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回京 炎夏向尽,梧桐已开始落叶,远山处清水从山顶倾泻而下,滚滚地流下天山。沈念双如往日般早早便到村外头的河边去洗衣打水,她动作娴熟的拧干一件件衣裳放入一旁的木桶,又提着桶到一边的井口处打水,今早她便觉得格外的空落,平日里那早早蹲在对岸洗衣的孙大娘和李家媳妇都不见踪影,甚至连平日井口的长条队伍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她脚步稳健的提着桶子穿过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有些不太合身,衣袖向外翻卷了好几卷才固定的刚刚好,她一头秀发随意的用一条红色带子在后脑简单的盘了个结实的髻,上头插着去年生日奶奶给她去木匠那订做的桃木簪,由于方才的力气活儿,此时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她一手提着衣桶,一手提着水桶,身子虽是纤细瘦小,但也是稳当的行走在山路上。   待她气喘吁吁的到了村门口,这才发现不止是河边井口没人,甚至一整村都空荡的紧,大家伙一大早的都不知去了哪儿,她正疑惑不解,两手却是一空,她吓了一跳,回头却是看见孙杨哥提着两水桶朝她晃了晃。   “杨子哥,你可吓坏我了……”   沈念双的表情显然是吓到了,拍着胸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微微弯起,笑容温柔婉约,孙杨见状面露憨笑,露出了一口整齐划一的大白牙,和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沈念双走远便快速跟了上去,边走边说道:“双儿妹妹,你也是勤快人,这么早就出去忙活了。”她娘成日里说念双的好,想来也是没错的,他就是打从心里喜欢她文静手勤的性子,她虽是话不多,但就好似解语花般能探人心。   沈念双沉思默想了片刻,随即才悠悠开口问道:“今个大家伙都是怎的了,个个不见影儿了。”   孙杨听她这么一说,好似恍然大悟道:“对了!今儿个一早村外来了好些个人,听说是城里头的官老爷子,一来便是询问你的下落,这不,大家都围你家门口看热闹了。”   回头看沈念双大惑不解的模样,孙杨才继续道:“那老爷子还派了好些个人去寻你,我觉得你可能出了村,我便在村口等你了。”见沈念双有些六神无主,便小心翼翼探头问道:“……还回去吗?”   沈念双听言心里咯噔一跳,眉头一蹙团成团子,随即停住了步伐,心里有些悬心吊胆,说话也不太利索了:“来…来我家做甚?”   她们家平日安安分分,不见得得罪了京城的人啊。   孙杨摇了摇头,随后却是猛然抬手拦住了她前去的路,沈念双定定的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桶因为他这一动作飞溅出的水花,她还未缓过神,孙杨便丢下了手里的桶,反手拉着她便往回走。   地上的桶翻倒着,里头刚洗净的衣裳都蒙了层灰。   沈念双见状正要附身去捡,手臂却是被一带拉走,不由惊呼道:“哎!杨子哥,你做甚?”   “乘他们还未发现,你快些跑吧,那官老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要劫你去当他媳妇哩!”   孙杨拉着她的手继续快步向村口走去,嘴里继续絮絮叨叨道:“我怎么能让咱孙家媳妇被人抢了去?”   那句话轻飘飘的,不知是有意说给沈念双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总之这句话还是被一旁的人听了去。   孙杨紧紧拉着她的手,沈念双在听到他后面的话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目瞪口呆的盯着孙杨的侧脸,此时的他黝黑的皮肤正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眼睛正似不经意的向别处瞟去,他这一系列动作还是被沈念双尽收眼底。   她不由的脸颊微微发烫,羞怯的低下头去,随后想到他之前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切实际,连忙甩开那些男女之事问道:“可我又不认识什么官老爷,更何况奶奶她老人家还在家里……”   这般一想沈念双果断的甩开了他的手,孙杨回头有些古怪的看向她,对啊,她还有奶奶呢,若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不出现,保不准他们会对她的奶奶做出些什么不堪设想的事。   她知道京城来的人她惹不起,但她更不希望因自己而连累家人,在京城贵族势力的压迫下,她只能选择屈服。   “不行……我要回去。”沈念双开口,语气淡淡的,随后便攥拳朝着家方向的路狂奔而去。   孙杨见状虽是有些不可思议,想了片刻却还是追了上去。   到了自家前院时,外头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了,她踮脚看着里院隐隐绰绰来回的人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心里暗觉忐忑不安,思以片刻,随即咬牙向前走去,就在这时,后头突然传来孙杨微微喘息的声音:“念双,你放心,他们一会儿若是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替你揍他们!”他语气和平时无异,由于方才的运动,导致有些微微喘气,此时他这般说道,却是带着几分毋庸置疑。   沈念双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她不愿被孙杨哥发现她此时有些发红的眼眶。   她钻入人群中,大家看见是沈念双人群便开始一片喧哗,随即让出了条路,而孙杨便趁机挤在了人群最前头紧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哎呦喂!念双你怎么才晓得回来,你快些进去吧,你奶奶一个老人家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平时嘴巴不太清静的王大婶开始瞎起哄。   那杨子哥所说的官老爷,他年纪约莫年逾半百,一身锦衣玉袍在光线下显得光彩夺目,单是看那做工就知道定是价值不菲,身形高大此时正站在里屋和奶奶说些什么,他微扬着下巴,而奶奶则一脸讨好的笑容,时不时弯腰行着礼,这样的人物与这里的环境实在是格格不入,看着奶奶这般卑微顺从的模样,沈念双想都没想的冲了进去,却是在半路上被那些打扮似家丁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我…我就是沈念双,麻烦你们让我进去……”她压抑住内心的无助与恐惧,还算是平静的这般说道。   他们一听来人是老爷要找的人,便连忙进屋去汇报,沈程书此时正蹙着眉和奶奶询问着,在听到家丁汇报的消息时眼里的激动溢于言表,他连忙出来快步走到沈念双的面前,在看到沈念双的那一刻沈程书显然是松了口气,他此时的这般表情,沈念双始终捉摸不透,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听他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把小姐带上马车。”   因为是在院子里,所以他们的对话清楚的传进孙杨的耳中,得知他们要带沈念双走,连忙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却是被一双大而有力的手牵制住了肩膀。   他本就在气头上,后头人的这一动作犹如火上浇油,正欲回头骂人,随即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却是惊呼出声:“爹?……你怎么也来了?”   孙志牟压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了几分,侧头威胁似的提醒他道:“你个臭小子给我安分些,人家如今可是沈府的小姐了,可是我们这些人得罪不起的!”   “沈府小姐?!”孙杨惊的嘴里都可塞下一个鸡蛋,随即狐疑不决道:“不是,念双怎么就成了小姐了?”   孙志牟一拍他的头,痛得他差点儿惊呼出声,他在他耳边告诫道:“痛吗?这便是答案。”看着他儿子蹙眉紧盯着正和奶奶谈话的沈念双,孙志牟也觉得有些不忍,不由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也放松了不少:“如今人家成了小姐,你也不要多想,回去吧。”   经过了一番的对话,沈念双才得知了十七年前的一切,王奶奶是在捡柴火时遇见她的,那时的她似乎才刚出生不久,身上还脏兮兮的带着干了的羊水,那时天气有些冷,孩子都冻得不哭了,就这般安安静静的躺在包裹里,脸色惨白,她一人在村里也是孤寡老人,家里虽是穷苦,养不起孩子,但见她可怜便心生怜悯之心收了回来,一转眼便是十多年。   既然是把她扔了,为何又突然寻她?   即使沈念双有千万句的不情愿,但人家好歹有权有势,村里人自然得罪不起,更可况,人家有充分的理由接她回去,是去过好日子,而不是去受苦。   “我不走!”沈念双甩开拉住她的手:“我要待在这里!”   沈程书眉头一蹙,给了一旁的人一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的上前,四个人动作麻利的一起把沈念双塞进了马车。   她挣扎着,向远处人群中扫视去,却是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的一紧,随即便是疼得她哭了出来,但由于被塞进了马车里,也没人看见。   沈姥爷给了奶奶一大笔钱,随后便上了前面一辆马车走了。   沈念双一人在装饰华贵的马车里显得格外的不自在,自己一身的粗布衣服实在与这里头的景象合格不入,像极了方才沈姥爷和自家院子对比的景象。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车窗帘子,不知是不是眼花的缘故,竟是在树梢之上看见了一抹红色的纤细身影一闪而过,速度快的捕捉不到方向,她抹去了眼里的泪水,又看了一遍,外头空落落的,树枝丫上的鸟儿正欢快的上下跳动。   放下窗帘,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希望一会儿下车会显得自己得体一些。   不远处,一名红衣女子正负手立在某一处树枝上静静看着这般情景,那女子虽是蒙着面纱,但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夺目,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而感自愧不如,眉目间尽是如诗如画,而那眉心的一点朱砂更是成了点睛之笔,此时衬着那双勾魂的眸子由似九天之女一般出尘绝世。   “想必那新任皇帝也是只老狐狸,狡猾的紧,竟是挖出了沈府这些见不得人的老底子……”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好似雪花落地的声音一般,轻飘飘地,却是空灵悦耳,她足尖轻点,一个翻身落地,红衣翻飞,犹如盛开在空中的圣世红莲,墨色长发在空中飞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女子一落地,一名黑衣男子上前便恭敬的行了个礼。   “事情处理好了吗?”女子轻瞥了男子一眼,继续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   “回主子的话,那边都处理好了,明日您只等着看戏便好。”   “看戏便算了,怕是也没那些时间,”女子似觉得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即悠悠道:“在这几天里,速速找到那丫头的生母,越快越好。”   “是。”   沈念双一路上情绪显得格外低落,想起杨子哥说的话,她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说好了的,说好会一直保护她的,怎么就离开了呢?想起他那憨厚老实的笑脸,还有他们往日的滴滴点点,她只觉得在那一瞬间,都消散了,她依赖的人,却是在她需要的时候转身离去,她如今失去了奶奶,失去了孙杨哥,失去了福安岭,如今她身边的是繁华却陌生的京城,和那从小素未谋面的父亲,面对这吃穿不愁的家庭生活,如今她并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恐慌。   许是入秋的原因,最近几天天气倒是有些凉,加上一路的颠簸,本就衣着单薄的她更觉寒冷,如今身为富贵人家的小姐,她坐的这辆马车却是空有其表,里头连个暖炉也没有,一路来她哆嗦个不停。   马车在沈府大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奴婢们连忙上前掀开帘子,沈念双搓了搓手臂,随后探头四下瞧了瞧,长阶之上,正红朱漆大门巍然而立,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沈府。   前面沈姥爷下了马车,向门口的张管家吩咐了几句便一言不发的走了,从始至终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与在福安岭的差别甚大,沈念双见状也有些无措,想了想便也跟着跨了下去,不过马车很高,她这番动作之后险些摔倒,好在是扶住了一旁的车轮子,可怀里那早上奶奶塞给她吃的半个白面馍馍却是掉了出来,那白花花的馍馍在地上滚了一圈,很快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就在她这么一系列动作后,门口外便传来了一阵毫无遮拦的笑声,沈念双抬首却是望见里头款款走出的人,那女子与她的年纪相仿,但身上却是披金戴银,头上的玉钗松松簪起,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眉若青黛,肤似雪,唇色如花,嫩粉色的罗裙着身,勾勒那身段婀娜。   四小姐沈若云一边捂嘴笑着一边道:“到底是山里土生土长的人,连行为举止皆是这般毫无规律。”她说着,漂亮的眼睛从白面馍馍上移开,顺着她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又是一阵嗤笑,眼底尽是鄙夷和不屑,却是带着几分嫉妒。   此话一出,身边的那些婢女们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沈念双被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一只脏兮兮而又可笑的狗,明知道她们说得是自己,但为了求得居住之地却还得摇着尾巴讨好,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与她们的锦衣绣服相比,显得格外的肮脏,在沈若云的审视下,只觉得那目光令她格外不自在,她顿时羞得红了脸,双手都不知道该放置何处。   “四妹,不得无理。”   一阵酥酥软软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像极了天上柔软的云。   沈念双抬头,在看清来者的容貌时,顿时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心里只觉得那是她见过最美好的女子了。   她一身浅蓝色缕金挑线纱裙,身形纤细,却是凹凸有致,此时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责备之意,让她原本娇美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沈若云本就生得美,但在看到沈莲心的时候,才发现那种美食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就好似一朵不染繁华的莲花,圣洁中透着娇艳明媚,和她们比起来,沈念双像极了一只丑小鸭,脏兮兮的蜷缩在角落,卑微的像只蚂蚁。   “父亲都进府了,你们还杵在外头做甚?”   “大姐,”沈若云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随后指向沈念双问道:“确定是这个丫头?不会是爹爹搞错了吧?你看她一副……”   “好了,别说了,”身为长姐的沈莲心说话也是有权威的,这般开口,沈若云也不好说些什么,见状,沈念双一脸感激的看向沈莲心,这个姐姐真好,不仅人长的漂亮,心地也善良。   “来,六妹,快过来。”   沈莲心冲她招了招手,淡然一笑。    第2章:目的 沈念双只觉得那笑容干净纯粹的像是上一秒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没有丝毫杂质,美好的又好似沐浴在春风中刚盛开的花朵,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她却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样的人。   沈府很大,不过她们并没有带着她全部逛个便,途中沈若云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走了不久后便是和沈莲心交代几句后便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眼一旁的沈念双,而沈莲心则是好不嫌弃的挽着她的手,带她去她的院子,这般亲昵的动作,友好的就像是她们都认识了多年一般,不过她也没觉得不舒服,没了沈若云,她觉得气氛轻松很多,时不时会找些话题和沈莲心聊。   “就是这里了,”沈莲心停在了一座院子前,里头的东西虽是不太多,看起来像是刚准备不久的,来来往往还有几个婢女下人在收拾着东西,沈莲心回头就见她一脸的震惊模样,她痴痴开口问道:“姐姐……这里,真的是我的吗?”   沈莲心听到她唤她姐姐,眼里略显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唇角一勾道:“这是父亲赐给你的院子,自然是你的了。”   沈念双很开心,拉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随即兴奋的看向沈莲心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沈莲心在她握住自己手的一霎那,身上微微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她便缓了过来,随即笑道:“嗯,自然是可以。”   一进院子,便有几个丫鬟冲她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六小姐。”   沈念双见状连忙弯下腰扶起她们,丫鬟也是吓了一跳,手还未碰到她们的胳膊,她们便后退了好几步,颤巍巍的福了个身便去继续忙活了。   一旁的沈莲心静静的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只是低声吩咐了一旁的丫鬟几句,便离开了。   此时沈若云已经去了沈姥爷那,沈程书正和大少爷沈俊宇下着棋。   见他们悠然恰意的模样,沈若云更是气打一处来。   “爹爹!您没搞错吧?事情到底是调查清楚了与否?怎的带回来的竟是村里来的村姑?”听到四妹的声音,沈俊宇下意识的转过头,见她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忍不住倜傥道:“四妹,你这副模样可是偷吃了厨房里新进的辣子?”   沈若云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直接无视,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太过亢奋的情绪,向沈程书道:“您不知道她的举动实在是太丢脸了,如今在沈府也就算了,顶多被下人议论议论,可若是到了凌王府,丢的到头来还不是沈府的脸!”   沈程书没说话,但此时眉头却是微蹙了起来,见他不表态,心里头的怒火无法宣泄,沈若云声音尖了几分:“爹爹!”   “四妹!”沈俊宇制止道:“她到底也是你的妹妹,怎的这般说人家?”   “什么妹妹?她才不是我的妹妹!人家还没到这多久,人还没见着,你便认可她是你妹妹,这边口口声声叫我四妹,站的到底是哪边的?还有,都说是失散多年,没确定怎的知道到底是不是做了假,是个想攀高枝的主!你是没见到那丫头是怎的一副德行!怎能让人不起疑心?”沈若云说着说着眼里就擒着泪花,哀怨委屈的瞥了眼沈俊宇:“我们府里随便一个丫鬟都胜过她!凭什么她就一夜之间从一个村姑成了沈府小姐又当了凌王妃?!”   “那好歹也是皇上下的旨,直点了是她,我们怎的做的了主?”沈程书面色也有些挂不住,毕竟沈念双身份表面虽是沈府小姐,但出身也实在是见不得人。   “女儿不依!反正爹爹今日就得把她送回去!就和皇上说她多年前就死了!”沈若云眼睛直直的看着沈程书,泪水还在眼中打着转,好似下一秒就会掉下来,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她这话一出口,沈老头子便是一惊,连忙起身低声怒斥道:“若云!你胡说什么!那可是欺君之罪!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皇上把那丫头送去凌王府是享受的?”   沈莲心在外头便听见她们对质的声音了,透过屏风隐隐绰绰的看见几个人影,她想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进去瞎搅和,于是便离开了,四妹还是那般急性子,说话总是毫不避讳,这样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上月出巡凌王带兵收复了西凉城池,新皇刚上位怎能容忍他这般气焰?皇上想必也是调查过沈府,竟是翻出了多年前见不得人的老底……”沈程书的表情有些懊悔,听他这般说,沈若云也有些好奇,可下面的话沈程书却是不说了,把手里的黑子丢到了棋盘上,震乱了上头的棋局。   “宇儿,一会儿带你四妹回去。”   沈程书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沈若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父亲在那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刚到喉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姥爷的身影消失在了外头,沈若云只觉得那双眼睛似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大哥……”沈若云喃喃道:“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沈若云几乎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这次突然叫他一声大哥他还真有些诧异,沈俊宇挑了挑眉,随后道:“我娘曾经倒是和三姨无意提起过,那个六妹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曾经怀胎的时候是在府里住了不久,生下孩子后便是没了踪影……”   “什么?”沈若云惊叫出声,却是被沈俊宇一记眼神瞪噎了声。   她连忙坐到他对面,压低声音道:“我怎么没听他们提起过?”心里顿时只觉得那个所谓的六妹更加令她厌恶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你还要对外宣布出去?”沈俊宇鄙夷的看了一眼身前的人,沈若云却没在意他的眼神,继续追问:“那她后来怎么也离开沈府了?”   “我哪儿知道这么多?久就知道这么个大概!”   沈若云一脸不相信:“没了?”   “没了。”沈俊宇摇摇头。   沈若云眼里一抹诡异的光一闪而,原来如此,沈念双身份原来是这般的见不得人,难怪失散多年却从未派人去寻,如今寻回自己的孩子也不见得爹有多高兴,倘若不是皇上这道圣旨,怕是那个家伙得一辈子待在那偏僻的山沟沟里了,也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狗屎运,命竟这般好。   沈若云越想越气,好似那种明明属于自己的宝贝被人生生夺走一般,没来由的心里一股怒火,却是无法宣泄。   沈念双用最快的速度已经将自己的院子逛了个大概,怕沈莲心等太久,她也没细看,急急的便跑回院外,待出来后发现沈莲心已经不在了,这时听一旁摆放花盆的丫鬟们说是有事先离开了,还交代了她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莲心院找她。   对于刚入府的沈念双来说,沈莲心便是她第一个朋友,对于这样的邀请,她自然是欣喜。   院子很快被收拾干净了,之后来了两个嬷嬷,说是帮她量尺寸订做衣裳,还顺带着送了些,说是新衣服订做需要时间,让她先凑合着穿,她身上这件衣服自然是见不得人的,要是被丫鬟传出去可是要遭人笑话。   吃饭的时候也是丫鬟专门把饭菜送过来,看着满桌的饭菜,沈念双想了许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们这边都是这样一个人吃吗?”不由觉得这边的礼节规矩也是繁琐奇怪。   两个小丫头愣在原地,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她行为怎么这么奇怪,也难怪,毕竟是乡下来的土鸡,被人嫌弃了还不知道!”   一旁的丫鬟被她这话一说,连忙急得捂住了她的嘴:“小玉,你别说了!”   沈念双被她这般一说,只觉得十分委屈,她并不是自己要来的,可却要承受她们无缘无故的白眼。   “六小姐,小玉性子直,说话口无遮拦,今日她心情不太好,说的也都是胡话,您不要见怪,奴婢先带她去休息休息……”那丫鬟捂着小玉的嘴,一边说一边把她拉出去。   门外,小玉一把甩开她的手:“什么六小姐,即使换了身锦衣也掩盖不住一身的穷苦气!也就在这待几日,还要我们累死累活的整理院子!还不如随便找个柴房给她,那样我们省心她也睡得习惯!”   外头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入沈念双耳边,声音渐远,她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一桌子所她认为丰盛的菜,可却是要被人嘲笑,她觉得喉咙紧得难受,终是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翌日她是被窗外的太阳照醒的,醒来发现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夜竟是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桌上的饭菜也被收拾干净。   她出门看了看外头空荡荡的一片,昨日的下人也不知去了哪儿,正打算去洗漱,却是瞧见外头前后进来了两个嬷嬷,是昨日给她量尺寸的嬷嬷,待她们走近后她才发现她们手上还捧着托盘,上头盖着红布。   “六小姐,衣服都连夜赶着做好了,您快进屋试试。”   两个嬷嬷笑容可掬,其实沈念双打算说不用试的,她都可以穿,不过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只好依着她们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不踏实,早饭未吃的她此时头有些发晕,两嬷嬷也并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好门将她外衣腿去。   在无意间看见沈念双锁骨处的一抹红,嬷嬷吓了一跳:“六小姐何时受得伤?可有大碍?”   沈念双下意识的看去,随后摇了摇头笑道:“老嬷嬷,您可是搞错了,这不是伤,是胎记。”   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去拿衣服,“我这胎记也是好几次被人误认为是伤,可能是颜色太奇怪了吧。”沈念双边说边转身,此时嬷嬷正举着衣裳要替她穿上去,可此时沈念双的脸色几乎比方才还苍白几分,一瞬间,她只觉得那抹红似火焰般要将她的双眼灼瞎,她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是件喜服,投过宽大的衣摆,她看见了后头静至在托盘上复杂华贵的头饰。   她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六小姐?”   “老嬷嬷……这衣裳可是搞错了?这……分明是喜服啊!”   沈念双揉着头,纵使她好欺负也好骗,但她不是瞎子,也会认得出来,她又没出嫁,为何要给她做喜服?   嬷嬷们皆是一愣,随即就要给她穿衣:“六小姐,这自然是喜服,哪儿有姑娘出嫁不穿喜服的道理?”   沈念双挣脱开她的手,泪眼婆娑,声音几乎撕裂开来:“我没有要嫁人!为什么给我穿喜服?”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突然来的父亲让她害怕,进入沈府她害怕,下人们的指指点点她害怕,如今又让她嫁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可此时她也没什么体力,头晕的很,整个人绵软的坐在床边上。   “六小姐,您与凌王殿下的婚约可是皇上亲赐的,多少姑娘家想嫁入凌王府,而今便是你归宿了,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沈念双呆滞的看着窗外的落叶,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任她们摆弄。   在她们交代几句走后,她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什么凌王,她更本不认识,她明明有自己喜欢的人,如今却要被逼迫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她就说为何沈姥爷的表情那般奇怪,那根本不是找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所谓的兴喜,而是找到可以复命的工具所如释重负的欣然,她忽然发觉,其实她的命一直在受他人支配,这一直是被计划好的。   看着桌上被摆放整齐的喜服,她几乎是发疯似的拿起桌上的剪刀就要去剪毁,在触即那柔软的面料时,只觉得耳旁徒然的一阵凉风吹过,而后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那双手纤细白皙,漂亮的称着那嫁衣意外的匹配。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你最好安分点。”   耳旁传来女子独特的嗓音,声音虽不似沈莲心那般柔软,却是独具魅力。 第3章:鱼和熊掌 耳旁的声音轻幽幽的传了过来,像极了平缓流淌的溪水,不急不缓穿过重重山林,又似清泉击石般击打在她心口,令她骤然一惊。   她的视线从那只白皙的手上挪开,猛然回头,却见一抹红衣纤细的身影,就这么背对着窗外的光,站在她身旁,她一袭简单的红衣,裙摆上血红色的暗纹,勾勒出一片妖艳的花。再没有过多的装饰,仅有的只是腰上同色的腰带,但却是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妙曼的身材,一头漆黑的长发散开在女子的周身,如墨黑发随意的用红绸绑住,耳旁系着暗红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烁亮如辰的漂亮眸子,明明是那般好看眼,深邃似幽潭,又闪亮如繁星,可却是擒着几分寒意,看得沈念双极为不舒服。   “你……你是谁?”   沈府好歹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多少是有人在暗处守卫,这样一个女子竟是这般轻巧的进来了,沈念双不由的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剪刀,她的直觉这般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落入月凝霜的眼底,她对此也是嗤之以鼻,那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一拧,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对方便疼的丢下了剪刀:“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这些小伎俩。”   月凝霜淡淡的瞥了眼地上大张着口子的剪刀,眼神犀利却满是不屑于鄙夷,她悠然抬眸对上她的眼,一字一顿道:“经过这番事,想必你也知道沈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见沈念双眉头越蹙越深,月凝霜满意的勾了勾唇角,随意的瞥了眼桌上的衣服摆弄着,随后又似漫不经心道:“这衣裳确实不错,是配得上凌王妃,不过……你们福安岭都开始办起白事了,你这个做孙女这时候出嫁,委实不太好吧?”   她越说,沈念双的脸色便越白,到最后沈念双几乎是颤抖着声线道:“你说什么?福安岭发生什么了?我奶奶她怎么了?!”   月凝霜黑瞳里显现出一缕不屑,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沈念双,身姿优雅地向前踏了几步坐了下来,不急不慢的拿起一旁碟子里金灿灿的发饰欣赏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尊贵与高傲。   那只漂亮白皙的手如两段嫩竹笋,在艳红如火般的嫁衣所衬托下漂亮到夺目。   沈念双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拳头都捏出水来了,而对方却依旧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丝毫顾不上方才被捏疼的手腕,连忙抓住月凝霜的手臂寻求答案,却是被她快速甩开了,见她依旧一副悠然自得事不关己的模样,沈念双几乎是吼着出来,声音沙哑带着梗咽:“你快说……快说我奶奶怎么了?!你若是再故弄玄虚不告诉我,我……我便让外头的人进来……”   “进来怎样?”   月凝霜把头转向她,唇瓣一勾,眼角弯弯似是在笑,可沈念双却分明瞧见她眼底透着股森森冷意,见她拿出那只剩下一半烧得漆黑的桃木镯子,明明是都变形了,可沈念双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她雕刻给奶奶的镯子,奶奶几乎是从不离身,想起那手总是在篮子里剥着花生壳,说要为她做饼吃,那上面独特的花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沈念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唰唰掉着,作势要去拿,可却被那只手五指一弯收了回去。   “我能进沈府并且安然无恙,你觉得我还会怕那些家丁?还有……”她瞥了眼泪眼婆娑的人,鄙夷道:“你觉得就凭你这样一个棋子,值得沈老头子大费周章派一堆人守着护着?要知道,他比大家更希望你死,最好是直接死在他府上,在他面前,你的命就同你奶奶的命一般,随时可夺。”   说罢将那半个镯子放在她面前,沈念双最不想听到的回答还是被她这般轻易的说出了口,沈念双捧着镯子,涕不成声,她的话已经很明了了,想必奶奶的死便是她那个所谓的爹做的了,那是含辛茹苦照顾她长大的人啊,就在昨日一霎那便已阴阳相隔。   沈念双心头突然一沉,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连刚碰到手仅有的一块木板也滑失了。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随即眼前一黑就这么瘫软在了地上,蜷缩着抱着镯子失声痛哭。   院子外的鸟儿从窗前掠过,东方的一轮淡淡的太阳疲乏地挂在天空,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大片的阳光,此时房门光线暗了几分。   “想必你也想到你以后被利用完后的下惨了,怎么,还打算替他嫁人吗?”月凝霜踱步走向她。   “对了,我记得你可是有个青梅竹马。”   沈念双此时头疼的几乎要炸裂晕眩过去,被她这么一说,太阳穴突突的猛跳了几下,想起孙杨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但又一想到他离去的背影,那清澈的眼眸也忽然黯淡下来,眼眶再次蓄满了泪水,此时她只觉得心疼的几乎要生生撕裂开,露出里头的血肉与经脉。   看见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月凝霜也不诧异,继续道:“我记得那小子在你离开当日可是在家里闹翻天了,当夜里你家走水,第一个冲进去救人的便是他了,只可惜人没救着还一身伤,徒留着一口气,死撑着要见你一面,可你毕竟是成了沈府的小姐,还是未来的凌王妃,你这身份他们自然是不敢得罪与你,也自知自己没那个福分与你携手一生,而荒废你这般来之不易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能把这份心思悄然埋在心底。”她说道,随即一脸的惋惜,似感叹道:“可惜了这般痴情的男儿,怕是要孤守一生……”   沈念双一听明明要说些什么,可此时喉头紧的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抿着苍白的薄唇,明明她是可以和她相爱的人一起厮守,可是,为什么突然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阻碍了他们?她如今失去的奶奶,又失去了孙杨,本以为是回到自己原来的家,可到头来却都是欺骗。   “我知道,你如今是沈府的小姐,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回福安岭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   沈念双抬头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她,眼里却是比方才明亮了许多,那是在无穷的黑暗里见到唯一一抹光影的眼神,那是渴望与追求,在多年前她也曾出现过这般神情。   月凝霜微微有些失神,随即缓过神来,见沈念双点了点头,满意道:“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带你离开沈府。”   沈念双想了许久,张了张干瘪的唇吐出几个字道:“什么事?”   外头突然一阵风刮过,乱起地上的枯叶尘土,也吹散了那片厚重的云,世界顿时明亮了几分。   月凝霜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保持平视,随后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突然便笑开了,即使她蒙着面纱,可沈念双却是清楚的意识到她是在笑,依旧是那冰冷的眸子,可此时那眼角微弯像月牙儿般翘起,衬着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好看极了。   “我可以让你离开沈府,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沈府六小姐,你可以抛却身份同你的情郎双宿双飞,”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认真的几乎要看清她脸上的毛孔:“而我,便是你,是沈府的六小姐,是未来的凌王妃。”   “毕竟这个身份承受的东西太多,也注定你要失去些你所珍视的东西,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是要至高无上的身份,还是要与爱人厮守一生?”   距离暨阳皇帝定下的婚期时间还有两日,而凌王府里并没有将要成亲时的喜庆气氛,反之甚至比平日还要死寂,来来往往的侍女家丁都对此事闭口不谈,好似是何大忌讳一般,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久,似要把凌王府上下空气都凝结起来。   坛中有两个小方池,满飘着雪白的水莲花,玲珑地托在叶子上,像惺忪的星眼。假山旁的花丛里的木槿花与迷迭香开得正旺,花苞紫红,花萼橙黄,花瓣淡蓝,恍如一群展翅欲飞的彩鸟。   夕阳拖着长长的金黄裙子,悠悠地荡漾在湖中微微的波浪里,湖光映射,湖面平静的倒影着岸边植物的身影,湖底偶尔会有几只锦鲤到水面上吐个泡泡,很快便翻身钻入水底。   水面似镜,倒影着湖心的小亭,仔细听来里头似有人在沏茶,随即便是淡淡的茶香,里面的景象胜比外头花香更为如画。   男子一身玄衣锦服,腰间扎着金丝蛛纹带,墨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明明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外头一抹黑影一闪而过,他依旧漫不经心的翻起桌上的茶盅,兀自倒了一杯清茶,剑眉入鬓,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许久他缓缓抬眸,那双阴鸷冰冷的眸子,透着深不见底的神秘莫测,眸子深邃清幽,宛若寒冰玉潭,弥漫着幽幽的冷意。   那黑影轻落在男子身前,随即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   “殿下,沈程书昨日便是把那六小姐接回来了,至于那六小姐的详细资料属于已经让下头的人去察,快的话今晚便能得知大概。”   “嗯,”莫北泽淡淡的应了声,声线低沉好听,薄唇微抿了口茶,随即道:“动作倒是利索。”   弥沙自小跟随凌王,自然是知道殿下所指的并非此意,他指的不是自己,而是沈程书,而莫北泽虽是面色平静,但眼里突然掠过一股寒流,骤然变得冰冷严峻,随即便是翻涌着杀意。   果然,下一秒那上好琉璃瓷便在他手中应声而碎,淡绿色的茶水顺着指缝流淌了一地,甚至有一滴直飞溅向弥沙的脸颊,明明只是一颗水滴,他却是觉得有些刺疼。   “弥沙,你应该懂本王的意思。”莫北泽摊开手,粉末撒了一地,其中一大半随着外头的风飞卷向亭外。   他侧头,俊美的脸上依旧似湖面一般波澜不惊,眼底却是翻卷着滔天怒意。   弥沙会意抱拳道:“是。”   就在前些日,皇帝为凌王与沈府六小姐赐婚这一事,几乎在京城传了个遍,凌王毕竟是个家户欲晓的角色,多少名门千金想尽办法进凌王府,如今却被一个从未听闻过了六小姐所占了去,沈府有四子,大小姐沈莲心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大少爷听闻是棋界中的顶级高手,二小姐与三小姐是两朵双生花,两人性情温和,四小姐相对性子急躁了些,曾也听闻沈府曾经有个五小姐,可却是年幼体弱多病不幸夭折,而那四个女儿的花容月貌便是京城出了明的,每个人都曾猜测过其中的哪一个会是未来的凌王妃,可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从未听闻的六小姐。   听闻前些日子沈府姥爷私底下把六小姐接进了府,消息传出去后大伙儿都有意无意的前来围观,可谁料到消息还是晚了他们动作前一步,他们早就把人接进去了,于是大家更是好奇,那六小姐到底是怎的一番倾城之姿。   不过没多久,六小姐的身世很快便传了出去,大家对六小姐的态度由先前的好奇与羡慕到如今的嘲讽与嫉妒。   这事情沈府的人自然是传翻了天,这些日子也不见沈姥爷去了哪,大家猜想怕是见不得人了。   “皇上果然还是把消息放了出去……”沈若云看着水里的游鱼,突然悠悠开口。   沈莲心面露担忧,家丑不可外扬,如今皇上为了羞辱凌王,竟是把一切推给了沈府,凌王身份尊贵,大家哪敢嘲笑他,顶多把责任推到沈念双身上,但凌王也是强势之人,自然是忍受不了这般议论纷纷,大家几乎是把矛头全都指向沈念双,指向沈府。   “沈念双也是吃了狗屎运,听闻村里的人生儿育女较城里人为早,她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保不准都给人生儿育女过……”沈若云这般想,竟就这样说出了口,吓得沈莲心连忙惊诧的捂住她的嘴,该得她无法出声。   “四妹,这话可不能乱讲,她毕竟是未来的凌王妃,女孩子家贞洁是最为重要的,更何况是要嫁入凌王府的人,”沈莲心眸色沉了沉,随即小声道:“就好比若是入了皇家被察出不是处子之身,那可是要杀头的!”   沈若云一愣,随即挣脱开她的手问道:“当真?”   “这是自然,否则怎有那么多人出嫁前失了贞洁便自刎的?而且,四妹要嫁的可是凌王,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惹祸上身的。”沈莲心这般说道,一旁的沈若云眸色越来越深,随即竟是突然笑了起来。   沈莲心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可她却是摇了摇头随即离开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沈莲心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微笑,眼里闪烁着竟是一抹诡异的寒光。 第4章:阴谋 “六小姐,您在里面吗?”   青儿看着紧闭的门,伸手食指微曲轻轻在门上敲了敲:“六小姐?”   “哼……”身后的小玉见状此时眉头拧成一团,随后冷哼道:“这代入感这么强,才来了多久,就摆出了凌王妃的架势。”   见青儿还在敲着门,小玉终是忍不住直接推开她推门而入。   青儿吓得整个人身子僵住,呆愣在了原地,却见小玉直接就跨步走了进去,没有丝毫避讳之意。   屋里,女子背对着门外面向铜镜梳妆打扮,一手认真抚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分认真。   “呦,你似乎对自己的这张脸很是满意啊?”小玉抱着手臂走向她,语气里讽刺意味十足:“你看看我们大小姐,再看看你,你有哪儿来的自信在这里照镜子?”   “你小姐脾气还真是大,才多久呢,就学会闭门不见了?”   小玉自顾自说着,见沈念双依旧不答话,这怒火就好似一拳击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她三两步上前去拍她肩膀,青儿见状吓得连忙打算过来阻止,可是那人却快了一步。   女子转身一把拽住她的衣领,狠狠向下一带,迫使她弯腰与坐在木椅上的自己保持平视。   沈念双此时的脸绷得紧紧的,深邃的眸子掠过一股寒流,骤然变得冰冷可怕,在触及她的目光时小玉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可腰上的酸痛令她很快回过神来,她哪儿受这般委屈,她气得直眉瞪眼就要伸手去扯她头发,却是见她抬手顷刻间光芒乍现,还未缓过神来,屋里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吼声,这哭声在这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有些诡异。   那把剪刀此时正笔挺的插在她手背上,与桌面紧紧的钉在了一起,那鲜血止不住的向地上淌着,小玉吃痛的乱吼着:“疯子!你这个疯子!!”   女子却似丝毫未听见她的嚎叫声,只是惋惜的看了看桌上被染红的发饰,随后悠悠道:“怎么,只许你一个女婢疯,不许我这个未来凌王妃疯?”   青儿在门外看着这惊悚的一幕,惊觉身体已经慢慢僵硬,一种侵入骨髓的恐惧劈天盖地的袭来,吓得她几乎都要尖叫出声,奈何此时双腿似被钉住了般却是挪不开脚步。   沈念双那双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小玉,明明还是那双眼睛,可里头闪烁着的寒光却是令人畏惧,没来由的,小玉突然便觉得这个人不是沈念双,可那张脸却是偏偏否定了她的想法,依旧是那张清秀普通的脸,平日里由于长年营养不良而苍白的唇,此时染了层淡淡的红,显得比平日里有气色多了,可就是这样的想法与她所看到的现实让她觉得无限恐慌。   她颤抖着失血的唇瓣,眼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还未说些什么,却见那握着剪刀的手稍用了几分力,在她骨肉中旋了旋,顿时又涌出滚滚的鲜血,顺着五指流淌而下。   小玉此时吓得几乎都忘记的尖叫,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推开她,对方却是快了一步起身款款走向青儿。   她一身绯红的裙摆好似染了晚霞的光,随着她的动作又似一朵迎风而立的红莲,她走向她,一边用手帕随意的擦拭着手背无意沾染上的一抹红,就只是向她走过来,可浑身却透着尊贵与不可武逆的气势,青儿只觉得那时间都好似停止了一般,缓慢的让她直打颤。   “找我有何事?”她开口,抬眸看向她,眼底深邃的看不见底。   “奴……奴婢……”青儿瞬间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眼睛不自觉的躲开了对方的眸子。   她也不急,静静等待着她的后文,在她周身强大气势的压迫下,一旁的小玉失血过多几乎要晕眩过去,缓了许久她颤巍巍道:“四……四小姐让您去……去冬晚院找她……”   女子眸色沉了几分,却也不开口,等着她说下去。   “她……她说有东西要……要送您……”   “送我?”女子突然笑了,眼里波光粼粼一片,漂亮的好比窗外的阳光:“她送的东西,我可真不敢收。”   她语气鄙夷,带着嘲讽的意味,晦暗不明,让人摸不透她心里所想。   就在她与她擦肩出门时,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用下巴指了指小玉那边,淡淡吩咐道:“你去那边处理下。”随即背过身走出去,声音却是不轻不重的传至两人的耳边:   “何为尊,何为卑,我劝你看清一些,下一次若是再以下犯上,我绝不轻饶。”   明明就这么几个字,却震慑力十足,带着不容许武逆的霸气,青儿甚至清楚的看到小玉的背脊猛的颤了颤。   这些明明是该用来形容男子的词汇,可形容在这样的女子身上也丝毫不为过,相反还意外的贴切。   “是……”   看着沈念双出了房门,青儿才软着腿连忙跑上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小玉……你怎样了……”   小玉此时额头满是冷汗,她紧咬着下唇沁出了点点的血珠。   看着那被剪刀丁在桌面上的手,青儿还是再次被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又哆哆嗦嗦的收了回来。   青儿胆子小,小玉是知道的,可她一直弯着腰如今身子也吃不消,她缓缓伸出手探向刀柄,指尖却是微微发颤。   “我……我去找人来帮忙!”青儿见状连忙起身打算出去找人,却是被小玉呵斥住:“不用了,你还要更多人看笑话吗?”   “更何况这里也没人,等你回来我怕是失血过多死了!”   她平时说话声音都毕竟大声,可今日被这般折腾此时声音弱的几乎细如蚊鸣。   此时桌上的血渐渐开始凝固,青儿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却见她一咬牙颤抖着伸手一把拔起那把剪刀,可似乎是插的比较深,她用力了好几次才拔了出来。   待刀锋离开血肉的那一刹那,随之而来的便是止不住的鲜血,青儿还未回神,只听闻剪刀落地的声音,随即身前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沈若云对凌王的爱慕之心可是毫不掩饰,如今她从一开始的土鸡变凤凰般嫁给了她所爱慕多年的人,怕是恨她都来不及,跟何况要送她什么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沈念双这个人做人也是失败,她虽是乡下长大,但骨子里还是有着沈老头子的骨血,如今成了沈府六小姐,之前还被皇上亲自赐婚凌王,身份自然不平凡,可她却一直懦弱无能作践自己,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无法利用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好刀落入书生手。   月凝霜忍不住感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易容术向来一流,这般容颜她自然是画的一个样,不过沈念双的作风她实在是不想模仿,这般懦弱的性子迟早得吃亏。   沈府的每个院落她都打探的清楚,没有婢女的指点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   沈念双的院子对她来说虽大,但和沈若云的院子相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单是下人外院就有十来个。   其中一名小婢正埋头扫地,秋天落叶很多,每个院落都植了不少的树木,如今打扫起来还是比较麻烦。   那婢女埋头扫着,却是见前方一双绣着金色蝴蝶的红色绣花鞋停在了她面前,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她抬头,看清来人后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六小姐。”说罢没待月凝霜说话便继续埋头扫地。   “让你家小姐出来。”   “四小姐方才刚出去了。”   月凝霜眉头一蹙,随即便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院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从屋里到院外的地上还有着未干的血滴,零零散散的好似山林中盛开的血色小花,此时空气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突然,她眸色一凛,随即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来。   她随意的整了整衣袖,随即推门而入,青儿已经带小玉离开了,桌上的嫁衣依旧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一切看似如常。   下一秒,门便快速的被外面的一双手关上了,她过去推了推,外头传来刺耳的铁器摩擦声,果然还上了锁。   随即窗外的光暗了暗,直接就跳了好几个人进来,月凝霜前后数了数,一共八个。   高大粗犷的男人一脸淫笑的看着抵在门上的月凝霜,有几个甚至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始解着衣带,一个个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   月凝霜目光一冷,一抹厌恶溢于言表,此时她手上却是没有任何防身武器,她眉头难得的蹙紧了几分。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月凝霜:“这女人虽不似那几个小姐貌美,但也是一副水灵灵的模样,也是我见犹怜啊!”   “来,让哥哥们好好疼惜疼惜!”   说罢,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已经脱光了全身的衣裳,就直接扑向门旁的月凝霜,月凝霜快一步的躲到了一边,可此时周围几乎被这几个男人围了个结结实实,耳旁传来稀稀疏疏的脱衣声,她刚要钻着缝隙出去却是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抱住,她一手肘一弯向他颈部狠砸过去,力道大的惊人,男人只觉得脖子疼的骨头都要断掉似的,气得一把把她甩向床上。   其余的几个也统统围了上来,二话不说都齐齐上来要抓住她的手和脚,月凝霜被逼在了床边的墙壁上,见形式对她不利,一勾腿踹开了要脱自己衣服的人,便乘着中间的缝隙钻了出来,却是被身后的人抓住了脚踝。   “臭娘们,在老子身下成欢是你的荣幸,不识好歹!”   她被那手抓住,身子直接直挺挺的扑在的地面,而她的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梳妆台下的那把剪刀,上面还带着未干的鲜血,她眸色一冷,手掌向地面一撑直接腾空飞旋甩开了那只手。   落地用脚一勾便勾出了卓底下剪刀,她一手拿着剪刀,眸底的杀意越发浓烈,那种带着嗜血般诡异的光芒,像是下一秒要将人吞之入腹。   “该不会是要自刎吧?!”   其中一个光着下半身的男人小声道。   “快拦住她!”   说罢齐刷刷的冲向她,月凝霜把目光移向他们的下身,突然笑了,那种笑像极了地府嗜血罗刹般阴森恐怖,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时,只见身前的女人身轻如燕般一个飞身停在了他们面前,手起刀落之间血肉横飞,并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声。   “我方才不和你们斗是因为拳打脚踢伤不至死,而我这般手起刀落,却能令你们生不如死。”她开口,声音清幽幽的传入他们耳旁,男人们一个个跌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下身,疼的在地上打滚。   月凝霜手握剪刀,那刀锋正缓缓向下流着鲜血,直接滴了一整条路,不过比起四周地上男人身下的鲜血,还是好得太多了,她缓缓走向最后一个抵在墙角的男人,那男人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直呼饶命。   沈若云在门外一直守着把风,一手抛着钥匙玩,一旁的婢女言画时不时的走向屋外想听个究竟,这时,她瞥见一旁的墙上正露出一抹白色的身影,随即一跃而下,动作不太利索,摔向了草坪。   “小姐。”   言画小声提示一旁的沈若云,若云顺着她方向看去,随即突然惊讶的开口:“该不会是那丫头的情郎吧!”   沈念双的院子比较偏僻,这里的墙几乎只是做个样子,更本没什么人把守,如今突然在这时来了个人,沈若云觉得很可能是沈念双的情郎来接她走,只要把他抓住给爹爹审问,怕是这婚事是成不了了。   “走!过去瞧瞧!”沈若云努力压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向那抹白影走去。   那人躺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缓了口气,见身前突然落下两个淡淡的阴影,震惊得抬起头,在看到来人的面容时便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响,下意识的向后仰去。   而此时的主仆两人在看到来者的面容时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沈念双……她不是在屋子里吗?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沈若云眼睛瞪得宛如桂圆,惊叫道:“沈……沈念双!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5章:计划 “不可能……”沈若云低喃着摇了摇头,细长的柳眉就高高扬起,满脸惊诧之色:“我明明看见她已经进去了!”   沈念双在看到沈若云的那一刻便暗觉不妙了,由于福安岭离京城的路程不近,月凝霜将她先安排到偏僻的酒楼住下了,给了她不少的碎银,还告诉她已经和孙杨计划好几日后在村外的树林见面,让她最近几日尽快出发,本打算明日赶回福安岭,可就在整理包裹的时候发现竟是遗漏了奶奶给她的发簪,于是想都没想就跑了回来,而方才她翻墙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人的身影正巧被一旁的屋檐挡住,她也没在意就跳了下了,这下竟是被抓了个正着。   不过,方才她们说沈念双在里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这般一想她的心顿时被拎得悬到半空,手里不由抓了把冷汗……   沈念双的思绪还是一片混乱,一旁的沈若云还未对此时发话,只听身后“咣当”一声,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就一身是血的带着破碎的门滚了出来。   由于月凝霜那狠厉的一脚,男人此时嘴角也缓缓渗出血丝来,手却依旧痛苦的捂住下身,可那血仍是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流淌,很快便是一地的狼藉。   屋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月凝霜一把拽起地上的男人甩向桌面,令他半个身子都几乎抵在桌面上,男人早已没了方才的气焰,叫苦连天的求饶:“姑奶奶,不……老祖宗……老祖宗,您就放了我吧,我……”话音未落,月凝霜便抬起刀朝她刺来,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只觉得面门发冷,失声吓惊叫,那剪刀却好巧不巧的落在他头前一寸的桌面上,震的桌上的烛台都滚落到地上,男人的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周遭便是一阵尿骚味。   沈若云平日里看沈念双也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今日见她派了八个高大的大汉夺她贞洁,本以为她是太高估沈念双,谁料这么多人却是没一个带了防身武器的,而且除了蛮力他们几乎没几个招式可用,更不巧的是,月凝霜最擅长用的便是蛮力。   她冷哼一声向门外走去,待看清跪坐在沈若云面前的沈念双时,四个人都是一愣。   最吃惊的无非便是沈若云她们了,她们吃惊的不是月凝霜一人杀了八个人浑身是血的走出来,而是在她们面前竟有两个沈念双。   沈若云震惊片刻,随即似察觉到了什么,便突然笑了:“我来这儿的路上便看见青儿与小玉便好奇她们怎的那副模样,看来她们说的话不错,你果然变化很大,”她看了看地上一脸恐慌的沈念双,又看了看台阶处的月凝霜,虽是相同的脸,但给人的感觉便是丝毫不一样,她的目光缓缓停在月凝霜身上,她此时指尖上还滴着鲜血,眸光寒澈森冷。   她那种似发现了天大秘密的眼神直溜溜的盯着月凝霜,随后突然兴奋道:   “原来,那不是变化,而是的确是换了个人。”   沈念双看着月凝霜的目光有些歉意,四小姐对自己百般刁难,如今这时找准了时机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当是为何四小姐突然说要送我礼了,”月凝霜款款从台阶上下来,动作不急不慢,如果忽略满手的鲜血,这优雅的动作就好似午后惬意的漫步,她慢悠悠的走到地上的男人身旁,随后一抬脚猛的踩向了他的脸,男人顿时下巴歪向一边满是鲜血的口中咳出了几颗牙,她转头看向沈若云下巴微扬一字一顿道:“原是有意要把我支开好安排人过来。”   月凝霜一身红衣,血沾染在裙摆上好似一朵朵红莲不太明显,但末尾由于潮湿所粘成一块一块加上指尖滴落的血珠,待沈若云看清后便是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说的话了。   “你……你别过来!”   沈若云此时才想到害怕,见月凝霜这似鬼魅般向她走来,她吓得哆哆嗦嗦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月凝霜依旧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脚步,见状沈若云不顾一旁的言画转身拔腿就跑,谁料身后的人一个飞身便停在她面前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个飞转将她直接扛了起来,沈若云只觉得头顶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随即整个人双腿腾空。   在场的人瞬间都惊呆了,两人身形都差不多,明明那么瘦小的女子,力气竟大的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男儿。   “啊!!!”   对于她突如其来动作,她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双腿腾空扑腾着尖叫:“沈……你,你疯了!快放我下来!!”   “你就在门外看着她。”   月凝霜冷冷的向身后的沈念双交代了一句便不顾沈若云的死命扑腾,依旧面不改色的进屋直接把她甩向那铺床。   沈若云连忙起身却见周围一片藉,斑驳的血迹拖满了一地,五六个男人七横八竖的倒了一地,有的晕过去,有的则是趴在地上捂住下身低声哀嚎,而周身则是拖出的鲜血,她吓得不敢睁眼,这时听见一旁的月凝霜这般道:“你不是让我饶你一命吗?如今这个机会来了。”她声音带着抹狡黠,又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让人听着不由觉得阴恻恻的。   她附身冲地上那个唯一幸存的男人冷笑道,那男人连忙跪地磕头,声音大的几乎要生生把自己的脑袋撞裂,沈若云见对方无暇顾自己,找准时机就要逃。   “方才你不是说我没另外几个小姐那般貌美吗?”月凝霜是一个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不知道后头沈若云的小动作,她伸手一把便拽住她手臂直接扯了过来,压下她的头将她的脸蛋对准地上一脸茫然的男人,男人见是沈若云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向后扬了扬。   沈若云见男人光着身子吓得直尖叫:“死丫头!你快放了本小姐!否则……否则我就让爹爹叫人杀了你!”   月凝霜听到这尖锐的叫声却是眉头微蹙,随即无视她问道:   “这副模样的你可还满意?”   “小……小的不敢……”男人面露为难之色,连连后退:“这……这可是四小姐……小的……小的可没那个胆……啊!!!”   话还未说完,他的肩膀便被月凝霜死死狠踩向了墙上,他只觉得一旁骨头摩擦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而肩上的力道却丝毫不见得减弱。   “四小姐?这时候你知道她是四小姐,方才怎么不见得你对我的身份有所顾虑?”月凝霜眯眼,眼底锋芒毕露,杀意波动流转,脚下力道重了几分,男人痛苦的低喃着,她冷声质问道:“你可知道我不仅是沈府六小姐,还是未来的凌王妃?”   月凝霜越说眉蹙的越深:“我怎么不见得你对我的身份有多顾虑?”她这般呵斥道,声音比方才发了几分,男人吓得脊背微微怔了怔。   沈若云依旧在死命挣扎着,此时她脸都急红了,眼角还带着泪珠,头发此时也松垮垮的搭在肩上,没了往日整洁体面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她在听到月凝霜的话时只觉得鄙夷可笑,嘲讽道:“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我看你怎么当你的凌王妃!!放手!”   月凝霜清冷如月的眼眸一冷,一把将挣扎的沈若云推向床,随即冲地上的人勾唇一笑,这样突如其来的笑容却让人莫名的心慌。   “你若是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下场,又想将功补过,我念你这般识相,所以想赏赐你些好东西。”   男人捂着受伤的肩膀,看着地上的同伴,又看向月凝霜,眼里满是鲜红的血丝,嘴唇禁不住的颤抖。   “所以,接下来你未完成的事吧。”   门外,言画被沈念双死死的抓住手臂,听着里面阵阵尖叫痛哭的声音,与布料撕裂声,言画与沈念双都觉得冷汗直冒,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会有这般的手段。   “不要过来!!你给我滚!!别碰我!!”   “你个贱人!我诅咒你这一辈子不得好死!!”   又是一阵撕裂声,最后的阻隔也被粗鲁的撕裂开来,沈若云满脸屈辱的泪水死命扑打着身上的男人却是被钳制在头顶。   谩骂声很快便成了求饶,但身旁的女人依旧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几乎将她推向绝望的边缘,而悬崖下便是森森白骨,下体撕裂般的痛将她吞噬,她就这般眼含泪花瞪着坐在一旁把玩手指的女人,眼神恶毒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床上沈若云衣裳尽腿,脸上还带着未干透的泪痕,眼睛瞪大嘴角流着暗红的鲜血,已是没了气息,但身子却是依旧跟着男人的动作所抖动着,月凝霜见状一掌拍开正卖力忘我的男人,男人顿时清醒这才发觉沈若云已经是没了气息,吓得直接摔到了地上。   本以为月凝霜会因为此事杀了他,谁知她只是伸手探了探鼻息,随即又捏开她的嘴巴,突然笑了,那种仿佛是十分满意的笑,像极了一只抓到兔子的狐狸,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尽在她计划之中。   “你做的很好。”   月凝霜侧头瞥向他,这般说道。   沈念双接过发簪,连连感激道谢,但月凝霜的眼神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她觉得面前的女子似乎从来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好似一切事物都事不关己都不能让她为之所动。   “你为什么杀了沈若云?”   沈念双在看到床上尸体时吓了一大跳,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随后快速转过头,而言画已经替沈若云穿好衣服,希望她上路时能特体些,看着她此时苍白如纸的面容,终是忍不住趴在沈若云身上痛哭不止。   在听到沈念双问的话,月凝霜冷笑了一声:“知道吗?你若是不回来,我们的事就不会被她知道,如今她发现了,我可做不了一个不为自己后路考虑的人,这件事迟早会成为她威胁我的筹码,”她随意的看了看穿戴整齐的人,随后目光停留在她的嘴边继续道:“还有,她不是我杀的,我可不会傻到留下自己作案的罪证。”   月凝霜最后在沈念双诧异的目光下放走了言画,待她问起她却是不答,只是让她快点离开,并交代让她走越远越好,送走了沈念双,月凝霜拔开手上的火折子,直接就丢到了自己的屋内,秋季比较干燥,她的这间屋子时间也是比较久的,木材也易燃,看着慢慢腾起的火焰渐渐吞没地上的人影,月凝霜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突然抬手做了个手势,随后在暗处便落下了个人影,那人黑衣蒙面跪在她身前:“主子有何吩咐。”   “待她出了京城,杀了她。”   “是。”   “还有,我放在树下的那个尸体你让人把她带回冬晚院,别被人发现。”   月凝霜看这空荡荡的院子,鼻尖弥漫的是烧焦的味道,她看了看暗卫离去的方向一眼,随后便去池子里洗手。   她说过,她做事总是要为自己的后路所考虑,这次也不例外,后日便是皇上所定的婚期了,沈念双,你别怪我,如今你只要在这个世界上,便是对我最大的威胁,稍有不慎,所有的计划都得因你一人而泡汤。   因为她的院子位置毕竟偏僻,待被发现时已经是晚膳时间了,送晚饭的青儿见状吓得连忙去找人,最先进来的家仆便见月凝霜一身的黑灰污迹在水池旁狂咳嗽,地上满是带着黑灰的脚印与水渍。   她有些吃力的提着一桶水桶朝里面泼去,看这样子似乎是未发现他们的到来。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沈姥爷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   月凝霜连忙放下水桶,家丁们才回过神七手八脚的忙着灭火,其实也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如今也没什么火,有的只是一星半点的火花,而她方才也只是随意的做个样子。   “爹。”   月凝霜一脸惊恐的看着沈程书,头埋得很低,双手搅着衣摆,看上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告诉我,这怎么回事?!”   沈姥爷抖着几缕胡子质问,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把她吞嗜掉。   沈莲心此时也到了沈程书身旁,看着这几乎烧的看不出原型的屋子,以及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她面露吃惊,随即温柔的关切道:“六妹,怎么好端端的屋里会走水?你有没有伤着哪里?可还安好?”她说着便伸出手打算去查看,却是被月凝霜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这么严重……没人受伤吧?”二小姐沈莺蕊眉头蹙得很深,一脸担忧的探头望去。   见大家议论纷纷,而姥爷却丝毫不理会,就这般盯着月凝霜等着她答话。   月凝霜有些自责道:“爹,喜服嬷嬷们一早便送了过来,女儿喜欢的打紧,闲时便翻出来看看,却见衣摆处有个细小的口子,屋里光线暗于是便点灯缝好,之后觉得有些疲乏便趴在桌上午歇,谁知无意竟……竟打翻了桌上的烛灯……这才……”   “双儿,你也不小了,毕竟是要嫁入凌王府的人,这些杂活儿你让下人做便好了,怎的……”大夫人一脸无奈的看着低垂着头的人。   沈莲心此时目光却是飘忽不定,她在人群中寻找沈若云的身影,却是始终找不着。   “小姐。”   丫鬟唤道,沈莲心连忙问:“那边怎么说的?”   晴月如实回答:“奴婢问过言画,她说四小姐在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