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祭祀 深冬寒雪,四处白雪皑皑,不见人烟,真道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风雪中远远见到一位老者,老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面容灰暗,似有万千忧愁不得释怀,渐白的胡须有序的在寒风中飘荡,右手上拄着一根檀木拐杖,走在他一生走的最多的道路上,这是一条通往山上的蜿蜒小道,此时已看不清路了,他一边走一边望一望身旁的荒芜,或是抬头仰望天空,走走停停,每一处他都要回想一遍,以至于走了许久才来到山上,山上有一间茅屋,茅屋依旧,却是人去楼空,老者在茅屋前驻足了,一双饱受人世沧桑的眼睛里泛起了涟漪,这间茅屋勾起了他的回忆,也勾起了他对她的无限思恋,在老者的记忆中,每次只要推开这扇门,屋里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或站或坐,老者一步步再次走到茅屋门前,手在门前踟蹰了,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屋里陈设依旧,屋中央摆有一张木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两面墙上放着弓箭,刀、剑,老者走到桌前,颤抖的拾起桌上的一张画像,画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子,这名女子让他心碎,也令他着迷,她可说是他的徒弟,或是朋友,亦或者是主人,也是他一生唯一的挚爱,老者看着画像,回忆渐渐模糊了双眼。   在中原大地上,曾存在着许多诸侯部落,在长达近百年的争执与征战后,徐国和单国成为了最后的霸主,徐国统治着天河以南,单国则统治着天河以北,两方势均力敌,都在为成为最后的霸主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也可说都在对河对岸虎视眈眈。   时值徐国开国五十年,大王尚武君杨琮大赦天下,一早便带着百官去黄龙山进行祭祀大典,祭坛设立在了王城外的黄龙山上,山上筑有高台,祭祀就在高台上进行,百官们分文武官员排成两列,有序的跪在神坛下面,高台上,神官们个个身着白袍围在神坛前,坛中放有一只青铜鼎,里面火苗炎炎,神官咿咿呀呀读祭词,王上在走了五十步石阶之后来到高台上,只见他四十多岁模样,五官分明,眼珠明亮,实则是为精明的君主,头戴天平冠,身着黄龙紫龙袍,脚踩赤舄履,神官取过一支火把双手递给皇帝,王上接过火把,神官大声对着天道:“祭太阳神!”   王上将火把置入青铜鼎中,火把登时燃起熊熊红火,随即走到祭坛边,将火把放入祭坛边缘的凹槽里,登时凹槽里火光蔓延,原来石阶两边开有凹槽,凹槽里浇了油,火光从神坛一直蔓延到台下,从神坛往下看去,火光围成的图形正是太极八卦,王上将火把递给神官,神官又将火把扔进了青铜鼎,从旁端来一只托盘,里面放着一只盛有水的大金碗,还有一支鲜活的柳树枝,大声朝着天道:“祭天雨神!”随即躬身双手供奉在王上面前。   王上拾起柳树枝放进金碗,待柳树枝上的叶子被水浸没之后拿出柳树枝,朝空中撒了一圈,叶子上的水珠就像雨水一样散落,王上复将柳树枝放入托盘,神官恭敬的走到青铜鼎前,将柳树枝、盛有水的金碗以及托盘如数丢进了鼎里,王上转过身来,俯视着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大声道:“寡人诚向天祈徐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众官员齐拜高声道:“吾王万岁!”   庄严而肃穆的祭祀完毕之后,百官随王上回到宫中,千垂殿里早已经摆上酒宴,王上高坐大殿之上,龙椅之中,百官两边摆开,依次坐于殿堂两侧,中留丈余通道,歌舞摇曳其中,一时间,千垂殿里歌舞笙箫起,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庆贺之声绵绵不绝,王上虽然欢喜,却也为右侧的虚席发愁,可百官聚首,亦为不失礼节,举起酒盅道:“今是吾国开国五十年,寡人受福泽于天地,当降福于子民,特赦天下,以慰百姓,今百官齐聚于宴席间,与寡人同庆这盛大的日子,寡人甚是高兴,为祈吾国国泰民安,寡人借这碗浊酒敬各位,望上下一心,共治太平盛世!”   百官见之,起身一同朝王上伏地拜道:“吾王圣明!”一同饮罢。   入夜时分,歌舞齐毕,酒肉满肚,王上与百官兴尽,便遣散了百官,王上虽已酒酣,却未曾忘记一件事,保持着几分清醒,来到一所名为‘绿竹苑’门前,这绿竹苑被一片竹林围绕,着实是清修的良地,门前两名奴婢身着素衣,就似这院里的翠竹一般,清晰不忍人去触碰,奴婢施礼道:“参见王上!”   王上道:“平身吧。”视线忍不住往院里眺望。   一名奴婢道:“奴婢这就去通报真人。”   王上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两名奴婢以及王上带来的随从一起道:“是。”一一退去。   走进绿竹苑,王上醉意也消散了几分,院里的翠竹在春天的滋润下,生长的更加茂密了,也更加惹人喜爱,从屋里传来一声声敲打木鱼的声音,使得王上昏沉的头脑更加清醒,来到门前,顿了顿,恭敬的躬身道:“母亲,儿臣来看你了。”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敲打木鱼的声音还在继续,未曾因为他而有任何的变动。   王上狠狠呼出一口气,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只见一名身着僧人服的老太盘坐在一只蒲团上,双目微闭,颜面宽和,眉宇之间淤积着一股怨气,左手上数着一串佛珠,右手上拿着木制槌敲打着面前的木鱼,对于皇帝的到来,似未曾察觉。   王上双手背后,压抑着心头的怒气,道:“今日是开国五十年的大日子,母亲为何不来?您不是一直都很爱徐国的吗?”   这位老太正是当世徐国太后,徐氏。如今清修与这绿竹苑,号有悔真人,王上再次发问,依旧不为王上的言语所动容,只管数佛珠,念经,敲打木鱼,王上一时气急,趁着酒劲,大步上前将木鱼夺了去,像个小孩抢了人家东西抱在怀中,有悔真人一槌敲了个空,惊讶的睁开眼睛,见王上将木鱼抱在怀中,大声道:“还不赶快给我放下!你这个逆子!”   王上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咚的一声跪在太后面前道:“母亲,我是你亲生儿子呀,为什么?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真人怒火登起,道:“十八年前老尼皈依我佛,老尼法号‘有悔’,早已经无亲无故,施主乃尘世之人,凡尘之气厚重,我佛金身清净,施主久留于此,我怕会将施主身上的凡尘落到佛主身上,请施主赶快离开,老尼要修行忏悔了。”   王上抹了脸上的泪,道:“忏悔?忏悔什么?”   有悔真人道:“忏悔我生了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忏悔我没有保住徐氏的大好河山,我之所以自号‘有悔’,乃是我自知罪孽深重,祈求佛祖能够量在我知罪的份上饶恕我的罪过。”   王上呵呵笑了,笑里带着泪花,站起身来,指着门外道:“你出去看看,现在这个国家在寡人的治理下,是多么的繁荣昌盛,就连单国都不敢来犯,全国所有的人都服服帖帖的跪倒在寡人的脚下。”   有悔真人冷哼一声,道:“抢来的东西你竟然还能乐享其中,真是有够厚颜无耻!现在单国还未来犯,只是在等你懈怠,就算全国的子民都承认你是徐国的大王,我也不会承认,我愧对徐氏的列祖列宗,愧对我的弟弟,你一个外姓人怎能做徐国的大王!”   王上的脸色凝住了,继而眉梢微挑,道:“呵,你一直不肯承认我是徐国的大王,不愿交出玉玺,对十八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不就是因为我抢了王舅的天下吗?可是,王舅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得一女,而你是他唯一的亲姐姐,我是你儿子,这天下迟早都是我的!是我的!”   有悔真人激动的全身都在发颤,瞪着王上道:“难道你忘了当年的神官说什么了吗?你还有脸提明儿!一个婴儿都不放过的人怎配做大王?难道你是害怕神官的话,怕明儿。。”   有悔真人的话还未说完,王上大声制止道:“够了!”当徐太后提起当年那位神官时,王上的思绪也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个春天初来的第一夜,而那个孩子就出生在那一刻,她诞生在王宫,神官们看了她的面相,说:“公主面相天灵聪慧,胸怀大仁,宽仁守义,有王者风范,定然能让徐国国富民强,成就千秋伟业。”当时的徐晔大王听了龙颜大悦,取其名为明,意为受日月庇护者,即王也。岂料其侄子杨琮起了篡位之心,联合宫中的亲信发动了政变,篡夺了徐氏幸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杀了王宫里所有的人,回想那日的情形,如今的王上不禁打了个寒噤,脖子一凉,吞下一口气,良久,将木鱼放回有悔真人面前,怔怔的道:“寡人改天再来看您。”朝门口走去,有悔真人已然沉浸在了回忆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而此时此刻,亦是百官回到府邸的时候,尚礼司邵永仁在门前下了轿,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人身穿黑衣,头戴黑帽,下颚留有一撮胡须,看年纪当五十多岁,另一位身着白色绸衣,一头青发在头顶上用一根长簪子挽了一个发髻,两端垂着青绳穗子,不过十多岁模样,五官极其清秀,一双眸子深邃而明亮,让人着实想要亲近却又难以捉摸出他的心思,恰若一偏偏佳公子,邵永仁走出轿子,黑袍老者赶紧上前搀扶,道:“老爷,您慢点!”   少年恭恭敬敬的道:“父亲,您回来了。”原来这少年便是邵永仁的儿子——邵阳,年方十八。   邵永仁酒气熏天,昏昏沉沉的道:“哦,是阳儿呀,今天的功课都做了吗?”   邵阳恭敬的道:“都已经做了,父亲。”   邵永仁挥挥手道:“那好,去休息吧。福伯!”叫唤了身旁的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赶紧答应道:“是,老爷。”   邵永仁道:“送我回房休息。”   福伯道:“是,老爷。”应声扶着邵永仁进了邵府,邵阳紧随其后,生怕邵永仁不慎摔倒。   这邵阳乃是邵永仁的独子,对其管教甚严,意在将邵阳培养成为徐国文武状元,既能上朝堂议事,又能征战沙场,成就一代英雄人物,更重要的是要光大邵家门楣,邵老爷从小便这样训诫邵阳,邵阳整日除了去风雅堂读书就是在家练武,若被发现偷懒,便会惹来一顿板子,邵老爷可是不会留情,每次不打得屁股开花是绝对不会罢休,邵阳对其父亲既尊敬又害怕,功课自不敢落下,今日是徐国年祭,邵老爷虽然整日在朝堂,而外街也是热闹非凡,可邵阳却也不敢私自跑出去玩一回,一如既往的读书练武,天黑时听福伯说他回来了,便整理了衣服出门迎接,待他入屋休息之后,邵阳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轻声关上房门,取下外衣放在屏风上,摘下发簪放于桌案,接着解开内衫,取出一条白色长带子,身体的曲线登时凸显出来,恰是体态婀娜的少女,原来自小这邵阳便被邵老爷当做男孩教养,说话、走路、生活方式无不是照着男孩来教,如今十几年,邵阳却是空有一副女儿身,府上除邵老爷及曾经做过邵阳奶娘的女人知道邵阳乃是女儿身外,外人一概不知,世人只当邵老爷家养了一个文韬武略的俊俏公子。   第二天一早,鸟儿刚刚立在枝头疏散着羽毛,太阳还未探出山头,在邵府的后院,已有人开始在院子里练习拳术,舒展拳脚了,一招一式刚劲有力,果断明朗,须臾,拳术练毕,才看清此人正是昨夜等候邵永仁归府的邵阳,此人眉目清秀,亦透露出几分冷气,实为一位冷俊的少年,此时从偏房走出一个人来,在门前伸了个懒腰,见到邵阳,上前道:“少爷早!”此人名叫毕青,因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邵府给邵阳当仆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是仆童,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邵阳望了望已经大白的天空道:“不早了,赶紧洗涑了去风雅堂。”   毕青道:“哦,”忽然想到什么,嬉笑着凑到邵阳面前,道:“对了,昨天我出去玩的事你没有跟老爷讲吧。”   邵阳道:“没有,父亲昨晚醉的很厉害,所以回家后就睡了。”   毕青大舒一口气,走开去打水洗漱,一边走一边说:“那就好,少爷,你不知道,昨天外面有多热闹,可惜少爷没出去看。”   邵阳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道:“父亲说了不让出去,我怎敢违抗。”   毕青洗了把脸,道:“少爷怎么就那么怕老爷,您看隔壁的张少爷,潘少爷,还有相国家的董少爷,他们都不怕他们的爹,昨天他们可是在萧红楼玩了一天呢。”   邵阳听到‘萧红楼’三个字,登时脸色绯红,立即喝道:“你在说什么呢,还不快闭嘴,被爹听到,你想挨板子吗?”   毕青回顾了以往挨板子的情形,全身一颤,道:“不想,我还是不说了。”   邵阳横了一眼毕青后,自己先走出后院,来到前院,邵老爷已经起床站在门前,邵阳上前躬身行礼道:“父亲。”   邵老爷双手背后,老气横秋的道:“嗯,开始吧。”   邵阳道:“是,邵家祖训:文必超群,武必压众,信守义,恭必亲,忠孝全。”   邵老爷点点头道:“嗯,背的一字不差,明年七月便是全国大考之年,你必须拿到文武一等,光大我邵氏门楣,知道吗?”   邵阳道:“是。”   邵老爷扬了扬手,道:“去吧。”   邵阳再次躬身行礼道:“是,父亲。”退后数十步之后才转身走出大门,毕青此时也终于准备妥当,背着书篓跟在邵阳身后。两人走在集市上,毕青大舒一口气道:“每次见到老爷我就像见到老鼠见到猫一样,非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不可,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少爷。”   邵阳装作没听见,毕青不依不饶,又叫了两声,邵阳依然不理,只顾着走路,毕青撅着嘴道:“老爷对我们严厉,我们自己也用不着再对自己苛刻了吧,现在老爷又不在。”   邵阳终于受不住毕青唠叨,不耐的道:“祖训不只是拿来背的,父亲对我严厉是对我好,毕青,以后不准你再抱怨父亲的不是,不然,我也要对你实行家法了。”   毕青低着头委屈的道:“少爷,我是在为你抱不平耶,老爷对你太严厉了。”   邵阳驻足正要说教,毕青一个不留神,两人撞了个满怀,毕青赶紧弹开,俩眼珠子直转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去看邵阳,邵阳厉声道:“好了!闭上你的嘴!”转身继续走,毕青低着头跟在后头,心里老大不自在,没走几步,头又撞在了邵阳的后背上,邵阳回头瞪着他,毕青赶紧赔礼道:“对不起,少爷!”   邵阳转过头去,正要起步却又停下来,望着前面的场景一动不动,而两条眉毛就快被他拧成了一条线,毕青好奇也跟着望去,只见五个男人正在向街道两旁的摊主收取什么租摊费,领头的男子长得鼠眉贼眼,一双小眼睛在各摊前扫来扫去,寻找宝物似的,身后跟着四个大汉,个个身手了得,这架势,谁敢不交钱给他,毕青见了,没好气的道:“又是这个潘东在收取租摊费,我记得前不久好像才收了一次,今天又来要,真是可恶的家伙,但是,少爷,这样的恶霸,我们还是不要去管他,走吧。”说起这潘东,今日如此横行霸道,只因早年潘老爷经商,得了几个钱,似曾为朝中官员办妥了一件大事,致使当今的大王都会感激他,不久,这潘家就成了王城里的首富,众人都叫他商首,潘老爷如今老了,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潘东打理。   邵阳也有此意,毕竟别人是臭名昭著的恶霸,早得恶名,自己又何必去招惹他,若得罪此人,岂不是公然与所有商家及幕后党僚为敌,邵阳也只好睁一眼闭一只眼,对毕青道:“好,我们走。”   哪知这潘东不但爱财更爱美人,走到一处卖花伞的摊前,见摊主的女儿娇美可人,色心登起,当下就要摊主的女儿去做他的小妾,无论摊主如何跪地哀求,这潘东就是铁了心,强行将女子搂入怀中亲热,他身后的人还不失时机的发出一阵哄笑。   这一切邵阳虽然强忍着不去看,可全听在耳朵里,终是难以隐忍这恶少的无耻行为,一个闪身上前,拉了潘东的手腕,发力往后一拉,脚尖此时已经踢向潘东的小腿,潘东淬不及防,被邵阳甩出栽倒在地,女子脱离了潘东的恶爪,赶紧抱着跪在地上的爹爹,父女两人抱成一团,又是一阵痛哭。   潘东被随从扶起来,看着邵阳,又是好气又是惊愕,抖了抖衣袖,拍去身上的灰尘,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邵阳!你不去风雅堂读书,来管我的事,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邵阳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道:“在这王城之中,大王在上,你竟敢胡作非为,乱收租摊费不说还硬逼良家妇女为妾,你当徐国没有王法了吗?”   潘东哼一声,大声道:“你小子!跟我谈王法,这王城里的每条街都是我潘家买下的,这些人在我的地盘上买卖,收点租摊费算的了什么?至于其余的,我看邵少爷还是去读书吧,今天的事我就当给邵老爷一个面子,不跟你小娃娃计较,快走开!”   毕青忌惮对方势大,拉着邵阳的衣袖,劝道:“少爷,我们还是走吧。”   邵阳这脾气一上来不弄出个结果是不会甘休的,甩开毕青的手,不依不饶的道:“除非你不再为难这位女子,以后都不会收这位老伯的租摊费。”   潘东冷笑一声,侧眼向身后瞟了一眼,身后的这四位都是府上最得力的打手,再看邵阳和毕青两人,嘴角露出轻蔑的弧度,势气十足的道:“你小子真是,怎么就不知道好歹,看来得给你点颜色瞧瞧。”右手一招,身后的几名大汉立即护在潘东面前。   毕青见势,吓得直哆嗦,急忙躲在邵阳身后,还不忘做最后的逞能,亮出自家门户道:“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少爷可是礼尚司大人家的公子。”扯了扯邵阳的袖子,道:“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别管了,走吧。”话说到后面,嘴皮子也被吓软了,差点没被喉咙的口水呛到。   潘东冷笑一声,得意的道:“礼尚司算的了什么,就是王上在此,也得对我礼让三分,左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这些不知好歹的无知小子一点教训!”   左右得令,一名大汉伸出拳头便朝邵阳砸来,邵阳身子一闪,躲开这人的一拳,却还是听到一声惨叫,惊愕的回头望去,原来这一拳打在了躲在自己身后的毕青的眼眶上,惨叫声自然是从毕青嘴里发出的,邵阳忍不住好笑,这毕青挨了一拳,痛苦的捂着眼睛只顾嚎叫,邵阳以一敌四,哪能是这几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毕青又无辜挨了几下,邵阳自知不是对手,得了个空挡,退出战圈,拉着毕青道:“跑啊!”毕青闻声,似乎才醒悟一般,拔腿便跑。潘东见两人逃跑,那肯放过,命令道:“给我追!”和着几名大汉一起跑起来去追邵阳和毕青。   毕青一边跑一边叫苦连连道:“少爷!你现在才想到跑呀,我被你害惨了,疼死我了!”   邵阳道:“废话少说,现在先摆脱他们要紧!”突地想起还要去风雅堂读书,大叫一声,道:“哎哟!今天去风雅堂要迟到了!”   毕青无奈的道:“你才想起来呀!”正说着,两人一间跑到一处十字路口,眼看后面追兵马上就要压近,邵阳伸手一指右边的巷子,急道:“你跑那边,我跑这边,我们风雅堂会合!”脚下一溜,钻进左边的巷子里,毕青情急之中也只得听邵阳的,一溜烟钻进了右边的巷子。潘东领着人赶到,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左右指挥,命两人去追毕青,他自己领着两人去追邵阳。   不知不觉,邵阳已经跑上了山,经过这座山,有条小道直通往风雅堂,邵阳更加卖力的跑,一是想用这座山上的树林甩掉追自己的三个人,二是想早点赶到风雅堂,而潘东跑了一段,便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路边大石头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两位打手道:“你们,你们继续追,我,我要歇会儿,这小子跑的也忒快了,累死我了!”   两名打手齐道:“是。”发力快步跑上了山头。   邵阳跑了一阵,回头望去,只见两名打手步履矫健,飞一般的朝自己这边跑来,惊叹这两人的脚力着实快之后又害怕自己被这两人抓到,下山路上眼看一片竹林,心下欢喜,穿过竹林就是风雅堂,欢喜之余脚下却疏忽了,一个不慎,脚下踩了个空,眼前一黑,身上各处跟大地接触之后终于停了下来,邵阳睁开眼睛,原来自己从道路的一边滚下了山坡,直接掉进了竹林,还好竹林里土地松软,没受什么伤,爬起来四下望去,不见动静,终于不见了那两位追兵,邵阳松了口气,拍去身上的泥土,朝竹林外走去。 第2章:风雅堂 走了一段路,突然一阵女子的笑声传入耳中,笑声爽朗而欢快,从笑声中便能听出此女子不受世俗的俗礼,笑声激起邵阳的好奇心,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转而去寻找能在这个世上敢大声发笑的女子,来到竹林边缘,这时笑声没有了,前面只有一片空旷,不见人烟,邵阳心一紧,颇为失望,心里嘀咕:难不成自己遇到怪事了。正想着,笑声又起,这次邵阳听得确切,露出得意的笑容,低下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站在一片荷塘前逗着一只鹦鹉,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头上梳着飞天发髻,髻中插一根银簪,银簪一头挂着一颗玉珠子,两道弯弯的细眉,一双俏目,樱桃小口,薄薄的嘴唇,桃花脸上一双酒窝,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人儿,身着白绫对襟袄,外罩青罗湘裙,一身缟素,宛若仙女,女子身前有一棵树,树上挂着一个鸟笼,笼里罩着一只五彩八哥,这八哥学说咿咿呀呀说着人话,逗得女子嘻嘻直笑,邵阳见了,不觉得稀奇,他父亲是礼尚司,专管收集明间各种稀奇玩意儿,见到会说话的八哥,一笑了之,女子背后是一方荷塘,荷塘里荷叶高涨,看不清水下。   邵阳叹息自己对这笑声的期望过高,正准备离去,只听又一女子的声音响起:“竹儿,你笑够了没?哪家的女子像你这小蹄子,没规没距,快把衣服给我。”   这声音婉转动听,宛若天外之音,柔和的像天空中的云朵,瞬间攥住人的心神,邵阳的身体被此地凝住了,心说:世上竟然有如此好听的声音。魂儿也被这声音给勾去了,明亮的眸子深深的望着荷塘。   原来逗八哥的女子叫竹儿,竹儿应声取了一套衣服走到荷塘边,将衣服放在岸边,道:“给,小姐。”   只见一只手从荷塘里伸了出来去取衣服,白皙的肌肤沐浴在晨曦的光辉中,纤长的手指宛若葱根,就这一只手拿衣服的动作,就已经深深的让邵阳着迷,不多时,从荷塘里走出一名女子,一头青丝及腰,湿漉漉披在身后,一个转身,容貌直叫邵阳眼前一亮,不禁令他几乎闭过气去,目光全都集中在这女子身上,心中不禁在想,这样美丽的女子我何曾见过,直教人眼花缭乱,心神难宁,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美貌,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我能否再见到她呢?那竹儿和小姐说些甚么全听不见了。   只因邵阳隐身的竹林在高处,两名女子并未发觉,直等到两名女子一同离去,空留一方荷塘,四周寂静无声之时,邵阳方才醒悟自己这是要去风雅堂,赶紧起身跑去了风雅堂,此刻他身处风雅堂后方,要到前门还要绕过一公里长的墙垣,风雅堂是徐国专门为朝中大臣的子嗣学习修建,总体分前后院,中间由一块人工建造的荷塘隔开,与后院后方的荷塘相连接,整个后院就如同漂浮在荷塘之上,后院是风雅堂的夫子所住之地,王上下过严令,在前园学习的学员不得随意进入后院,不然将严惩不贷;而前园分左右中三处,中间的房间是学生们平日里主要的学习地,左边房间为大书房,这里面包含历朝历代所遗留下来的书籍,学员们可以随时进来翻阅,大书房的左耳三丈开外有一间小茅屋,为出恭处,右侧的房间是兵刃间,学员们不仅要学四书五经,还要学习拳法、兵刃利器,徐国崇尚文武双全,所以,在徐国为官的官员不仅得有文人雅士的风度,也要有战将士人的侠气。  邵阳来到风雅堂,早已做好被夫子惩罚的准备,推开大门,里面一片欢腾,邵阳惊讶的朝吵闹声处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亭子里,风雅堂的人都穿着白色衣服,以区别他们与外人的身份,邵阳疑惑的往里走去,不知这些人在干什么,只听到有人大声道:“快下注!下注了!”四处张望,也不见夫子,心说这帮小子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在风雅堂里开赌,而毕青此时正站在人群外围望里面张望,似乎也想去下注。   邵阳穿过一片桃林走到毕青身后,拍了一下毕青的肩膀,毕青回过头来,见是邵阳,欢喜道:“少爷!您来了,你是怎么。。。”毕青本欲问邵阳是如何从潘东手上逃出来的,话还未问出,却被邵阳一巴掌打在额头上,委屈的道:“打我干什么?”   邵阳道:“不许提刚才的事,这是怎么回事?”朝人群望去。   毕青还未回答,他身旁的人看见邵阳,喜出望外,大声道:“啊,邵阳来了,快来,”拉着邵阳进了人群中间,只见夫子的桌子上放着两只瓦罐,里面放满了铜钱,两罐子肚腩上贴着一张红纸,一张上写着邵阳,一张上面写着董仕承字样,这董仕承谓谁,便是当今相国之孙,王上的侄儿,其父位居兵部大监,与王后是亲兄妹,可谓是真正的王亲国戚,身份何其显贵,让人羡慕不已,在这风雅堂里,都是官宦子弟,为自己前途着想,谁不争相巴结?此时他正站在邵阳对面,此人年方二十,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面宽耳阔,可说是仪表堂堂,只是眉宇间少了些正气、风度,一双大眼傲慢的看着邵阳,大有不屑之意,在两人中间摆着两只长身圆口瓷瓶,夫子的座位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户尚司张府的公子张孝原,一位是工尚司胡府的公子胡树,周围起哄下注的公子亦都是官家子弟。   张孝原见到邵阳,笑嘻嘻的道:“邵公子到了,这比赛可以开始了。”   邵阳一看又是这些把戏,不耐的道:“夫子呢?你们下注竟然都下在了风雅堂,就不怕夫子教训?”   张孝原道:“放心好了,夫子之前派人接了他久居乡野的妻女,昨晚到的,今日恐怕要陪妻女去了,哪还有时间管我们?夫子已经说好今日让我们自己看书,明天他来的时候,只要我们交上一篇赋即可,所以现在,我们自由了,哈哈!”   胡树也道:“是呀,邵阳,今天呢,你和董少爷赌一场,董少爷说了,谁输了,就要请我们大伙儿去萧红楼,听说最近萧红楼新来了一位姑娘,长得是倾国倾城,堪比西施貂蝉,我们都想去看看,嘻嘻!”说到去萧红楼,大伙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春色,有的似乎已经进了那温柔乡。   邵阳哼了一声,不屑的摇摇头,道:“我又不想去,你们谁想去,谁就来比吧,我去写赋了。”转身便要走。   站在对面的董仕承却冷冷的道:“该不会是怕输给我吧,若是怕输,那现在就当着众人的面认输,大说三声自己是孬种,我们就放你走,萧红楼自然也就不必去了。”胡树和张孝原赶紧挡在了邵阳的前面,毕青眼见自家少爷又要给人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实恨透了自己。   邵阳登时回头瞪着董仕承,道:“董少爷,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董仕承呵呵一笑,道:“哪有,今天夫子有事不能授学,各位公子也好不容易得空,想去萧红楼快活一夜,你可是一次都没去过,我们都是官家子弟,理应团结协作,以后好一同为国效力,而你常常特立独行,难道是不屑与我们一起吗?”   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邵阳,邵阳站在当地不语,隐忍早已灌注了他的骨子里,毕青忍不住大声道:“你早就是少爷的手下败将,再比,你也是输,我看要认输的人应该是你。”   在场的人登时一惊,目光齐聚在毕青身上,董仕承浓眉一挑,目露凶光,道:“这里是主子说话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在此放肆!给我打!”登时从身后走出两人,亦是官家子弟,但都是董仕承的爪牙,上前左右伸手一推,将毕青推倒在地,一阵拳脚招呼,毕青大骇,双手抱着头不敢再言语。   邵阳见毕青被打,瞪着董仕承道:“我跟你比。”   董仕承轻笑道:“这就对了,住手!”两人便停下,又对张孝原道:“可以开始了。”   张孝原道:“是。”邵阳上前将毕青扶起,还好没有伤到筋骨,毕青从此也长了记性,再不敢招惹董仕承。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大伙的热情陡然下降,不吭声的站在周围观看。   张孝原站回到夫子桌前,大声道:“下面我来讲下比赛规矩,请看后面。”伸手指向对面,大伙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最后一排的中间桌上摆着两捆无头箭,张孝原继续道:“那是两捆无头箭,每捆有二十枝箭,邵公子和董公子将站在距眼前这瓷瓶三十步开外的位置,将无头箭掷入瓷瓶中,谁掷入瓷瓶中的箭多,谁就赢。”众人的目光又齐聚在瓷瓶上,有的已经开始目测三十步的距离有多远。   此时,胡树走到瓷瓶处,道:“就由我来走三十步,一,二,三。。。”一边数一边朝园亭后方走去,直到亭柱处停下,道:“请两位公子到这边来。”   邵阳和董仕承闻声互望,目光之间已经开始了一场争战,一边朝胡树走去,一边紧紧的盯着对方,张孝原也不失时机的活跃气氛,道:“大家也为两位公子涨涨势气呀,董公子一定赢,邵公子一定赢!”   大伙不禁一愣,齐问:“究竟是董公子赢还是邵公子赢呀?”   张孝原登时语塞,情急之下,道:“哎呀,你们不是下注了吗?你们希望谁赢就给谁打打士气吧。”   又有人问道:“那你希望谁赢?”   张孝原吞吞吐吐的没了主意,这一个虽是国丈之孙,却心胸狭窄,忌才妒能,其势力不可小觑,自己怎敢得罪?另一个虽然只是礼尚司之子,然而满腹才华,人品端正,温文尔雅,自己怎忍心隔拒?都是同堂学习,犹如兄弟,怎能因为利益而偏袒一方?一时踌躇,他这番心思亦是这群人的心事,文人墨客在一起,有德才之人自然得人惜之,这些官宦子弟虽只弱冠之年,可朝堂之事也是甚为了解,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这些道理早已经伴随着他们的成长。   张孝原突地哈哈大笑道:“今天的比赛谁输了谁就得请我们去萧红楼,不管怎样,两人都会分出胜负的,小子们,看来,我们今晚注定是要去萧红楼了,高兴吧你们。”一巴掌拍在向他提问的少爷身上,一群人嘻嘻哈哈又开始了嬉闹,一时起,风雅堂里呼声四起,叫着邵阳和董仕承的名字,为两人打气。   董仕承率先拾起一支箭抬手抛向空中,众人的目光跟着无头箭的方向望去,直到无头箭落在瓷瓶中,登时一阵欢呼响起,董仕承看向邵阳,得意的道:“怎么样?不如现在就认输吧,那样的话,你去萧红楼快活之事我还可以考虑不告诉你的父亲。”   邵阳冷哼一声,道:“要我认输?我看要认输的人是你吧,那种地方,我是永远不会去的,我不想做的事,你们也永远强求不了。”拾起一支箭,瞄准瓷瓶将无头箭抛向空中,在叮的一声响后稳稳的落在瓷瓶中,引得两边围观的人一边叹气一边惊叫连连。   董仕承不甘示弱,拾起第二支箭抛向瓷瓶,岂料,无头箭落在瓷瓶边上,被弹在空中落在了地上,又引起围观的人一边叹气一边欢呼,这下,董仕承脸色一沉,又羞又恼,怎奈不得发作,一边,邵阳亦拾起第二支箭抛入空中,箭落入瓷瓶,董仕承一惊,心头一紧,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又抛出第三支箭,在一片叹气与欢呼声中,两人各自抛完箭,张孝原和胡树两人分别从瓷瓶中取出箭,握在手中,胡树将握在手中的箭举过头顶,道:“我手中的箭是董少爷的,张孝原手里握着的是邵少爷的箭,比赛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不管谁赢今天我们去萧红楼是去定了,呵呵。。。”   正自得意之时,突地脑袋一阵疼痛,只听站在他旁边的楚大定不耐的道:“快点宣布结果,说那么多干什么?真是急死人了,你这小子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这时候卖起文章来了,真是。”   胡树挨了楚大定一巴掌,心里委屈又不敢发作,这楚大定天生一身神力,力大无穷,家里人让他来这风雅堂请教夫子,只是为了让他多识几个字罢了,而在这风雅堂里,他却成了霸王,谁不听他的便是一顿揍,就连董仕承也忌他三分,挨了一巴掌,胡树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发作,立即道:“是,我现在就来数董少爷的箭,一,二。。。十四,十五。”手中的箭已经全都放在来了桌上,对大伙道:“董少爷投中十五支箭!”支持董仕承的人立即欢呼起来。   张孝原不敢踌躇的道:“现在由我来数邵少爷的箭,一,二。。。十五,十六,十七。”当数到十五时,他的手里还剩下两支箭,众人都已知道答案,支持董仕承的人脸色立即沉了下去,有的已经开始发出怨声,支持邵阳的立即沸腾起来,一拥而上围着张孝原和胡树,下了赌注,赢了就有得钱分,晚上还有人请客去萧红楼,自是欢喜的紧,邵阳看向董仕承,只见他一声不吭,之前的嚣张气焰少了许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变换着颜色。   毕青满脸欢喜的跑到邵阳面前道:“少爷,你真厉害,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徐国的第二个神箭手呢,呵呵。”   邵阳嗔道:“胡说八道什么,神箭手,远着呢。”将自己说成是神箭手,邵阳心里得意,却不愿表露,从小就听人说多年前徐国有一名神箭手,此人名叫李善元,箭术乃徐国第一,有‘神箭手’之称,在弱冠之年便是先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武艺超群不说,为人亦是刚正不阿,深得先王信任,只是不知为何,此人在十八年前的一天夜里销声匿迹,生死不明,邵阳自小听得关于此人很多奇事,自是对此人崇敬非常,当毕青说起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神箭手,邵阳自然想到此人,不免得意。   毕青自小与邵阳长大,邵阳的心思他自认为也了解几分,道:“若李善元前辈在此的话,也会称赞少爷的。”   邵阳横了他一眼,对一旁的董仕承道:“看来今天又只能让董少爷失望了。”董仕承无言以对,哼了一声不理邵阳。   邵阳对毕青道:“既然夫子今天不在,毕青,我们回去吧。”   毕青喜道:“是,少爷。”转身走出人群,背上书篓,邵阳大步走在前面,毕青紧跟在后,一同走出风雅堂。    第3章:约定 毕青一边走一边围着邵阳打转,欣喜非常,道:“今天又打败了董仕承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我看他这辈子都只能是少爷的手下败将,少爷,你没看到,刚才张孝原数到十五手上还留有两支箭时董仕承的脸色,我想,他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输了一次又一次,还不罢休,也不害臊。。。”一路上就听他一个人一直叨叨,邵阳全没放在耳里,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之前在竹林见到的那位小姐的身影,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心里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就像微风拂过湖面,平静的湖面被那一拂失魂的荡漾着,而微风却飘然离去,温柔又细腻的感觉,令人遐想翩翩又怅然若失。 突地邵阳感觉胳膊一紧,脑海中的影像在惊扰之下即刻幻灭,正要训斥毕青,却见毕青一脸惊恐的望着前方,拽着自己不让前行,邵阳跟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潘东昂着头,双手环胸站在一丈开外,那四名彪悍的打手一字排开站在他的身后,直把一条大道给占了个尽,挡住了去路,邵阳眉梢轻挑,寻思这潘东是出了名的恶霸,今天若不在自己身上出了气,只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心一横,道:“潘少爷,今天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说罢弯腰朝潘东作揖。   潘东登时眉开眼笑,阴阳怪气的道:“没想到邵少爷这么快就跟我潘东赔不是了,我当邵少爷真跟外人说的那样有一股男子气概呢,今日一见,呵呵,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不是怕我潘家业大势力大,哼!”   听得这话,邵阳并未发作,可毕青却是忍不了别人这么说他家少爷的,满脸涨得通红,抢前一步瞪着潘东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是徐城第一才子,又是礼尚司大人的儿子,身份比你这个商贩高贵千倍万倍,我家少爷已经降尊向你陪不是了,你竟然还这般不识抬举。。”话还未说完,潘东一脚踢在毕青小腹上,一边还骂道:“你这个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毕青吃痛双手捂住小腹哇哇大叫。   潘东伸手又要便要朝毕青脸上打去,邵阳赶紧上前手指成勾拿住潘东手腕,潘东登时臂力全失,邵阳随即往外一搁,将潘东逼退,手法外柔内刚,恰似是潘东见邵阳上前有意后退一般,邵阳挡在毕青前面,拱手对潘东道:“潘少爷,既然是主子在说话,这奴才的话就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潘东浑不知自己怎么就退后两步,正在纳闷,又听得邵阳说话,寻思邵阳虽然武功不错,可也不是自己身后这四位的对手,早上可是打的他落荒而逃,心思一歪,又有了主意,露出一抹邪笑,道:“好,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跟这奴才计较了,这也叫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既然邵少爷诚心道歉,我潘东就受理了,不再跟你计较早上的事,不过,为表我们以后潘邵两家永远和睦相处,潘兄我有意请邵少爷去萧红楼,跟邵老弟学学文章,还请邵老弟赏个薄脸。”   邵阳眉头微蹙,心说这一大早怎么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让我去萧红楼,看来我终究逃不过这烟花巷柳之地,而这潘东此时怎么又对自己称兄道弟了,看他笑得奸邪,必定没有什么好事,既然祸事要近身,我又怎能逃得过,罢了,对潘东道:“潘少爷盛请,邵阳实难却之,傍晚黄昏后,萧红楼门前聚如何?”   潘东拍手叫好,大笑道:“哈哈,邵老弟真乃男子汉,快人快语,不过,话说到这里,不要爽约才好啊。”   邵阳道:“邵阳一定到。”   潘东道:“好,那我们傍晚黄昏后萧红楼门前见。”转过身对四名大汉道:“我们走!”说罢五个人洋洋得意的离开了。   毕青捂着肚子,愤怒难平,对着潘东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道:“该死的潘东,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邵阳舒出一口气,对毕青道:“别说了,你伤的怎么样?”   毕青满肚子怨气无处撒,可这主子眼见自己受伤竟然还对敌人一直陪小心,也不为自己打抱不平,没好气的道:“没事!”   邵阳见毕青不理自己,还还以颜色,料想他在生自己的气,道:“你又在生哪门子的气呀?”   毕青瞪着邵阳道:“刚才我眼看我被潘东那家伙踢了一脚,你怎么还对他唯命是从,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少爷,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怕潘东?我气不过那么个小人竟敢这么对少爷。”   邵阳将手搭在毕青肩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不是怕他,只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爹虽然是礼尚司,可是每年的年供都得从潘家那里提取,你也知道,潘家垄断了徐国的贩卖商,又有朝中官员作其后幕僚加以辅助,若因为我得罪了他,以他的个性,难保不会在正事上难为父亲,所以,我们还是退一步的好。”   毕青听得邵阳说得句句在理,心头的怨气释然了,道:“哦,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我险些坏了大事。”   邵阳道:“知道就好,我们回去吧。”   邵阳和毕青回到府上,不见其父,问福伯,答曰上朝堂议事,恐午夜能归,毕青暗自高兴,这可正合了少爷今晚之约,既能瞒过老爷又能不失信约,岂不两全其美,邵阳可不这么想,听得父亲午夜方归,立即愁烧眉头,尚未请示爹爹,擅自去那烟花之地,若是隐瞒,这世上又无不透风的墙,到时被爹爹发现,又少不了一顿打,两人一喜一忧来到书房,毕青放下书篓,见邵阳愁眉苦脸,问道:“少爷,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邵阳叹了一口气,愁苦道:“我已经答应潘东的约定,可是现在爹午夜才回来,不能请示了爹,我如何去赴约?”   毕青道:“少爷,老爷平日里对你管教甚严,若你说要赴那潘东的约,去那烟花之地,老爷准把你锁在屋里,说不定还得挨顿板子,这样一来,你又辜负了潘东的约会,落得个左也不是人右也不是人。”   这也正是少爷所忧虑的,眉头紧锁,见毕青分析的头头是道,且听他有何办法化解才好,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做的两全其美?”   毕青笑道:“这还不简单,既然老爷午夜才能回来,少爷就只管去赴约,只要我们能够在午夜之前赶回来,此事只你我二人知,老爷不会知道,你也不会失约,既不会挨打也不会失信,岂不两全其美,这可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呢。”   邵阳听得主意是不错,可本性纯良,满腹正义的他不免犹豫,道:“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做贼,欺骗爹呢?”   毕青不免叹气,决心要给这个既孝顺又讲信义的少爷洗洗脑子,苦口婆心的道:“少爷,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贼呢,自古俊才多风尚,你是徐城第一才子,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古时很多少文人墨客在那烟花之地写下传唱古今的诗赋,你这样规规矩矩,一点都不入仕流,不解风情,再说了,你已经十八岁了,这邵府除了老爷,就数你最大,你可以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不会有人说您,您是主,可不能作贱身份跟我们下人一伍了。”   邵阳思忖半晌,自己在这邵府生活了这么久,有哪件事自己做过决定,若不是毕青提醒,还真觉得自己是这府上的下人,不免感叹,虽有少爷的身份,可无少爷的权利,今日何不妨做一回主,把心一横,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见邵阳终于开窍,毕青喜不自胜,忽而想到一事,道:“对了,少爷,我们今晚要去赴约,那什么时候写赋?这可是夫子布置的任务。”   邵阳点头道:“嗯,那现在就写。”   毕青道:“好咧,我去砚墨。“说罢欢喜的跑到书桌前铺开宣纸,开始砚墨。   邵阳移步至桌案前,提笔沾了墨,稍加停驻,有了一篇,笔落宣纸,若行云流水一般,似江涛激昂一处,一气呵成,写罢停笔,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在纸的左下角盖上印,双手拾起宣纸,递给毕青道:“送到夫子府上吧。”   毕青双手接过,道:“是,少爷。”待墨迹干了,方才折成信笺模样揣在怀里,转身大步走出书房。   邵阳此时闲暇,也不愿出门玩耍,坐回书桌前,信手拣来一本《诗经》,翻开读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越往后读,越觉得这每个字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字里行间都蕴藏着那晨曦的所见到的芬芳,这诗里说描绘的那名女子不正是自己早晨见到的那位小姐吗?你看她那如墨般的双眼,水灵灵犹如一汪清泉,那对浓浓的柳叶眉儿,白皙的脸就似出生的婴孩,精巧的鼻坚挺着,那唇,就似刚刚成熟的樱桃,还有那一头及腰的黑发,湿漉漉的,远远的还能闻到微风送来的发香,在春日的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光,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清气,真真是个仙人儿,唉!可惜,只怪自己隐于竹林,又失了魂魄,不得拜访小姐,真是遗憾!可若当时我贸然上前,只恐吓着了小姐,会给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真挠人心弦呀,为解心头相思之苦,抛开手中的书卷,铺开宣纸,提笔在纸上描绘,神色专注,双眼尽含柔情,画上荷塘,逗八哥玩耍的女子,隐在荷叶间沐浴的小姐一一跃然纸上,着上颜色,再左上角题曰:雨露莹莹兮迎春朝;荷田钿钿兮藏多娇。放下笔,又摸出一枚印章,盖上印章,纸上留下‘东篱居士’四字,这便是邵阳自己取的号,出自东晋陶渊明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将画捧在手里,看在眼里,不尽欢喜,这样一来,不仅能天天看到小姐,还能将那美好的一刻停驻到永远,不管过了多久,只要看到这幅画,就会回想起当日的悸动,这便成了邵阳今生的第一件珍宝。 第4章:相遇 拿着画来到大街上,走到常去的画房,这家店主姓展,其名不曾为人知道,只因他一直经营贩画生意,当初来到此地时,人们就叫他展老爷,时日久了,且徐城展姓无多,‘展老爷’便成了他的名姓,此人一生都在与文人墨客打交道,虽不能作画,可练就一双慧眼,成了这条街当之无愧的的鉴赏大家,若有人得一件稀物,必来相询,以辨真伪。   邵阳走进店中,屋里各处摆着稀世器物,地面上摆着玉器、铜器、陶器以及一些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的小玩意,三面墙上挂着前人名画,或近或远,都是价值不菲,展老爷早已看见邵阳进门,赶紧笑脸迎了上来,只一眼便瞧见邵阳背在身后的纸卷,道:“哟,邵公子,看你春风满面,笑意脱尘,可是作得佳作了?来来来,可否让小老儿观摩观摩,这一次,我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邵阳轻笑一声,想以前,展老爷每次在交画之前总是这么说,可何时又给过高价,这商人,始终看重的都是利益,邵阳摇了摇头,道:“不必,今天这幅画我不卖,我给你钱,麻烦你帮我装裱一下,你看,我何时能来拿?”   展老爷始终保持一张笑眯眯的脸,道:“哦,不急,不急,是这样的话,那可否让我先看一看您的大作呀?”   邵阳踌躇了一下,心里有些顾虑,道:“可以给你看,不过你不能给别人看,也不能现在就看,更不能让我爹知道。”   展老爷久经生意场,眼珠一转,当即答应,道:“好好,做买卖的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邵公子尽管放心,今晚我就给你裱好,明天一早来拿怎么样?”   邵阳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我先付你一半的钱,明天一早拿了画在付你另一半。”一边把画递给展老爷,一边从腰带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展老爷,展老爷收了银子拿了画,赔笑着送邵阳走出店铺。 此时邵阳心情上佳,一路走一路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痴笑,路人只当是他是个痴儿,突遇一路人挡在身前,邵阳只顾走路,一路痴笑,不料跟迎面的路人抢了道,都是有心要让彼此,哪知邵阳向左,此人向左,邵阳向右,此人亦向右,几番重复,惹得邵阳好生气恼,正要发作,抬头却见一张男人的脸,面色如古铜,眼如狼,满脸胡茬,吓得邵阳连退三步,见得此人头戴斗笠,此时由于被斗笠遮住,反看不清此人的脸,身着灰色麻衣,肩宽腰圆,右手上拿着一柄无饰青钢剑,亦同他一般朴实又诡异,此人身旁跟着一名少年,蓬头垢面,脚履残破,衣衫褴褛,跟大街上的乞丐差不多,可他一脸的傲气别的乞丐是没有的,仔细一看,五官端正,还算俊秀,那一双眸子直溜溜的盯着邵阳,灵动似狐,嘴角那一抹不屑的微笑,就似这个世界都令他瞧不起,邵阳寻思这两人定不会是凡人,便头一低,让开一旁,待两人走过,邵阳又忍不住朝两人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心道:“这两人是什么人?莫非是世外奇人。”   正揣测着,身子被人推了一把,赶紧回头,原来是毕青和何彧,这何彧乃徐国大将军兼兵部正使——何良玉之子,为人正义,从小练就一身的武艺,在风雅堂里,不仅不与董仕承一众为伍,还时常帮助邵阳,久而久之,便和邵阳成为好友,两人齐心协力,才跟董仕承一宗打成平势,见两人气喘不已,又急不可耐的想要说什么,毕青一边喘气一边道:“少爷,坏,坏消息,董,董。。。”   听得是坏消息,邵阳立即紧张起来,怎奈毕青还未喘过气来,不知是跑了多远多急,道:“你喘完气再说。”帮忙给毕青拍背,助他顺气。   何彧喘过气来,道:“刚才我和毕青去夫子处递交赋文,不小心听到董仕承和潘东的谈话,原来潘东让你去萧红楼是董仕承出的主意,他们想让你在萧红楼当众出丑,说是以灭你平日里在风雅堂趾高气昂的威风。”   邵阳心里咯噔一下,道:“我什么时候趾高气昂了?”   何彧道:”或许是因为你文章写得好,每次董仕承找你比试,你都胜他,又深得夫子喜欢,让他觉得自己处处都被你压着,心生不满吧。“   毕青终于喘过气来,道:“我看这是赤条条的嫉妒,眼巴巴的羡慕,这董仕承的气量真小。”   邵阳问:“那他们究竟想让我如何出丑?”   毕青为难的道:“他们商量着要先把你灌醉,然后当众脱您的裤子。”邵阳登时大惊,不想这董仕承堂堂当今国丈之孙,王上之侄,处事竟然这般下流,阴狠,何彧在一旁补充道:“是呀,他们还说你不去萧红楼,根本不是男人的作风,所以就有人胡乱猜测,说你不是男人。”   邵阳大骇,脸色登时煞白,似乎被人戳中心事一般心神不宁,毕青道:“少爷,我看今晚我们还是不要去赴约了。”   何彧愤愤的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总是持强凌弱,目无法纪,我看,今晚你还是不要去了,免得遭这些小人侮辱。”   邵阳定了定神,道:“约一定是要赴的,不仅是为家族,讲信义更是我做人的原则。”   毕青急道:“少爷呀,跟这些人还讲什么信义呀。”   何彧沉思须臾,道:“嗯,信义一定是要讲的,我看这样,我们站在这里一时急昏了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如选一处茶坊坐下细较一下,总会想到办法,怎么样?”   站着确实想不到什么办法,邵阳点头赞同,道:“好,我们走。”商量无策便一同去找茶坊坐下,再作商议。   此番三人谈话,可尽数被那两个异人听了去,当提到‘萧红楼’三字,这两人同时露出惊讶之色,见三人离去,那褴褛衣衫的少年望着邵阳的背影笑道:“师父,这些官家子弟可真是有意思,整日没事可做,游手好闲,尽然想到拿脱人裤子来当玩笑,真是些败家子,枉入富贵之家。”   其师父道:“闲人闲事,我们不用去管,别误了今晚的行动。”   少年点头称是,双眼依然望着邵阳离去的方向,道:“不过师父,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衣服真好看。”   齐师父道:“两个穿白衣的是风雅堂的学生,那穿青衣的应该是那两个徒生其中一个的书童,在徐国,只有风雅堂的学生才穿白衣。”   少年忍不住好奇,道:“风雅堂是个什么地方?”   齐师父道:“就是供各官员子弟念书的地方。”   少年听到‘念书’二字,又惊又喜,心里好生憧憬能在晨光中念书的样子,其师父见他不做声,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厉声道:“秋袁!你这小子,又在妄想什么呢?正事要紧,今晚再不能让那女子逃掉,知道吗?”   原来此少年名叫秋袁,年方十九,其父母谓谁,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就跟在师父身边,住在山顶上的茅屋里,师父教他识字习武,可每每感觉师父就是他的父亲时,师父便会厉声斥责他,予以否认,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艰苦,以至于从小到大从未穿过一间整齐的衣裳,而每当他羡慕其他孩子有新衣穿时,师父便会狠狠的训斥他一番,这次也一样,听得师父喝斥,秋袁赶紧低下头,道:“是,师父。”   其师父横了他一眼,道:“嗯,我们今晚就选住在离萧红楼最近的客栈,便于打探,这次可不能再让她逃了,还有,今晚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不可擅自有所举动,知道吗?”   秋袁道:“是。”   其师父道:“走吧。”率先走在前头,秋袁应声跟在后头。   傍晚时分,邵阳,毕青,何彧三人并肩而行,邵阳和何彧都换上了衣服,邵阳身着银白色金缕衣,外罩蚕丝羽,何彧着一袭青缕衣,二人容貌本就生的较好,又得衣物衬托,更显得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着实羡煞旁人眼球,三人走至萧红楼门一丈开外,老远便听到一阵娇笑,门口站着一排女子,个个眉开眼笑,扭动腰肢,无遗的展露自己的风韵,以讨好前来送金送银的大爷们,个个争先恐后的嗲声嗲气叫着:“大爷,今晚就让我来陪您,好不好呀?’’“李大爷,你好久都没有来看小云儿了。。。”男人们听得这些女人如此卖弄风骚,好不欢喜,搂着女子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一些龌龊下流的举动,邵阳和毕青见了,不禁脸红到了耳根子,羞得不敢再去看。 何彧见了,不免失笑,正要开口,余光瞥见潘东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登时顿住,潘东拍了一下邵阳的肩膀,大咧咧的道:“邵公子可真是个守信约的人。” 第5章:哑女 邵阳抬起头来,迎合道:“彼此彼此。”   毕青得意的道:“那是当然,我家少爷是最讲信义的人。”   潘东见还有何彧,哪里去理毕青,对何彧微微施礼道:“何公子近来可好?”   何彧微微欠身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康。”   潘东呵呵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还请何公子带潘某向大将军问候一声。”   何彧道:“好说好说。”   潘东道:“有劳公子了,既然大家今日目的一般,就都不要再拘礼了,今晚我做东,保管你们玩个痛快,走,进去。”   左右携了邵阳和何彧朝萧红楼走去,见毕青跟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停下了脚步,盯着毕青道:“今晚我只是请两位少爷,下人嘛,潘某可没那么多闲钱,还请回吧。”   毕青又惊又恼,岂料这潘东狗眼看人低,不把他毕青放在眼里,当下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将今日的屈辱还给潘东,邵阳亦是一惊,道:“可是毕青与我同来,自当与我同去。”   潘东冷笑一声,道:“邵公子,这下人就是下人,你是主子,怎么能整天跟个下人混,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是担心那天你被这下人同化了。”   毕青忍无可忍,气得脸色绯红,心说这不是明摆着支开我嘛,让少爷少一个帮手,当即发作,指着潘东道:“你说什么呢?!”   邵阳赶紧抓住毕青的手,厉声道:“毕青,不得无礼!”   毕青登时诧异的望着邵阳,不想邵阳竟然帮着那个恶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潘东支吾着道:“少爷,他。。。”   邵阳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我陪潘少爷尽兴自然就归,不是还有何彧吗,你回去吧。”说罢转而对潘东道:“潘少爷,听说萧红楼新来一位绝代佳人,邵阳承蒙潘少爷宴请,能够一睹芳容,真是我邵阳的荣幸,请!”   潘东哈哈大笑,道:“看来邵老弟比我还耐不住性子呀,请。”回头看了一眼毕青,随即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眼见邵阳和潘东进了萧红楼,毕青拉住一旁的何彧道:“何公子,一会儿你可要多照应我家少爷,潘东阴险狡诈,我怕少爷会吃亏。”   何彧道:“放心吧,我会照顾邵阳的,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你就安心的回去吧。”   毕青仍然忧愁难消,一直锁着眉头,虽然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道:“如此就劳烦何公子了,公子赶快进去吧,免得他们对少爷使坏。”   何彧不禁多看了一眼毕青,见他一脸担心不像是假装,做下人的能够真心真意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的人,这徐城里恐怕就数他毕青了,道:“好,我上去了,你回去吧。” 说罢急忙跃进屋里,只见一群女子正围着邵阳和潘东大爷大爷的叫着,那潘东自是欢喜的紧,早已左右搂抱,邵阳两手抱在胸前,无奈的任由这些女子在面前卖弄风情,何彧赶紧上前,还未跟邵阳会合,两名女子一左一右就将他的胳膊拉住‘公子公子’的叫着,何彧当即摸出一锭银子道:“麻烦你们两位给我准备一壶好酒,酒好了,我还有赏。”   两名女子见了银子,当即拿着银子摇晃着身子去准备好酒了,何彧舒了一口气,挤到邵阳身边,那潘东此时已经抱着美人喝了不少美酒,见到何彧,道:“何公子,怎么才进来?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准备了上房,走,我们上楼去。”身体往邵阳和何彧之间挤去,左右手搭在两人肩上,道:“走,今晚我们要一醉方休。”   三人刚跨出一步,正要上楼去,只听身后一人道:“哟,这不是誓死都不会进烟花之地的邵大公子吗?”   三人转过身,原来是董仕承领着风雅堂的一拨人来了,其余的人看到邵阳在此惊讶不已,但见董仕承嘴角露出一点得意的笑,似乎在他眼里,此时已经看到邵阳出糗的样子,邵阳自知此时理亏,说是说不过董仕承,那就闭嘴不答,反过来看看董仕承和潘东如何做戏,果真,潘东见邵阳不答,呵呵笑着上前拱手道:“董少爷好,不知董少爷要来,潘某未曾事先得知,为公子布置妥当,真是小人的错。”   董仕承轻笑一声,道:“没事,今天是我们风雅堂所有学生的闲暇日,大家好不容易有时间在一起聚一聚,你们玩你们的,我们聚我们的。”   潘东赔笑道:“董少爷这么说,还是在怪小人,小人在此向您赔不是了,还请您赏脸与小人一道上楼,席间再陪少爷多喝几杯,再者,今晚小的做东,各位只管尽情的玩,经费就由小的来出,如何?董少爷,您就赏小人一个薄面吧。”   董仕承道:“潘少爷一片盛意,那仕承就却之不恭了。”   潘东呵呵嬉笑着,站在堂中站直了腰杆,大声道:“快叫老妈妈出来!”   跑堂的下人闻声赶紧找了老妈妈来,不多时,便从楼上下来一人,内藏大红金缕袄,外罩一件蚕丝轻纱衣,头顶上盯着一只钗头凤,手里摇着一柄西施扇,满脸脂粉堆积,看五官面相,年轻时应是个大美人儿,此时虽然年纪大些,可从这下楼的步态来看,其风韵更胜这楼里的任何一个女子,老妈妈下楼来,见到一群俊秀男子占满了大半个大堂,登时眉开眼笑,朝着人群道:“哟,今儿个我们萧红楼看来是要热闹一场了。”   潘东道:“老妈妈,今天大爷我很高兴,这里的公子少爷可都是徐城各位老爷家的,今天赏脸来你这里,赶紧准备准备,难道要我们的公子少爷一直站在这大堂里吗?”说罢从怀里摸出一袋什物扔给老妈妈,道:“今晚只要能让各位公子尽兴,赏金自然少不了你的。”   老妈妈双手捧着那一袋什物,掂了掂份量,立即笑脸迎了过来,道:“哎呀,潘大爷,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这里的财神爷,今晚你做东,我定然给你撑足脸子。”朝大堂大声道:“旺财,招财,红财,发财,快去打点上房,摆上酒水,糕点;朝春,朝夏,朝秋,朝东,快点仔细打扮,带着姐妹们出来迎接贵客。”从楼上传来两阵答应声,一时,萧红楼里喜气腾腾,就像哪家要娶媳妇办酒席似的。   接着老妈妈走到潘东面前嬉笑道:“潘大爷,你看我这样的安排,您满意吗?”   潘东乐呵呵的道:“好,满意,满意。”   老妈妈道:“那好,就请各位上楼吧。”不用多说,就萧红楼里的春夏秋冬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如今全拿出来孝敬他潘东,这面子能不足吗?可是,这面子也是建立在他那一袋银子上的。   潘东拉着邵阳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跟身后的董仕承交换眼色,邵阳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一群人至少也有二十个,到了厢房,里面早已经准备了两只大圆桌,张孝原、胡树、楚大定等十来个人围坐一桌,邵阳、董仕承、潘东、何彧及董仕承两名亲近围坐一桌,众人坐定,那朝春四姐妹随即领着一群姐妹进屋来,侍奉着各位公子爷,又是斟酒又是喂菜,还未见到那花魁就都已经拜倒在这些女子的石榴裙下,那春夏秋冬四姐妹各坐在潘东几人身边,何彧、邵阳坐在潘东左侧,也不与女子说话,两女子觉得这两人无趣,也只做斟酒的活儿,潘东搂着朝春问东问西,好不欢喜,等三杯酒下肚唤了老妈妈道:“快请那新来的叫梦烟出来吧,这里的公子可都等不及了。”   另一桌上的楚大定是个急性子,也道:“是呀,快请那姑娘出来吧,还有,老妈妈,这里的酒杯都太小了,给我换只大碗来,再拿一坛子上好的藏窖酒,这小酒壶里的酒不够我一口干。”屋内众人登时一阵哄笑。   老妈妈赶紧道:“好嘞,好嘞,拿酒是没问题。“朝门口的趟子手招呼一声:“去给楚大爷拿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出来,再捎上一只大碗。”趟子手应声赶紧去拿。老妈妈走近两桌之间道:“各位,这姑娘嘛。”故意停顿下来,托着音似有话说,在此时卖起关子。   众人的心登时被她给吊在了嗓子眼上,潘东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笑里藏严道:“老妈妈,可别扫了各位公子的雅兴,到时候可要小心你萧红楼这块招牌。”   老妈妈急忙扭动腰肢移步到潘东身后,双手搭在潘东肩头道:“啊哟,潘大爷,我哪敢扫了各位的雅兴,只是这梦烟性子刚烈,我劝了她好久她才肯出来见各位,而且人家只肯卖艺不卖身,此时正在厢房梳妆打扮,一会儿就会出来,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啊。”   潘东哈哈一笑,道:“什么卖艺不卖身,世上最能打动女子芳心的无非金钱跟才子,此间我们二者皆有,我就不相信那女子二者都不动心,各位,若此间谁能夺得梦烟姑娘芳心,其他人以后就要唯此人是从,如何?”在潘东心里,有意奉承董仕承,此间最为俊朗的当属董仕承与邵阳,可邵阳多显儒雅,不似董仕承男儿气概,两人文采不分上下,门第却有悬殊,所以,董仕承的机会较大,潘东想到此招,那以后邵阳还不是唯董仕承所驱使。   众人端起酒杯,齐道:“好!”邵阳和何彧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当众驳了潘东颜面,便不做答应,在心里只当自己未曾参与这场赌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妈妈嬉笑着道:“不如这样,趁梦烟梳妆的当儿,我给各位讲讲梦烟的事儿吧,一会儿各位也有了话说,也免得各位吃亏。”   老妈妈故意留了个话头子,果真便有人问了:“吃亏?吃什么亏?”   老妈妈突地叹了口气,似回想起什么不堪回首之事,又似在惋惜,道:“说起梦烟,真是叫人喜欢叫人气愤叫人怜,喜欢的是她样貌长得堪比那先赵西子,三国貂蝉,气愤的是她那臭脾气,似乎还是个练家子,那日小翠说了她几句,她便动手打人,可怜小翠掉了两颗门牙,可怜的是梦烟她是个哑巴。”   邵阳听得妈妈口中说起这女子,暗想此女子也算是性情中人,落入这胭脂店,落魄却还能坚守自己节操,又不因先天不足而烂于世,不知在这名女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敬佩,不免想要多了解这女子一点,便道:“那你们是怎么遇到她的?”   众人听闻邵阳也对这名女子有了兴趣,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听老妈妈道:“回公子的话,半月前的一天傍晚,洗衣房的婆子们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看见她倒在后院不省人事,好像还受了重伤,我见她模样标致就救了她,花了我好多银子才捡回她一条命,等她醒来,我们问她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她都不开口,只是摇头,才知道她是个哑巴,看她无依无靠,我就决心给她谋个行当,我让她出来接客,可她不知好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竟然动手打人,那些大爷公子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来一睹芳颜的,可惜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后来见她琴艺还算不错,我的嘴巴皮都快磨破了她才肯卖艺不卖身,各位公子爷,待会儿可要小心这只老虎。”老妈妈讲这段故事,就像在倾诉她的辛酸经历,敢情这梦烟就似那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梦烟不是无味而是可怕。 第6章:越人歌 此时张孝原道:“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害怕她一个女子不成?老妈妈只管让她来。”   老妈妈故事已讲完,也无留此的必要,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嘱咐各位姑娘道:“好,姑娘们可要好好伺候各位公子喝好,玩好呀。”各位姑娘应声后她便直径出了屋子。   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两个人影,潘东和董仕承眼尖,见到两位女子眸子也亮了起来,潘东呵呵笑道:“大家安静,今晚的正主儿到了。”   大伙儿听闻正主儿到了,赶紧歇杯朝门口张望,只见门口立着一团红影和一团绿影,红衣女子婷婷站着,双手微握,搭在小腹前,一双眸子肆无忌惮的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景象,绿衣女子站在其身后,低着头弓着腰,双手捧着一把五玄琴,二人颔首施礼,轻提小脚,露出一只精巧小鞋,红色的梆子,白色的里子,步态轻盈,虽然身穿大红喜色,却给人一种静态之美,一张脸好比从那画上的人儿,美的冷艳,美的让屋里的人望之无不目不转睛,都想上前染上一指,唯邵阳一眼而过,微微一笑,要说这位女子是世上最美的女人,那也是脂粉堆积而出,今早遇见的那位女子不需要这些,自然的美到极致,邵阳的心思不免又飘忽到别处去了,那董仕承见了亦是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潘东见到董仕承的反应满心欢喜,有意奉承,指着董仕承对梦烟道:“梦烟姑娘,这位是我们徐国王上的亲侄子,乃当今相国之孙,董公子,董公子文韬武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仪表非凡,更是我徐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子。”   董仕承两只眼睛只管盯着梦烟,真恨不得立即上前将梦烟搂在自己怀里,可是他自持是名门之后,人中龙凤,便自作镇定,轻声道:“在下董仕承,日前听说小姐停留此间,早有拜访之意,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在下十分高兴,小姐要弹琴,不如过来坐我这里来弹,门口风大,我怕小姐受寒。”坐在他旁边的两位亲近赶紧起身挪开。   哪知那梦烟似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从丫鬟手里抱过五玄琴放在早置于门口的桌子上,向身边丫鬟递眼示意,丫鬟点头,对屋内的各位公子道:“今日演奏的曲目是:《越人歌》。”随即站在门口伺候,梦烟则自顾自的坐在桌前,双手放在玄琴上开始弹奏,大伙见她这一举动,惊骇不小,董仕承当众被梦烟驳了颜面,心里气恼无处发作,非得找个台阶下不可,抬头见邵阳一只手托着腮帮已然被带入琴曲之中,心里有了计较,端起酒杯对邵阳道:“邵阳。”   邵阳听见被人呼喊,回过神来,见董仕承已经将酒杯递在自己的面前,拱手施礼道:“董公子。”董仕承道:“我记得你在风雅堂说过永远不会踏入这萧红楼,可是现在却跟潘东一道来到此间,当罚一杯,不然就是瞧不起我们风雅堂的人。”邵阳微微一笑,心道:这董仕承给我的罪名还真不小呀,看来今天不喝可不行,接下来就只能靠何彧的了。望了一眼何彧,接过酒杯道:“董公子说的是,邵阳甘愿受罚。”一饮而尽,何彧明知对方已经开始下招,欲加劝阻,怎奈无言相对,只得静观其变。   邵阳一杯下肚,抹了嘴巴,咂咂嘴赞道:“好酒。”董仕承为自己斟上一杯站起身来,道:“今日有幸与各位公子同坐一桌而饮,仕承虽然身为相国之孙,但才疏学浅,往后各位进入仕途,还望各位多多指教,在此,仕承敬各位一杯。”说话虽然谦逊,但神情十分傲慢,大伙一同举起酒杯道:“好,董公子客气。”一饮而尽。 潘东一杯酒入肚,咂嘴道:“董公子真是太过谦逊了,以董公子的身份,才学,那今后还不是我们徐国的顶梁柱,大家伙说是不是?来来来,我们一起敬董少爷一杯,往后还需董公子多多提携呢。”吆喝身边的人举杯敬酒,各位公子哥纷纷响应,向董仕成敬酒祝辞,唯邵阳无动于衷,几杯酒下肚,邵阳微觉头昏,眼前只能看到梦烟的一团红衣,耳边听到也只有梦烟所弹的琴曲,众人正值兴浓,心知那梦烟已被董仕承看中,先前也有约定,谁能得夺梦烟芳心,其他人往后便要对此人敬让三分,此人非董仕承不可,其他人又怎敢再多心,董仕承有心为难邵阳,道:“邵阳,此间风月无限,美酒佳人,才俊齐聚一堂,何不作诗一首助助兴怎么样?” 方年成在旁推波助澜道:“是呀,是呀,都说你是徐城第一才子,你若作不出来,岂不是丢了风雅堂的脸面,那我们可是有惩罚的哦。”说完一脸阴笑,斜眼瞧了董仕承,董仕承含笑不语,默许了方年成的话,众人拍手叫好,邵阳轻笑一声,道:“作诗,有何难?”直直盯着梦烟姑娘突发一首,念道:“酒兴花田间,曲罢栏杆头;风月有婀娜,魂散瑶裙里。”念罢大笑一声自己斟酌一杯,众人回味诗意之后只拍手叫好,董仕承见难不倒邵阳,心下好气,此时梦烟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而后又有人出来作诗,梦烟自是没有听进去,每一抬头,总有一对眼珠儿盯着自己,直教人心生荡漾,显然,邵阳已经被梦烟的琴声带到了别处,那里清净如仙境,耳畔时而都能听到美妙的琴音,仙鹤自由自在的遨游在天空,仿佛能听到它们的破天鸣叫,世上也只剩下他和梦烟一样。 突然琴声发出高亢的一个音后戛然而止,邵阳吓了一跳,登时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只见梦烟眉头微蹙,随即听到一声脆响,一只酒杯滚落在地上,酒杯中的酒水溅到了梦烟的身上和脸上,众人都是一惊,只见喝醉了的方年成指着梦烟怒道:“这是哪门子的助兴呀,光弹不唱,敷衍谁呀,叫你们老妈妈过来,换人换人!”原来是方年成发牢骚,将酒杯掷在梦烟的琴弦上,酒洒了出来,溅在梦烟身上和脸上,他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对着梦烟骂骂咧咧,梦烟却似没听见,双手回收在小腹前,一动不动,一双眸子直盯着方年成,丝毫不畏惧,方年成被梦烟盯着,蔑视、无畏,他堂堂一家的少爷竟被一个妓女蔑视,登时怒火中烧,也刚好酒劲上头,指着梦烟道:“你竟然瞪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就往梦烟走去,身后的丫鬟见装不免紧张起来,心想着要不要去叫老妈妈来,董仕成见方年成酒后发疯,扰了兴致,不悦的道:“方年成,坐下。” 哪知方年成不听,反而怒道:“董公子,你没看见她和邵阳眉来眼去的吗?这女子是你看中的,竟然当众拂了你的意,真是不知好歹,我现在是在替你出气呢。”梦烟拒绝董仕承之意本来就让董仕承觉得颜面扫地,岂知此刻又被方年成大声说了出来,登时脸上一红,瞪着方年成厉声道:“坐下!” 方年成听董仕承言语中带着怒气,当即酒醒了三分,方才发觉自己失礼,忙赔罪道:“对不起,董公子。”坐回到位子上,屋内气氛登时凝结,潘东呵呵一笑,道:“方公子可真是醉的不轻,老妈妈刚刚就说了这梦烟姑娘不会说话,哑巴怎么会唱呢?大伙说是不是?哈哈。”众人登时哄然大笑,纷纷指责方年成,陪酒的女子帮着斟酒,如此这一节方才过去,突然潘东脸色一变,盯着梦烟道:“看样子姑娘应该只是不会说话,能听到声音,不然怎么弹琴,之前拂了董少爷颜面,现在又惹恼方少爷,就算你只是琴妓,但如此无礼,实在说不过去,当向两位公子赔罪才是,不然闹到老妈妈那里,往后姑娘的日子怕是难捱,这样,我作中间人,帮你们调和调和。”说罢右手拿过楚大定面前的大碗,左手提起面前的一坛子酒,起身走到梦烟面前,将碗放在梦烟面前,坛子一斜,哗哗倒了满满一碗,道:“只要你喝下三碗,我们就既往不咎,这第一碗是向董少爷赔罪,第二碗是向方少爷赔罪,第三碗是向在座的各位赔罪,这不过分吧。” 楚大定大声道:“我这碗装满可是有八两,三碗就有两斤四两,你让一个姑娘一口气喝这么多酒,还不算过分?” 潘东环视了一眼各位的脸色,大多都是一副看好戏模样,只有邵阳面露怒色,心里有了计较,道:“不然哪位少爷替梦烟姑娘喝也可以呀。”各位公子登时只顾着和身边的女子嬉笑,对他的提议当没听见,董仕承瞥眼见邵阳眉头紧锁,邵阳心知这些人在给他下套,想起下午得知董仕承和潘东计划让他出丑,此刻两人正在实施着计谋,他看的一清二楚,但见梦烟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内心的正义感又让他左右为难,潘东见无人搭理他,转过头对梦烟道:“既然没有人帮你喝,那只有你自己喝了,喝吧。”说着将酒碗推向梦烟,随后扭头朝董仕承邪魅的一笑,董仕承亦是一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邵阳登时明白两人的心思,此刻若把梦烟灌醉了,之后的事只要跟老妈妈大声招呼,梦烟还不是成了董仕承的囊中之物,不管怎样,今晚他和梦烟中的一人是摆脱不了董仕承的阴谋,暗骂两人卑鄙小人,猛的站起身来,道:“慢!我替她喝。”大步走到潘东面前。 潘东哈哈一笑,道:“邵公子,果真是男子汉,喝吧。”从梦烟面前端起酒碗送到邵阳面前,众人见邵阳替梦烟出头,都叫起来:“喝,喝,喝!”邵阳接过碗‘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众人登时呼喝着‘好’,又是敲碗又是敲碟子的帮腔,潘东又将大碗倒满,邵阳一晚下肚,只觉得喉咙如火在烧,此刻还没缓过气来又来第二碗,着实有些吃不消,但想到不喝的话,梦烟就要被小人凌辱,‘咕噜噜’将第二碗喝了,但喝的比之前要慢了许多,第二碗下肚,脑袋突然觉得清醒许多,只是觉得双腿无力些,第三碗又至,喝第三碗时反而不觉得有多难喝,喝的比之前还快,三碗下肚,精神一振,将碗狠狠摔在地上,哈哈大笑道:“好酒!”众人见他此状登时一呆,潘东拍了拍邵阳的肩膀道:“邵公子果真是爷们儿,三碗酒下肚,越喝越精神呀,哈哈。” 何彧赶紧上前将邵阳从潘东臂弯里拉出来,道:“酒也喝了,潘东你也回到位置上去吧。”说完拉着邵阳坐会位置上,邵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登时觉得头重,趴在桌子上,眼睛却瞧着梦烟,脸上洋溢着微笑,梦烟亦是瞧着他,眼里尽含温柔和情意。 此时春夏秋冬四位头牌见紧张之势渐去,几人交换了眼色,由朝春起身说话,道:“今日萧红楼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公子海涵,为向各位公子赔罪,不如就由我们四姐妹为各位公子献唱一曲,仍是由梦烟抚琴如何?” 董仕承一听,大喜,道:“哦,能听到四位的歌声,那真是我们的荣幸,不如还是唱《越人歌》吧。” 四位女子起身站成一排,盈盈一拜道:“是。”走到梦烟身侧,左右各两位,梦烟双眼只是看着邵阳,此刻再弹奏这首《越人歌》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从第一个琴音开始,四姐妹吟唱道:“今夕是何夕,搴舟中流?”邵阳听着琴曲,也忍不住跟着吟唱起来:“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但声音极小,他又是面对着梦烟,仿佛是唱给梦烟听的,而梦烟弹着琴曲,眼睛却只看着邵阳,仿佛这首琴曲只是弹给邵阳听的。 第7章:旧友 屋里言笑晏晏,学生们各自搂着身边的姑娘嬉戏,酒色渐增,正好一夜春梦,而住在萧红楼旁边的客栈里的两位师徒可不能这么闲暇,在客栈安置妥当后,中年男子便提剑出了客栈,秋袁则留在客栈注视着萧红楼的一举一动,中年男子一路朝北直到王宫大院,却不走大门,也不叫人通报,侧身绕至左耳偏门,此时已经入夜,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正好为夜行人指明路的方向,两耳门处灯火稍暗,见一拨侍卫朝这边走来,脚下轻点,轻身跃到一棵大柳树上,待一拨侍卫走过,掌握到下一拨侍卫要在一刻钟后出现,抓紧时机跳下柳树,一个鲤鱼打滚隐身入一座假山内,在假山对岸是一处瓦房,中间隔着一方鱼塘,此处乃是瓦屋后方,墙上开出一扇通风窗,窗里灯火通亮,墙上人影飘移,中年男子提气翻身几个筋斗,身体稳稳落在墙外的空地上,此处只有一尺来宽,下边便是鱼塘,中年男子从鱼塘的另一边轻身越到这么窄的地方,竟然心不跳气不促,其武功修为可想而知,来到窗前正要叩窗,却听见屋里有两人在说话,中年男子眉头微锁,赶紧将自己隐身进旁边的竹林里,只听一老人道:“禀太后,这就是风雅堂里所有学生作的赋文。”中年男子闻得此声,登时大惊,不经意低声呼道:“谢予敷!”   屋里谈话的两人正是有悔真人徐氏与风雅堂夫子谢予敷,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榻之外便无其他,两人分南北对视坐与蒲团上,中间隔着一只小木桌,桌上摆着一只茶壶及两只茶杯,这谢予敷年过五十,曾为徐国儒监司,负责编撰史书,膝下无子,唯一小女,年方十八,唤作兰语,妻子王氏,谢予敷早在十八年前因为宫廷巨变,将妻女转送至乡下,自己则退居风雅堂,以传教为生,因他不再过问政事,朝廷也不再为难于他,见近些年日子过得太平些,便将妻女接到徐城,一家人才总算得以团圆。   有悔真人除了诵经念佛之外,尤好诗词歌赋,王上知其母亲自来就有此等喜好,便命谢予敷得了好诗便要进宫献给有悔真人,今日为与家人团圆,便给学生们留了功课,下午时候,学生们相继将赋文交来,着实令他满意,此时将赋文交给太后,太后也十分高兴,道:“谢夫子,真是难为你每次都要你亲自入宫。”   谢予敷微微笑道:“真人不受俗礼,愿与小人一同赏阅诗文,乃是小人莫大的福分,怎敢有倦怠之意。”   有悔真人将赋文拿在手里,正要翻看,忽想起什么,道:“对了,是否接了妻女来徐城?”   谢予敷道:“谢真人挂念,小人已经将他们接到风雅堂内安置妥当。”   有悔真人笑道:“那就太好了,你与她们相隔十几年,真的应该多跟她们好好聚一聚,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相信应该波及不到她们了,风雅堂里的那些孩子也要劳烦夫子多多教导才是。”   谢予敷连连允诺,有悔真人甚是满意,从一累赋文中取出一篇,看了一遍,略有失望之意,摇摇头道:“唉,仕承为人循规蹈矩,喜欢按部就班,所以写出来的赋文不足为观,内容平凡,不求新颖,我还是看看邵阳的赋文吧,不知道这孩子这次又写的是什么?”从众多赋文中翻出邵阳的赋文来,读道:“天昏地浊兮无明日,农没商贱宦当世;草英共愤兮举杆旗,咸年二夕出徐技;上统官僚兮有正方,下礼贤士无彷徨;技据河岸兮自不量,凌弱不欺自来访;二十三年兮奸人蛊;一世扬名成古枯。”读完又是一声长叹。   谢予敷不免纳闷,邵阳的赋文不说是绝品,可也堪称上上之佳作,不知为何真人还要发出一声长叹,道:“真人,邵阳的赋文只寥寥几十个字便将文中人物描述的淋淋尽致,可堪称上作,为何真人还要叹气?”   有悔真人转哀为笑,道:“夫子说的不错,正因为这样我才叹气,一是因为邵阳小小年纪竟然知道先帝生前功勋卓著,纵观全篇,大有对先帝崇敬之意,观今日,对古人歌功颂德者不少,但是在当下敢为先帝写赋赞颂的人却寥寥无几,可见邵阳胆识过人,将来一定有一番作为,夫子,邵阳是徐国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可要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入了歪道,你要谨记。”   谢予敷道:“是,真人。”   有悔真人望了一眼窗外,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谢予敷起身道:“是,小人告退。”退出房间出了绿竹苑。   有悔真人又忍不住拿起邵阳的赋文读了一遍,最后还是一声叹息,窗外中年男子确定谢予敷已经离去,便身影一闪,跃进屋里跪下参拜道:“参见真人。”   有悔真人的思绪正在缅怀故人,突然有人闯入,着实吓了一跳,但见来人衣衫简朴,低着头恭敬的跪在面前,随即镇定下来,道:“是善元啊,起来吧。”   原来这个满脸胡茬,高大的男人便是万人敬仰的徐国第一武士李善元,李善元应声站起身来,有悔真人道:“你的信我已经看过了,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李善元道:“回禀真人,小人和小人的弟子已经打探到那名女子现在就藏在徐城之中,我们打算今晚动手。“   有悔真人一改之前的淡漠神情,立即变得深思熟虑起来,道:”你确定那女子就是单国公主?”   李善元回想之前在边境碰到那女子的情形,肯定的道:“确定,真人。”   有悔真人皱着眉头点头道:“那事情就难办了,若是常人,杀了便了,可要是公主的话,那就只能活捉,而且要秘密进行,到时候当面交与单云天,看他还有何话说。”   李善元道:“可是这样做的话,单云天虽登基不久,但是单国根基良固,近几年一面勤操水上军士,一面加派密探来我徐国暗访,此次更是派上他的亲妹妹,单香公主,我看他是别有用心,若抓了单香公主当面交给他,只怕他会另某事端,反过来说我们绑架他国公主,挑起事端。”   有悔真人点头道:“嗯,说的有理,徐国和单国如今两虎相争,拼的都是耐力,我们必须沉住气,既然单国已经开始加强军队训练,我们徐国也要做好防护的准备,如今你既回来,就留下来吧,徐国需要你。”   李善元惊讶的望向有悔真人,随即又低下头,自己从未想过再入宫门,忙郑重的双膝跪地道:“谢真人恩典,但是小人才疏技拙,怕有负真人重望,请真人恩准让小人隐于市井,做一名普通百姓。”   有悔真人惊讶不小,道:“什么?你想归隐?!”   李善元道:“是,真人。”见李善元态度坚定,有悔真人开始犯难,李善元是徐国难得的人才,若就此弃之,那将是徐国的一大损失,太后双手交错不安的搓着,心说,一定要留下他,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道:“难道你忘记了先皇的嘱托?你是先皇最信任的人,他的嘱托你有办到吗?”   李善元登时全身僵硬,脑子里立即浮现当年政变的那个夜晚,当先皇将怀里的婴孩交到他手上时所说的话:你要永远守护这个孩子,永远守护徐国。嘱托犹如在耳边回响了一遍,李善元无言可答,愧疚的低下头。   有悔真人见势,更加严肃的道:“那个你答应要永远守护她的孩子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你知道吗?徐国现在即将面临单国的挑衅,而你却要任之不管,你对得起先王吗?”   李善元没有答话,沉默了一阵,有悔见李善元脸上浮现忏悔之意,便道:“你既回来,我也不用再留在这绿竹苑,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处理单国公主暗访一事,接着便是暗中选拔优秀的将领人才,提高徐国的整体军士作战能力,我会安排你去风雅堂,那些孩子都是可造之材,你去教他们武功及用兵之道,作战之法。”   李善元头垂得更低了,道:“是。”   李善元见过有悔真人,从绿竹苑出来,有悔的话、先皇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先前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担子,本想着了结单国公主一事便带着秋袁隐居起来,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当觉得那样的日子不远的时候,方才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并不重,如今看来那样的计划已然成为了泡影,似乎肩上的包袱变得更加沉重,一边想一边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突然,从左侧闪过一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善元登时警惕的按住剑柄,当定睛看时,松了口气,因为对面站着一位书生,两人对视须臾,突地书生大笑一声道:“好久不见,李善元!”   李善元亦轻笑一声,道:“谢予敷,谢先生。”这两人十几年前一同侍奉先王,其私交甚厚,不过政变之后,两人便不曾谋面,一夜之间两人便相互从对方的生活中蒸发了一般,时隔多年,两人的样貌都变了不少,可再次见面,两人还是能一口喊出对方的名字,故人相逢,一时竟没了语言。   谢予敷眼里含着泪花,重重的拍了下李善元的肩膀,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活着,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是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李善元道:“此事说来话长,改天有机会一定一一告诉你。”   谢予敷不悦的说道:“怎么?老朋友见面就不打算叙叙旧,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这小子。”   李善元望了一眼天空,月亮都快要到头顶了,道:“今晚真是没办法和谢先生叙旧,改天吧。”   谢予敷也不好勉强,便道:“好吧,既然我们都活着,而且如今已见了面,不怕以后没有时间,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李善元道:“多福客栈。”   谢予敷道:“哦,我们顺道,一起走吧。”李善元同意,两人便向福来客栈方向走去。 第8章:救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近况,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客栈门口,就要作别,突听一声‘嘭’响,接着便是一阵哄闹声,两人都不自觉的朝发出哄闹的地方看去,又不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从萧红楼传出的声音,难怪哄闹声会引来半条街的人围观,李善元神情突地紧张起来,不由多说一个箭步抢先出去,挤进人群一探究竟,谢予敷见李善元去凑热闹,自己也跟着过去看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大跳,只见萧红楼里乱成一团,老鸨妈妈也不顾及体面,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叫唤:“哎哟,这些天煞的小祖宗耶,你们要大家到外面去打呀,在我这里打什么?可惜了我这些碟呀碗呀,这可都花了我好些钱呢。”几个女子在一旁劝说也是无用,四周散落着些破碎的盘子、碟子,桌椅横七竖八的躺着,杯,碗筷碎了一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屋子里哭声,嚷声一片,此时从楼上跑下来一人,正是潘东,惊慌失措的一边跑,一边看身后,似乎有人在追他,脸上红一块肿一块,接着又听到从楼上传出来的打斗声,李善元迎了上去拦住潘东,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善元突然出现,吓得潘东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慌的自言自语的道:“杀人了,杀人了。”   一听杀人了,老妈妈更是哭声震天:“哎呦,杀人了,杀人了,我这生意可是没法做了,不如死了得了。”吵着就要拿头撞柱子,骇得姑娘们急忙拉住,七手八脚将她拉走,好说好劝扶她进了屋,大堂里方才消停下来,李善元看那潘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谢予敷听说杀人了,立即知道事态变得严重起来,也跟着上去,有李善元在,即便不会武功,自己也会没事的,到了楼上,只见秋袁杀气腾腾的正与楚大定交手,见到李善元上来,急道:“快追!人被风雅堂的学生带走了。”李善元眼珠一转,立即会意,转身飞快的跑出了萧红楼。   谢予敷刚上楼又见李善元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人已经去远了,回头瞧向屋里,只见屋正中躺着一位绿衣姑娘,胸口殷红一片,嫣然死去,此女便是之前为梦烟托琴的侍女,屋里围了一圈的人,大多都是风雅堂的学生,心里凉了半截,也气得够呛,大声道:”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小子!还不快给我住手!”众人见是谢予敷到场,都吓了一跳,规矩的站成一排低着头不语。   楚大定听闻是夫子驾到,对秋袁道:“喂,不打了,不打了。”两人才停手,楚大定站在队列中去,秋袁急忙拱手道:“得罪!”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谢予敷瞪着这群小子,看了一圈,心里庆幸还好没有邵阳,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站着的一群人个个都是被惊醒的酒汉,那张孝原、胡树几个抱成一团,酣睡过去,堂内清醒的没几个,清醒的也不敢说,你瞅瞅我,我瞟一眼你,楚大定见众人都不肯说,便道:“就是刚才那小子杀的,我们正在喝酒、听曲儿,听完曲儿,梦烟姑娘就要回房,我们当然希望她能多留一会儿,可是她不肯,刚出门,就听到打斗声,就是刚才那小子闯进来,还暗箭伤人,不由分说就要杀梦烟姑娘,幸亏邵阳手快,救了梦烟姑娘,可飞镖就落在这位姐姐身上,接着邵阳就带着梦烟姑娘逃走了,那小子要去追,我当然得把他拦下来。”   谢予敷登时气火攻心,大声道:“什么?邵阳也参与了,现在还跟一个烟花女子在一起?!”   楚大定说:“是。”   何彧忙道:“夫子,刚才情况紧急,那少年不知跟梦烟姑娘结下什么仇,好像一定要梦烟姑娘的性命,邵阳是为了救梦烟姑娘才出手的。”   谢予敷气不打一处来,道:“不管是什么居心,来这种地方就是违反风雅堂的规矩,看看你们现在这副样子,成何体统?简直丢尽了风雅堂的脸!都快点给我统统回去受罚,每人十个手掌心,思过一天。”心里直叫不成器呀!不成器的一群小子,大叹一口气甩袖愤然离去,众人都不自觉的伸出双手,看看自己即将受罚的掌心肉,都不免纳闷,犯罪的是脑子和心,为什么手要受罚?真是说不过去,地上的尸体自然交给衙门来解决,个个拉拢着脑袋乖乖的回到风雅堂,规规矩矩的跪在桌案前接受夫子的十个手掌心,接着将砚台顶在头上,面对着夫子的方向思过。   话说邵阳拉着梦烟一路向河边跑去,来到渡口,邵阳警惕的看下后方,确定秋袁暂时没有追来,急忙拉了停在渡口的小船,紧急之中邵阳问梦烟要去哪里?梦烟不语,只是紧紧盯着他,看他的一举一动,见梦烟不回答,猛的拍了下脑袋,道:“哎哟,我怎么给忘了,你不会说话,那怎么办?”邵阳一时没了主意。   梦烟见邵阳焦急的样子,自己反倒不急着上船,看着邵阳焦急的神情,道:“我住在韩城。”   邵阳想着韩城,那不是单国的国都吗,猛地一回神,没想到梦烟会说话!着实惊讶不小,震惊的看着梦烟,道:“你会说话?”   梦烟道:“这里的人我只跟你说,而且我也不叫梦烟,我叫单香,是单国人。”   邵阳恍然大悟,道:“哦,那就好,既然你会说话,就赶紧上船吧,一会儿追你的人来了,我不确定能不能保护得了你。”   梦烟错愕的看着邵阳,道:“你保护我?我都跟你说了我是单国人,你还要保护我?”   邵阳不假思索的道:“当然,不管是哪国人,在我眼里只有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女人本来就该被男人保护,快上船。”利索的将绑在木桩上的绳子解开。   单香的心瞬间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竟然想这刻的时间能留下来,邵阳见单香突地像柱子一样怵在当地,时间紧迫催促着单香上了船,而此时李善元提着剑已经追了过来,见单香已经上了船,还有一名白衣少年在帮着推船,真是恨不得杀了那少年,脚下一点,飞身跃到渡口,喝道:“站住!”拔剑指向邵阳背心。   邵阳见追兵到,剑风袭来,不紧不慢,也不回身,立即弯腰伏地,躲过一剑,接着翻身跃起,发出一掌打向李善元的手腕,意在打落李善元手中的剑,李善元怎会不知他的意图,手上一虚,自己落剑,邵阳大惊,岂料对方会主动弃剑,还未回过神来,胸口像撞在一根柱子上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上,等回过神来,李善元的剑已经指着自己的鼻尖,邵阳惊骇,世上竟然有如此快的身手,自己是远远不敌的,但见单香的船在夜幕里若影若现,心里踏实多了,再看向拿剑指着自己的李善元,高大的身躯、冷冽的眼睛着实让人打了个寒噤,李善元看了一眼地上的邵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恐惧,似乎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杀他,‘咻’的一声收了剑,此时秋袁也赶了过来,急道:“师父,人呢?”   李善元道:“走了。”看向河面,心里登时就像这黑夜里的河面,前面的道路很宽,可是没有明灯指明方向,变得迷茫而不知所措,原本的计划一下子被打破,以后的事情还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李善元不禁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邵阳,这个少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气,是什么气呢?李善元一时也看不出来,反正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   赶来相助的秋袁见四下黑压压一片,哪有单香的踪影,看到邵阳,登时上前一把抓起邵阳的领口,将邵阳整个身体托起,瞪着邵阳大声道:“是你放走她的?!”   邵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秋袁,秋袁更是恼火,攥紧了拳头就要打下去,李善元赶紧制止道:“现在打他也无事于补。”   秋袁狠狠的将邵阳摔在地上,道:“你为什么放走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邵阳被摔的生疼,但就是不叫声出来,道:“我不管她的身份如何,我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女人不是拿来被戏弄或是被欺负的,你们是什么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秋袁简直对邵阳的无知无言以对,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道:“哼,她是弱女子?嗬,你这么维护她,看来也是被她的美貌迷得鬼迷心窍了。”   对于秋袁的讥讽邵阳是不屑一顾的,一边叹气秋袁的拙见,一边拍拍屁股上的沙土,问道:“你们确定不杀我?那我走了。”   说罢朝城里走去,秋袁哪里肯,虽然留着邵阳也没用,可是就这样放走他,又不甘心,道:“站住!”   邵阳停下脚步,回头道:“干什么?”   李善元道:“你走吧。”秋袁不肯,叫了一声‘师父’,希望李善元能改变主意,李善元主意已定,要放邵阳走,秋袁无奈,只得放下拦在邵阳面前的手,气得直跺脚。   邵阳知道秋袁得听李善元的,虽然不知道两人来历,但是凭感觉来看,两人不会是坏人,道:“那好,希望以后咱们别再见面。”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跟那位姑娘有什么仇恨,但是我知道,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可以随便对待女人。”说罢径自走了。   第9章:受罚 李善元不自觉的轻笑一声,世上竟有这般疼爱女人的男人,但是自古停留在女人温柔乡里的男人都难成大事,不由得为邵阳惋惜,秋袁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又是一个好色之徒,但至少这人看起来还不错,长得儒雅斯文,又是这般的怜香惜玉,一定能得不少女人心,唉,这样的人,一般都难成大事,今晚不就把我们的事给搞砸了,真是气死人。”一边抱怨一边好气,事到如今埋怨也无济于事,便问怵在渡口望着河面的李善元道:“师父,我们现在怎么跟真人禀报呀?我们总不能告诉是一个无知少年突然出现,坏了我们的事吧,那多没颜面,还会被真人奚落办事不力。”李善元道:“这件事我会跟真人禀报,现在先回客栈。”说罢转身大步朝城里走去,秋袁紧跟在后。 邵阳一路跑着回到萧红楼门前,记得之前冲出门时看到过毕青,可是没来得及跟毕青说句话,此时不知毕青去那找自己了,再往里看,一片狼藉,仆人们都在打扫,老妈妈坐在桌子前哭泣,一群姑娘陪着她哭,邵阳上前问道:“老妈妈,他们人呢?”   老妈妈光顾着哭,邵阳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不在意,见邵阳跟她说话,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见到邵阳,指着邵阳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死小子还敢回来,你把梦烟弄哪去了?快给我还回来,还有这里被砸坏我这么多东西算谁的,我这生意还让不让做?你们还要不要我活呀?!你们这群臭小子,打架到别处打去呀,干嘛非得在我的地盘上打。”   邵阳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仅此而已,道:“老妈妈,实在对不起,不如这样,你这里被砸坏的东西都由我来赔。”   这话一出,老妈妈的眼睛登时一亮,停止了哭叫,看着邵阳道:“真的?那好,多的也不说了,一千两。”   一千两!?邵阳差些没晕过去,赶紧在身上摸了一遍,终于摸出三个铜钱来摊在手上,不好意思的递到老妈妈面前道:“我这里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改天再给你。”   老妈妈登时火冒三丈,冲着邵阳张开大嘴大声道:“滚出去!”   邵阳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逃,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风雅堂的人都回去了吗?”   好心的姑娘们争着回答:“夫子来了,都被叫会风雅堂受罚了呢。”“邵公子还是回家吧,免得受罚。”老妈妈登时给予一道凶光,吓得姑娘们立即闭上了嘴,邵阳连声答谢急忙萧红楼出来,再呆下去只怕会被老妈妈扒一层皮。   在街上来回寻了一遍都未看到毕青的踪影,便想着回风雅堂去受罚,所有的人都在受罚,没理由自己不受罚,何况这件事责任都在自己,遂也不再去找毕青,拔腿跑向风雅堂,到了风雅堂,正直走进中间的授课房,房里灯火通亮,只见所有的生徒都在堂上跪着,双手左右摆开成一字,手上拿着厚厚的书,头顶上顶着砚台,面对着夫子,只是人人面露苦相,夫子谢予敷则端端正正的坐在堂上,就像平日里授课时一样,只是今夜的氛围更加严肃,恐怖,邵阳悻悻的走近,行礼道:“夫子。”这一声‘夫子’打破了堂上的沉默,生徒们见邵阳回来领罚都不禁窃窃私语,有的埋怨,有的不解。   一直眯着眼睛的夫子睁开了眼睛,见邵阳满脸汗珠,原本白色的衣衫也被弄的满是污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邵阳低着头不予辩驳,只管等待夫子训斥,谢予敷一向看好邵阳,深思恐怕另有蹊跷,此时时机不妥,不便多问什么,便道:“你触犯风雅堂规矩,而且晚归,罪加一等,处罚你十个手掌心、思过一天一夜之外,再罚你打扫风雅堂一个月,你服不服?”   在场的人登时瞪大了眼睛,又赶紧闭上嘴,生怕自己一开口也跟着受累,董仕承幸灾落祸的露出一抹邪笑弧度,何彧欲言又止,无奈又紧张的看着邵阳,邵阳道:“邵阳心服,夫子。”   谢予敷道:“好,手伸过来。”语气低沉又严厉,从桌上拾起戒尺,邵阳伸出双掌,‘啪啪’十声,每一下都疼进心里,硬是一声不吭,咬着牙接受十个手掌心,挨完打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吃力的捧起砚台放在头上,把心一横,左右手上拿上书本伸直手臂,双目盯着空气,开始反思自己,夫子是对的,自己有错,但是救单香没有错,甘愿受罚不仅是因为自己违反了风雅堂的规矩,还因为自己违反了自己的原则,过高估计自己的能耐,自不量力还说要帮父亲分担。   半夜时分,多数人都快熬不下去,不自觉的开始打瞌睡,邵阳一动不动的跪着,目光一如开始那般炯炯,何彧见了不免钦佩,自己乃是将相后人,这点苦都不能吃,那自己将来则能成为父亲的左臂右膀,怎能成为徐国的将领,定了定神,使原本快塌下的身体又坐直,董仕承自来喜欢跟邵阳作比,就连受罚也不愿输给邵阳,待自己快要打盹的当儿,狠心的掐了一下大腿,登时精神又振奋起来,突地听到一声‘嘣咚’响,大家都警觉的朝声源看去,只见张孝原正慌忙的从地上捡起砚台,还未放在头顶上,只见夫子的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拿着戒尺,张孝原哭着脸伸出手掌,‘啪啪’十声脆响,疼得张孝原哇哇大叫,这下堂上再没有人敢打瞌睡了,一直睁大了眼睛到天亮,每个人的眼睛都似兔子眼似的,煞是唬人。   到了早上,夫子亦是困了,打了个哈欠,看向对面的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里布满血丝,再让跪下去也于心不忍,便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众人有气无力的道:“知道错了。”   夫子道:“那好,都起来吧,先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回来看看你们昨天写的赋文。”   众人齐声人:“是。”都赶紧从头上取下砚台,脖子伸了一夜也都僵硬了,跪了一夜脚也麻了,几经折腾才从位置上爬起来,托着疲惫的身体摇头晃脑的走出去吃早饭,邵阳吃力的站起来,刚走出风雅堂大门,眼前出现一人差点没吓死他,只见邵永仁双手背后,脚踩八字步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邵阳从里面走出来,邵阳见到邵永仁,惊恐的叫了一声:“父亲!”在看身后站着毕青,低着头,缩着肩,看来之前已经被邵永仁严刑逼供了一番。   邵永仁一脸严肃的直径朝风雅堂里走去,路过邵阳身边时,道:“跟我进来!”   邵阳跟在身后,不好的预感使得全身的神经都紧缩起来,毕青凑到邵阳身边,道:“对不起,少爷,我。。。”   邵阳深知这种事毕青是无力改变什么的,毕青的自责多少给邵阳些许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尽力了。”   跟着邵永仁来到风雅堂后院,院里几棵柏树立在道路两旁,葱绿如常,周围被修剪整齐的大叶女贞树围着,院落的右手是一池荷塘,风雅堂里到处都充满着雅气,就连荷塘里的鱼儿也沾上了这股雅气,轻摇鱼尾,慢条斯理的游着,在荷叶间或隐或现;院落的左手是一条长廊,连接前院和后院房屋的同道,前院是夫子授学、学生们活动的地方,后院的屋子则是夫子的住所,风雅堂的首要规矩便是学生们不能随便进入后院,如今又有女眷住入,不准进入后院已经成为一道禁令,违者当安徐国法令处罚。   直到院落中央,邵永仁驻足,邵阳则在距邵永仁三步之外驻足,毕青缩着身子躲在邵阳身后,为即将到来的惩罚害怕不已,突然一声喝道:“跪下!”吓得毕青迅速‘咚’的一声双膝跪地,道:“老爷,小的知道错了。”   邵永仁转过身,见毕青跪在地上,邵阳还站在一旁,又气又恼,道:“邵阳,还不跪下!”   邵阳依言双膝跪地,邵永仁一脸黑气,双手背后站的笔直,厉声道:“邵家祖训是什么?”   邵阳道:“文必超群,武必压众,信守义,恭必亲,忠孝全。”   邵永仁道:“一字不差,可是你是怎么做的?!萧红楼那种地方是你可以的吗?若有什么闪失,我这半辈子的心血可都白费了,还何谈光大邵家门楣,你说,你该不该受罚?”   邵阳低下头道:“孩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毕青听说邵阳又要受罚,赶紧道:“可是老爷,少爷昨夜已经受过罚了,而且昨天是我。。”此时邵阳抢过了话头,道:“一切都是孩儿的错,爹!”毕青登时大惊,自己本想说出只自己怂恿少爷去萧红楼的,哪知邵阳会将所有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那神情就如视死如归的战士,毕青紧握拳头,默默的低下头,真恨自己为何这么没用,总是受少爷的保护。      第10章:颜面 邵永仁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便道:“知错就好,那就交出被你带走的那名女子吧,交还给萧红楼,今早萧红楼的老妈妈来府上要人,我清楚你不是那种会去拈花惹草之人,把人交出来就没事了。”   邵阳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想起单香昨夜临走时说的话,还有那可怜的身世,何况人已经被送走,上哪找去,便道:“可是那位姑娘已经被孩儿送走,相信现在已经离开徐国了。”   邵永仁登时大惊,犹如晴天霹雳,瞪着邵阳道:“什么?你竟然把人送走了!”想起萧红楼的老妈妈老早就上门来问自己要人,这事已经传得满大街都知道,这再交不出人,只怕弄得鸡犬不宁,落人笑话,说邵家公子不学无术,竟然私藏烟花女子,他这张老脸也丢到了地上任人践踏,那真是奇耻大辱,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容忍它发生。   邵阳见父亲双目瞪的通红,赶紧解释道:“父亲,那位姑娘叫单香,并不是徐国人,更不是烟花女子,她隐瞒身份,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昨夜送走她时,还有两个人在追杀她,单香只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弱女子,她很可怜,所以我才帮她的,父亲。”   邵永仁将目光聚集道邵阳脸上,恨不得将邵阳一口吞下,道:“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若这件事传到王上耳朵里,那还得了,你让我在朝堂之上还怎么立足?!你今后的仕途怎么办?你这个不孝子,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左右环顾一圈,看见墙角立着一把扫帚,大步上前一把拿了过来,扯下木棍握在手里,狠狠的朝邵阳身上打去,邵阳吃痛,却未叫一声,邵永仁一边打一边道:“这辈子我在朝堂上一直是低头哈腰,指望你能扬眉吐气,让我们邵家能有一天在朝堂上挺直了腰板,你却做出这等事来。”每说一句,棍子就落在邵阳身上一下,毕青在一旁看着直流泪,想要阻止却又不敢。   此时的动静惊动了住在后院厢房的一对母女,两人领了丫鬟闻声走出闺房来到长廊上,隔着女贞树丛看见一名男子正在打跪在地上的少年,四人都是女流,见到这般情形都忍不住揪心,再看那少年,明明已经是满头大汗,疼的常人难以忍受,他却还是一副倔强的神情,一声不吭,也不求饶,年龄长些的女人赶紧询问周围的三位女子,道:“这怎么回事?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再这么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怎么办?”   其中一位看着比较机灵点的女子道:“老爷应该可以救他。”   年长些的女人道:“那赶快去叫老爷来呀。”女子应声脚下也不含糊,赶忙去叫她们口里的老爷。   邵阳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话,木讷的转过头去,只见长廊里站着三位女性,年纪长些的身穿灰白衣袍,腰系灰色巾子,一身素裹也遮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脸上未施粉黛,精巧的五官镶在一张鹅蛋脸上恰到好处,看上去四十多岁模样,活到她这般年纪,一张素颜、一身素裹竟能风韵犹存,给人优美之态,宛若那普陀山潮音洞里的观音菩萨,只瞟上一眼,邵阳便看得清楚,又朝妇女身边的女子看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这双眼睛便不想再看别处了,只因世上所有的风景都记在了这女子身上,眼前登时一亮,那不是之前在竹林遇见的那位仙女吗?我这该不会是做梦吧,可是身上的疼这么明显,你看她,一双明镜湖般的眸子,此刻也瞧上我了,只是此刻的我太过狼狈,若能跟这神仙般的人物成为朋友那该多好,我这心里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像小猫在抓一样乱糟糟,像飘在空中的风筝悬着一直安定不下来。   须臾,谢予敷和那去叫他的女子一道来到后院,当见到邵永仁挥动着手里的木棍,一棍一棍落在邵阳身上,也顾不得什么文人斯雅,大步跑了过去握住邵永仁手里的木棍,道:“你这是做什么?邵大人,还不快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见夫子来帮忙,毕青急忙扶着邵阳道:“少爷,你怎么样?”   邵阳整颗心都在那女子身上,思绪也不知飘忽到了何处,忽听毕青在叫自己,回过神来,道:“没事。”身上其实早已皮开肉绽,衣服与血肉粘在一起,每动一下,全身就疼得厉害,只是此刻他还得撑下去,在仙女面前怎么能表现的软弱呢。   一边邵永仁仍不解气,要从谢予敷一介书生手里夺过木棍对于他来说,那是轻而易举之事,但碍于谢予敷在徐国的威望,他不得不礼让三分,所以力道上只是轻拽着木棍,并未拉实,道:“夫子,放手,就让我打死这个不孝子,竟然做出这等有辱家门之事来。”邵永仁手上虽未拉实,可对于谢予敷来说,他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劝道:“昨夜我已经罚过他们了,直跪到早上,还加罚邵阳打扫风雅堂一个月,到现在邵阳还未吃饭,你再这样下去,这孩子真的会被你打死的,到时候追悔莫及呀。” 邵永仁道:“可是他犯下这么的过错,丢尽邵家颜面,你让我在朝堂上海怎么抬得起头。”谢予敷猛地发力夺过邵永仁手里的木棍,使劲往地上一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们邵家世代单传,邵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打死了,别说你邵家现在丢尽颜面,到时更是后继无人呀,那时候你的名声就会好起来吗?不会,只会招来更多的恶名,留着他还有一丝希望,打死了,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而且,纵观邵阳以往在风雅堂里的表现,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广大你邵家门楣的,太后很器重邵阳,说他是将来的国之栋梁。”听到‘太后’二字,邵永仁眼睛一亮,脸上终于浮现几分喜色,道:“真的?太后很欣赏邵阳。”   谢予敷点头道:“千真万确,每次我让他们作的诗文太后都有看,唯觉得邵阳的诗文最佳,现在不打了吧。”   邵永仁眼珠直转,心里有些后悔却又拉不下颜面,呵呵一笑,道:“既然夫子已经罚过,就一切听从夫子的吧,老夫不再打就是。”说罢放下木棍,对着邵阳严词厉色的道:“你要好好在风雅堂受过知道吗?若我再发现你做出败坏门风之事,我定不饶你,听清楚了吗?” 邵阳全身疼痛难忍,满头大汗,却仍是不讨饶,虚弱的答道:“听清楚了,父亲。” 邵永仁‘嗯’了一声,对谢予敷道:“如此小儿就交给夫子了,本官还有公务,就不再这里打扰了。” 谢予敷道:“是,大人慢走。”说罢邵永仁就跟没事人一样大步走出后院,对于跪在地上的邵阳也未给予几句安慰的话,就这样坦然的走了。   毕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抱怨道:“少爷就算做错了,老爷也不该这么打呀,太狠心了,少爷,我扶你起来。”   站在谢予敷旁边的的女子也为邵阳抱打不平,道:“世上哪有这样的狠心的爹,亲儿子都能打成这样,这位公子是犯了什么王法么?啧啧。”邵阳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便望过去,原来是那日见得那位逗八哥的女子,听小姐喊她‘竹儿’,可是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前些天听说夫子的妻女从远乡来到了这里,难不成这位小姐就是夫子的女儿,这一想法使得邵阳心头一紧,身上的痛突地钻进心里,疼的叫出了声,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谢予敷道:“快,快扶进去看下伤势如何?我房里有金疮药。”说着就要上前去扶邵阳,毕青赶紧道:“谢谢夫子,我扶着少爷就可以,不敢劳烦夫子。”不等夫子再说,毕青径自扶着少爷走进屋里,夫子也不做多想,跟了进去,竹儿本想跟着进去,可又想着男女有别,只好站在门口。   夫子进屋从药箱拿出金疮药走到邵阳面前,道:“来,敷上这个,很快就会好的。”   邵阳一听夫子要为自己上药,急忙道:“不,不用,夫子,邵阳怎敢劳烦夫子?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夫子一脸担心,道:“那怎么能行?快转过身来,我帮你上药。”   邵阳更是急得冒出一身冷汗,坚持道:“真的不用,你们都出去吧。”   此时毕青脸色铁青的站起身来,对夫子道:“我们出去吧,夫子,少爷自小就喜欢事事亲力亲为。”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夫子见拗不过邵阳,便道:“那好,直接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即可,我先出去了。”   邵阳道:“谢夫子。”   谢予敷走出房门,却又听见刚走出门的毕青正被竹儿奚落,说他为人仆役,竟然眼看着主子被打无动于衷,害怕自己挨打,如果是她竹儿,就是拼了她的命也会先保护主子周全,毕青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并未说一句话,一言不发的坐在门前守着,谢予敷说了竹儿几句,将竹儿打发走,自己叮嘱毕青几句,便去前院看一看那群孩子,暗自担心没有他坐阵不知变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