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身死 　　闪电划破夜空，皇宫冷漠威严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位于皇宫西侧的芳华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各个脸上都惶惶不安。 　　“烨儿！我的烨儿！！”随着一声惊呼，众人面色皆如死灰。 　　皇后哀嚎一声，悲痛欲绝，一时间竟昏厥过去。内殿瞬间乱作一团，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御医，快给皇后诊脉。” 　　“是！”太子夭折，皇后气急攻心，在场之人亦是一脸惋惜痛色。 　　只有皇帝李煜，依然没什么表情，冷冷地让御医对太子进行最后的施救。 　　可这些年来，太子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也只是无用功罢了，这一天终于到了…或许对于太子来说，亦是一种解脱。 　　皇后悲痛过度，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凤栖殿，身边只有贴身宫女琉璃。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已然无了先前的悲伤：“芳华殿那边如何了？” 　　琉璃也不惊讶，只是小心翼翼地回禀：“已经收拾好了，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皇上已经宣布太子夭折，护国寺的方丈带着僧人已经连夜进宫了。”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长长地舒了一口——她终于把这个眼中钉拔掉了！ 　　她坐了起来，由琉璃扶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给本宫好好梳妆一番，今夜本宫要去见个故人。”身为皇后这么多年的贴身宫女，琉璃自然知道所谓的“故人”是谁。 　　“是，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子夭折，娘娘心中郁结难消，任何人不得扰。” 　　“嗯，做得很好。”皇后点点头，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凤凰金钗，十分满意。 　　* 芳华殿中，灯火通明，念经超度的僧侣各个慈眉善目。白纱漫天飞舞，电闪雷鸣之间，更觉得冷气森森。 　　而不远处的明月楼能将芳华殿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阁楼漆黑一片，却能听见一道沉重的呼吸声，似是在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起伏。 　　有脚步声响起，有一盏灯笼影影绰绰慢慢走近阁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提着灯笼的宫女躬身把身后的人让进来。 　　来人裹着一身黑色斗篷，但斗篷之下却是一身华丽宫装，大红的凤凰霓裳拖地摇曳生辉，那正是皇后林瑾嫣！ 　　宫女将屋内的蜡烛点起，烛光驱散了黑暗，房间逐渐光亮起来。 　　房间不大，四周的窗户都被黑布蒙上，屋子里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惹得林瑾嫣皱了皱眉。她瞥向角落里那一团，嘴角挑衅一笑：“妹妹，别来无恙啊。” 　　躺在地上的林瑾沐动了动，姿势极其诡异，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癞蛤蟆。“林瑾嫣，你不得好死！”她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犹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妹妹，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呀！”林瑾嫣看了看四周，摇头叹气：“这明月楼可是为了妹妹建造的，可惜了，可惜了…” 　　林瑾沐动了动，冷哼一声，“林瑾嫣，今夜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吧？” 　　“妹妹已经猜到了啊？”林瑾嫣故作惊讶，掩唇轻笑，“瑾沐妹妹，我囚禁了你数十年，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林瑾沐双眼浑浊，血色爬满了眼珠子，似乎下一瞬间就要掉出来，但却能看到毁天灭地的恨意漫出眼睛。 　　十年了，她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十年前，林瑾嫣是她倾心相待了十几年的姐姐，虽然自己也是诚王府的嫡女，但从未把嫡庶之别放在心上。 　　她有的东西，林瑾嫣一样不少，和嫡女一般无二。在家中，众人也是尊林瑾嫣为大小姐，而她为二小姐。 　　甚至于当年，母亲为了林瑾嫣的婚事下跪求人，结果却换来一条毒蛇，害死了她的母亲。 　　更可恨的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抱一下，就被林瑾嫣狸猫换太子。世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皇后亲生，可没人知道，那是林瑾嫣抢来的。 　　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至今也就只有她和林瑾嫣了…… 　　这些年来，她每日受各种刑法折磨，只要林瑾嫣稍微心情不好，便到这里来折磨她。每次伤口刚愈合，又被皮鞭抽到开裂。她被关在这暗室的每一天每一夜，可谓是生不如死。 　　可是她还是活着，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咽得下馊臭的饭菜，让她能忍受浑身皮开肉绽，让她可以拖着这具破烂污秽的身体活下去。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还有那未曾喊过她一句娘亲的烨儿…… 　　林瑾嫣站在那里，突然激动起来，“妹妹，你看！这是皇上特意命人给我做的凤凰霓裳，他说，只有我才配做这后宫之主。”她纤细的手指抚摸过衣服上精美绝伦的刺绣，金线缝制而成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翱翔九天。 　　“还有啊，今夜你的烨儿也死了。本宫神不知鬼不觉地喂了他十年的毒药，他今夜终于一命呜呼了！哈哈哈……” 　　“林瑾嫣！”林瑾沐低吼一声，她挣扎着爬了两步，伸手想去抓住眼前的人。可惜，她的手脚经脉早已经被人割断，也身中蚀骨虫的毒，能挣扎这两步已经是用尽全身力气了…… 　　“妹妹，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不甘心做个乖乖听话的棋子，非要与我争抢。到头来，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怨得了谁呢？” 　　林瑾嫣用帕子隔着手指，挑起林瑾沐的下巴，下一刻眼神阴狠无比——“林瑾沐，你我姐妹一场，还有件事我便也不瞒你了。” 　　她低下头，薄唇轻启，“我与煜哥哥那一夜，他并未喝醉，反而是他主动要的我，就连今夜我来找你，也是煜哥哥应允的。” 　　蜷缩在地上的林瑾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活得真可悲。 　　她信了十几年的姐妹反目成仇，为其筹谋甚至赔上家族的爱人！亦是薄情寡义！抢她的孩子，又将她的骨肉置入死地……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男人，竟然也背叛了她……一瞬间，林瑾沐只觉得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直逼心头，喷吐了出来。 　　“林瑾沐，我送你一个痛快。黄泉路上，你与你的孩子也好有个伴儿！”说罢，林瑾嫣转身离去，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暗室。 　　林瑾沐听到了落锁的声音，闻到了浓烈的桐油气味。“呵呵呵！”破碎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林瑾沐嘲笑自己这一生的愚蠢和可笑。 　　她躺在火海之中，绝望地闭上眼睛，纵使心中有千般恨万般怨，只能是随着大火一起燃烧殆尽了。 　　可她不甘心啊，为何那对狗男女可以过得逍遥自在，她却以这样的模样死去。她的烨儿这些年来也应该受尽苦楚，她这个做娘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保护好他！ 　　她恨啊！恨到恨到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如果有来生，她定要让林瑾嫣不得好死！ 　　最后一点意识快要消失之时，林瑾沐似乎听到了芳华殿的诵经声。那是给烨儿念的往生咒吧…… 　　“烨儿，你等等母亲，母亲很快就来陪你……” 第2章：回魂 　　耳边有断断续续的诵经声，又好似是有人在唱歌，还有人在哭泣。 　　是烨儿的往生礼吗？林瑾沐想着，不由得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下一瞬，她迷迷糊糊之间，看到林瑾嫣笑得猖狂：“林瑾沐，你的烨儿被我下了十年毒药，他今天病发身亡了！” 　　“不要！”林瑾沐惊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守在床边的人一大跳。 　　丫鬟冬香立马大喊：“二小姐醒了！” 　　林瑾沐呆呆楞楞，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从门外蜂拥进来的人，有些恍惚。 　　“沐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温热的怀抱，熟悉的兰花香味，林瑾沐愣在那里，脑子里依然混沌。 　　“娘？”林瑾沐犹豫地喊了一声，这才发现不对，自己的声音！她的嗓子好了？怎么可能呢！ 　　“沐儿，你怎么样了？娘可担心死你了！”林瑾沐的亲娘沈素，也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女，如今的诚王妃。 　　“娘？”林瑾沐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她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沈素抱着自己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端庄。 　　外面依然有诵经声，还有人有节奏地敲着木鱼。林瑾沐一脸茫然，刚想问什么，恰时珠帘被人挑起，一张俏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二小姐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进来的中年妇人双手合十，不断念叨着菩萨保佑。 　　这张脸林瑾沐再熟悉不过了，柳叶眉下一双杏仁眼，用螺子黛仔细描过，皮肤白皙偷着一些粉红，轻点朱唇，更是明媚。 　　一身碧绿色软烟罗裙，身姿窈窕，若不是她挽着妇人发髻，说是一个妙龄少女也不为过。林瑾嫣的眉眼和她一模一样，她就是方姨娘，林瑾嫣的生母。 　　方姨娘对着沈素行了个礼，一脸关切地询问：“二小姐怎么样了？可觉得好些了？” 　　林瑾嫣有些吃惊，这是梦？不是，这梦里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吧！ 　　然而她被囚禁暗室十年也不可能是梦，那些痛苦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生不如死。 　　而且现在这场景，她有印象，十三岁那年她失足落水，昏迷了三天。难道自己回到了十三岁，重生了？ 　　“娘！”林瑾沐扑进沈素怀里，用力地抱着自己娘亲，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存在。 　　“沐儿不怕，娘亲在呢，娘亲在呢。”沈素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轻声哄着，浑身都散发着让一股人心安的温柔。 　　过了好半晌，林瑾沐才擦了眼泪，抬头看了看方姨娘。 　　自己落水，是听方姨娘院中丫鬟说荷花池那边的花开了，十分好看。她素来喜欢荷花，便想着去看看。但她记得那日并未下雨，青石路上又怎么会滑？ 　　那栏杆究竟是年久失修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林瑾沐刚醒，还觉得自己重生这件事太不真实，但心里的戒备心已经先一步，开始怀疑起这件事。或许，她对方姨娘、对林瑾嫣，已经从骨子里开始有了防备。 　　方姨娘见二小姐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毛。真是奇怪了，往日里二小姐看人的眼神不像今日这般冷冽，这是怎么了？ 　　“王妃，既然二小姐醒了，前堂那边…？”方姨娘小声请示，前堂可还做着法事，请了最有名的了圆方丈来给小姐祈福。 　　了圆可是整个京都皇城最有威望的大师了，更不用说他还是护国寺的方丈。能把他请来，足以见得沈素多疼自己这个女儿了。 　　“了圆大师慈悲为怀，如今更是替沐儿祈福招魂，你去账房说，支一千两银子，就说是我诚王府添的香油钱。” 　　话音刚落，珠帘再次被人挑开，又一个妇人进来，对沈素行了一礼道：“王妃，了圆大师说要见二小姐。” 　　沈素有些吃惊，“大师可是有什么事？”林瑾沐还是个未及笄未出阁的姑娘，虽然了圆大师是出家人，但要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确实有些不妥。 　　“阿弥陀佛。”门外响起一声法号，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 　　“王妃，贫僧只是有两句话要送给二小姐，只在门外说便好。”林瑾沐看着自己母亲，点了点头。 　　沈素起身，带着众人出去，对了圆大师行了一个佛礼，“大师请讲。” 　　了圆目光深沉如古井之水，毫无波澜，闭上眼睛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凤凰涅磐，再塑其心。二小姐既已重头开始，便要记得，有些事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说完，了圆大师便行礼带着其他僧人离开了。这话别人听不懂，只觉得佛法难解，可是落在林瑾沐耳中，那可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凤凰涅磐，再塑其心。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归来的？林瑾沐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东西，却又怎么也抓不住，拼命想拼命想也想不起来。 　　只觉得头疼欲裂，那些痛苦的过往就像一只只虫，钻进自己皮肉里，不断的啃食自己的理智。痛苦挣扎中，她仿佛又听见了有人诵经，还有人念着佛号。 　　那句“凤凰涅磐，再塑其心”不断在她脑海中回荡。 　　凤凰涅磐…她突然觉得浑身发烫，似又回到了火海之中，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等到林瑾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守在她身边的是丫鬟冬香，不过此时人已经趴在旁边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半块糕点。 　　林瑾沐不由得想笑，这丫头还是这么贪吃。记得以前冬香守夜，房间就像遭了老鼠一般，桌上的糕点总要被祸害一遭。 　　可偏偏一看到她那张肉嘟嘟圆鼓鼓的脸，林瑾沐又舍不得罚了，主子仁慈，冬香更不怕了，反正只是在自己院儿里贪吃，林瑾沐也就随她去了。 　　想到过往，她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如今确实是重生回到了十三岁，她想到烨儿，想到了母亲，想到诚王府中为她惨死的所有人。 　　手指捏着锦被，骨节发白，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林瑾嫣，李煜，此生我与你们不死不休，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我要用你们的鲜血，给烨儿、给母亲赔罪！ 第3章：祸起 　　林瑾沐正出神，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哐当！”门外传来一声闷响，丫鬟夏荷急吼吼地冲了进来。 　　“冬香！冬香！”她一边喊着，一边点亮了油灯和蜡烛，转身便看见床上睁着眼睛的小姐，愣是吓了一跳。 　　“小姐，您醒了！” 　　听到动静的冬香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 　　夏荷似乎是想起什么来，几步上来拉起冬香。“小姐，方姨娘院儿里打起来了。” 　　林瑾沐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询问道：“为何？” 　　“说是三小姐今儿丢了一块玉佩，非说是大小姐拿了，就去找大小姐理论，惊动了王爷，王爷便罚二位小姐去跪了祠堂。可夜里三小姐又去了大小姐那里，说是有证据证明是大小姐偷了玉佩，不知怎么的，两个院儿里的丫鬟婆子就打起来了。” 　　夏荷一口气说完，语速很快，看得出来是个急性子。冬香替林瑾沐掖了掖被角，满不在意地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关我们什么事，小姐刚醒，大夫说了要静养。” 　　三小姐林瑾书一向是个惹是生非的，脾气暴躁得不行，稍微心气不顺，对院儿里的丫鬟婆子非打即骂，很是泼辣。 　　都是奴婢，冬香自然感同身受，自然不喜欢她。 　　夏荷却接着说：“本就和我们院儿里无关，可您是知道的，三小姐那性格。惹急了可是什么都敢说。” 　　林瑾沐轻轻抬眸，突然有了看热闹的兴趣，这可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出戏呢。 　　“她是不是说，我落水不是意外？” 　　夏荷和冬香都愣住了，冬香吃惊是因为小姐落水不是意外，而夏荷意外，确是小姐居然猜到了！ 　　但夏荷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说：“三小姐说，她的丫鬟看见了有人提前在栏杆做了手脚。这事儿惊动了王爷王妃，如今正在方姨娘院儿里呢。奴婢想着，这事和小姐有关，便回来禀报了。” 　　林瑾沐嘴角勾起笑，这一点倒是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她落水之后，昏迷三天才醒，醒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更不曾想到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今林瑾书却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倒是令人有些吃惊。“我们过去看看，毕竟我才是当事人呢。” 　　林瑾沐起身，让冬香给自己随意挽了一下头发，换了身衣服，就往方姨娘那里去了。 　　澄华苑是方姨娘的院子，在西跨院，紧挨着王府的书房。当初方姨娘选了这园子，她爱养着花草，说这园子太阳好，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没走进澄华苑，林瑾沐就听见了里面的哭声，听声音是白姨娘。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看到她，一个急忙上前行礼，一个则转身进了内堂禀报。 　　“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丫鬟珍珠有些尴尬，毕竟今晚上闹得有些难看，又事关王府嫡小姐，自然是小心为上。 　　林瑾沐看了她一眼，一如往常一般温柔地笑了笑，“听说大姐和三妹妹起了争执，我便过来看看。” 　　“是沐儿啊？进来吧。”里面传来沈素的声音，听得出来有些愠怒和疲惫。 　　丫鬟立马打帘，将林瑾沐让了进去。林瑾书的生母-白姨娘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看见林瑾沐进来，更是哭得厉害。她膝行几步，一把拽住了林瑾沐的衣裙，“二小姐，冤枉啊，二小姐。” 　　首位上的沈素看了不禁皱眉，对旁边的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立刻上前，将白姨娘拉开，“白姨娘，二小姐大病初愈，您莫要失了分寸。” 　　白姨娘被拽开，哭得更惨。林瑾沐先对着首位上两人行礼，“父亲，母亲。”诚王爷林守谦沉眉肃目，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沈素一脸的忧心，“沐儿，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无碍了，只是我听丫鬟们说大姐和三妹妹起了争执，又说是因为我，我这才过来看看。” 　　林瑾沐看了看，没有看到林瑾嫣和林瑾书二人，便又问：“怎么没见大姐和三妹妹呢？” 　　林守谦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姨娘，冷冷说道：“书儿的性格太娇纵了些，王妃念及母女之情，才允许你们将子女带在身边教养，你们便是如此教养的！” 　　话说完，旁边一直泰然自若的方姨娘也立马跪了下来。 　　“王爷，妾身无能，没能教育好嫣儿，还请王爷责罚。”说完，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眸时眼中含泪，更显得楚楚可怜。 　　林瑾沐在旁边冷眼看着，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方姨娘。对比起白姨娘只会撒泼哭闹，她坦然认错，又扮出一副柔弱样子，任凭父亲有多大的火，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会顿消一半吧。 　　难怪啊，难怪母亲死后，父亲甘冒大不韪也要扶正一个妾室，将方姨娘扶正成了王妃。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因为林瑾嫣嫁入皇室的原因。 　　“好了！”林守谦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书儿和嫣儿脸上的伤着人好生医治，女子损了容貌难免惹人笑话，若让人知道是因为姐妹间的口角之争更是贻笑四方！” 　　最近朝堂之上，为了立储之事已经是暗潮汹涌，众位皇子各路势力，都明里暗里逼他站队，他已经应付得很是疲惫。后院中更是出了这些事，如何能让他不发怒。 　　沈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吩咐道：“今夜之事，若是有人敢背地里乱嚼舌根，或是敢往外说，那就别怪我心狠，知道了吗！” 　　“是。谨遵王妃之命！”所有人都齐齐应是。 　　林守谦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对沈素说：“这里就交给你了，后宅本就是你们女子的事。”说完，林守谦便拂袖而去，留下这一屋子的女眷。 　　林守谦走后，沈素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瞟了一眼地上跪的一片。淡然说道：“都起来吧，有什么话坐下说。” 　　方姨娘和白姨娘都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起了，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白姨娘，说说吧，书儿今日是为了什么？” 　　白姨娘被点名，急忙擦擦眼泪，“王妃明鉴，书儿今日丢了玉佩，春喜和春樱都找遍了，想着昨儿书儿去过大小姐那里，便想着去问问丫鬟们有没有拾到。不巧，看到了琉璃拿着那块玉佩打发一个小丫头，还说什么二小姐已经醒了，若是查到她头上，定是死路一条。” 　　说着，白姨娘看了林瑾沐一眼，似乎是有些犹豫，“二小姐也觉得落水之事有些蹊跷吧？” 第4章：避祸 　　林瑾沐在心里冷笑，这是要拉自己下水啊，打着自己的幌子还不够，还要让受害人出来卖惨？ 　　罢了罢了，要不是看在她是为了针对林瑾嫣那母女俩，她才懒得演这一出戏呢。 　　林瑾沐故作为难，咬着唇不说话。可众人都是长了眼睛的，这表情就是承认了自己对这件事有所怀疑。 　　“白姨娘，仅凭一个丫头的只言片语便要断定是我的嫣儿要害二小姐，可否过于武断了？” 　　方姨娘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三小姐口口声声说嫣儿要害二小姐，可有真凭实据？” 　　“我…”白姨娘一时无法反驳。 　　“倒是白姨娘，一天之内纵容女儿两次来我这里闹事，身为妹妹还抓花了姐姐的脸，又是居心何在？”方姨娘语带怒气。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难怪自古以来后宅后宫少有安宁，都是女人太多了。沈素端起茶盏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两位姨娘立马住了嘴。 　　“刘妈妈，派人查过了吗？荷花池的栏杆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回王妃，奴婢已经派人看过了，整条走廊的栏杆都未有松动，唯独二小姐摔倒附近的栏杆才有松动。”刘妈妈不急不缓地回答，说罢低眉顺眼站到了一旁，并未看向堂中任何一个人。 　　她是随着沈素陪嫁过来的，是太后娘娘亲自从宫里挑出来给沈素做陪嫁嬷嬷的。所以规矩礼仪这方面是根本挑不出来一丝毛病的。 　　“如此，看来白姨娘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来人！”一声霸气威严的声音响起，正是满脸愠怒的沈素。 　　“将方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给我压下去，严加拷问。”语毕，从门外冲进来好几名家丁，各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王府里养的打手。 　　那些丫鬟婆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押了下去。 　　方姨娘站起来柳眉倒竖，一脸怒气，“王妃，如此武断是否有徇私枉法之嫌？” 　　沈素并未答话，倒是白姨娘插嘴道：“姐姐，你比我进门早，要知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是王府声誉，而是王府子嗣安危。打杀几个奴婢，换王府安宁，孰重孰轻，姐姐可要掂量清楚。” 　　“你…”平时在王府中趾高气扬的方姨娘一下子哑口无言，这点倒是让人很意外。 　　白姨娘继续说道：“姐姐，你若是没做，又何必心虚？是吧，二小姐。”说着，她看向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戏的林瑾沐，掩唇轻笑。 　　这一幕刚好落进了方姨娘眼里，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该死！ 　　她就奇怪了怎么平时温温顺顺的白姨娘突然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背后有靠山啊！好啊，沈素，白琴陌！今天我便让你们付出代价！ 　　如此想着，方姨娘咬了咬牙，突然跪在沈素面前，一字一句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王妃不信，那便将我一同押下去受罚！妾身相信，王爷会还妾身一个清白！” 　　“方姨娘，你别以为仗着王爷的宠爱，便可以以此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沈素怒了，方氏不过是个爬床的丫鬟，生了一个女儿之后才抬了姨娘，居然敢如此跟自己叫板，当真是反了天了！ 　　“来人！”沈素正要让人将方姨娘带下去，一直不吭声的林瑾沐突然开口。 　　“母亲，可否听女儿一言。”看着林瑾沐那苍白的脸，微微蹙起的眉头，听着她轻轻柔柔有些无力的声音，沈素怒火去了大半。 　　“沐儿想说什么？” 　　林瑾沐看了看咬牙切齿的白姨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愤然不平的方姨娘。笑了笑说：“二位姨娘都说自己有理。可母亲，方才方姨娘有句话说的不错，今日之事太过武断了。若是贸然惩罚了方姨娘，日后若有转机，岂不是让母亲失了威信？” 　　林瑾沐的话似是一盆冷水，让沈素陡然清醒了不少。看着自己女儿，她心中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不如这样，今日之事全当是三妹妹和大姐姐口角之争，至于…荷花池一事，还需要慢慢调查，莫要冤枉了人，徒惹母亲生气。”林瑾沐说完，似是有些喘不上来气，轻咳了两声，声音更是无力了。 　　“母亲，左右我也没事，就不要为难二位姨娘了。沐儿乏了，想听母亲给我讲宫里的故事。” 　　面对如此瘦弱无力，又听话懂事的女儿，沈素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看了眼旁边的刘妈妈，“这里你看着办吧，我先送沐儿回去休息。” 　　“是。”刘妈妈屈膝行礼，她自然明白沈素的意思。另外两个丫鬟立马扶起沈素出了门。 　　回到了林瑾沐自己的院子里，她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她与沈素母女二人。“沐儿，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素自小在宫中长大，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林瑾沐娇俏一笑，歪头扎进她怀里，“母亲应该夸我，今夜我可是帮母亲避开了一场大祸事。” 　　“祸事？”沈素不解。“今夜的事情，是母亲安排的吧？” 　　“你…你看出来了？” 　　“是啊，连沐儿都看出来了，方姨娘那样人精的人物，如何看不出来？”林瑾沐抬头，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今夜方姨娘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前世虽然并没有这场闹剧，可林瑾沐还记得另一件事。 　　那是自己落水后半个月，便听说方姨娘已有身孕两个月，那时候父亲和老祖母都很高兴，还摆了席面庆祝。父亲和老祖母都最看中子嗣， 　　可今夜方姨娘分明是想逼母亲对她动手，若是挣扎之下，自己小产…那母亲恐怕在父亲和老祖母面前便会颜面尽失。这王府中哪个不是欺软怕硬的，到时候恐怕母亲的日子更不好过。 　　方姨娘这招鱼死网破用得很险，若是流产，孩子保不住，但能得到大家的同情。若是能保住孩子自是最好，有了孩子的依仗，她便更加无所顾忌。 　　沈素还是不明白，即使看穿了又如何，敢算计到自己女儿头上，那方氏不过是个妾，死不足惜。 　　“母亲是不是觉得，方姨娘只是妾，而您是正室，她不敢如何？” 沈素一惊，自己心思全都被这个小丫头看的一清二楚。 　　“母亲，明日您派两个郎中去二位姨娘的院子里，就说今夜之事让二位姨娘受惊，让郎中给请个平安脉，一切便可明白了。” 　　送走沈素时，林瑾沐再次叮嘱郎中的事，沈素更加疑惑。今晚这样轻轻揭过已经是给足了她们面子，沐儿为何还要再三叮嘱让郎中去请平安脉，这不就等于自己做小伏低，给她们脸面吗？ 第5章：祖母 　　第二日，天边才露鱼肚白，诚王府的院子中已经灯火通明。 　　铜镜前坐着个美貌女子，风姿绰约，眉目如画。 可惜，她眉宇间似有愁绪，纤纤素手抚上自己鬓角。 　　“我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有白头发了。” 　　青丝如瀑披散在沈素肩头，有一两根白头发在其中若隐若现。 　　刘妈妈端来净手的玫瑰花露水，笑着道：“王妃还有几个月才到三十岁呢，况且您姿容绝艳，这一两根白发又算什么？” 　　“唉…”沈素听了这话并没有多高兴，反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啊，是人老珠黄了，不然王爷也不会偏宠妾室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众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知道王妃对两位姨娘虽然表面客气，但心中始终是横着一根刺。 　　尤其是那方姨娘，多少次仗着王爷的宠爱坏了规矩，王妃也只能忍了。 　　沈素闭上眼，想起自己刚嫁进王府的时候，与王爷也过了几年恩爱夫妻的日子。 　　可无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那方氏又是个狐媚子，趁着王爷醉酒，居然爬上了王爷的床。 　　左右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沈素纵使心中不爽，但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那之后，方氏也不知道给王爷喝了什么迷魂汤，王爷日日留宿在她处。 　　人家肚子争气，先自己一步生下了女儿，从此抬了姨娘。沈素与林守谦便日渐疏离了。 　　“王妃？” 　　见沈素闭着眼眉头紧蹙，刘妈妈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王妃，老夫人今日回程，一会儿应该就要到了。” 　　沈素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给我梳妆吧。” 　　立刻有梳头的妈妈上前，动作轻柔但却飞快地给沈素挽了个飞仙髻，拿了一套赤金嵌白玉的头面给她戴上，轻扫胭脂，绛点樱唇。 　　片刻，刚才虽然貌美但却过于寡淡浓愁的妇人，立马换了一个模样。镜子里的沈素红光满面，光彩夺目。 　　虽然没有了王爷的宠爱，但她沈素绝不是那些深闺怨妇，她还有女儿。 　　想到林瑾沐，沈素突然抬头问刘妈妈：“你觉不觉得，沐儿有些不一样了？” 　　“王妃是说昨晚的事？” 　　对于昨晚的事情，刘妈妈心中也有些疑惑，平日里二小姐都是不管这些事的，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 　　可她毕竟是个奴婢，小主子的事情她怎好议论，如今主子问起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昨晚二小姐不让您惩罚方姨娘，可能是想着王爷那里不好交代。虽说我们有人证，可方姨娘若是咬死了不认，您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素的手指捏得紧紧的，冷哼一声，“管她认不认，让我出口恶气也是好的！沐儿落水绝非意外，敢谋害嫡女，她们反了天不成！” 　　“王妃莫要动怒，二小姐的意思啊是让您息事宁人，如今老夫人回来了，任她方氏多得王爷宠爱，可您才是正妻，老夫人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刘妈妈宽慰了几句，沈素这才压下心中不快，看了眼窗外的天，“不早了，母亲应该要到了，带上人随我去门口侯着。” 　　天光大亮时分，沈素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在门口侯着，等着老夫人的马车。 　　不到一刻钟，就有一辆平顶马车缓缓驶来，虽然马车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那拉车的骏马绝非凡品。 　　老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缓下车，沈素立马上前行礼。 　　“儿媳见过母亲，母亲去太山寺为王府祈福，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您了。” 　　老夫人虽然看上去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背脊挺直，不见一丝老态龙钟之相。 　　“你怎么在门口侯着呢？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老夫人拉着沈素的手，一脸慈爱。 　　对于这个儿媳妇，除了没能给她添一个嫡孙之外，其他方面她还是很满意的。 　　“儿媳不冷，倒是母亲，连夜赶路很辛苦吧，我让人备了些小菜，还熬了些绿豆粥。虽然清淡了些，但这夏日吃这是最好的。” 　　沈素很恭敬地扶着老夫人，一路往里走一路说着，“还有母亲最爱的腌萝卜，我可是跟灶上的妈妈学了好久呢，母亲尝尝我做的可合意。” 　　“好好好，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合意。” 　　老夫人眉开眼笑，这种恭敬又孝顺的儿媳谁不爱呢？更何况她还是太后的侄女，能纡尊降贵做这些事，足以见得心意。 　　回到了老夫人的“福康院”，丫鬟婆子们都有条不紊地伺候着王府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你也别忙了，坐下来陪我老婆子一起吃吧。” 　　沈素也不矫情，笑着行礼答应。坐下来和老夫人一起用早饭。 　　刚吃过了早饭，老夫人觉得身上的乏困去了大半，精神也好多了。 　　院中的老妈子就来回事，说：“老夫人，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林瑾嫣来了，沈素心中不喜，皱眉道：“她不好好养伤，怎么出来了？” 　　老夫人微微有些吃惊，“嫣儿受伤了？” 　　“昨天和书儿起了争执，还动了手，两位小姐都划伤了脸。” 　　沈素压下心中的怒气，这小蹄子过来是为了什么她心知肚明，不就是想过来卖惨博同情嘛！ 　　老夫人对两位小姐打架的事情毫不在意，她知道沈素不会让这种事传出去的，况且就是庶出的两个小姐，能翻出什么风浪。 　　“说起来我听说沐儿落水了，怎么今日没见到那丫头，往常都是赖在我这院子里撵都撵不走的。” 　　林瑾嫣一进门就听见老夫人询问林瑾沐的事情，手中的绣帕不禁被她攥紧了些。但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上前规矩行礼。 　　“嫣儿见过祖母，母亲。” 　　“起来吧，听说你伤了脸，怎么不在自己院子里养着？” 　　老夫人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询问了一下她的伤。她并非不喜欢庶女，只是不喜欢方姨娘，连带着她这个女儿，在老夫人面前也得不到几分好脸色。 　　林瑾嫣抬头灿然一笑，“回祖母，嫣儿无碍，只是轻伤，养与不养都无事。只是许久未见祖母，想第一个来给祖母请安。” 　　沈素心中冷笑，真是显你了！不就是来得早了点，至于强调第一个来请假了安这回事吗？ 　　老夫人是个眼明心亮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让人搬了个凳子给林瑾嫣。 　　“祖母，嫣儿今日来，是有事要和祖母说。”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祖母！” 　　来人明眸皓齿，浅笑盈盈，正是王府嫡女林瑾沐。 第6章：喜事 　　林瑾嫣心中气愤不已，林瑾沐恰好出现，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若是由自己告诉老夫人，娘亲有孕，昨夜又受了惊吓。那以老夫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都不用人刻意挑拨，也会埋怨沈素。 　　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林瑾沐居然来的快，还这么巧！ 　　林瑾嫣心凉了半截，知道林瑾沐说的是什么喜事。 　　 　　她不由得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来… 　　那时天还未亮，林瑾嫣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暗暗咬牙。 　　这林瑾书下手再重点，她这张脸就要不得了，这小贱蹄子仗着那个女人的势，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林瑾书，你最好祈祷你不要落到我手里！” 　　林瑾嫣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旁边的方姨娘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她拉过林瑾嫣，满脸心疼道：“母亲知道，嫣儿受委屈了。只是受了委屈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还回去，知道吗？” 　　“母亲，如今林瑾书是抱了沈素的大腿，恐怕我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林瑾嫣忧心忡忡，她虽然是王府大小姐，但嫡庶有别，人家林瑾沐才是正儿八经从主母肚子里生出来的，从出生起就注定和自己千差万别。 　　虽说沈素当家，并未有苛待她们这些妾室庶女，可总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那林瑾沐，在老太太面前更是得宠爱，那老婆子最重纲理伦常，嫡庶有别。自己娘亲的身份又一直是老太太心中的刺，她面前哪里有自己这些庶出说话的份。 　　思及此处，林瑾嫣握紧了手中的金钗，愤然道：“娘，难道我们就这样被人家压制一辈子吗？” 　　“傻丫头，娘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呢，只是眼下我们要忍…” 　　方姨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瑾嫣不耐烦的声音打断。 　　“忍！忍！忍！我都已经忍了十几年了，我都要及笄了，说不定哪天父亲随意把我配个人就嫁了，做正妻还好，可若是做妾…” 　说到这，林瑾嫣立马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抓住自己娘亲的手，“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女儿只是担心我们母女俩以后的日子。” 　　“我知道。”方姨娘淡淡一笑。 　　“今天你祖母就要回来了，算着时辰估计就要到了，你一会儿收拾收拾去请安。” 　　林瑾嫣立刻又嘟起嘴，愤愤不平，“那老婆子一向都不喜欢我，我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 　　方姨娘无奈摇头，自己这个傻女儿，怎么只知道眼前呢？ 　　她握住林瑾嫣的手，缓慢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林瑾嫣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娘！您…”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您有身孕了？” 　　看到方姨娘点头，林瑾嫣心中郁气全消，顿时笑出了声。 　　老婆子最看中子嗣，若是母亲这胎生个弟弟，那他们以后也算是有所依仗了。 “娘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快去梳妆，一会儿去给老夫人请安。” 　　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丫头传话的声音，“姨娘，二小姐带着府中的府医来了，说是昨夜姨娘受了惊吓，过来请平安脉。” 　　方姨娘脸色倏地一沉，想到了什么，立刻吩咐道：“请二小姐花厅喝茶，我还在梳妆，怕唐突了。” 　　说完，她脸色更加难看，想了想对林瑾嫣说道：“你过来，娘话跟你说。” 　　内室中，母女俩窃窃私语，林瑾嫣点了点头，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丝笑意。 　　沈素，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林瑾沐带着府医过来时，并没有看见林瑾嫣，心中倒还有些可惜。 　　这是自己重生的第二天，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林瑾嫣了。 　　“见过二小姐。”方姨娘乖巧地走过来行礼，林瑾沐点点头，伸手虚扶了一把。 　　“姨娘客气了，沐儿只是带人过来请个平安脉，叨扰姨娘了。” 　　说着，林瑾沐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府医立刻上前放下药箱，拿出东西准备给方姨娘诊脉。 　　“姨娘昨夜受了惊吓，又是为了沐儿的事情，母亲很过意不去。可今日祖母回来了，母亲无暇分身，便让沐儿带人来了。” 　　林瑾沐坐在椅子上，端着茶轻嗅了一下，却又不动声色将茶盏放下了。 　方姨娘讪笑两声，“二小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却并未提及昨晚的事。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府医很快就诊完脉，立刻笑着给方姨娘行礼，“恭喜姨娘，您已经有月余的身孕了。” 　　“真的！？”方姨娘故作惊讶，抚摸着自己小腹。 　　得到了府医再三保证，林瑾沐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如此那便恭喜姨娘了，王府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喜事了，父亲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 　　方姨娘笑着把林瑾沐送出来自己院子，看她走远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从方姨娘院子里出来，林瑾沐吩咐身边的丫鬟冬香带府医去了白姨娘那里，自己则和夏荷加快了脚步，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夏荷看小姐这么着急，有些疑惑地问：“小姐，怎么走这么急？” 　　“你看见林瑾嫣了吗？”林瑾沐头也不回地问。 　　夏荷老实回答：“没有，估计是先我们一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可是小姐…”夏荷紧追了两步，上前问道：“大小姐去得早又怎么样，老夫人才不会玩因为这种小事怪罪您的。” 　　林瑾沐没说话，只是低头走路。 　　今天诊脉时，方姨娘没有半分推脱和不情愿，显然她已经想大家都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她是过了两个月才说出来的，今日这般坦荡，不像是她的风格。 　　还有那杯茶，分明是林瑾嫣平日最爱的花茶，虽然没人动过。但茶汤还是热的，说明林瑾嫣在她到之前见过方姨娘。 　　若是她已经知道方姨娘怀孕的事情，拿这件事还有昨晚的事情到祖母面前大做文章，恐怕事情就不妙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何况关系到王府子嗣，母亲即使是正妻，恐怕也难以改变老夫人的想法。 　　想到此处，脚步不由得又快了些，走到老夫人院子外面，林瑾嫣的背影刚刚迈进大门，娉娉婷婷往里走。 　　林瑾沐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髻，放慢了脚步也往里面走去。 　　守在门外的丫鬟刚想说话，却被林瑾沐制止了，她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将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林瑾嫣开口说话之时，她咧嘴一笑，担得起明目皓齿四个字。 　　“祖母！沐儿来看你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在林瑾嫣开口时进来，打断她的话。 　　没有什么比被别人死死压制更能让林瑾嫣气愤的吧。林瑾沐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路过林瑾嫣身边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林瑾沐端端正正地给沈素和老夫人行了礼，这才似才看见林瑾嫣一般。 　　“姐姐也在啊，正好沐儿有件喜事要跟大家说。” 第7章：教诲 　　夫人笑意盈盈地望着林瑾沐，嘴上嗔怪道：“你个小泼猴，能有什么喜事？” 　　林瑾沐笑得更深，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心中划过一抹不忍，但还是开口说道：“回祖母的话，今天早上府医去请平安脉，说是方姨娘已经有月余的身孕了。” 　　“噢！是吗！”老夫人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这还真是喜事，是整个王府的喜事呢！哈哈…沐儿啊，你可真是祖母的小喜鹊呢！” 　　老夫人爽朗的笑声传到院外，让刚刚下朝回府的林守谦脚步一顿。 　　他大步迈进院子，看堂中笑声一片，不由得好奇问道：“母亲，什么事儿把你老人家高兴成这样？可是太山寺一行，发生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 　　“是守谦啊，你下朝了！来的正好，来的正好！” 　　老夫人站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咱们府上啊，又要添丁进口了，你说老婆子我能不高兴吗？” 　　听了这话，林守谦下意识看向旁边笑容浅浅的沈素，可惜后者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 　　“女儿见过爹爹。” 　　林瑾嫣和林瑾沐一同上前见礼，林守谦这才反应过来，让她们坐下说话。 　　“是方姨娘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沈素淡淡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眉眼弯弯，似乎也有些开心。 　　“真的？”林守谦有些激动，立刻站了起来，“母亲，那儿子先去月秀园看看。” 　　若是平时，这样的举动肯定会让老夫人不喜，会说他宠妾灭妻，乱了纲理伦常。可是如今方姨娘有孕，她心里也正高兴着，也不在意这些了。 　　林瑾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前世她也是嫁人生子过，明白夫君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当初林瑾嫣想方设法的爬上了李煜的床，自己可谓是心痛如绞。 　　她如今能够对母亲这些年来的不容易感同身受，心中却更加难受。 　　见林守谦走远后，林瑾嫣这才开口道：“既然府中有了喜事，那妹妹就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林瑾沐知道，她这是仗着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要算旧账了。 　　“姐姐说的是昨晚的事吗？”林瑾沐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昨晚的事母亲已经说过去了，姐姐又何必再提呢？平白无故的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不是。” 　　“妹妹，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姐姐怎敢不听母亲的话。只是我昨晚回去之后好生盘问了那丫头，妹妹落水当真与我无关啊。” 　　说着话，林瑾嫣眼中水雾弥漫，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这是当着祖母的面喊冤，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到底什么事，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老夫人板着脸，呵斥了一句。 　　林瑾嫣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刚要开口说话，耳边却听见林瑾沐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 　　“没事的祖母，您可不要生气，长了皱纹就不好看了。”林瑾沐上前，拉着老夫人的手撒娇。 　　“你这小猢狲，祖母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说好看不好看的嘛！” 　　老夫人伸手在林瑾沐额头上轻轻一戳，“我啊，刚才还在跟你母亲说你落水以后，怕你落病。现在看起来可好得很，都敢开祖母的玩笑了。” 　　“祖母~”林瑾沐软软的小手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嘟着嘴：“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祖母担心的，可是那栏杆不知道怎的就松了，可是吓着沐儿好几天呢。” 　　话一说完，林瑾嫣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直打鼓，也不禁疑惑起来。 　　今日这林瑾沐说话怎么句句带刺，夹枪带棒的，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呢！ 　　老夫人无奈的笑出声，指着林瑾沐对端坐一旁的沈素说：“你看看你这丫头，古灵精怪。” 　　沈素也忍不住笑了，刚才因为方姨娘有孕之事带来的郁闷也消了大半。 　　“这丫头从小在您跟前卖乖，可是机灵得很。” 　　林瑾沐摸着自己的额头，嘟着嘴道：“现在姨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祖母就不疼我了。” 　　其他人都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连旁边的丫鬟婆子也忍俊不禁。只有林瑾嫣面无表情，苦着脸不说话。 　　“姐姐，你以后可莫在提昨夜的事了，我们姐妹之间，断了骨头连着筋，不用那么见外的。” 　　林瑾沐三言两句就把林瑾嫣要说的话堵得死死的，让后者一口气憋在心里，怒不敢言。 　　“不过说起来啊，姨娘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自己都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昨晚还那样顶撞母亲，也还好母亲心软，没有处罚姨娘。若是伤了肚子里的弟弟，那母亲可就百身莫赎了。” 　　林瑾沐美眸一转，看向坐在下面低头无语的林瑾嫣，“姐姐啊，妹妹说话直，如今姨娘有了身孕，你莫再让姨娘为你操心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林瑾嫣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都快掐进自己手心，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夫人听了这话，皱眉问：“顶撞？方姨娘为了何事顶撞王府主母？” 　　林瑾嫣立马上前跪下，怯生生地说：“回祖母，是…是孙女不孝，与三妹妹生了口角，这才…” 　　她抬头，眼中含泪，望着老夫人。 　　“罢了罢了，如今方姨娘有了身孕，你还是安分点，不要让她动了胎气。” 　　老夫人看见林瑾嫣的样子，那张脸像极了方姨娘，才十几岁，便能看出妖艳魅惑之相，让她喜欢不起来。 　　“嫣儿谨遵祖母教诲。” 　　林瑾嫣磕了一个头，在自己丫鬟珍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好了，你先回去吧。府里大喜，你这样哭哭啼啼的算什么事？” 　　沈素开口，林瑾嫣这才离开了。 　　出了福康院，林瑾嫣脸上唯唯诺诺的表情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柳眉倒竖的狰狞面目。 　　“该死的林瑾沐，今日处处针对我，仗着嫡女的身份压制我！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地求饶！” 　　旁边的丫鬟珍珠不禁冷汗直冒，自己这位主子是疯了吗，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那自己也要被牵连的！ 　　“小姐…小心隔墙有耳。” 　　珍珠看了看四周，小心提醒道。没想到话音刚落，只觉得脸颊边一阵微风拂过。 “啪”！一个巴掌狠狠落在了她脸上。 　　“小贱人，我用你提醒！连你也觉得我很笨是不是！” 第8章：再遇 　　福康院里，老夫人打发走了林瑾沐，还让身边的老妈子将所有的下人都带了出去，独留了沈素说话。 　　她伸出那只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沈素，“我知道你心中不快，守谦与你日渐疏远，宠爱妾室。如今方氏有了身孕，恐怕以后会恃宠而骄，你要多多忍耐一下。” 　　沈素无奈苦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说是难过吗？好像也不是很难过，这些年她已经足够有心理准备了。 　　没有什么比给王府开枝散叶比较重要，这是身为一个妻子的职责。她自己没有做到，留不住丈夫的心，又怪得了谁呢？ 　　“母亲，儿媳知道的。只要那方氏不蹬鼻子上脸，我便不会为难她的。” 　　得了沈素的保证，老夫人点点头，叹气道：“你是个好的，我当年没有看错人。诚王府主母之位，只有你能坐。” 　　聪明人之间，无须说太多话。 　　只要沈素不做出危害王府子嗣的事，那她就永远是这家里的当家主母，这是老夫人对她的保证。 　　“过几日是皇后寿诞，你带着三个丫头入宫去参加宴会吧。回来之后，找个好日子，置办几桌席面，你给方姨娘这一点脸面，她是个懂事的。” 　　老夫人吩咐了几句，说是乏了。沈素便告辞离开。 　　* 　　夜幕低垂，林瑾沐躺在自己院中的躺椅上，手里拿着团扇轻摇，望着满天星辰发呆。 　　冬香端着托盘走过来，林瑾沐吸了吸鼻子，立刻喜笑颜开。 　　“在这夏夜里，能喝上冰镇过后的梅子酒，冬香，你说神仙的日子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冬香笑着走过来，在她身边的小桌上摆好酒杯，笑嘻嘻地问：“小姐，今天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月下小酌，很有意境嘛。” 　　“你还懂月下小酌？冬香，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了？” 　　林瑾沐佯装责怪，伸手端起一杯酒，入口甜丝丝的沁人心脾，不由得眯起眼睛。 　　“小姐，我哪儿看得懂您那些书，不过是听人家说的。” 　　冬香把东西放好，乖乖地站到一边。 　　“你也别站着了，我听说厨房新做了荷花酥，你不去尝尝吗？” 　　“可是…奴婢走了谁伺候您啊？”冬香有些犹豫。想到热气腾腾的荷花酥，就忍不住咽口水。 　　林瑾沐不由得轻笑出声，“快去吧，你家小姐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伺候。” 　　看着小丫头小跑着离开，林瑾沐的笑容才淡了下去，手中的酒杯也被她紧紧握着。今天看见林瑾嫣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自己惨死的孩子。 　　不过看到林瑾嫣吃瘪的样子，她心中稍稍有点慰藉，对付林瑾嫣这个人，就是要死死压制，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正想着以后要怎么收拾林瑾嫣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头处一声闷响，林瑾沐立刻坐了起来，警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声从角落里传来，林瑾沐刚要开口，突然觉得有东西砸了过来，她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林瑾沐惊讶地发现自己倒在王府中的柴房里，手脚都被人捆上了，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她挣扎了一下，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一道略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瑾沐顿时一僵，不敢动弹。 　　毕竟那冰凉的刀刃贴着她的脖子，她能断定，那刀入肉三分，就能割断自己的血管。好不容易重生，能够有机会报仇雪恨，她可不想只是和林瑾嫣打了几句嘴仗，就这么交代了。 　　看林瑾沐乖乖听话，一动也不动，那把刀才慢慢拿开。 　　“你放心，我不是歹人。” 　　身后的男人解释，但说话有气无力的，似乎很虚弱。 　　“我被人追杀，借你地方躲一下。” 　　林瑾沐还是不敢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你会写字？” 　　身后的人低下头，仔细看地上，厚厚的灰尘上写了两个字。 　　“放，帮。” 　　“你是说让我放了你，你帮我？” 　　林瑾沐狠狠点头，这样待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了，孤男寡女。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虽然说名声这东西她不是很在意，但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人诟病吧。 　　她又划拉了两下，写了一个“弱”字。 　　身后的人突然笑了一下，很轻，但林瑾沐也听得清楚。 　　“你胆子很大嘛，不像个深闺小姐。我可以给你解开，但是你不能喊，若是引来人，我立马扑倒你，那…呵呵。” 　　身后的人笑着伸手给她解开了绳子，林瑾沐这才发现，捆自己的绳子居然是一条男子的腰带。 　没等林瑾沐开口，那人便询问：“你是这家的小姐？” 　　“是，我父亲是…”林瑾沐抬头，那一瞬间竟怔住了。 　　男子剑眉星目，头丝微乱，满头青丝用一只青玉发冠束起。眼眸熠熠生辉，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更添几分俊俏。 　　不过林瑾沐发愣，并不是因为眼前男子好看的容貌，而是吃惊，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是眼前这个人带着大军围攻皇城，最后被乱箭射死。彼时，她还是李煜身边的太子妃，和他一起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人死在乱军马蹄之下。 　　怎么会是他呢？前世的自己和这个人没有任何纠葛。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见？ 　　莫不是因为自己重生，所以好多事情也悄无声息的有了变化？ 　　“我有这么好看吗？”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林瑾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他检查伤口。 　　“三殿下，您这伤口太深，要马上处理止血才行。” 　　话说完，那把冰冷的刀再次落在了林瑾沐脖子上。 　　少年眼中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不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阴冷。 　　他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狠绝。“你知道我，你是谁？” 　　“三皇子还是小心点，若是伤了臣女，恐怕诚王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是诚王府的小姐？你怎么在这！” 　　三皇子李修，据说胆小愚钝，风流成性，或许就是因为他风评不好，是最不可能继承大统之人，各位皇子与他倒也风平浪静，就连他的母妃也因此在皇上面前拥有无尽偏爱。 　　如今看来，外面的传言，也只有外面的人才会信。 　　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林瑾沐已经不怕了，偏了偏头让刀刃离自己的脖子远了一些，这才开口道：“三皇子说的什么话，是你翻进了我诚王府的院子。” 第9章：搭救 　 李修怔了一下，但是手臂上的伤口传来剧痛，让他无心思考眼前的人存了什么心思。 　　“我受伤了，和身边的侍卫走散，混乱之中只记得自己翻了几个墙头，脚下一滑，便摔进了你院子里。” 　　李修收回刀，有气无力地解释。诚王府，那些人应该没有胆子闯进这里，他暂时是安全的。 　　“三殿下如果信得过我，便在此等我一炷香。” 　　林瑾沐站起身来，看着李修身上的伤口正在不断的往外渗血，衣衫也被打湿了，他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子大到敢在这里行刺皇子，林瑾沐不知道背后黑手是谁，但恐怕也与夺嫡有关。 　　无论如何，这一世不能再让那个人登上皇位，否则自己的命运恐怕还是会和前世一样！ 　　眼前的人，虽然与自己毫无瓜葛，但他是皇子，也就是能够和那个人争夺天下的其中之一。 　　这天底下谁都能当皇上，唯独那个人不行！ 　　林瑾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帮三皇子李修，只是为了以后对付那些人能有个帮手。 　　可李修是打死也不会想到短短片刻之间，林瑾沐脑子已经转了一百个弯了。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胆子大得出奇。 　　“你若是一去不回呢？或者是去叫人？” 　　“三殿下放心，如今朝中立储之事暗潮汹涌，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但也知道为我诚王府考虑。若是暴露了您，岂不是将我从王府置于众矢之的，于我无益。” 　　林瑾沐很冷静，冷静得像在面对一条受伤的狗，这种感觉让李修很不舒服，又觉得很奇怪。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口：“好，那我便信你，一炷香。” 　　林瑾沐出了柴房，还有些心有余悸。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自己又被他打晕了多久。 　　若是冬香回来，发现自己不在院中，肯定会到处寻找，要是惊动了其他人，可就麻烦了。 　　林瑾沐穿过一条回廊，又从花园抄小路回到了自己院子，刚好碰见一脸急色的夏荷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小、小姐！”夏荷错愕。 　　“怎么了？这般毛躁。”林瑾沐假装不知，皱着眉头看夏荷。 　　“小姐！您去哪儿了，可急死奴婢了，冬香眼睛都要哭肿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去王妃那里以死谢罪了。” 　　夏荷说话快的很，就连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汗，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前世的时候，这俩小丫头对自己可谓是一片赤胆忠心，可是自己被关进明月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最后林瑾嫣有没有对王府的人赶尽杀绝。 　　“好了夏荷，我只是出去转了转。你快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主仆二人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冬香抽抽搭搭的哭声，林瑾沐摇摇头，这丫头不如夏荷稳重。 　　“夏荷，你去拿一点金创药，还有纱布，再去将我衣柜里那件黑色斗篷拿出来。” 　　夏荷一愣，旋即大惊失色，“小姐！您受伤了！快让奴婢看看，到底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不是我，我好着呢，你快去把东西拿来，随我去趟后院的柴房。” 　　“柴房？小姐去那儿干嘛？” 　　“你别问了，赶紧去吧，等下你就知道了。”林瑾沐催促道。 　　夏荷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找好了东西，和林瑾沐一起去了柴房。 　　到了柴房门口，林瑾沐吩咐夏荷在门口守着，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们在这儿。 　　夏荷有些担心，“小姐，您这是要干嘛啊？” 　　“没事，我捡了一条受伤的流浪狗，它怕生，你别进来。” 　　夏荷满心疑惑，但小姐说了，她也只能照做，乖乖地守在门口。 　　可是门里，李修倒在柴堆边上，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刚才林瑾沐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丫头，竟然敢说自己是狗，她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三殿下若是觉得能自己上药，便继续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林瑾沐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林瑾沐毫不客气，拿起小剪刀将他的衣服剪开，干脆利落，似乎很熟稔。 　　李修皱着眉，忍着痛问：“你这手法很熟练，经常给人包扎伤口吗？” 　　可是林瑾沐只是安静专心的给他包扎伤口，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听说诚王爷有三个女儿，你是老几？” 　　还是没有人回答，林瑾沐仔细上药，置若罔闻。 　　李修吃瘪，也闭嘴不再言语。　 看着林瑾沐细心为自己处理伤口，他心中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认真，不同的是，那个人总是笑着，而要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太爱笑。 　　她的眉眼弯弯，看起来乖巧，但总是少了一些少女的天真烂漫。肉嘟嘟的脸上透着粉红，像水蜜桃一样。 　　这长相分明应该是个闺中含苞待放的贵家小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总是有意无意间有些冷。 　　“好了，三殿下这几日尽量不要活动这只手，以免伤口裂开。” 　　林瑾沐收拾好东西，将旁边的斗篷递给他，“夜里冷，三殿下还是披上吧。” 　　李修接过披风，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浆洗衣服时加了香露。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诚王爷的哪个女儿呢？” 　　“嫡女，林瑾沐。” 　　林瑾沐，这个名字李修很熟悉，但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在哪儿听人说过。 　　“三殿下若是休息好了，便赶紧离开吧，诚王府虽然有守备，但您能翻墙进来，别人也能，这里并没有您以为的那么安全。” 　　其实林瑾沐是怕被人发现，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重生这一世，心中只有两件事。一世复仇，二是护着身边的人，其他的她都不想管。 　　可此时的她，万万没想到，今日救下李修，才是给自己未来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李修勉强站起身来，还没开口，肚子已经先他一步出了声。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三殿下饿了？” 　　李修想咬人，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也不懂吗？他堂堂三皇子殿下，多少还是要点面子吧！ 　　咕咕~又是一声，李修彻底没脸见人了，索性转过身去。 　　林瑾沐忍不住笑了，“三殿下等等，我去给您拿点点心，吃饱了再离开吧。” 　　这下李修确定了，这个死丫头真的把自己当成小狗了。不禁把拳头捏的紧紧的，咬牙忍住杀人的冲动。 　　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李修这才转过身，脸颊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 　　 第10章：看戏 　　　　林瑾沐再次回到柴房时，李修已经离开了，地上也被人清理过，看不出来痕迹。 　　这三皇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恐怕坊间传闻他花天酒地也是他故意为之，至于是和目的，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林瑾沐并未想太多，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嘱咐了夏荷几句，便将这事放在一边了。 　　* 　　连着好几天的好天气，林瑾沐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路过花园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经常在这里和林瑾嫣诉说心事，心中不免对自己有些嘲讽。 　　恐怕那个时候的林瑾嫣只是当自己是个蠢货，早就想好了怎么一步步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 　　当真是人心隔肚皮，蛇蝎美人啊。 　　正想着，突然听见花园的假山后面有低低的啜泣声。 　　林瑾沐给身边的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会意放轻了脚步，走到假山后听得更清楚，的确是有人在哭。 　　“是谁在那儿！” 　　夏荷出声询问，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双眼红肿的小丫头怯怯地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珍珠！？你怎么在这儿呢，又在哭什么？” 　　珍珠慌忙地给林瑾沐行礼，语带哭腔，“奴婢见过二小姐。” 　　林瑾沐并未说话，这丫头是林瑾嫣的贴身丫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连带着不喜欢看她。 　　夏荷是个急性子，追问道：“你在这里哭什么？你们院儿最近才添了喜事，你这哭哭啼啼的多晦气。” 　　珍珠脸色苍白，立马跪了下来，对林瑾沐磕了一个头，乞求道：“二小姐，求您千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她哭肿了双眼，林瑾沐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心，使了个眼色让夏荷将她扶了起来。 　　“你为什么哭的这样伤心，我只是问问，不会处罚你的。” 　　林瑾沐轻言细语，清脆好听的声音让珍珠慢慢平静下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奴婢只是想家人了，不知道父母在家中是否安好，觉得自己不能在双亲面前尽孝，觉得愧疚而已。” 　　“是吗？”林瑾沐嘴角含笑，上前一步，抬起了珍珠的脸。 　　白皙的脸蛋上赫然有个巴掌印，显然是刚被人打过。 　　“珍珠，既然你不说实话，我也没办法帮你。” 　　“二小姐！”珍珠“扑通”一声再次跪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不停的磕头乞求，“二小姐，求求您了，若是姨娘和大小姐知道，奴婢就活不成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看得人心疼。 　　林瑾沐还想开口再说，突然听见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 　　“妹妹这是干嘛呢？” 　　回头便看见林瑾嫣带着丫鬟走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珍珠，不禁眉头一皱，斥问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就毛毛躁躁的，今日冲撞了妹妹，打死你都不冤！” 　　活生生一条人命，林瑾嫣上来就给自己扣这么大个屎盆子，林瑾沐岂能不知。 　　怪只怪自己多管闲事，若是假装没听见走了，也就没有这回事了，转念一想也不对，没有珍珠还有别人，总之林瑾嫣是不可能安生的。 　　林瑾沐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肉嘟嘟的小脸，满脸真诚地说：“大姐误会了，珍珠没有冲撞我，只是想家中双亲，不由得有些伤心。” 　　而跪在地上的珍珠脸色十分不好，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林瑾嫣上前拉住了林瑾沐的手，“妹妹啊，你就是太善良了，奴婢冲撞就是不懂规矩，你不罚她那以后该怎么给其他人立规矩呢？” 　　规矩？ 　　林瑾沐在心中冷笑，方姨娘和林瑾嫣若是守规矩，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她不动声色的推开林瑾嫣的手，“珍珠是大姐的人，自然都是被调教的很懂事的。” 　　“妹妹，这丫头虽然是我院子里的，但今日既然冲撞了主子，那我也不能包庇不是。今日只要妹妹说怎么处置这个奴婢，姐姐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都听妹妹的。” 　　林瑾嫣眉头轻蹙，看起来就像个知书达理但又畏惧嫡女的可怜庶女。 　　这一幕若是落到不知情的人眼里，那林瑾沐刁钻刻薄的性格已经是被坐实了。 　　可如今在自己看家里的后花园里，周边又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在，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如此想着，林瑾沐刚要说离开，还没张口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呢？”林守谦背着手慢慢走近，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林瑾沐只是一眼，便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了脑门儿。 　　怎么会是他！？ 　　自己与他应该要在两日后的宫宴上才见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的后花园？ 　　“嫣儿参加大皇子，见过父亲。” 　　在林瑾沐发呆的时候，林瑾嫣已经先她一步上前行礼。 　　林守谦看着她举止有礼，端庄大方的样子，心中满意地点点头。可反观林瑾沐，还楞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大皇子，一言不发。 　　“咳咳！”林守谦轻咳两声，板着脸有些不悦道：“沐儿，还不过来参见大皇子。” 　　被林守谦这么一说，林瑾沐这才反应过来，脑子里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她上前，提着裙摆对大皇子李煜盈盈一拜，“臣女养在深闺，未能认识大皇子尊容，还请大皇子不要怪罪。” 　　林瑾沐袖中的手紧紧掐着自己，疼痛让她更加冷静。此时不能暴露出任何对林瑾嫣和李煜的恨，即便现在她脑子里全都是在李煜的默许下，由林瑾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 　　那些痛，那些屈辱，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这便是诚王府的嫡小姐了吧，果然是倾城佳人，名不虚传。” 　　李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确是看着林瑾嫣的，显然，他认错了人。 　　旁边的林守谦也有些尴尬，“大殿下，这是我府中的庶长女，叫瑾嫣。”说罢，他又指着林瑾沐说：“这是我的二女儿，也是嫡女，叫瑾沐。” 　　听了林守谦的介绍，大皇子李煜有些错愕，皇城中只听说诚王府有女，姿色绝艳，倾国倾城，不成想，竟是个庶女。 　　他眼中的惋惜之色被林瑾嫣看的清楚，她只恨自己没用，没能托生到沈素肚子里，让林瑾沐这个蠢货占了嫡女的位置。 　　“那二位小姐这是…？” 　　李煜下巴一抬，看着跪在地上抽噎的小丫鬟，心中升起一股看戏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