这个涉及到我委托人的隐私，还是让唐经理自己来说吧。” “‘委托人’？”纪昱恒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随即转头看向唐染，眼里的光变得有些热切。 “你要离婚？” 唐染向来不爱与人聊自己的私事，但既然纪昱恒问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嗯。” 纪昱恒竟破天荒的露了个笑。 “挺好。”他垂着眼，不咸不淡地说，“有那样不讲理的父母，想来你前夫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纪昱恒倒没说错。 只可惜唐染当年太傻，不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在见识了赵家父母的奇葩后，竟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赵建恒跟他们不一样。 以至于如今被重重打脸。 然而她懊恼的模样看在纪昱恒的眼中，全成了对他那一番话的不满。 他心里有火，板着脸叫住一个碰巧路过的服务生，问：“我坐了这么久，怎么都没人倒水？皇庭酒店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对得起你们餐厅向每位客人收取的高昂的服务费吗？” 服务生被他骂得脸通红，连连向他鞠躬道歉，又恭恭敬敬地给他把水倒满。 唐染也挺紧张：“抱歉纪总，这事儿我会跟餐厅经理反映，让他以后在培训服务生的时候多注意。” 纪昱恒并不领她的情，冷冷地乜她一眼，说：“你管好你的客房部就行了，餐饮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唐染立刻闭上了嘴。 见气氛变得尴尬，叶行舟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赶紧点菜吧，我都饿得不行了。” 服务生适时地递上三本菜单，半弯着腰在一旁待命。 纪昱恒忽的问唐染：“听说这一顿饭是唐经理请客？” 他唇角微弯，不见先前的冷然，却让唐染莫名有几分不安。 “是。”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点了两下头。 “好。”纪昱恒唇角的弧度更深，唐染心头的不安也更重。 纪昱恒并没有让她失望。 他点了最贵的一个套餐，再加上一瓶五千多的红酒。 ——这于他来说可能是极普通的一顿饭，却花掉了唐染近三个月的伙食费。 唐染的心在滴血，面上却不显分毫。 瞥到她黑沉的脸与紧咬下唇的动作，纪昱恒只觉得通体舒畅，先前堆积的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红酒醒好以后被端上桌子，服务生给每个人都倒上了半杯。 叶行舟问唐染：“唐经理，你能喝酒吗？” “能的。”唐染答。 她好歹是个部门经理，每次聚餐没少被手底下的人敬酒，也因此养出了不浅的酒量。 “那……”叶行舟举起了手里的高脚杯，笑吟吟地看着她。 唐染连忙与他碰过，“之后……还得劳烦叶律师多费点心了。” “那是自然。”叶行舟浅酌一口，忽而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撇开财产方面不谈，你要想让你前夫和小三儿不好过，我个人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有效又不违法的办法。” 唐染眼睛一亮，“比如？” 010 活该过得不好 “比如……”叶行舟狡黠一笑，视线飘到了纪昱恒那边，“跟咱们纪总搞好关系，让他在背地里帮忙整整他们。” 唐染心中的期待就像是一只鼓胀的气球，在腾空的途中被叶行舟拿针扎了一下，“啪”的破了。 “这……”她偷偷瞟一眼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纪昱恒，“还是不劳烦纪总了吧。” 纪昱恒在这个时候出了声：“怎么，唐经理瞧不上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唐染连忙解释：“当然不是。纪总日理万机，我怎么敢拿这种小事去麻烦您？更何况，我和您不过才认识几天……” 她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哪一个词触到了纪昱恒的逆鳞。 “是啊。”纪昱恒的嘴角扬高，眼神却倏然变冷，“这种小事，怎么能拿来麻烦我？不过——”他的话锋陡的一转，“唐经理昨天毕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你。不如你跟我说说，希望我怎么做？” “不用了。”唐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纪总今天早上也帮了我不小的忙，咱们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纪昱恒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唐经理可要考虑清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他的话音刚落，唐染就说：“我考虑清楚了。” “行吧。”纪昱恒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他微一仰头，暗红色的液体就顺着杯壁没入他的唇中。 咕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唐染原本只是随便一瞟，可纪昱恒完美的侧脸线条，以及他无形中透出来的慵懒性感竟让她没能再挪开眼。 她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吞了一口口水。 她的失态纪昱恒没能察觉，对面的叶行舟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唐经理觉得咱们纪总好看吗？”他冷不丁的发问把正出着神的唐染吓了一跳。 “嗯？”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强自镇定地看向他。 叶行舟又问了一遍，纪昱恒也扭过了头来。 唐染没法敷衍，点点头说：“好看。” ——这倒也不算违心。 叶行舟却不放过她：“那你喜欢纪总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唐染给难住了。 纪昱恒的脸她无疑是喜欢的，但……也只有脸是她喜欢的了。 她笑一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纪总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那你呢？”这次发问的不是叶行舟，而是纪昱恒本人。 唐染稍一迟疑，开口：“我当然也喜欢。” ——良心这种东西，哪有工作重要。 明知她说的是客套话，纪昱恒仍被她的回答取悦。 “唐经理既然这么喜欢我——”他招来服务生：“同样的红酒，再来一瓶。” 他这一番操作让唐染目瞪口呆，她想问问：不知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了，唐染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喝酒——多喝一点，就能少亏一点。 以至于最后落了个烂醉如泥的下场。 唐染酒品好，喝醉了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一动不动地乖乖坐着。 叶行舟叫她：“唐经理？” 过了快两分钟，才等到她的一个“嗯”，尾音拉长，音调微微上扬。 她一脸的懵懂，脑袋因为脖子支撑不住而微微歪向一边，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装可爱。 叶行舟轻“啧”一声，揶揄纪昱恒：“你们家小染染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引人犯罪。” 纪昱恒冷冷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叶行舟摸摸鼻子，识相地噤了声。 唐染看到他的嘴在动，也听得见他发出的声音，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点儿也没弄懂。 她苦恼着，脑子却像装满了浆糊，转都不转一下。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被酒液染成了深红的嘴唇—— 下一秒，她就被扯入了一个透着醇厚红酒香的怀抱之中。 纪昱恒一只手将她的头牢牢按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把她打横抱起。 “这一顿你请了。”他对叶行舟说，随即大踏步地往餐厅入口走去。 叶行舟看着他的背影，弯唇冷嗤：“重色轻友的家伙！” 纪昱恒直接回的自己房间。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人，但唐染的脸埋在他怀里，其他人认出是他也不敢多看，只在背后八卦两句：“纪总抱着个女人上了楼~” 唐染始终一声不吭，等纪昱恒把她放到床上，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双眼紧闭，小巧的鼻翼有规律地翕动着，檀口微张，殷红的双唇格外诱人。 纪昱恒遵从自己的内心，俯下身去衔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软软的，如果冻一般，却没有果冻的甜味，反倒残留着一股红酒的苦涩。 即便这样，他也甘之如饴。 纪昱恒一下下地吮着，睡梦中的唐染似有所察，皱着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她偏一下头，纪昱恒的唇从她脸上划过，吃进了一嘴的粉。 他迅速吐出来，用纸擦了嘴，又去浴室漱了几次口，直到唇齿间再没有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脂粉味才作罢。 他低头看去，不出所料的，他白衬衫胸口的位置也沾染了一大块浅褐色的印记。 纪昱恒把衬衫脱下，嫌弃地扔进了脏衣篮里，而后拧了一条热毛巾，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替唐染卸去脸上的妆容。 她的粉涂得很厚，厚到都看不出来原本皮肤的颜色。 纪昱恒感觉，她今天的妆比之前见过的几次都要浓。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 失去了粉底的遮掩，她那半张红肿的脸就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这无疑是早上那个来闹事的老女人打的。 纪昱恒双眼微眯，眸底闪过一抹狠戾。 他的指尖轻轻地触上唐染的脸，慢慢划过肿起的地方。 “傻子、白痴。”他咬着牙骂，泄愤一般地在她脸上戳了两下——却又不舍得真的用力。 “就为了这种人抛弃我。” “活该你现在过得不好！” 唐染睁眼时，整个人仍是懵的。 即便这样她也能认出来，这里是她曾“有幸”睡过一晚的8888号房。 震惊与恐惧驱散了她全部的困意，唐染掀开被子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