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大当家的 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极盛,不过一夜功夫,整座青牙山便恍若成了雪做的,银装素裹,一脚踩下去那厚雪能没过脚踝。 扶雁挑了挑铜盆里劈啪作响的碳火,素净的小脸被屋内热气蒸的有些发红,微垂着眸听旁边二当家的张啸山以及三当家的谢敏汇报。 “……商道现在已经彻底打通,等开了年投入使用,想必不会比咱们山脚下的那条差,届时咱这黑风寨规模说不得还得再翻一番。”张啸山喝了口热茶笑的喜气洋洋。 谢敏一身文士衣衫,身披鹤氅头戴纶巾,一张面庞白净清秀,闻言弯了弯眉眼颔首道:“确实,多亏了大当家的当初力排众议,否则如今黑风寨如何能有这等滋润的好日子过,倒是我等见识鄙薄,险些拖累了大当家的。” 扶雁想到当初他们面红耳赤死活不同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不认同也是应该的,毕竟那会子我自己对这个想法也是心存疑虑,只是想叫兄弟们日子能好过些,未曾想到收益如此之好,倒是意外之喜了。” 说着话锋一转,扶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如今黑风寨日子是好过了,可也遭人眼红的紧,虽说咱不惧正面交锋,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起子小人还不知道会如何算计咱们呢。” 听到这,谢敏和张啸山面上喜气淡了几分,拧着眉一脸嫌恶,这方圆百里也并非他们一家山寨,另有些个腌臜货,没得本事自己发展,竟是打些歪脑筋,真个儿把人恶心透了。 “还有,汝南按察使来了丹阳县,据说此人是个狠角色,虽是文官儿,但心黑手辣的不比咱当土匪的弱,叫弟兄们都警醒着点,莫要叫人算计了去,到时给咱们这新上任的大人送了功绩。” 想到这,扶雁也是烦的揉了揉眉心,如今黑风寨本也就是多事之秋,结果那按察使不好好在汝南郡呆着,偏生到了这穷乡僻壤的丹阳县,着实叫她诸般手段都得缓上一缓,否则真个叫抓住小辫子让那位有借口出兵剿匪,她这半年多的经营可就全都白费了。 看出她面上的倦意,张啸山谢敏也不再多坐,起身告辞,临出门谢敏回转过身来,看着倚在榻上沉思的扶雁面色复杂,轻声道:“大当家的,你……莫要太操劳,且注意着点身子。” 扶雁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整个人彻底瘫在了榻上,望着窗外大雪飘扬思绪回到了刚来这个陌生异世的时候。 初初醒来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后背被硬木板咯的发疼,鼻端充斥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隐约还有哭嚎低语传入耳中,她用手摸遍了身周的环境约摸是觉着哪个下三滥的玩意儿绑架了她还把她塞进了棺材里,等到她拼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奋力推开棺材盖后,印入眼帘的灵堂是真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灵堂里的人也被她吓得不轻就是了,吱哇乱叫喊着诈尸了闹鬼了。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大概不是被绑架了,而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刚死了丈夫霍患新寡的十七岁少女身上。 新婚之夜夫妻两人双双亡故。 这命运着实戏剧性。 不过好在老天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公德心,没把她往死路上逼,经过她半年苦心孤诣的经营,这黑风寨就成了她的家,也成了她在这异世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一群愿意跟着她为她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想到这,扶雁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即便外头雪花漫天寒风呼啸,心里也暖洋洋的如喝了二两烧酒般舒坦。 屋外传来敲门声,谢敏去而复返,掀起帘子脸色有些难看,抿着唇拧眉道:“大当家的,出事了。” …… 议事堂。 扶雁跟着谢敏匆匆赶到,里面已经乌泱泱站了一堆人,见着她来了精神一振,都仿佛找着主心骨似得齐刷刷让开道来。 “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 扶雁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堂里除了黑风寨自己人外,还有两个被缚住双手的男人,一个面貌俊美昳丽,体态风流,一个容貌普通身形却异常精悍,看样子似乎是主仆。 那俊美男子一袭宝蓝色锦袍,肩披锦貂裘氅,头戴羽冠,皮肤白皙近乎病态,眼尾一米粒大小的红痣愈发衬得此人容貌妖娆,美的近乎不分雌雄,这会失了血色的薄唇紧抿着,唇角挂着一丝鲜血,腰腹位置更是插着一根箭矢,鲜血浸染了大片衣襟,看起来颇有些惨烈,即便如此却依旧身姿笔直,极有风度,此刻面沉如水不发一语,恍若是个玉雕的美人儿。 那样貌普通的男人衣着虽没有那般华美,料子却也算的上精细,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浑身也是鲜血淋漓,头发有些散乱,如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扶雁被男子容貌晃了晃神,目光掠过两人衣着心下暗惊,这等打扮,寻常富贵人家亦不敢如此,当是京中贵人才有这等财力,只怕亦非普通商贾。 这般想着,扶雁抿了抿唇角,沉着脸走过两人身边径直坐到了堂上正中首座。 议事堂里静了静,扶雁冷冽的目光梭巡过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谁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谢敏匆匆来寻她,只说寨子里抓了两个来历不明之人,具体究竟如何却是没有明说。 如今她问出来,张啸山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捏着马鞭一脸狠辣的瞪着两人,“大当家的,这两人方才被弟兄们发现鬼鬼祟祟的打算摸进寨子里,麻溜还被他们打伤了,这两人绝对心怀不轨!尤其是那个小白脸,出手招招致命,要不是老子跟大当家的学了两手,还真制不住他们!” 扶雁咳嗽一声,沉着脸道:“注意措辞!” 什么小白脸不小白脸的,多难听。 张啸山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方才也是气狠了,一时把扶雁教给他们的五讲四美给忘到了脑后。 扶雁没再管他,挑眉看向那两个沉默不语的外来者,想了想问道:“你们二人是何身份?为何闯我黑风寨?” 那容貌普通些的男人一脸冰冷,看着扶雁的目光略显轻视,“怎么,你们这黑风寨是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女人当大当家的。” 第2章:黑风寨 张啸山顿时勃然大怒,起身便想一鞭子抽过去,扶雁赶忙喝道:“啸山住手!” “大当家的他羞辱你!”张啸山一脸不忿,捏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 “不过是两句话罢了,说便说了我能少块肉不成。”扶雁轻笑一声,话虽如此说,但也不愿真的就吃了这亏,当即起身走到那俊美男子身前,目光轻佻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指尖挑起他下巴,对上一双幽深若寒潭的黑眸。 “不过我也不能平白叫人说了,此人相貌不俗,倒是比女子还要貌美,既是不愿交代来历,不妨就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君如何?”扶雁说着摸了摸男人的胸膛,勾着唇揶揄道:“身材倒是不错,想来能禁得住折腾。” 话音刚落,偌大的议事堂顿时哄笑如雷,个个目露戏谑之色,唯那男子眸色暗了暗。 谢敏面色沉了沉,抬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掩盖神色,等到众人哄闹的差不多了才悠然开口道:“大当家的,此人来历不明却衣着华贵,非是寻常人能穿戴的起,又身中箭伤,形迹可疑,应是被人追杀至此,寨子里留着这二人只怕会招来祸事,不如干脆杀了干净。” 他这话狠毒,但也不无道理,起码张啸山看着两人的目光杀意愈盛。 扶雁还真怕他们动手将两人杀了,自打她接手了这黑风寨就再没让寨子里的人去打家劫舍过,即便是在山脚下打劫过往行人,也是先修了条路,再同收过路费的名头,规规矩矩收钱,她是真没打算再叫黑风寨里的人手上见血。 松了那俊美男子,扶雁回到上首重新坐好,不复方才的轻挑正经肃道:“我之前跟你们讲的莫不是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杀杀杀,一天到晚就知道杀人!” 张啸山被她说的一噎,悻悻撇开头去,倒是谢敏皱着眉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扶雁率先打断。 “好了,这件事前因后果我已经不想追究了,毕竟咱们寨子如今也是做生意的,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以和为贵,我作为大当家的也不能听手下人的一面之词。”扶雁目光落在那俊美男子身上,微微眯眸笑吟吟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两位远道而来入了我黑风寨那自是有缘,只是二位无故闯我的地盘,还动手伤人,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那黑衣男子冷着脸张嘴欲说什么,被他一直护着未曾开口的蓝袍男人率先开口道:“此事却是我二人有不对的地方,只是事急从权,我等也非不讲理之人,冒犯之处还望大当家的海涵。” 扶雁满意的摸了摸下巴,笑容满面的道:“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大家说开了不就好了。” “来人,看座。” 她一招手,便有两人拎着两把椅子放在了他们身后。 等到两人坐下,她才又道:“如此,倒是要请教二位,为何闯我黑风寨。” 蓝袍男子咳嗽几声,唇角渗出一道血迹,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此事说来倒是有些蹊跷之处,我二人本欲自山下而过,却未曾想到突然被人袭击,以至于追赶那贼人闯上了山,接着贵寨的二当家便出来,后面的事,大当家的已然知晓。” 扶雁垂首抠着指甲,听他说完,目光自在场众人身上巡视一圈,那被打伤的麻溜抱着胳膊面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硬是不敢与她对视。 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扶雁垂眸想了想,道:“既然并非有意,那么两位便是我黑风寨的客人,来人,松绑。” 谢敏眉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急切的开口道:“大当家的不可!” 扶雁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却无一丝温度,“我说,松绑。” 但凡是熟悉扶雁的人皆知道她这是怒了,当即吓得不敢说话,个个低着脑袋当鹌鹑,偏生谢敏今日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硬着头皮道:“大当家的三思!这二人身份来历不明,且武功高强,若是我没看错,那箭矢上的印记当是官家的,留着这二人,只怕会给寨子带来大麻烦。” 扶雁敛眉,笑容淡了几分,“谢敏,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 谢敏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变,目光晦涩不明的看了眼蓝袍男子,到底将其余话咽了下去,语气沉沉的道:“是我僭越了。” 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客客气气请了下去,谢敏咬咬牙,拢在袖中的手指攥成一团,想到方才扶雁对那人所做的事他就心头刺痛。 那两人最好识趣点,否则他不介意亲自动手,哪怕最后承担大当家的怒火他也认了! 扶雁让所有人收紧口风,又将麻溜留下,让其余人都散了,直到整个议事堂只剩下了她和张啸山谢敏麻溜。 方才还稍显拥挤的议事堂顿时变得空旷,谢敏张啸山一左一右坐在扶雁下首,独留麻溜一人站在堂下,显得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张啸山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眼见着连那两个敌人都被客气安置了,却独独留下受了伤的麻溜,顿时皱眉有些疑惑的道:“大当家的,麻溜都受伤了,有啥事要不等他先去治治再说?” 扶雁没搭理他,挺直脊背居高临下的看着麻溜,目光冰冷,“麻溜,你知不知错?” 麻溜冷汗津津,咬着牙讪笑道:“大当家的,小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扶雁冷笑,没想到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死不悔改,“那你告诉我,那两人是怎么闯到黑风寨的!” 黑风寨位置地处偏僻,前任大当家的为了给寨子里的人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特意将其建在青牙山极为隐蔽之地,除了寨子里的人,外人想要寻到可不是那么简单,更何况自从她接掌了寨子之后在周围布下了不少的机关陷阱以及哨台,但凡周边有个风吹草动都不会逃得过,如今却是叫两个人悄无声息摸进了寨子三里范围。 真当她脖子上顶的是个装饰品不成! 第3章:公子宗郁 麻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竟然狡辩道:“说不得那两人是磨盘山龙虎寨的奸细!专门来打探咱们黑风寨的!” 真个是狗急跳墙! 扶雁被气笑了,“倒是叫我看走了眼,你竟是如此能耐的一个人,自己生了腌臜心思看中那二人身有富贵动了歪脑筋,如今出了事却是打算独善其身,叫寨子给你擦屁股不是?” 那麻溜被说中了心思,一张麻子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仍是不认,“大当家的怎能如此说我?便是我麻溜再没的脑子也断断干不出这等坑害寨子的事!” “好好好!”扶雁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勾唇冷笑,“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是不肯认,那就休要怪我无情!” 她说完,一把夺过尚还懵然的张啸山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狠抽在了麻溜身上,抽的他身上的衣裳顿时裂开好大一条口子,整个人哎哟惨叫着满堂乱窜。 “大大当家的!”张啸山一看这事态,发觉扶雁显然是被气狠了,虽是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到底还是心疼手下人,握住她扬起的鞭子好声劝道:“大当家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作甚这么大火气?” 谢敏这会冷静下来,脑子也想清楚了,看着麻溜的眼神冷的像是看个死人。 “二哥,你莫要拦着嫂嫂。”谢敏起身,夺了扶雁手中的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的麻溜,眼神阴狠,“说,谁叫你做这种事的!” 到底是被抽的痛了,麻溜眼看着谢敏亲自逼问,咬咬牙眼神闪烁的道:“都是小的财迷心窍,是小的的错,我就是看那两人一身的好衣裳,肯定特别有钱,这马上年底快过年了,小的这不也是想寨子里的弟兄们能够舒舒坦坦过个好年,这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引得那二人上了青牙山,都是小的鬼迷心窍,大当家的饶了我吧!” 谢敏闭了闭眼,收了鞭子没再抽过去,转身看着面沉如水的扶雁拱手道:“嫂嫂,此事没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吧,等问出了结果回头我告诉你。” 哪知麻溜一听此话,吓得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赶紧跪在地上慌张磕头,“大当家的我错了大当家的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当家的饶了我吧!大当家的!” 谢敏眸底浮现一层阴翳,回身一脚将麻溜踹了个跟头,叫了两个人过来将麻溜拖走了。 看着谢敏离开的背影,扶雁深深叹口气,别看他貌似书生,却是这黑风寨手段最是狠辣残忍的一个,管着整个黑风寨的刑罚,便是她有事也不得擅自插手干预,麻溜这回只怕是难逃一劫,但愿他别真是猪油蒙了心做了不该做的错事,否则谢敏留他不得。 她支开寨子里其他人就是不想因着这件事叫寨子里人心动荡,若是叫寨子里的人晓得黑风寨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只怕落得的境地会比在谢敏手里还要惨烈。 黑风寨,最是容不得叛徒。 在议事堂又坐了会,扶雁揉了揉眉心,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两个人,如今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想了想,扶雁起身出了议事堂,问了那两人现如今的住处后独身前往。 敲了敲门,不大会功夫,那黑衫男子从里头打开了门,见着她一张脸顿时冷了几个度,硬邦邦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扶雁笑笑,没在乎他的态度,只是道:“我想同你家主子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不见。”黑衣男子冷着脸说完便欲关门,屋里却是传来一道声音。 “莫毅,休得无礼。” 黑衣男子关门的动作一顿,冷冷看了她一眼,侧身让开了位置。 扶雁含笑冲他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屋里烧的有地龙,热的很,扶雁解了肩上的貂裘走进里屋,蓝袍男子斜倚在床头,满头乌发倾泻在身后,衬着面容愈发俊美妖异,脸色瞧着比方才好了许多,桌上铜盆里满是血水,一旁还有匕首白布箭矢等物,想来趁着方才那会功夫已经处理过了。 扶雁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蓝袍男子苍白毫无血色的俊美面容上,轻笑着开口道:“方才手下多有冒犯,还请公子海涵。” 蓝袍男子咳嗽几声,面颊浮上一层病态的红晕,眼尾红痣浮动,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淡淡道:“哪里,倒是我等误入贵地,大当家的别怪罪才是。” 扶雁没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捻着指尖笑问道:“还不知公子贵姓?” “宗郁。”吐出这两个字,宗郁又是咳嗽几声,腰间开始隐隐渗出血迹。 “原来是宗公子。”扶雁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想了想却是没什么印象,便暂且抛到一边,沉吟片刻后道:“今日之事,是我御下不严,才叫两位遭此一难,我给两位陪个不是,两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二位身份不凡,我这黑风寨庙小,经不过什么大风大浪,两位在此歇整两日,便离开吧。” 她话说的直接,莫毅听到这毫不掩饰的赶人意图当即面色一黑便要呵斥,转眼对上宗郁沉沉的脸色却是住了嘴,径直站到了外间守着。 宗郁微眯双眸,目光对上她沉静明澈的黑眸,指尖微动,“说来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我主仆二人赴京路上被歹人所害,身受重伤,若不是误入了贵地,只怕性命有虞,短时间内只怕都无法再另谋他处,还望大当家的能够通融一二,允我主仆二人在此多住些时日,等到伤势稍好,便立即离开。” 扶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本以为即便是现如今黑风寨表面上对二人并无恶意,可到底是土匪窝子,两人应当会警惕些不多留,未曾想到现在竟是主动提出要留在这里养伤。 第4章:此地的特色 “当然,我也并非在此地白住。”宗郁勾了勾唇角,“莫毅。” 莫毅从外间走进来,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扶雁眼神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那银票上硕大的一百两字样顿时刺着了她的眼,但是转念想想黑风寨,她还是收回了目光,拧眉为难道:“并非我不愿帮助二位,只是如今这寨子里也是多事之秋,想必方才公子已经看出一二,我黑风寨并非铁桶一块……” 她话没说完,宗郁便又看了莫毅一眼,莫毅冷着脸再次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和之前那一张放在一起。 足足三百两。 扶雁看的眼皮子跳了跳,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宗公子,这不是钱的事,我们这黑风寨不安全……” 莫毅又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 五百两了。 扶雁嘴角抽了抽,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银票上挪开,满面为难的看着宗郁,“宗公子……” 这回,不等她说下去,莫毅已经又从怀里掏出了五张银票。 加上之前的五百两,一千两了。 扶雁身子一抖,面上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笑吟吟的将银票一把塞入怀中亲切的道:“既然宗公子如此有心,我要是再推诿倒是有些不好了,既然如此,那两位便在此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二位。” 说完喜滋滋的离开了。 等到人出了门,莫毅冷着脸鄙夷道:“果真是个贪得无厌的。” 宗郁却是轻轻一笑,眸光暗色流转,“她却是打心眼里不愿你我二人在此地多待,那一千两不过是买她个底线罢了。” 莫毅却是不理解,“主子,要属下说,方才让属下挟持了那大当家的,咱们冲出这黑风寨便是,何必还要留在这里。” 宗郁微阖双眸,面容沉静,语气薄凉,“若那些人继续动手,有个黑风寨阻挡一二,不也是好事,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说到这,眼前闪过议事堂那女人调戏他的画面,宗郁面色微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沉沉的眸子划过一抹森冷,今日之耻,他日定当讨回! 莫毅恍然,垂首道:“是,属下明白了。” 屋内重归寂静。 拿到钱,扶雁先是快马加鞭的进了县城,买了些药材回来,又买了止血补血用的药装好,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寨子。 将两包药材扔给一个手下,扶雁急匆匆吩咐道:“这药是给客人的,你给人送去,倘若是态度不好你莫要多说,只管给了便是。” 说完便拎着剩余的药材向着不远处的一间屋舍走去。 孙二娘也是个寡妇,三年前山上打猎丈夫没了,留下她和一个三岁的娃,这些年寨子一直过得不好,加上心疾所致身体属实不好,旧疾又沉疴多年,前不久一下病倒,这一朝爆发属实凶猛,险些要了她的命,她的孩子也是风寒险些烧成肺热,山寨如今也就是表面光,看起来过得不错,可账面上到底还是磕碜,便是如此扶雁也见不得两人就这般白白丢了性命,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办法筹措银两给二人治病。 两个人两副药就要将近二两银子,几天倒还撑得住,可这连续半个多月,寨子也被掏空了,正是着急就有财神爷送上门。 倘若是平时,见着两人那样她是万万不敢多留,唯恐给寨子惹上麻烦,毕竟黑风寨说到底也不是真个儿穷凶极恶的土匪们,大都是可怜人,可眼下两条人命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过了孙二嫂和她的孩子牛娃,见两人气色好了许多,扶雁也放下心来,又聊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一抬头已是满目星光,夜里黑沉沉的只有朦胧月光,扶雁捂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往厨房摸去,跑了一下午水米未进,饿的胃里早就闹翻了天。 本打算给自己下碗面填填肚子,结果刚一开灶屋的门就见着里头有光亮,下午被绑回来的两人坐在里头,莫毅在炉子前烧火,宗郁裹在大氅里靠在墙上,一张煞白的脸被炉火映照的倒是显出几分红润来,眼尾那颗红痣亦是愈发殷红。 扶雁一脸懵,“???” “你俩这是干啥呢?” 莫毅依旧是冷着个脸,听到她的话哼了声,“贵寨的待客之道真是叫我领教到了,从夜里竟是除了茶水半点食物也无,我家主子身子不好,贵寨不给吃食,我自然是要自己想办法的了。” 扶雁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想到会出这事,晌午过没多久她就下了山,到了这个点才忙完,也没顾上他俩,要是旁的事情怠慢一二还情有可原,可吃食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两人身上都带着伤,还都不轻。 “你打算做什么?”扶雁瞥了眼锅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莫毅冰块脸有些绷不住,要他烤些东西他还勉强能做,可下厨着实难为他,但总不能叫主子饿了肚子去,只得硬着头皮做,要做什么却是还没想好。 见他半天没说出来,扶雁了然的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揭穿,索性道:“我本也打算做点面条吃吃,你们要是不嫌弃,一道用些如何?” 莫毅皱皱眉,不放心她想开口拒绝,但自己着实不会做饭,于是偏头看了眼自家主子,宗郁眸光看向扶雁,微微一笑,洒落满室清辉,“那便麻烦大当家的了。” “不麻烦。”扶雁笑吟吟的捋了捋袖子 扶雁也不管他俩,从兜里摸出一根蜡烛点上将厨房照的亮些,洗了手摸出面粉和好,打上鸡蛋,取了山里摘来的类似西红柿的酸甜野果切成碎块。 宗郁静静看着她忙活,鼻尖嗅到那股子酸甜气味出声问道:“这是何种食材?为何从未曾听说过?” “这个啊?”扶雁见他指的是那个小西红柿,捡起一个塞进嘴里,“我叫它叫西红柿,有点酸有点甜,还挺好吃,可以生食亦可做配菜。” “这是此地的特色?”宗郁微微勾唇。 扶雁挠了挠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道:“这倒是不清楚,也是偶然我在山里头发现的,别的地方有没有并不清楚。” 第5章:色香味俱全 莫毅闷不吭声往灶里加柴,他家主子一遇到吃食,原则底线总归是会放宽些,就连平日里的冰冷都和缓的多。 宗郁问完却是没再多说,扶雁自顾开始忙活起来。 配菜切好,将面团擀好切成细丝,热锅烧油加入大葱爆香,鸡蛋西红柿下锅炒出红彤彤的汁水后再加水烧开下面。 不大会功夫,厨房飘荡着一股子浓郁的西红柿鸡蛋面味儿,莫毅眼睛都直了,目光一直在灶台上转来转去,加柴时都险些烫着了手。 宗郁沉静的目光也微微发亮,倚靠的身子坐直了些,认真看着扶雁手中的动作。 将面条均等分了三份,浇上汤汁,红艳艳的汤汁澄黄的鸡蛋翠绿的青菜盖在白嫩的面条上看起来异常诱人,各种食材的香味被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闻起来直叫人食指大动。 “好面。”宗郁微阖双眸轻嗅碗中散发出来的香气,“色、香、味俱全,这令人胃口大开的酸甜香气便是那西红柿的红色果子散发出来的吧?” 扶雁被他说得脸色不由有些发红,不过是一个西红柿鸡蛋面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她做了什么珍馐美味似得。 “咳,对,那种果子用来配菜,酸甜的味道很是刺激胃口。” “不说了赶紧吃吧,不然面条要糊了。”扶雁怕他继续夸下去赶紧道。 西红柿鸡蛋面在她以前看来确实没什么,毕竟鸡蛋和西红柿个顶个的便宜,再是好吃那也是家常,但凡会做饭的都能做出来,也就显得一般般没有多珍贵,可是到了这个地方,不仅食材数量少,便是烹饪手段都也很是单调,不外乎炒、煮、炖、蒸、炸,这最后一个炸更是富贵人家才能享有的烹饪手法,寻常百姓平素里炒个菜多加点油都心疼的要死,哪里会花费那么多的油专门去炸东西,那不叫做美食,那叫烧钱。 如此,一碗简简单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才会得到这般溢美,想当初她刚给寨子里的人做这个面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把碗舔的比脸还干净,一天天净嚷嚷着要吃这个面,原本寨子里的厨子气的直拿铁勺追着打。 好在后面她又教了一些简单的菜,这才让寨子里的众人给平静下来。 三人就着微弱的烛火在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吃了顿宵夜,整顿饭除了扶雁嗦面发出的吸溜吸溜声外,莫毅和宗郁是半点声音也无,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的矜贵优雅,尤其是宗郁,扶雁发现他不仅吃相优雅,还很可爱。 每次吃进嘴里一点脸颊就会鼓起来,圆圆的像是偷藏了食物的仓鼠,超级想伸手戳一戳啊,手感一定超棒。 看着看着扶雁就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会有男人吃饭的模样能这么可爱! 莫毅被她笑的黑了脸,“姑娘在笑什么?” 扶雁忙忍住笑,抿着嘴道:“抱歉,就是觉得呃……三个人大晚上偷偷摸摸在厨房吃宵夜,挺有意思的。” 她总不能说你家主子吃饭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好想掐掐抱抱揉一揉吧? 估计说完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莫毅显然不信,却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宗郁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后看向扶雁,微笑道:“多谢姑娘款待。” 扶雁笑嘻嘻的道:“宗公子客气,你现在可是黑风寨的贵客,今日疏漏之下怠慢了宗公子,还望宗公子勿要怪罪。” 宗郁微微一笑,“怪罪倒是谈不上,不过今日见识了大当家的手艺,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当家的能够答应。” 扶雁眉心一跳,“但说无妨。” “可否麻烦由大当家的负责我一日三餐?”宗郁望着她,浅笑着缓缓道。 不等扶雁开口,莫毅冷着脸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又是一百两。 到嘴边的拒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扶雁笑吟吟的将银票抄入袖中,“哎呀宗公子这就客气了不是,宗公子能看的上我的厨艺那是我的荣幸,不就是一日三餐吗,简单!” 宗郁唇边笑容愈深,起身颔首道:“那便麻烦大当家的多多照顾了。” …… 第二日一早,扶雁早早起身前往灶房。 掌勺的大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梳的溜净,体态微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亲切。见着扶雁进了灶房顿时凑上前去笑道:“大当家怎的来了,莫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鲜吃食。” 扶雁笑笑,一边挽袖子一边道:“这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容易发现新鲜食材,不过前阵子我让你们做的熏肉做的如何了?” “大当家的这是要亲自下厨了?莫不是又给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做好吃的罢?”刘氏见着她的动作羡慕道:“那熏肉看颜色应当是好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还得大当家的给掌掌眼。” 扶雁去看了看,颜色确实不错,当即取了一小截下来,切成片放在米上开始闷煮,又打了鸡蛋做了碗滑嫩的鸡蛋羹,配上两碟自己腌制的爽口小菜端着去了宗郁所在的屋子。 开门的是莫毅,戒备的看了看她,伸手端过关了门,扶雁摸摸鼻子不甚在意的转身离去。 屋内。 莫毅取了腰间别着的银针挨个挨个试过后才放心的将之呈到宗郁面前。 屋内地龙烧的旺,宗郁披了件大氅从里屋走出来,净了手夹起一小块晶莹透亮的萝卜丁放入口中尝了尝,酸、甜、咸、鲜,各种味道一瞬间在口腔之中爆出,清冽的口感让宗郁眸色微亮,只觉得胃口顿时被打开,又尝了口蛋羹,入口即化,软、滑、嫩、香。 宗郁满意的颔首,看来找那女人负责每日膳食是找对了,虽并不如府里的厨子做的精细,但胜在味道出色,也是不可多得,未曾想到这偏僻乡野竟也有这等美味。 莫毅见宗郁用的香,不大会功夫便吃的干净,心下也是觉得纳罕,往日里在府中那些个厨子绞尽脑汁研究菜式也仅能够叫主子用上个半碗,今儿却是将两个菜一碗饭都吃的干净,莫非这黑风寨大当家的手艺当真比那天下名厨的还要好? 第6章:借刀杀人 等用完,宗郁收拾妥当在莫毅的搀扶下走出屋内。 今儿天光放晴,寨子里厚厚的积雪一早便被人清理干净,露出地面齐整敞亮的地砖,男人们各干各的活,女人则收拾药草食物,整个寨子忙的热火朝天。 宗郁一出门就见着不远处有个火红色的身影正纵马狂奔而来,乌黑马尾高高扬起,艳丽的眉眼神采飞扬,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多了几分妩媚,一身红色劲装,即使是冬日里穿着稍显厚重,却也难掩她窈窕纤细的腰身。 扶雁策马跑的近了,一拉缰绳稳稳停在宗郁面前,上下看了他几眼笑道:“宗公子恢复的不错,今儿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承蒙大当家的照顾。”宗郁颔首,不动声色退出笼罩住他的阴影。 扶雁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又问道:“今日早膳可还合宗公子胃口?” 宗郁微微勾起唇角,淡淡道:“尚可。” 扶雁心中啧了声,真难伺候。 “那就行,我还要带着弟兄们上山打猎,就不多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说,我会叫弟兄们尽量满足。”扶雁说完招呼了一声不远处等着她的一众人等。 “兄弟们,走!” “哦吼!” “驾!” 群马奔腾,一众人纷纷呼喝着打马追上前头那一马当先的红色身影。 宗郁缓缓吐出一口气,幽深的目光望向扶雁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莫毅赶忙恭声道:“是。” 隔日,莫毅带着一包衣裳敲响了扶雁的门。 “补衣裳?”扶雁看着桌上摊开的蓝袍有些头疼。 莫毅面无表情,好像半点都没觉得这种小事找堂堂山寨大当家的来做有什么不对。 “我家主子不喜欢旁的人碰他的东西,我又不会缝衣裳,所以找大当家的帮个忙,多谢了。”他硬邦邦的说完就走了,徒留扶雁一脸迷茫。 说好的帮忙,可根本没给她反驳的余地啊。 扶雁瞅了瞅桌上的衣裳,叹口气,算了,看在那一百两银子上,就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吧。 蓝色袍子摸起来手感很好,她还没有见过这种布料的衣裳,像是真丝织就,料子上纹有暗纹,看起来很是端庄华贵。 凑近了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木松柏的味道,很淡却很厚重,倒是怪好闻的。 扶雁挑起袍子放在鼻尖细细的嗅,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香,门却被人突然推开。 莫毅“……” 这个女土匪头子好像是个变态。 “你在干什么?!”莫毅惊怒。 扶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忙扔了衣服尴尬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闻着这衣服上的熏香怪好闻的,没有别的意思,对了那啥,你家主子熏得啥香给我说说呗?” 莫毅冷冷看着她,一把抄起衣服就带走了。 扶雁揉了揉脸,丧的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感觉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没等她缓过来,房门又被推开,扶雁猛地坐起身怒视门口,见又是莫毅,登时怒道:“进门之前不会敲门吗!” 莫毅脸色有些难看,将拿走的衣服又放回了桌上,冷冷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家主子不是你能高攀的!” “滚滚滚!”扶雁气的抄起凳子就扔了过去,莫毅冷哼一声闪身离开。 前脚人刚走,后脚谢敏就进来了,见着门户大开,屋里都冷了些许不由眉头皱了皱。 关好门,取了外裳给扶雁披上轻声道:“方才那人来做什么?” 他装作没看到桌上的蓝袍。 “让我给他缝衣裳。”扶雁撇撇嘴,拢了外套转身去取针线盒。 谢敏脸色阴沉了一瞬,复又恢复沉静,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先别忙活,你身子骨差,这屋里热气不足别染了风寒,来,喝点热茶。” 扶雁接过抿了口,就听到谢敏又问道:“他的衣裳随便找个人给他缝缝就是了,何必还得找了你来亲自动手。” 扶雁摇摇头,捧着茶磨牙,“哼,京城来的,娇贵着呢。” “算了,不说他了,你来做什么?”扶雁放下茶杯,拿过针线盒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 谢敏看着她的动作,捏了捏指尖垂眸道:“麻溜招了,是磨盘山龙虎寨的二当家的收买了他,想要引得那按察使注意到咱头上,借刀杀人。” 扶雁穿针的动作一顿,冷笑,“打的倒是好主意,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使得出来!” “嫂嫂想如何做?”谢敏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轻声道,面色平静,仿佛半点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扶雁拿起蓝袍,“再过阵子就是年关,现在寨子里弟兄们心里都热乎着,这节骨眼出事只怕他们不安心,将此事先压下来,等到翻了年再收拾他们,派人盯紧磨盘山,一有动静及时汇报给我。” 谢敏颔首,取过她手中的针线和衣裳,摸了摸她的手道:“你这手太冰了,歇着去吧,我来缝。” 扶雁讶然,“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这手艺。” 谢敏笑笑没说什么,娴熟的翻出衣裳破损的一面开始缝制,手法精妙,针脚细密,叫扶雁看的自愧不如。 见着谢敏缝的确实比她好,扶雁便放心的到一旁烤火,不大会谢敏缝完,她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便道:“我一会给他送去,你要没事就回去歇着吧。” 谢敏垂眸轻声道:“左右我也无事,不如我就顺道给他送去吧。” 扶雁本想答应,转念想到莫毅说的宗郁不喜旁人触碰他的东西,这要是被看到估摸着又有的折腾,索性自己麻烦点,亲自跑一趟。 “算了,我自己去吧。” 谢敏抿了抿唇,放下衣裳道:“那行,嫂嫂你注意身体,我就先走了。” “去吧。”扶雁挥挥手。 等到身子暖和了,扶雁穿戴好将衣裳抱在怀中给宗郁送去了,莫毅见到她又是一声冷哼,扶雁懒得搭理他,正要将衣裳扔给他,屋里传来宗郁清冷的声音。 “是大当家的吗?请进。” 扶雁斜睨了一眼莫毅,昂着头就进去了。 第7章:不安 宗郁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书,头发用绑带松松束在脑后,姿态随意懒散,脚下置着火盆,一进到里间扶雁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险些呼吸不过来。 “你不热吗?”扶雁揉了揉鼻子止住想打喷嚏的欲望,将衣裳递给他。 凑得近了,那股子香木松柏的味道一下袭入鼻腔。 扶雁不自觉地多闻了几下,鼻尖耸动,像是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宗郁一抬头就见着她这副模样,挑挑眉淡声道:“你在闻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扶雁条件反射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引人误会的话。 宗郁白玉似得面庞微微浮上一抹红晕,面色却是沉了下来,眯起双眸看着她,眼神幽深很是危险。 扶雁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别误会,就是觉得你的熏香挺好闻的。”说着抬了抬手中的衣裳,“喏,衣服给你补好了。” 宗郁眼神落到一旁的莫毅身上,莫毅自觉地上前接过衣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妥当的放到了屏风上。 “多谢大当家的了。”宗郁淡淡道,垂眸翻阅手中的书不再看她,语气一下子疏离冷淡了许多。 扶雁摆摆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智熄的地方,“没事,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说完转身快速离开。 等到了屋外头拍了拍有些发烧的脸颊,长长叹口气,为自己的的威武形象默哀。 自此一事后,扶雁再没见过宗郁,一日三餐皆是莫毅在门口接过送到屋里,两人在黑风寨休养了半月有余,于一日深夜悄然离开。 两人的到来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离开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悄无声息,扶雁除了感慨送财童子的不告而别,寨子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一连又是过了三个月,青牙山上白雪皑皑,临近年关,寨子里如今日子过得愈发红火,山脚下的南平商道经过寨子修葺,变得平坦宽阔,周边更是有人站岗放哨,还摆设的有临时歇脚的茶棚,茶水免费供应,兼卖些瓜果饭食,偶有商队经过发现这里已是大不同,加上收取过路费时的礼貌和服务周到,倒是一下便叫口碑宣扬了出去,来往行脚商愈发的多了起来。 扶雁忙的脚不沾地,将前世那一套收费站理念彻底搬了过来,为寨子里的营生添了大笔银子。 每日里光是收取过路费都能有个七八十两的收入,更别说她叫人开在商道旁边的菜馆,卖些当今并没有的快餐,色香味美还实惠,受到往来商队的热捧,每日从早忙到晚,又是十几两的收入。 还有月余便是新年,山寨打理的蒸蒸日上,土地开垦出来了,果园也种上了,圈养的家禽野兽也都长大了,日子越过越好,扶雁拧眉有些出神,近日来不知为何,心中颇有些隐隐的不安,好像要发生一些什么。 如今寨子发展的红火,难保不会有旁的人眼红想要讨些好处,扶雁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下略有烦躁,左思右想也不知这种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唤来刘青,扶雁皱着眉道:“去将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请来。” 不大会,裹着虎皮大衣的张啸山和一身鹤氅的谢敏联袂而来,坐在下首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扶雁疑惑问道:“嫂嫂差人唤我二人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扶雁也不知怎么跟两人说,只是叹口气道:“近些日子寨子发展的是愈发的好,但我这心里却是有些不安,树大招风,只怕咱黑风寨已经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需得小心谨慎才是,马上要过年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哪怕是我杞人忧天也好,心思敏感也罢,这些时日怕是还得麻烦两位兄弟多多增派人手好生巡逻,将周围五里以内的范围都掌握在手中,即便是到时真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时作出反应来。” 谢敏和张啸山对视一眼,心下疑惑扶雁的多心,但到底也是为了寨子好,便没再多说什么,都应了下来,扶雁又问道:“通向后山的密道可已经修建好了?” 谢敏微笑道:“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冬日里泥土被冻硬,虽是费些功夫,但弟兄们也都是一把子好力气,倒也难不住他们。” 扶雁点点头,“只要密道修好了,那便没什么事了,还有,那密道在未曾启用的时候万万莫要再叫旁的人知道,修建密道的弟兄们也叫他们口风把严一些,还有,我叫你们修建的那些个机关也一定要时时注意维护,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嫂嫂放心,这些我们自是晓得。”张啸山笑答。 扶雁稍稍放下心来,看着两人笑道:“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倒是劳累二位兄弟这些时日辛苦些了。” 两人连连道不辛苦,又闲聊了片刻扶雁将两人送走,站在门口看了看有些阴沉沉的天空吐出胸肺中的冷气抬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寨子外走去。 脚下嘎吱嘎吱的响,出了寨子,扶雁向着东边修建的哨台上走去,登上哨台跟里头值守的人打了个招呼便极目远眺。 苍翠的群木已经只剩光秃秃的躯干,白雪覆于其上,银装素裹的青牙山格外壮美,但是白茫茫一片却是很容易令视线被干扰,发现不了敌情。 扶雁望着苍茫一片眉头皱起,却是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 她站那杵了半天不说话,沉着脸的样子吓得哨台值守的汉子心惊肉跳,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好惹怒了大当家的,扶雁一回头就见着人苦着一张脸的模样,不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生值守,切莫大意了。” 说完离开了哨台。 事实证明,她的不安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就在两日后一次下山采买时,她发现县里莫名多出了许多官兵,那些都并非普通衙门官吏,而是正经的军营里出来的士兵,想着最近心里的不安,扶雁悄摸着千方百计终于探明白了那伙人的来历。 第8章:他的身份 原来竟是新晋的汝南按察使来了丹阳县,据说是来巡查治吏,还有任务在身,其中之一便是有向丹阳县周边土匪窝动手的打算,说白了就是要进行剿匪增加自己的业绩。 扶雁顿时头大,按理说按察使已经算是正三品的大官了,便是在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却是要靠剿匪来增业绩? 但是不管如何,既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扶雁就不能不管,当即便快马加鞭的回了山寨,让寨子里的人都动起来,该收拾的收拾,该掩藏的掩藏,开始进行转移。 早在这些日子里她就另谋了一处地方,依旧是在青牙山上,但是距离原先的寨子却是有些距离,那里更加适合种地一些,但搬迁黑风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原先寨子里的人也大都对此地产生了感情不愿意搬走,扶雁也没法子只好将搬迁的计划一直压着,却是没想到赶在年关前面搬迁了。 搬迁山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扶雁一边安排这人日夜巡逻,一边抓紧清点财物等东西,更是添了许多大杀伤性的机关以防万一。 …… 丹阳县衙。 宗郁立于桌前正练字,一袭青衫肩披银灰貂裘,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束着,颇为随意慵懒,面色有些苍白却不失俊美,手下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功夫,一个硕大的忍字跃然纸上,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咳咳咳……”宗郁以帕掩唇猛咳几声,苍白面颊浮上一抹病态的潮红。 莫毅推门而入,见着屋内碳火依旧旺盛,热气蒸腾,心下稍安,几步走到近前见着宗郁手中沾上了几滴殷红的手帕,担忧道:“主子……” 宗郁摆摆手,哑声道:“不碍事,我让你准备的可都已妥当” 莫毅垂首递过一盏茶,恭敬道:“都已准备妥当,明日便可挥兵杀上青牙山。” 宗郁啜了口清茶淡去口中腥甜,淡淡道:“下去吧。” 莫毅应了声,临走还是担忧的多嘴一句,“主子您上回的伤尚未恢复,最近又这般劳心劳力,明日便无须同属下们一起上山剿匪了罢?” 回应他的是又一连串咳嗽声,许久渐歇,宗郁微微喘了口气,淡淡道:“你且下去准备便是,我自有分寸。” “喏。”莫毅无法,只好转身离开。 “等等,”宗郁垂眸望着宣纸上的忍,突然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莫毅,不紧不慢缓缓道:“黑风寨大当家的留活口。” “是!” 翌日。 莫毅带着三千精兵抵达青牙山,望着白茫茫的山路,莫毅眯起眼想到几个月前的黑风寨大当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一招。 “上!” 三千精兵顿时行动开来,呈包围的趋势向着黑风寨的方向行进。 黑风寨。 扶雁和张啸山谢敏坐在堂屋里,三人中间烧着火盆子,一旁有手下人在禀报官兵已经开始攻山了,不过被他们设置的障眼法给困住,想要找到通往黑风寨的路只怕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 啜了口热茶,扶雁舒服的喟叹一声,将茶杯拢在手中热着有些冰凉的指尖,看着张啸山谢敏一脸后怕的表情笑眯眯道:“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 谢敏叹息道:“若不是嫂嫂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只怕今日的黑风寨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张啸山皱着眉道:“只是没想到新来的汝南按察使竟然就是几个月前被咱们抓回来的那个人,着实未曾想到此人身份竟是这般可怕。” 扶雁道:“我早知他身份不凡,只是未曾想竟然是朝廷三品大员,还是按察司的按察使,掌一方吏治司法,那人是个小心眼儿的,上回在山寨里连番受挫亦没有表露身份,心机可见一斑,这回一来便要剿匪,未尝没有报复的意思,偏就拿我们黑风寨下手而不动周围其他霸道的山寨,只怕也是想要敲山震虎,可惜了,倒是没能如他所愿,估计着按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怒极,但愿能够看在往昔的交情上,给咱们寨子一条活路,这青牙山是咱们的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别舍弃。” 张啸山谢敏俱是一脸侥幸,谢敏只需扶雁稍稍一点便明白了那按察使究竟打的什么心思,闻言叹口气道:“是啊,这些时日寨子里都人心惶惶的,若不是有大当家的高瞻远瞩,只怕早都被官兵给攻上来了。” 扶雁想了想又道:“叫手底下的弟兄们都注意着点,倘若能够跟那些个官兵说上话,最好的能够讲和,毕竟咱们山寨与其余的那些个恶霸不一样,若是不愿意,那就死守,对方未下死手一定不要伤了对面,否则一旦死人,就不好收场了。” 张啸山和谢敏领命去督查,扶雁坐在屋里静静等着消息。 要说怕她是半点都不怕,如今寨子里的老弱妇孺已经全部转移,剩下的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宗郁不过是派了三千精兵前来剿匪,又是冬日,青牙山山势陡峭,地形复杂,想要攻山绝非难事,有了她做的一些机关,虽不至于将官兵都给赶走,也足够他们头疼的了。 这么想着,扶雁悠闲的捧起茶盏浅啜一口,心里暗暗腹诽那宗郁过河拆桥,好歹也是伺候了他大半个月,结果提上裤子就不认人,逮着黑风寨来开刀。 第一天,官兵连黑风寨大门朝哪开都没摸着就灰溜溜的回去了,气的莫毅砍断了手里的一把长刀。 第二日一早,官兵又来攻山,这次倒是很快便突破了第一层防线。 谢敏站在哨台上望着山下如蚂蚁一般行进的黑色人流,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实施第二套方案。” “是!”周围寨子里的汉子们兴致勃勃的开始忙活,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丝毫害怕。 莫毅带着人往山上走,脸色阴沉的几欲滴下水来,本以为攻破黑风寨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结果第一天连人家大门朝哪开都没搞清楚,还得靠着主子破了那障碍这才找到进山的路。 想到这他心中就是一阵火大。 “莫大人!这里有块写了字的木板。”一个官兵在前面叫道。 第9章:讲和好不好 莫毅大步走过去,就见着书上挂着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冤家宜解不宜结,黑风寨全体愿意同官府议和,共襄太平。’ 莫毅面无表情的把木板扔到了地上,还踩了一脚。 “继续攻山!” 谢敏老远便见着了他的举动,不甚在意的笑笑,对身旁的扶雁道:“看来咱们主动求和人家根本不领情。” 扶雁咬了口烤红薯,哈着气含糊道:“那就不管,青牙山易守难攻,等到莫毅见到咱们的机关应该会冷静冷静,说不定愿意坐下来大家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呢。” 事实证明,莫毅带着人马看着不远处陡坡上排列整齐的巨大滚石和箭矢,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大人!这里又有块木板。” 莫毅接过木板一看,还是一模一样的字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所伤亡实在于心不忍,请三思’ “咔” 木板被莫毅捏碎了一个角。 站在原地冷冷看了眼黑风寨的方向,莫毅沉默片刻,道:“先下山。” 回到丹阳县,莫毅拿着那木板走进书房。 宗郁坐在书桌前看书,今日换了身紫色长袍,更衬得整个人丰神如玉,只是面色依旧苍白,见着莫毅进来,目光落在他手中木板上双眸微眯,“又失败了?” 莫毅沉默着单膝跪下,“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宗郁咳嗽两声,伸出莹白修长的手,“拿来我看看。”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许久,木板被扔到地上,宗郁扶着桌角咳嗽几声,面颊涌上一抹潮红,捏着帕子拭了拭唇角淡淡道:“告诉他们,交出他们大当家的,我可以放黑风寨一马。” 第三日,莫毅如实将宗郁的要求说了出来,谢敏登时暴怒,招手便欲放了机关将那莫毅射成刺猬,扶雁赶忙拦住他,笑眯眯的道:“好歹咱们按察使大人愿意讲条件了,这是好事不是。” 谢敏咬着牙眸色阴冷,“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指向你!” 他心里觉着肯定是那个小白脸对扶雁有了心思,所以才指名道姓用扶雁换黑风寨的和平。 “不答应不就是了,气大伤身,来,吃个红薯。”扶雁半点不在意,还掰了一半刚烤好的红薯递给谢敏。 第一次议和无疾而终,莫毅正式发动了攻山,结果是差点全军覆没。 整个黑风寨并未留下多少人,但凡留下的全都武装到了牙齿,满山的机关,靠近不了,远攻又看不到人,官兵吃了大亏,直接被压着打,说是被按在地上摩擦也不为过。 扶雁观战了几日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没继续留在这里,跟着去了新基地视察。 官兵发动了三次攻山,每次都是在原地被打回山脚,就连莫毅都挂了彩,三次过后,官兵再没有上山过,扶雁便只留了几个人放哨防止突袭,带着大部分人去了新的基地。 寨子里风风火火忙了起来,到底是赶在年前一天新的寨子勉强修建完成,比之原先要更大了些,因着时间紧张,就先将居住的地方搭建好,余下的皆是到了年后才开始动工继续修建。 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就这么过完,新的寨子走上正轨,开春之后扶雁带着人春种后便下山去查看南平商道有没有被官府给拔掉,当初黑风寨搬迁连带着商道收费站的人也悉数撤离,仅仅只留下了茶棚等地方。 到了地方扶雁发现那些东西分毫未动,甚至还落了一层灰,还有商队的人在茶棚里留了书信询问这里怎的没人是否出了什么事。 扶雁将那些信一一收起来仔细看罢笑的不能自已,倒是没想到自己建的收费站这么叫人上心,心下却是打算将这商道继续经营起来,如今南平商道口碑已经打了出去,舍弃实在太亏。 说做便做,等到天气稍稍暖和些,商队开始出行,扶雁便叫人继续去经营南平商道。 转眼到了四月,草长莺飞,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扶雁穿着一身红色短打,束着利落的马尾骑在马上向着南平商道的方向奔去。 才到地方就见着宽阔商道被堵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个人,却是将一亮靛青色的马车给包在中间,那马车周围也围了一圈的护卫,个个面貌凶悍,杀气毕露。 “大当家的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黑风寨的人顿时跟找着主心骨似得连滚带爬跑到她马下,有些人甚至鼻青脸肿的哭丧着脸向她打小报告,说马车里的人想要强过路不肯给过路费,兄弟们好生讲道理那人却是说他不用交,然后后面就打起来了。 当然,是黑风寨的人被人家单方面殴打。 “起开,丢人不丢人,三十好几了还被人打的哭哭啼啼!”扶雁黑着脸一脚蹬开扒住她腿的汉子,一夹马腹走过人群来到马车前,握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车夫朗声道:“不知马车里所坐是哪位大人?莫非是初来此地,不知道我这南平商道的规矩不成?” 马车里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规矩自是知道的。” 扶雁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半刻却是想不起来便暂且将疑惑压下,盯着门帘眯起双眸笑道:“既然知道规矩,那我倒是想要问问大人为何不守规矩呢?” “呵,”马车内传出莫名的低笑,“却是不知这规矩是哪条律法所定?” 扶雁挑眉,哟呵,跟她拽律法? “大人此言差矣,”扶雁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脚下,“敢问大人,此路平坦通顺可是修路人之功?” 车帘内答曰:“自然。” “那不就得了,修路是利民的好事,此地地处偏僻,不似京城繁华,便是朝廷有心却也爱莫能助,便只能我等草民自发来修,可我花了力气出了人力修了这路,却也是要一点回报的,毕竟大家伙可都要吃饭,利人利己之事,怎的到大人口中便非律法拟定不可行了?”扶雁不疾不徐的道。 车内半晌无声,片刻后车帘被一只如玉的手掀开,一抹青色身影从车厢内走出,“数月未见,大当家的口才倒是愈发长进了。” 阳光照着那张白玉似得俊美面庞,双眸狭长,眼尾一颗红痣妖异非常。 第10章:厨子? 映入眼帘的是宗郁的脸,清朗俊俏,一如曾经的模样,扶雁有一瞬间的失神,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惊讶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我当是谁能与我一来二去说上许多,没想到竟然是公子你。” 宗郁带着笑意看她,她的牙尖嘴利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嘴唇微动:“很意外?” 扶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扯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意:“自然是意外的很,原以为攻打我黑风寨的是什么人,竟没想到是你。” 说完,扶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度开口说道:“恩将仇报,公子可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不许乱说。”就连莫毅都听出了扶雁话中的嘲讽,不由得严肃道。 扶雁挑着眉看向莫毅,唇角一勾:“你家公子还未开口,你干什么如此着急?” “你!” “莫毅。”宗郁制止了莫毅,继而说道:“不知姑娘准备收取多少过路费?” 扶雁没想到宗郁会说这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宗郁就这般盯着她看,倒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是昔日旧友,个中情分还在,这过路费,今日便免了。”扶雁躲开他探寻的目光,抬眸一笑:“不知公子觉得可好?” 男人面色如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起身下车,见状,扶雁一行人也跟着下了马,气氛有些尴尬,扶雁抬头看向男人,只见他神色淡然,没有半点的波动。 “自然是好的。”宗郁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沾了旧友的便宜,不知姑娘可否请在下喝杯茶?” 扶雁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但也没有半点表示,听他如此说,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思,便道:“公子再来我黑风寨,乃是我黑风寨上下的荣幸,莫说是一杯茶水,即便是满汉全席,我们也是应当的。” “烦请姑娘前面带路。”宗郁伸手道。 扶雁自知这人是不请不行了,只好带着人走进了寨子。 “黑风寨不比县衙,没有什么好的茶叶,公子万万要担待些。”扶雁迎着宗郁入了座,为他斟了杯茶水放在面前:“请吧公子。” 宗郁仰头将杯中茶水喝尽,莫毅却是在一旁紧张的跟什么一样,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按察使,若这女人在茶水中动了手脚的话,那后果可是不敢想象。 “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扶雁自动忽略了莫毅的目光,看着宗郁问道。 宗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为何而来,姑娘心知肚明。” 扶雁挑了挑眉,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前几日公子已经叫人前来,只是并未曾有什么甜头,如今公子亲自前来,便就直说吧,究竟要我黑风寨做什么。” 闻言,宗郁只是轻轻的合上了折扇,修长的手指在上面不时的敲打,发出轻微的声响:“并非是宗某要姑娘做什么,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姑娘你。” 这话让扶雁有些不明所以,明明是他们先来折腾自己的寨子,怎么又变成了决定权在她?这个男人,果真是难缠的很。 “很简单,你若想要保证你黑风寨的安全,便要答应我一件事。”宗郁打开折扇轻轻摆动,“宁静致远”四个大字遒劲有力。 扶雁精明的小眼珠骨碌骨碌的转着,“什么事?如果是打家劫舍的事情,那公子就不要说了,我情愿黑风寨被你剿灭。” 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着实没有搞明白扶雁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在你心里,我便只能让你去打家劫舍?” 扶雁咬着嘴唇,半晌没有回话。 “很简单。”见她不说话,宗郁继续说道:“姑娘的手艺即便是上京城之中天香楼的老板都比不上,所以,我想让姑娘随我一道回县衙。” “当厨子?”扶雁抱着手臂问道。 “姑娘以为如何?”宗郁道。 扶雁忽而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奇葩的很,她可是黑风寨的土匪头子,让她去县衙当厨子,还真不怕她在饭菜里下毒? “我不过一介女流,又岂敢与天香楼老板相媲美?”扶雁摇摇头:“更何况,我若是为公子做饭,只怕您身边的人得日夜担忧不得安眠。” 这话便是说给莫毅听的,只是那个木头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只给了她一个白眼便就转头不再看她。 “这个姑娘大可放心。”宗郁笑着说道:“既然我让你随我前去,便就有十足的信任给你,至于我身边的人,既然我信了你,便无人不会信你。” 扶雁的笑意有些僵硬,这个男人还真是难对付,不过几句话,已经让她根本就没了退路,况且寨子日后的安稳就握在她的手上,这么多的弟兄,她不能不管。 “公子如此盛情邀请,若我再开口拒绝,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扶雁笑了,“能够得到公子的赏识,是扶雁的荣幸。” “好,那姑娘就请收拾收拾,随我们回县衙吧。”宗郁笑的温润,可落在扶雁的眼中,分明有那么几分诡计得逞的意味。 “我去告诉他们一声,还请公子等待片刻。”扶雁说罢,便匆匆离开,径直走向了谢敏与张啸山所在的房间。 “宗郁要我随他们前去县衙,寨子里的事务暂且就由你们二人全权打理,记住我以前叮嘱的话,莫要让我担忧。”进了门,扶雁直接开门见山:“时候不早了,我要跟他们走了。”、 “大当家,万事小心。”谢敏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想方设法告诉我们。”张啸山也跟着说道。 “你们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寨子里的弟兄们,你们千万要安抚好,记住,我去镇上只是去办事的,其他的千万不要过多的透露出去,家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扶雁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着,转身便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