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珍惜青春年华,坚定必胜信念,纯洁人生梦想,口味不凡人生。这样,年轻的生命就像有一又翱翔的翅膀,江河湖海,辽阔大地,将会被你们轻盈掠过。请记住,人生之路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只要不让青春年华和人生梦想随着岁月流逝,成功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引子 向阳市有处刚刚组建的体育培训中心,各地有志莘莘学子慕名而来,在这里演绎了多个耐人寻味的故事。现在,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郑妙清楚地记得,离家乡不远的这条小河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到了春季,小河里的水干涸了,河床上铺满无数卵石,有白色的,有灰色的,还有红黄相间的,五光十色,使人起着喜爱的感觉。夏天到了,时常暴雨,河水涨起来。湍急的水流碰到岸边的岩石,溅起白色的浪花,响得格外大声。冬天来了,河水结了冰,光洁如镜的冰面上,有她童年时代的梦。 小河两岸原是平坦的草地。十几年过去了,这里已经建成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城市。原先街道两旁低矮的梧桐树,现在已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有些枝条甚至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绿色长廊。城区及着山脚的地方,摊着一片片红砖绿瓦的现代化建筑,全被苍郁的树木包围着,只露出高高的房顶。 郑妙提着精美的小布兜,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站在路边稍微停顿了一下,环顾下四周然后便沿着公路走下去。这里,已经是郊区,公路又宽又平,但行人寥寥。高大的建筑物少了,但有些漂亮的小庭院,却隐在绿树丛里。郑妙刚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只见一处现代化的学校便现在她的眼前。学校门口朝南,两边门垛是用灰色大理石砌成的。门旁镶嵌着一块较大的方形牌子,上面镌刻着“向阳市体育培训中心”几个金色大字,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走来一位年轻人,高高的个子,白皙的脸子,长睫毛的眼睛,身着红色运动服,推着辆自行车,车把上却挂着个红色头盔。他每走一步,头盔便叮当作响,这不禁引起郑妙极大的兴趣。郑妙紧赶了几步,凑到车子旁边,轻轻地咳了一声,试着向他问路,可方杰只是扭头瞅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而后骑上车子,扬长而去。郑妙头上像泼了瓢冷水,内心的委屈却是加倍的。郑妙来到大门口,问了保安一句:“请问有位叫方杰的运动员吗,他在哪儿体操训练?”但保安却板着脸子。郑妙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保安凑到她跟前,气呼呼地对她说:“哼,你不认识他吗!刚才从你身边走过去的,他就叫方杰。” 郑妙像挨了一巴掌,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已经长成花季少女的她,顿时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紧咬着嘴唇,朝保安点了下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一边往校园里边走,一边思忖着:怎么这里的人,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待人这样冷淡,说话又那么生硬? 不过校园倒很整洁,在这里山清水秀、桃红柳绿、碧水游鱼,无不展现它的勃勃生机;漂亮的楼房、幽静的小径、崭新的体育设施,无不彰显它的无穷魅力。没有鸟叫,没有鸡鸣,更没有行人的高声喧哗。十几分钟过后,方杰又回来了,但走起路来却慌里慌张的,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板着脸子,没一点好气色。方杰赶上了郑妙,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真诚的微笑。郑妙心里顿时甜滋滋的,激动地只想掉眼泪。郑妙本想跟他说几句,但转眼之间,就不见了方杰的踪影。不过,是方杰一个真诚的微笑,似乎开启了郑妙心里一扇生锈的门,从此,让年轻的生命鼓起她奋勇前进的风帆,再也不孤独,再也不悲观。 郑妙面前这条林荫小道,是用花砖铺成的。正是中午时分,树的影子很重。郑妙沿着小路往前走,在一座高高的体操房门前停下来。体操房既宽敞又明亮,里面有许多体育器械,全部崭新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在体操房的一角,置着张乒乓球台。在台桌的周围,围着几个年轻人,指手画脚地不知在议论着什么。有的沉默地玩手机,有的端重坐在那里,气氛十分沉闷。方杰跑过去,站在那几个人跟前,摸出一沓体育彩票,高高地举过头顶,煞有介事地说:“喂,你们听着,这沓体育彩票是你们委托我买的,虽没有中奖,但你们积极参与,精神难能可贵的。鱼往深水游,人往高处走。你们要坚信现在的点滴投人,说不定今后会有丰厚的回报。” 一阵无声的沉寂。体操房里静极了,甚至连方杰喘气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苟安站起来,邪眉邪眼地盯着方杰,七十三八十四地说了几句难听的。可方杰一挥手,却制止了他。方杰心里有底,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苟安甚是藐视,无疑,他自然了解这个人不光彩的过去。于是气吁吁地说:“嗨,苟安,就是你多嘴? 你不说,难道当哑巴卖了你?”方杰说完,就离开了那里。 这个叫苟安的,个子很高,但很消痩,芦柴棒似的,上下很不对称。脸盘子很大,但眼睛却很小。他很爱动,也爱叨唠。每当他讲话的时候,眼睛眉毛都在动。方杰走了之后,他的胆子就大起来。气呼呼地说:“呃,方杰这小子,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屎壳郎开卫生会——看把他积极的。咳,初来乍到的,他不是向钟教练提建议,就是别出心裁,发动全体师生积极认购体育彩票,美其名日,叫作爱国!哼,这里简直放不下他啦!有些人听他说的,嗨,你们要明白,可有些话要等到若干年后才会释放它的毒性。” 丁一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凑到苟安跟前,满脸堆笑,夸奖了方杰几句:“嗨,苟安,初来乍到的,你不了解方杰的脾气。他说话虽然生硬,可心却是善良的。嗨,时间长了,你会了解他。呃,你要知道,真正的强者,是能够为自己的心做主的。” 苟安翘着虾米胡子,沉默不语。双手斜插在牛仔裤兜里,拉着八字步,右脚尖悠闲地点着地,眉头紧蹙着,心里琢磨着坏点子。 有位姑娘走过来,年纪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很完美,相貌很端正,一口好牙齿,还有个好看的鼻子。瓜子脸、小蛮腰、鸳鸯腿,一对酒窝惹人醉。她凑到苟安跟前,频频向她心仪的人放电:“呦,苟安,又跟谁怄气呢? 嗨,刚走在一起,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惹是生非,哼,也不考虑后果!你啊,不会就学,不懂就问,这才是正确的态度。你即使聪明也一定要谦虚,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于莉哪知苟安的心思,傻乎乎地说了这么几句,结果,苟安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郑妙走过去,凑到于莉身边,寻问钟教练的情况:“大姐,请问,钟教练在几楼办公?”于莉上下打量着郑妙,但听她声音很温柔。她才貌出众,长睫毛、大眼睛,是经得起岁月揉搓的美人,于是灿烂地一笑回答:“小姑娘,你找钟教练吗? 二楼第一个门,就是她的办公室。”说完,于莉双手一拍,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郑妙的心不禁一缩。心想,想不通的,无须再想,不满意的,也不用刻意去烦恼。尽管于莉的言行那么轻浮,但郑妙心里却有底。她相信,钟教练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她一生中的依靠。只要有钟教练,简直抵得上千军万马,她底气足得可以与任何人分庭抗礼。 郑妙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可于莉却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也是来这里接受培训的吧!我叫于莉,是学习冰上舞蹈的。我的家就在附近,你有什么难处,别客气,尽管找我,我尽力帮助你。嗯,给你张名片,上边有我的名字和地址。 我的电话号码是3366557,名片下边明写着,你一看就会明白。” 于莉很热情,也很直爽,郑妙的心情好多了。郑妙拉住她,跟于莉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去找钟教练。她不知道,这次跟着钟教练,能不能取得好成绩。她甜美地想象着钟教练,就像面前的爬山虎,它伸出所有的手,一厘米一厘米地抱住你,一直到,她觉得温暖,觉得心满意足。 苟安一瞅四周行人寥寥,便凑到于莉跟前,喉咙里像塞着棉絮,而后咳了一阵子。那个靠近苟安的于莉,原来是和苟安高中时候的同学,平时,她一直叫他大哥。苟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回想起往日里对她小心翼翼地呵护,那样密不透风地宠溺,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她芳草般的呼吸。 于是挑拨地问道:“于莉,昨天晚上,你又去了夜总会? 呃,你白什么眼,难道我问一句还纳税?”于莉伸出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小声说话。低声回答:“嗨,小哥哥,不经你允许,我哪敢光临那里!” 苟安乐呵呵地笑着,一双浮肿的眼睛,总是瞅着于莉两腿的分叉处。于莉见他淫威的样子,脸上顿时露出羞涩的红润。苟安不禁心猿意马,六神无主,激动得浑身冒热气。他一瞅四周没有过往行人,于是一步跳过去,一把拉住于莉的手,上下轻轻地揉搓着,然后使劲往自己怀里拉。但见于莉羞红了脸子,然后用力推搡了他一下,埋怨道:“嗨,没出息。如果让那边的钟诗诗看见了,你知道她可是个醋罐子。如果让她传出去,咱就甭想在这里训练啦!” 苟安立时沉下脸子,显出十分失望的样子。望着朝他走来的钟诗诗,没好气地说:“嗨,这个骚女人,在平时她跟方杰眉来眼去的,打得火热,谁人不知道,谁人不知晓!嗨,她是属手电筒的,光照别人,不照自己。” 于莉和钟诗诗,是初中时候的同学,平时交往频繁。苟安这番话,对于莉很刺激。稍停了会儿,她语重心长地说:“苟安,不许你胡言乱语。你一开始就四面树敌,哼,下一步看你怎么和他们相处,和他们接近!” 苟安虾米胡子一翘,白眼珠子一翻,干脆回答:“嗨,于莉,死心眼子。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五湖四海,哪里不能混饭吃? 你只会一棵树上吊死? 呃,大姑娘要饭一死心眼子。” 对面有来人。于莉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苟安住嘴。于莉含情脉脉,摸摸她的头发,又拍拍她丰满的胸脯,然后抿嘴一笑,貌美如花。她在苟安身边云雀一般地叫着,苟安心里不禁涌动着一种不安的情绪。 郑妙从钟教练办公室里出来,沿着花砖铺成的小路,缓慢地走着。树荫更浓了,像走在绿色的走廊里。路边长着许许多多的翠竹,竹影摇曳,在微风中瑟瑟作响,听起来挺有意思。在不远的花坛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花儿散着香味,沁人心脾,但她叫不出这些花的名字。郑妙刚拐过一个路口,有位年轻的姑娘向她走来。见她脸色白皙,眉宇清秀,一脸稚气。浓黑的头发披在背后,但又有那么一小绺恰到好处地遮搭在额头上。她不时地朝耳后拂一下,那姿态很优美。她紧走了几步,赶上了郑妙。 预先也没打招呼,上去就抱住她,亲昵地晃动着,轻声地埋怨道:“嘀,傻丫头,初来乍到的,你往哪儿跑? 嗨,让我好找啊,几乎找遍了整个校园的各个角落。”钟诗诗听方杰介绍,郑妙别看刚刚十六岁,可她有魄力有抱负,可是体坛的好苗子。 钟诗诗说话很恬美,待人很温和。她伶言利齿,说话银铃一般。郑妙听她清脆的笑声,自然就想起庄前那条活泼的小溪。于是问:“大姐,你尊姓大名?”钟诗诗的脸上漫上红云,显出十分拘谨的样子。然后细声细气地答道:“呦,我吗,姓钟,钟表的钟;名诗,诗歌的诗。嗨,得啦,喊我诗诗就可以。” 钟诗诗很诚恳,又有一副好心肠,对人很有亲和力。郑妙很愿意跟她接近,也愿意跟她交谈。过了一会儿,郑妙细声细气地跟钟诗诗商量:“诗诗,我叫你大姐,这样称呼你,你不会介意吧!”钟诗诗愉快地点下头,表示同意。 此时的郑妙,情绪有些波动。她见了钟诗诗,像见了老朋友一般,非把心里话说出来不可。 “大姐,我是慕名来这里的,专门找姓方的那位同学。一是向他取经,二是切磋一下速滑技巧的难题。可那位叫方杰的,见了我,总是躲躲闪闪的,半眼也不理睬我。唉,诗诗,做人难呀,做个女孩子更难。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他。尽管如此,但我总觉得没有他,就如没有一枝强壮的花朵。是他,擦亮并芬芳着我精神的天空,让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钟诗诗不禁一愣怔,俊秀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却找不出恰当的词儿回答郑妙对方杰的赞颂。稍停,她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却让郑妙感到意外。 “嗨,方杰笨手笨脚的,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不过是‘近寺人家不重僧,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罢了。人吗,都有长处;东西,都有用处。学习不在起步早晚,但可悲的是开头勤奋,后来放任自流,甚至闹出意想不到的笑话。郑妙,我说的没错吧!” 钟诗诗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勉强。她习惯地把左手放在额头上,轻轻地把那绺短发往耳后拂一拂,而后很细心地端详着郑妙。首先映人钟诗诗眼帘的,是她有个好看的鼻子。眉宇十分清秀。长睫毛下的眼睛,像水波一样流动。她很喜欢郑妙的黑发,稍稍卷曲,也像她的长发一样披在背后。她有着随便而悠闲的神色,不像有的外来姑娘那样,见了陌生人就拘谨,就脸红。她说话流利,用的还是普通话,声音像银铃一般清脆。钟诗诗跟她在一起,似乎显不出多少的优越性。郑妙听了诗诗的话,神情不禁有些紧张。她上下打量着钟诗诗,好像要从她身上找出点与人不同的东西似的。于是夸奖道:“不,诗诗,方杰冰上的功夫比我强,速滑技巧更值得我学习。我曾记得,在三年之前一次冬季运动会上,他的速滑成绩众压群芳,还是省少年组速滑第一名哩!” 郑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很温和,表情很自豪,笑得很恬美。钟诗诗却羞红了脸子,眼里好像噙着泪珠,将脸轻轻地依在郑妙纤细的手背上,轻轻地唤了一声:“郑妙,你……”迟钝地愣了一下,忍不住地告诉她:“是啊,郑妙,他固然是个人才,只可惜,却生错了地方。好像金子被埋在粪堆里,可惜啊,可惜,很难有放光的时候。领袖与跟风者的区别在创新。可他,就那么碌碌无为,却不知悔改。你说,向他学习,难道你年轻轻的,也犯糊涂。” 郑妙总是想不通,凡是她提及方杰的名字,钟诗诗的情绪总会波动,而且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郑妙沉思了会儿,于是果断地回答:“不,诗诗,方杰很坚强,也很自信。你要知道,一个人只要有了信心,就是事业成功的一半。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所谓畏惧。从来没有什么上帝,全在自己救自己。诗诗,你要相信,有些事再等一等,往往就会柳暗花明。” 钟诗诗了解郑妙在这里训练不会很长时间,于是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但她依然心有疑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这么轻轻的几句话,她的眼里似乎噙满了泪水。 “嗯,郑妙,但希望你跟方杰一起训练,处处事事放规矩,不然的话,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到处风言风语,无论对谁都没好处。人生犹如走路,须牢记‘谨慎’二字,才能看开了人世。”从钟诗诗的一番话里,郑妙不难看出钟诗诗跟方杰有着特殊的关系,而且伴有不少的欢乐和痛苦。郑妙再不好意思谈下去了,唯恐说多了,伤了钟诗诗的自尊。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那好吧,今后有了难处,还要大姐关照。陪伴我,让我不孤单;安慰我,让我不害怕;宽容我,让我不委屈……” 钟诗诗勉强地一笑,回答:“那好说,那好办,不过,如果我不在的话,找方杰也可以。郑妙,你才16岁,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卿卿我我的那些事,少参与为好。在爱情的任何场合,唯一获胜的秘诀就是回避。” 于莉走到宿舍门口,一听钟诗诗这边叽叽喳喳的,挺热闹,于是顺便走过来。细听她们的谈话就方杰长方杰短的,心里就犯嘀咕。她一步跳过去,紧紧地搂住钟诗诗,在她脸上“啪”地亲吻了一下,并且娇嗔地说:“亲爱的,你真美。我若是个男孩,非你不娶。” 钟诗诗羞红了脸子,一把拽住于莉的胳膊,然后竖起一根示威似的指头,在于莉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几下,说道:“嗨,于莉,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哼,你太放肆啦!不分个场合,守着郑妙居然搂搂抱抱的,亲热也不分个时候,嗨,也不怕郑妙耻笑你!” 于莉撮起殷红的嘴唇,但见两道浓眉往下一弯,反而打趣地说:“哼,诗诗,若不是郑妙在跟前,我可不轻饶你。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只是尝试了初恋,不过可惜荒废了三年的青春没一点感觉,若不是你规劝我,再三提醒我,岂有今天的美丽?”钟诗诗敛住笑容,一把抓住于莉的胳膊,猛地把手伸到于莉的腋窝里,肆无忌惮地挠起来。恰巧方杰路过这里,于莉直着嗓子妖声怪气地喊道:“哎哟,方杰啊,快过来,可把我痒死啦!哎呀,方杰,快来呀,可把我……” 方杰一听于莉喊他的名字,于是几步跳过来。一看诗诗和于莉纠缠在一起,旁边还呆呆地站着郑妙。他有些冲动,但又抑制住自己,风趣地说道:“嗨,丫头片子,除非不到一块,到一块就没点正经的!呃,那时候你们曾是同学,又是好朋友,按理,理应庄重点。可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若让钟教练看见了,非批评你们不可!” 丁一凑过来看热闹。他盯住方杰,露着谄媚的脸色,于是插上一句:“呃,诗诗,方杰已经说过了,还不停手。嗨,丫头片子,初次见面就疯疯癫癫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钟诗诗不服气,于是照着丁一发牢骚:“呦,丁一,癞蛤蟆玩粮一你属哪户? 哼,快去,给我打洗脚水,然后放在女生宿舍里,等会要用!” 于莉不服气挣开诗诗的纠缠,于是替丁一争理:“嘿,诗诗,别门缝里瞧人一把人看扁了。别看丁一个子矮,如果有一天百米跑创造世界纪录,呃,你两步一鞠躬,三步一磕头,他不一定理睬你!丁一,咱俩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况且有些事情也难以挽回。希望你要长志气,活出个人样来,别总是在别人面前矮三分,低三下四的!人要脸,树要皮,没志气的男人谁欢喜?”丁一看样子很激动,但见眼睛眉毛都在颤动。他很会献殷勤,谦卑回答似乎是他的习性。 “咦,莉莉,你说得极是!假如有一天我成为世界冠军,别看我个子矮,哼,诗诗若是当我的小秘,嗨,我还不用她哩!” 钟诗诗放开于莉,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谄媚地说道:“呦,丁一,如果你真的混阔了,嗨,我们这些穷姐妹,说不定还沾你的光哩!” 于莉烟瘾上来,取出一支香烟美恣恣地吸着,然后一仰脸子,吐着一圈又一圈的烟雾。郑妙看不惯于莉那副娇纵的样子,实在耐不住了,只想说几句。但一见于莉十分傲慢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诗诗知道,不管今后的训练多么紧张、多么艰辛,她和方杰,都要勇敢地面对,并尽量给身边的人做个样子,在处理私人关系方面要游刃有余,看你们服气不服气? 郑妙凝视着橡胶颗粒铺成的跑道,心潮澎湃,想了许多许多。她时常想:有些人际应酬,她总是不会的。她时常提醒自己与别人打交道时,千万学会支付自己的善意。 训练场上,喊声四起,鼓掌声,加油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从现在开始,沸腾的学校生活让郑妙激动不已。在郑妙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她要学会感恩,感谢钟教练的关怀,感谢学友们的深情厚谊。还要感谢父母的辛勤培养,养育之恩,他们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方杰离开丁一,丁一的胆子却大起来。他向于莉靠近些,戏塘地说:“于莉,你看人家诗诗,对方杰关心备至,体贴人微。可你……对我却冷冰冰的。刚走在一起,就这样对待我,我的妈呀,今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哟!” 于莉狠狠地捏掉烟蒂,于是把脸子一沉,没好气地回答:“呃,丁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样子? 哼,钟诗诗好脾气,你就找她去,跟她一块训练,一块过日子? 呃,你像癞皮狗似的,却跟我套近乎? 你看方杰,年轻有为,奋发向上,积极进取,可你,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丁一的脸子红布一般,像患了流感似的,总觉得浑身不知哪里不舒服。丁一想起她跟于莉昔日的情谊,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但一听于莉说话太刺激,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又补充了几句:“唉,于莉,脏话是你说的。若是我说呢,你还不讥笑我一辈子? 唉,人呀,对自己要好点,我要用一生的时间追逐淘金梦想。无论现在或未来,只有自己来设计,不能依靠别人来塑造,亲爱的,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于莉带着无限的风趣,甩给他话听。 “呃,丁一,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这样,态度放老实些。我希望你少给我招惹是非。初来乍到的,离我远着点。这样做了,无论对谁都有好处!呃,对自己要忘功不忘过,对我吗,要忘怨不忘恩,这才是你明智的选择。嗯,傻瓜蛋,你懂了吗?”丁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他那颗执着的心,就凭这样的轻描淡写了,实在委屈了对她的一片忠诚,他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委婉地说道:“是的,亲爱的,我记住了。不过,哲人说,自古成功在尝试。我想,对待爱情也应如此。我知道,成熟的感情都需要时间,变相的表白是索取。于莉,我始终如一地爱着你,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在这个世间,无论是男是女,是朋友,是亲人,只要有爱,生活便不会寂寞。” 丁一打消了原先的疑虑。在过去,他曾经要求于莉既做他的朋友,又做他的情人,现在看来,在他们之间,显然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尽管如此,丁一依然矢志不渝,对她依旧关怀备至。爱她,刻骨铭心,纯洁而热烈,细腻而缠绵……想到这里,他向于莉发誓:“亲爱的,若是有人欺负你,难道我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只有一个多情的女人,才会懂丁一这颗心,无论表达的形式多么不同,他对你的爱总是相同的。” 但见于莉眼眉倒竖,双手一摊,然后没好气地说了几句:“嗨,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欺负老娘!哼,丁一,你甭撇嘴,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你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野花,也有它们优越,有时候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不知你信不信。” 苟安闲来无事,于是站在宿舍门口,胡乱地翻着一张报纸。他觉得百无聊赖,只想找点事做。但抬头一看,只见丁一纠缠着于莉,拉拉扯扯的,不知在玩什么把戏。但见他脸子一沉,眉头紧蹙,嫉妒的心难以控制,然后捂住发烧的额头,似乎想阻止它的崩裂似的。于是悄悄地凑过去,却改变了话题。他用报纸遮住半个脸子,打趣地说:“呦,于莉,你这件超短裙真漂亮,是从哪国进口的?”于莉虚荣心特别强,总是喜欢给她戴高帽。一听苟安夸奖她的短裙,她却立即来了情绪。她虽然厌恶苟安浅白麻子的脸,还有绿豆粒大小的小眼睛,但考虑他刚来,可不能给他没面子。于是兴冲冲地拽了下短裙,炫耀起来:“嗨,苟安,我穿的这件还是便宜的哩!昨天我穿的那件才是法国进口的,仅上衣就花了两千元!呦,你小子撇什么嘴? 哈哈,你是井里的蛤蟆,见过多大天? 要问我有多少昂贵的服装,咳,我可不是向你吹牛,可开个服装展览馆也绰绰有余。俗话说,人要衣裳,马要鞍仗。人美服装新,看谁不赞美?”丁一张着笑脸,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扭动身子,歪着脖子,直瞪瞪地瞅着于莉的短裙,仿佛发现与人不同的地方,于是咋下嘴皮子,啧啧称赞道:“是的,莉莉说的是实话,她这短裙的确是法国进口的!嗯,一点不假,真的一件能值千金。她漂亮的衣服多得很,有些奇装怪服,我仅见过一次,瞅过一眼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而不能自拔。” 丁一的话音刚落,于莉就不耐烦了。但见她双手拃腰,横眉冷对,上去抓住丁一的衣领,用力推了一下,没好气地咒道:“哼,该死的,尽你多嘴!给我滚,快快离开这里。离我越远越好,这里没人喜欢你。” 丁一弄了个没趣,愠怒地斜视了于莉一眼,不知咕噜了几句什么,便灰溜溜地离开了于莉。他心里总是琢磨,只有跟于莉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使她的“特色”和“例外”变成谅解和共识。 丁一走远了,苟安便带着奉承的口气,凝视着于莉的下身,苦笑着,于是赞美了几句:“是的,于莉,丁一说的千真万确,你的短裙是法国进口的。嗨,一点不假,价值千金!亲爱的,衣服漂亮,花样翻新,这样才有姿色。女人一心想的是服饰,男人寻找的是女人。对于你,虽然有过心碎,但依然火热;虽然有点失望,但依然痴迷;虽然有过坎坷,但依然自信。我坚信,对于你,我即使屡战屡败,也永不放弃。” 于莉不禁高兴起来。只听“啪”的一声,拍了下肥大的臀部。而后又把超短裙往下拉了拉,拽了拽,这才放心了。然后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于是含沙射影地说了几句:“呃,苟安,你看丁一那个丑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在老娘身上打主意,咳,他想得挺美。苟安,我可告诉你,如果谁在老娘身上占便宜,哼,要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你知道我活在这个纷杂的世界上,实在不容易,我仿佛变成了一具只有躯壳的标本。从今以后,我要标新立异,另辟‘蹊径’,给庸俗的人们一个惊奇,给纠缠我的人一个回击。” 苟安不禁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装模作样地望着别处,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于莉抽烟的时候,便见缝插针,试探地问了一句:“于莉,老同学了,恕我直言。俺听红岩说,丁一在你手里有短处?”于莉不禁神经质地颤动了一下,于是脸上漫上了红云,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连忙解释:“呃,苟安,尽你瞎说。丁一如果不惹我生气,我能对他发脾气,揭他的老底?”苟安认为机会来了,但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露骨。只是从侧面给于莉一点暗示:“于莉,听说丁一在上初一的时候,曾经欺负过一个女孩子?”这话没引起于莉多大兴趣。但见于莉脸色平静,如同没事人一般,漫不经心地搪塞了几句。但她的脸色红了黄,黄了又红,伸着的双手也不停地颤动。看样子心灵对她的深处触动很大。停了很久,这才无可奈何地回答:“嘿,丁一的样子像块豆腐干,我看呀,他在老娘身上占不了多少便宜。不过,现在我才明白,幸福曾在我的身边,但那种海枯石烂的爱情,却一去不复返了。” 于莉显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苟安有些耐不住了,于是用报纸遮住半个脸子,索性把话捅明了。但他选择的披露方式居然是拍于莉的马屁。那独特的搭讪用语,缠缠绵绵地说道:“红岩曾对我说,丁一在上初中的时候,玷污了一位姓于的女孩子。好多年过去了,若不是我为丁一捂盖子,哼,看他还有脸见人。爱情,应该是没有谎言,没有欺骗,没有伤害,没有背叛。可他,为了骗取你的爱情,他几乎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坏事做绝。” 于莉自觉心虚,汗珠子差点儿冒出来。她羞红了脸子,只说了声:“再见!”转身就想离开苟安。苟安却一步跳过去,张开双臂拦住她,示威似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于莉的鼻尖,要挟道:“呃,你想溜? 哼,便宜了你!现在,这里没有过往行人,我干脆把那件不光彩的事情捅出来,看你怎么有脸见人,还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于莉浑身散架似地,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却失去了主意。 苟安便趁火打劫,于是胆子大起来。凑过去一把拉过于莉,轻轻地揉着她的肩头。看着于莉娇柔多情的神色,一股暖流便从心底漾起。他盯住于莉好久,于是平静地回答:“亲爱的,别害怕。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听我的话,顺从我,我保证为你终生保密。亲爱的,你知道,我苟安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要相信,过后用我的时候多着呢!” 于莉像只受惊的羔羊,战战兢兢地呆在那里,但见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陷人无可奈何的境地。女人毕竟是女人,日子久了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任由感情泛滥萌生;女人到底是女人,无论开始是一夜之欢,或是逢场作戏,总希望好事梦想成真,总想从男人身上搜刮一点什么可依赖的东西。重要的是,苟安做得不显山,不露水,花言巧语,想把于莉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面对这位情敌,于莉这位多情多难的女人,心中那层坚硬的外壳慢慢融化,泪水一串串滚了出来。 在体育培训中心,中午四处静悄悄的,似乎显得有些冷清。尤其在午休时间,更是如此,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四周似乎陷人远古的梦中。苟安张着淫威的笑脸,凑到于莉跟前,大胆地试探了几次,见于莉却没有反感,于是他胆子便大起来。他怯生生地掀起于莉的内衣,慢慢地把手伸了进去,胡乱地摸着她那对硬突突的东西。苟安此时心猿意马,六神无主,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得寸进尺,手慢慢地向下滑动。当他欲要强求的时候,于莉仿佛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猛地跳起来,大声说道:“嗨,苟安,我全忘记啦,我晒的衣服,还晾在后院树枝上还没收哩!”说着,但见于莉羞答答地挣脱开苟安的纠缠,一溜烟似的直朝宿舍跑去。 苟安望着于莉远去的背影,贪婪地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放松了一下情绪。而后默默地念叨:“嗨,这个小妞,到了这个时候,哪有不发情的? 呃,真不可思议。唉,到手的猎物,又让她跑了,真可惜!”说了这些,便莞尔一笑,但顿时眼圈发红了。是留恋,是失意,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苟安乐滋滋地走着,心里不停地琢磨。女人就像一件华丽的衣服,被男人试了又试,穿旧了,即便五折抛售还有困难;恋爱与花瓶一样,不能保持永久的生命;感情像是奢侈品,穷光蛋一辈子休想得到完美的恋人。他发誓:只要于莉给他一点点感情投人,给他一份温暖和幸福,他就能敢于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我情愿忽略尘世间的肮脏与猥琐,因为这个漫天尘埃的地方,有我爱人在。 翌日是星期天,师生可以自由安排。方杰搬出一张矮腿的方桌,放在树荫下边。几个人围成个扇形,吆三喝四地打扑克。苟安正要出牌,但见十字路口,于莉斜着身子,用手指绞着湿漉漉的长发,不停地朝他这边眺望,然后朝宿舍走去。苟安只顾于莉了,却心不在焉走了神,结果出错了牌,这引起方杰的极大不满。 “哦,苟安,一心不可二用!哼,看你掉魂似的,心往哪里想,眼往哪里瞅? 哎呀,你出的啥样牌? 全错啦!” 苟安立时缓过神来,摆出一副很精明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嚷道:“嗨,看我。方杰,对不起,是我的过错,不能怪丁一。丁一,你愣怔什么? 快出牌啊? 傻样。我听说于莉向你撒娇,你全被她套牢,哎呀呀,我看啊,你这辈子便无解套的机会啦。” 丁一苦笑了一下,怪不好意思地反驳了苟安几句。因为把柄就攥在苟安的手里,他像泄气的皮球,不管怎么提示,丁一就是提不起神来,更别说反驳苟安几句。 别看苟安十六七岁的年纪,可对付女孩子,却是位老手。他知道不少女孩子阅历浅薄,喜欢戴高帽。只要稍稍给她们点刺激,他们便会兴奋起来。只要到了那步田地,天大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苟安斜视着方杰,但见他不时地朝郑妙那边斜视,手中的牌也胡乱地出起来。苟安见此情景,不禁“咳”了一声,而后翘着虾米胡子,眨巴着狡猾的眼睛,给方杰开了句玩笑:“诺,方杰,那位跟诗诗说话的小妞,真够美的。我知道,她打听你几次了,据我所知,可你至今还没有跟她接触,更没有和她搅在一起,咳,真是可惜!” 站在郑妙身边的钟诗诗,看样子刚刚沐浴完毕。她尖起手指,不停地绞着湿漉漉的头发。钟诗诗好像做向导似的,滔滔不绝地向郑妙介绍着培训中心的情况,并饶有兴致地介绍着打扑克的那几位男生。当她介绍到方杰的时候,不由得脸子一红,却转了话题。她上去拽着郑妙的上衣,上下反复地打量着。然后便皱起可爱的眉头,啧啧赞美道:“呦,郑妙,你这件衣服真漂亮,真时髦。看样子,比于莉的那件法国进口的,还昂贵,还吸引人!你身穿一件华丽的上衣,满面春风,款款有致,实在惹人喜爱,实在让那伙人羡慕。”郑妙只顾打量方杰了,却没有回答钟诗诗的问话,这引起钟诗诗极大的不满。就在那一瞬间,诗诗心中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于是埋怨道:“郑妙,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看你那个傻样,心往哪儿想? 呃,那些男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来了这么几天了,可能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那台上是唱客的,那台下是看客的,不然的话,谁是演戏的,至今不知所以然。” 郑妙慢慢地缓过神来,很耐心地跟诗诗解释。她说,“我凭着直觉,还有路边的闲言碎语得出的结论,方杰才是你最爱的人。真正的爱情不是靠认识的时间长短来衡量,而是靠自己的感觉去体会。” 感觉对了,爱情就来了。“诗诗,这件衣服是俺姨送给我的。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诗诗羞红了脸子,于是偏着头,乜斜着眼睛,又把郑妙的衣服反复欣赏了一番。于是赞道:“嗨,郑妙,够朋友。我就喜欢你这样慷慨无私的人。”方杰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像倒了五味瓶,总说不出是个啥滋味。他留心看遍了培训中心所有男女学员穿的衣服,都比他和钟诗诗穿得阔气。看来衣着最差的,就是他和钟诗诗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烦躁不安起来。只听“啪”的一声,他便把扑克摔在桌子上,于是吆喝兴趣正浓的丁一:“喂,丁一,我渴了,给我提水去!咳,听到了吗? 讨厌!莫非你聋啦!” 丁一不敢怠慢。于是提着保温瓶,小跑似的,直朝伙房奔去。然后打来开水,怯生生地凑到方杰跟前,斟上一杯水,而后端起来,尖起嘴唇吹了一会儿。觉得水快凉了,才恭敬地递过去。方杰接过水,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丁一接过杯子,转身就要离开那里。可苟安见了却不服气,于是从中插上几句,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丁一,我也渴啦,快给我倒杯水!哼,你斜视什么? 你难道没听清楚!” 丁一不禁愣怔了一下。但见他眼眉倒竖,三角眼皮一眨巴,没好气地回答:“嗨,苟安,你不少胳膊少腿的,自己可以倒嘛,如今社会谁还剥削谁?”苟安被驳了面子,脸色气得煞白。他浅白麻子的脸紧绷着,正要说几句难听的,可方杰却插上一句,给丁一挽回了面子。 “唔,丁一,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叫过姓郑的那位女孩子,有事跟她商量!” 丁一正在气头上,于是蹙了下眼眉,苦涩地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顶撞了方杰一句:“嗨,老大,你鼻子下边有张嘴,自己不会去喊人? 哼,你这是吃柿子光拣软的捏!真的,破鼓乱人捶,我算尝够了啥滋味。纵观我走过的路,以喜剧始,以悲剧终,哪还有比我可怜的!” 方杰不禁愣怔了一下。却猛地一拍桌子,但见水杯跳动了几下,而后又稳稳地蹲在那里。方杰怒气冲冲地挥着拳头,一步跳到丁一面前,吼道:“丁一,混球,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丁一信以为真,果然把话重复了一遍,方杰气得两眼冒金星。而后攥紧拳头,使劲地朝丁一打过去。但见丁一踉跄了几步,只听“扑”的一声倒在地上,好长时间动弹不得。仿佛丁一是跟方杰怄气似的,却一直蹲在地上,嘴里不知咕噜着什么。方杰更火了,一蹦老高,大声怒吼着,似乎想把窝在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似的。吼道:“丁一,你有种,永远蹲在那里,看有谁会拉你?”于莉听到争吵声,于是赶过来,同情地看着丁一。 但见丁一狼狈地趴在地上,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她实在耐不住了,于是几步跳到方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吼道:“方杰,你有种,就打我吧,看你敢!吃柿子专挑软的捏!你有种,跟苟安斗去!” 太阳好像害羞似的,撕了块厚厚的白云,遮住了自己的脸。四周暗下来,竹丛带着淡淡的影子,随风摇曳着。丁一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样子很狼狈。他是劝说于莉呢,还是批评方杰,此时,他像黄面窝窝掉在灰堆里,是吹不得,又打不得。只见丁一呆呆地望着于莉,难为情地搓着双手,心里涌动着难以言状的情愫。忽然,他省悟似的,笑眯眯地对着于莉,显出无比自豪的样子。他像墙外的爬山虎那样,伸出所有的触手,一点一点地朝于莉靠近,直到触到她纤细的手指,眼里尽是迷惑。 丁一真心实意地爱着于莉,她哭闹不是错,沉默不是错,爱怎么回味就怎么回味,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失去于莉,即便让他变成个鸡蛋,永远不孵化,变成臭蛋,他也心甘情愿,永不后悔。他爱她,即使杀了公鸡,也阻止不了天亮。他啊,最卑鄙的并不是点燃了一根火线,而是想要看到爆炸后的效果。 有人说,如果你是天鹅,你就要嫁给宁静的湖水;如果你是海燕,你就要嫁给汹涌的大海;如果你是小花,就要老老实实的嫁给花盆。而于莉呢,究竟花落谁家,仍是个未知数。 丁一始终认为,正是几年前的与于莉那短暂的艳遇,至今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份真情的感动。他曾发誓,说过永远爱于莉,时至今日仍然爱着她。只是爱她,却不能生活在一起。正如爱田野里的百合花,虽说爱她,却不能携手一生一世。在平时,于莉给他爱,都很美。她每一回恬美的微笑,都让丁一心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丁一似乎朦胧地意识到,他对于于莉,必须学会放弃,把昨天埋在心底,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现在丁一才明白,世上许多事情,只有经历过之后才会懂得。 于莉唯恐把事情闹大,于是凑到丁一身边,轻轻地触了下他的手臂,劝说道:“丁一,你要明白,凡事忍得一时忿,事后无烦闷。”丁一眨巴着乞求的眼睛,以为于莉亲近他,于是脑子一热,上去要亲于莉。可于莉急中生智,于是一闪身子,丁一没留神,只听“嘭”的一声,却扑在地上。丁一没趣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一见没人助他一臂之力,便羞红了脸,嘴里不知在咕噜什么,于是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木然地站在那里,这不禁引起方杰及苟安的一阵嘲笑。 于莉听到阵阵冷笑,她这才理解了冷嘲热讽才是最厉害的武器。是它,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一直以来对丁一的幻想和那层假惺惺的情意。她此时觉得心碎欲裂,愤怒地揉搓着她被揉皱的短裙,她的眼神放射着愤怒的光,像一堆即时熊熊燃烧的烈火,发疯似的直朝方杰扑过去。 第二章 莫让梦想随着岁月飘逝 于莉气急败坏,发疯似的,一下子扑到方杰的身上,嘶哑着声音喊着:“哼,方杰,你有种,打死我吧!哎哟,我的妈呀,我不活啦!” 尖厉的叫声,几乎震惊了整个培训中心。有些学员跑过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把于莉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说什么的都有。但见苟安搔着头皮,红着脸子,急得像跳墙的狗似的,有劲却用不上,像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原地打转转。苟安一看围观的学员渐渐散去,于是凑到于莉跟前,然后掏出手絹,弹去她身上的尘土,连声劝慰道:“嗨,小莉,自己不中用,别充能的。我看啊,多言多败,多事多害,怎么样,吃亏了吧!” 方杰流露着一种敌视的情绪,怒视着苟安,气愤愤吼道:“哼,苟安,你小子甭说三道四的。你等着,我早晚要收拾你!” 苟安不吃眼前亏。他见方杰恶煞神一般的样子,便一伸脖子,咽下那口怨气。他绕了个弯子,等到方杰离开那里,这才把于莉搀扶起来,领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怒气冲冲地向她诉说:“于莉,你全看到了,方杰这小子,可够撑的!哼,我至今弄不明白,都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是谁给他撑腰? 他横撑了竖撑,仿佛他是这里黑社会的头子。哼,于莉,如果不给他点眼色看,我看呀,咱在这里很难混下去!” 于莉理着散乱的头发,斜视着苟安,不满意地回答:“哼,你真行,你真能。关键时刻,为什么不敢碰方杰一下,却背地里发恶气? 咳,我算看透了,你是名副其实的纸老虎!”于莉眼里布满血丝,她说的这些话,却一字一句,像钢钉一样深深地扎在苟安的心上。 经这么一折腾,事情可闹大了。方杰还是幸运的。他被钟教练喊去,经钟教练的批评和教育,总算把这件事情放过去。不过在方杰的心里,却投下了一道阴影。他朦胧地意识到:这所刚刚组建的体育培训中心,有些事情蛮够复杂的。在今后的日子里,说不定五花八门的怪事,还会发生。他随时警惕着,应对那些敢于向他挑战的人。他想,只要你的脚还在地球上,就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他深信,苹果最光辉的一刻就是砸在牛顿头上。 丁一沮丧着脸回到宿舍,浑身散架似的没了力气。他伸着四肢,仰在床上,望着天棚,直愣愣地在那里出神。方杰很愧疚,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凝视着丁一可怜巴巴的样子,听着他不停地唉声叹气,脸不禁红了起来,心里难过极了。于是伸过手去,抚着丁一发烫的额头,愧疚地说:“丁一,这事全怨我,没你的责任。想开点,别唉声叹气的!我给你端来了茶水,是杯热茶,请喝下。你要明白,花开花落,自然淡定。你要记住,摔倒了爬起来,别忘了再抓把沙子。” 方杰不禁想起名人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只有一个心眼,却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对的不一定是自己,错的不一定是别人。名人说的这些,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宿舍里静悄悄的。方杰站在窗子跟前,长久地在那里出神。细叶和阔叶的绿树,像雨伞一样遮盖着地面,和煦的阳光漏下来,地上亮着无数的光点。蔚蓝的天空飘着一抹两抹的白云。有一只山鹰,在远处峰顶上空盘旋,看上去像燕子那么小。方杰转过身来,见丁一的脸色苍白,怨气未消,心里不禁涌起难以言状的情愫。方杰走过去,轻轻地抚着丁一的手背,心里不禁一阵心酸。他相信,毕竟这世界上最知己的朋友就是丁一,于是心有感触地说:“丁一,说来也怪,最近几天我也弄不明白,无缘无故地就发脾气。咳,真他妈的见鬼!别人如果说错一句话,我就暴跳如雷。旁人即使大声一笑,我也心惊肉跳,怀疑那人是在嘲笑我。梅花之所以香味扑鼻,是因为她能经得起一阵阵的严寒。慈母生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看啊,是因为父母对儿子小的过错总不忍心管教,结果助长了我们的怪脾气。” 听了方杰的一席话,丁一不禁长叹一声,而后不知咕噜了几句什么,就侧过身去,不再理会方杰。 方杰慢慢地走过去,望着丁一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是丁一让他感悟到了友谊的价值,他应该感谢丁一。方杰自豪地笑了,而丁一却羞愧地哭了。方杰耐心地解释:“丁一,苟安这个狡猾的东西,我看他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离间你跟于莉的关系。当时,我心里窝着火,对你大发脾气,实际上是对着苟安来的。可于莉不理解我的意思,所以闹出了这么多的笑话。哼,全怪苟安,我看他是吃饱了饭撑的。是他招惹是非,丝毫没有你的责任。现在我全明白了,任何事情的结局,总有个头大的挨打嘛!丁一,一个人被人了解固然不容易,但了解别人实在更困难。我对你,你对我都是如此。” 丁一怒气未息,为了激怒方杰的情绪。于是挑逗性地劝说方杰:“嗯,方杰,你怕啦!只要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就不信,苟安这个不成器的,阴沟里能翻船,地球能倒转!” 方杰高兴地跳起来,兴冲冲地伸过手去,照着丁一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然后打趣地说:“哟,你小子,别看笨手笨脚的,可心计还不少哩!呃,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啦!你胆子小,嘴很贱,可你是个好人!常言道,画虎容易,画骨骼难呀!认识一个人,认识他的外貌容易,但认识他的内心就难了。了解一个人,难就难在识别这个人的真伪,知道这个人的为人处世。” 方杰提过水瓶,倒上一杯水,学着丁一的样子,尖起嘴皮子,吱吱地吹起水来。丁一见了,赶忙欠起身子,颇有教训似的,连忙向方杰叮咛:“嗨,小哥哥,慢着吹。若是溅起水珠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如果把热水溅到眼里,那损失可就大啦!” 刚吃过午饭,钟诗诗就满脸汗珠子。她端着个面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了方杰就气呼呼的。常言道,牢里没有亲人,外头没有仇人,圈里没有小人,身边没有外人,谁多给一点,就偏向谁。 “哼,方杰哥,你跟丁一够朋友。别人说错一句话,你就大发雷霆。呃,我看你是狗咬耗子一多管闲事!” 方杰心里不服气,但见他脸红得像火烧云,于是他用手遮着脸,争辩道:“哎呀,小姐姐,哪把壶漏你提哪把!事情已经过去啦,你又旧话重提,这叫煽风点火,故意制造矛盾。其实这些事,都是苟安从中挑拨的!有人说,真正的伟大,是自己战胜自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可到了关键时候,却很难做到,我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方杰说些什么,诗诗却没有放在心上。她把脸盆往地上一放,斜视着方杰和丁一那个邋遢样子,心里百感交集,究竟交集到什么程度,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呃,两个懒虫,快把脏衣服脱下来,我也学学雷锋的样子,做件好事,替你们洗一洗,奧一奧。这叫对自己好点,因为一辈子不长;对别人好点,因为下辈子不一定能够相遇。” 丁一觉得别扭,于是搡了方杰一下,故意嚷道:“方杰,难道你聋啦,钟诗诗给咱训话哩!呃,她又责怪咱懒虫什么的!方杰,你看诗诗那娇纵样子,对咱既相敬如宾,而又相敬如宾,咳,此人真不可思议。依我看,了解她真不容易。” 钟诗诗气呼呼地走过去,翻箱倒柜的,收拾了满盆子脏衣服,而后白了丁一一眼。她以为,脱了袜子自己闻,他俩是不知香臭的。丁一实属这一类。钟诗诗气吁吁地走了,方杰埋怨道:“哦,丁一,就是你多嘴!你不唠叨,难道当哑巴卖了你?”钟诗诗走了,方杰像是松了绑,顿时觉得轻松多了。方杰一边心不在焉地讲述着为什么迟迟不愿意跟郑妙接触,一边整理着被诗诗弄乱了的被褥。方杰觉得浑身散架似的,于是打了个哈欠,而后倒在床上,不管丁一说些什么,不一会工夫,便进人了甜蜜的梦乡。天黑下来,许多窗户里闪着温和的灯光。灯光又透过翠绿的竹丛,渗透到用方砖铺成的路面上,摇曳着黑乎乎的影子。月亮升起来,像个大铜盘,悬在树梢上,透过稠密的枝叶,把月光点点滴滴地撒在大地上。钟诗诗把晒好的衣服,一件件地收拾起来,然后折叠好,放在郑妙的宿舍里。有一条红色的运动裤,又细又长,这引起郑妙的极大兴趣。郑妙凑过去,望着钟诗诗得意的样子,于是问:“诗诗,别怪我多嘴。这条又细又长的运动裤,是谁的?”钟诗诗不禁愣怔了一下,立时警觉起来。诗诗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于是怪声怪气地回答。那满脸的尴尬,终于化成了千丝万缕的甜蜜。 “嗯,是方杰的。怎么,俺是一家子,我替他洗件衣服,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郑妙羞红了脸子,伸出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小声些。 “哎呀,小姐姐,都怪我多事。嗨,我没别的意思,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不难看出,郑妙说话的语气是柔和的,但也蕴含着责备。但见郑妙蹙着眉头,现出迷惑不解的样子。郑妙从小就依赖友情,她以为,结交一个朋友,就是一生最大的财富。 “诗诗,你是个聪明人,显然聪明人不做糊涂事。有些话我不明白,我问你,你怎么跟方杰是一家子?”钟诗诗脸上像是挨了一巴掌,只觉得火辣辣的。她白了郑妙一眼,一句话也没回答,于是就气呼呼地离开了那里。她没解释这件事,这可给郑妙埋下了伏笔。 郑妙苦涩地笑了,凝视着远去的钟诗诗,不禁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明亮的月光,从门口斜射到屋子里。摇曳的竹影,如争先恐后的往墙上爬。花坛里寂寞的花儿,散着浓郁的香味,只能看见它们模糊的影子。树林里夜息的小鸟,不知被什么声音惊醒了,扑棱棱地振着剪刀似的翅膀,惊叫着飞起来,但一会儿又息下去。夏天的夜是恬静的,郑妙闲来无事,推开窗扇望着院子的月光,久久地在那儿出神。但见不远的树影里,有一对少男少女,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情意绵绵地说着傻话。男的细声说:“小娟,亲爱的,明晚的舞会,你一定要去。如果你不参加,我永远不再见到你!” 小娟甜蜜地回答:“小王,我给你买的运动鞋,就放在女生宿舍窗台上。晚上没人的时候,你就拿去。小坏蛋,没出息。舞会没有我参加,难道地球就不转,母鸡不下蛋啦!” 郑妙听着这对情人的甜言蜜语,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感情。在郑妙稚嫩的心里,爱情这个概念还很朦胧,性意识还是模糊的。可有一点她明白:有的年轻人可惜的是把桃花当成桃子吃,结果呢,桃花也结不出果实来了。 这是一个清风徐徐的夜晚,月明星稀。郑妙面前那条弯曲的小路,在摇曳的竹影里时隐时现。郑妙第一次伴着钟教练,徜徉在林荫小道上,聆听着钟教练的谆谆教诲。过了一会儿,钟教练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几句。 “郑妙,生活从来不说什么,只用时间来诠绎真理,一个人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会利用时间的人,事业必定会取得成功。孩子,我说的这些话,你懂吗?”钟教练讲这些话的时候,郑妙似乎看到她眼角细密的皱纹,唇边慈祥的笑意,以及她那洋溢着希望的自信,全部深深地印在郑妙淳朴的心田里。 郑妙还不满十六岁,别看年纪轻轻,可在向阳这个地方,却稍有名气。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庭生活并不富裕。小时候她天资聪慧,智力超群,不难看出,她从小就是成材的好苗子。郑妙从小就喜欢滑冰。有时候跟着父亲爬上山外不远的那座牯牛峰,透过淡淡的晨雾,眺望着坡脚那条静静的小河,她久久地在那里出神。冬天来了,河上结了晶莹的冰。就在那平滑如镜的冰面上,有她童年时代的梦。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她的滑冰天才就崭露了头角。就在那年全省冬运会上,在1500米速度滑冰大赛中,她夺得了女子少年组第一名,并且打破了省级少年组速滑纪录。那时候的钟教练是首席裁判员。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虽然招收郑妙的路坎坎坷坷,但钟教练终于如愿以偿,最终把郑妙招到自己的身边。钟教练独身一人生活,从此她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关爱着郑妙的方方面面,关心着她的健康成长。钟教练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看上去仍弥留着少女的风韵。声音柔和,眼睛有神,是个经得住蹉跎岁月揉搓的美人。 郑妙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可心情也跟钟教练一样,有她的喜悦,也有她的烦恼。可喜的是,不到几天工夫,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有的就跟她混得挺熟。特别是那几位女孩子,她们虽然涉世不深,但总是摆出一副神圣不可冒犯的样子,大多数鼻子朝天走路。她们的样子显得有些矜持,看上去不好接近。其实她们是纯洁的、善良的、温和的,只要稍稍跟她们接触,就亲热得像亲姐妹一般。她们总没有安生的时候,对身边的新生事物总是摆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要么几个人凑在一起故作深奥地议论某人某事,要么就莫名其妙地大笑一番,显出少见多怪的样子。她们无忧无虑,总没有安稳的时候,浑身无不充满青春的欢乐和活力。那几位男孩,似乎他们天生的不安分。特别是他们在女孩子的面前,总是逞强好胜。即使失败了,也不认输。有时他们凑到一块,明明是做着有意地活动,譬如爬山、溜冰和游泳。但不知什么原因,有时候却像乌眼鸡似的,争斗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有一次跟着方杰去游泳,就给郑妙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那幽静的小河,潺潺的流水,水中的小鱼……只要他们到了那里,那块寂寞的地方立时变成一片乐土。直到夜色埋着小河的时候,他们这才三五成群地一路欢歌,回到培训中心。直到夜幕埋着整个培训中心的时候,四周这才渐渐地沉静下来。 郑妙回到宿舍,坐在写字台旁边,拿出那本蓝封面的日记,正要记下自己的心得体会。可钟诗诗也没打招呼,就风风火火地闯进屋里,上去一拍郑妙的肩头,猜谜似地问道:“郑妙,你猜,我手里攥的是什么?”郑妙合上日记,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呦,钟诗诗,看你那个兴奋样子,莫非方杰中大奖啦!” 钟诗诗羞红了脸子,忸怩不安地回答:“嗨,尽你瞎猜,不对,再猜?”一个追求理想的人,虽然知道自己的理想很渺茫,但是,她心里总是朦胧地寄托着对理想的追求和向往。但见郑妙笑盈盈地,一猜就猜到诗诗的心里,于是笑哈哈地回答:“呦,诗诗,莫非方杰一鸣惊人,夺得了300米短道速滑冠军啦!” 诗诗忍不住笑了,那笑声带着几分甜蜜和温柔。于是瞅着郑妙高兴的样子,幽默地回答:“嗯,不仅你这么说,这么盼,甚至连我,比你想得更多、更美更甜。可是,可是这个固执己见的方杰,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却尽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投彩呀,中彩啊,天天挂在嘴上几乎人了迷。在平时,他只要有丁点的时间就往中国体育彩票投注站那里钻。郑妙,他听你的,抽时间,你们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劝说劝说他,我相信,他会听你劝,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郑妙不太相信诗诗的话。她夸大了事实,仿佛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 郑妙皱着秀眉,似乎陷人无限的遐想之中。但见她沉吟了会儿,而后难为情地回答:“诗诗,我来这里十几天了,而且跟方杰同是训练滑冰的。可他见了我,半眼也不理睬我,仿佛欠他账似的。唉,这样的古怪脾气,真的让人不可思议。” 诗诗觉得这些麻烦,都是苟安挑拨的。别说郑妙,就是她,有时候跟方杰说话或者接触,也要提心吊胆的,分外小心。不然的话,那些流言蜚语,又会满天飞。钟诗诗沉默了一会,于是转了话题:“郑妙,这里有三张电影票,是钟教练送给的。方杰邀你看电影,我相信,你会欣然接受的。” 在平时,不管钟诗诗怎样的花言巧语,有时办事总是遮遮掩掩的,但钟诗诗跟方杰的暧昧关系,不到几天时间,在体育培训中心,就沸沸扬扬传开来。郑妙年龄小,又很理智,所以除了训练之外,对谈情说爱,她既不过问,也不参与。但此时钟诗诗却软缠硬磨的,郑妙实在万般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她思忖:参加一次电影晚会,第一次跟那么多的陌生人在一起,不会出什么问题。她自信,她是个少数派,她是在少数派里能自由行动的人。 七点还差几分钟,郑妙就来到大礼堂。礼堂有几级台阶,是用灰色大理石铺成的,十分的讲究。郑妙拾级而上,欲要走进礼堂大门,但见钟诗诗从门口迎过来,上去抓住郑妙的胳膊,于是用力摇动着,很热情地嚷道:“郑妙,你的到来,自然为今晚的电影晚会增辉。欢迎你,这位年少得志的姑娘!” 郑妙不禁一愣怔,仿佛患了重感冒似的,总觉得不知哪里不舒服。但见郑妙沉下脸子,现出责怪的神色,说道:“诗诗,我既不是领导,又不是贵宾,你为什么这样格外照顾我? 哎呀,你这样做,我看有点儿过分。人不要单纯的关爱自己,还要学习珍惜万物。生命在于清静。我是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钟诗诗羞红了脸子,然后不自然地回答:“唉,郑妙,你是怎么啦,对我说这么些难听的?”钟诗诗马上改变主意,挑逗性地又说了这么几句:“我之所以这样客气,都是为了方杰。郑妙,你尚年轻,为人做事应该牢记‘谨慎’二字。” 郑妙心里明白,在大众场合不愿意跟钟诗诗招惹是非。于是苦涩地一笑,便搪塞了一句:“诗诗,你说得在理,我很佩服。是的,我来这里,仅是个陪衬。” 礼堂又宽又大,里面装饰的十分讲究。舞台上方,挂着块深红色的布幔。布2上方有条横幅,横幅上写着:“向阳市体育培训中心电影晚会”几个醒目的大字。台下是一排排的联椅,全都坐满了人。郑妙羞怯地走进礼堂,脚下像踩着棉絮。她看到,有许多师生好奇地注视着她,并且有人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她什么似的,这让郑妙很尴尬。郑妙怯生生地走过去,找到座号,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恭候着下文。 于莉也参加晚会来了,看样子还是节目主持人。幕布拉起来,于莉却站在台前,频频向郑妙招手,并且娇滴滴地嚷道:“喂,郑小姐,请到舞台后边来,领导有请!” 郑妙不禁愣怔了一下,但盛情难却,于是绕了个弯儿,便怯生生地朝舞台后边走去。学校领导见是郑妙,像迎贵宾似的,全都站起来,一一跟她握手。郑妙样子很尴尬。于是羞红了脸,忸怩了一阵子,随后便坐在钟教练身边。钟教练很亲热,像慈母见了久别的女儿似的,拉住郑妙的手,久久地攥着,她觉得好疼。郑妙坐在钟教练旁边,这才清楚地看到:钟教练还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柳叶眉,大眼睛,脸色白白的,有着玉石一般的光润。她清澈的目光盯着郑妙,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笑着。那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情绪。但见钟教练微笑着,尖起指头掠掠黑缎一般的秀发,半带思索地说道:“郑妙,我很幸运。校方决定,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级部主任。今后打交道的时间多了,有话你别客气,尽管说,有事别见外,遇到难题去找我,我会千方百计地替你解决!” 郑妙闪了下长睫毛的眼睛,稍稍欠了下身子,连连点头,表示对钟教练的信任和尊重。接着,郑妙说了一长串客套话,有些话甚至让钟教练不好理解,“钟教练,我总觉得生活太累,太复杂,原因是一半源于嫉妒,一半源于攀比。”郑妙说完了,钟教练却转了话题,低声说道:“郑妙,你的宿舍是单独一个院,这是市体委专门安排的。你的搭档是方杰,他是向阳市青年组短道速滑运动员,也是向阳市男子组短道速滑第一名。今后,有些技术性的难题,你们可以商量着去解决。不过,我要提示一句,有些生活细节问题,不必过分计较。我们都是远视眼,模糊了我们身边应有的幸福和安宁。更不听那些流言蜚语,它会离间人与人的友爱与情谊。在这个世界上,知识固然重要,但比知识更重要的是经验,比经验更重要的是悟性。” 郑妙明白了钟教练说这番话的意思,便忍不住地插上一句:“钟教练,我来这里快一周了,体训为什么还没有正规开始?”钟教练没有马上解释。她目视着在场的领导,欲要问他们几句。但一看各位领导吆三喝四地不知在争论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望着郑妙求知若渴的样子,于是劝慰她:“郑妙,忍耐点。我相信,过不了几天各项培训计划就会出台。” 电影放映了多时,究竟演的什么,钟教练一点没有留神。但见她侧着身子,很温和的跟郑妙窃窃私语。她的每句话,同样荫护在郑妙的成长过程中。 “郑妙,你年纪轻轻,居然是省女子少年组的速滑第一名,可喜可贺。我的期望是,通过短时间的强化训练,我相信,你的速滑成绩会提高更快。我敢肯定,只要你刻苦训练,虚心好学,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打破全国纪录,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人最幸福的,并不是终于得到了金牌和花束,而是永远被花包围着。” 无声的沉默。但过了一会,只见郑妙眨巴着长睫毛的眼睛,带着无限的风趣,很自信地回答,并且回答得很富有哲理:“钟教练,我相信,只要不让自己年轻的梦想随着岁月飘逝,那么总会有一天,成功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钟教练有些惊诧了。她带着好奇的眼神望着郑妙稚气的脸,心里不禁升起美好的憧憬。她想,只要再把钟表的发条拧紧,她相信,不久的将来一颗耀眼的体育明星,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郑妙似乎理解教练的心意,天真地偏着脸,给钟教练一个甜美的微笑,这微笑里蕴含着诚实和自信。人最富有的,并不是拥有一座金山,而是拥有金山买不到的东西,即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与锲而不舍的努力。 方杰比郑妙大三岁,在向阳市也小有名气。也许他是本市300米速滑第一名的缘故,刚人向阳市体育培训中心,就倍受姑娘们的敬重和青睐。她们尤其为他那头稍稍卷曲的头发,极富有表情的眼神,诚实厚重的品质,以及成熟男孩稍带暗示的微笑所倾倒。同学们初来乍到,都不很熟悉。但见方杰却摆出一副很老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告诉那些阅历浅薄的姑娘们,他曾经和市体委的领导到过哈尔滨、佳木斯和北京,并和国家体委的领导人合过影。这些女孩子总是团团地把他围起来,眨巴着羡慕的眼睛,非要让他详细讲述当时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方杰这时候便现出很得意的神色,告诉他们那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如果她们乐意听的话,等到星期天,可以到“心如意餐馆”边吃边讲,保证让你们满意而归。当方杰告诉她们,他曾经夺过市男子青年组短道速滑三次冠军的时候,她们便羡慕的发出了阵阵赞美:“呦,真棒!”如果他推心置腹的坦露心扉,提到他曾经欧打过教练,因此被派出所拘留八个小时的时候,她们便撮起殷红的嘴唇,发出一声长叹:“嘀,我的天,这样的聪明人,还办糊涂事。”当有人提及他身无分文,却借钱也要去买体育彩票的时候,他似乎有难言之苦,于是羞红了脸子,连连摇头,无奈地回答那是个隐私问题,不可泄露天机。 机会总有巧合的时候,这不,郑妙不仅跟方杰分到一个班组,而且还是同位哩!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哪个捣蛋鬼,偏偏在他们用的长条桌中间,用彩笔画了一条竖线。郑妙第一天坐在那里,看着那条线就不顺眼,于是掏出卫生纸使劲地擦拭了几次,但那条线仿佛跟她作对似的,残留的痕迹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跟方杰同桌两天了,但好像有种不成文的清规和戒律约束着他们,谁也没有越过那条“三八线”。时间长了,郑妙觉得别扭。当钟诗诗不在场的时候,郑妙带着温和的微笑,怯生生地把胳膊稍稍移动了一点,轻轻地碰了方杰一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可方杰却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半眼也不理睬她,照旧摆弄着过了期的体育彩票,这让郑妙很尴尬,也很为难。她有时候耐不住了,便皱起可爱的眉头,撮起殷红的嘴唇,气呼呼地偏过脸,怀疑这位赫赫有名的冠军,是不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 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方杰,却让郑妙很难为情。如果不在一桌,那倒没关系。可巧方杰又坐在外边,出出进进极不方便。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劝说方杰,郑妙只得耐着性子,慢慢地给了他点暗示。这天中午,方杰似乎感冒了,脸色苍白,捂住鼻子很响地打喷嚏。郑妙以为机会到了。于是便占了主动,很礼貌地问道:“方杰,你感冒了? 而且感冒很重。不注重健康的人,就不会珍惜生命。” 方杰转过脸子,呆呆地瞧着郑妙,瞅着瞅着,简直出了神,连含在嘴里的药片,也忘记咽了。只见方杰开口说话了,但说了声:“谢谢!”就再也没说什么,依然低着头,在摆弄他手中的体育彩票。只是,如果他是一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郑妙就没必要操心劳神。 郑妙摸出包感冒灵颗粒,悄悄地塞给了方杰。方杰脸红布一般,看见钟诗诗走过来了,便拿过张报纸,马上把药盖住,然后朝郑妙一努嘴。但郑妙不理解他的意思,便侧过身去,一边看体育杂志,一边低声跟方杰说着什么,根本没有留心钟诗诗那变了形的脸。 郑妙很少了解方杰跟钟诗诗的关系。过了一会儿,方杰接二连三地打喷嚏,就端详他让人怜爱的身躯,她无尽的善良与热情竟能由此而发。期待,也许永远不会把方杰的心拉过来,但期待的本身那么美,这是一种心灵的渴望敞开的美,此时此刻的心灵,正在无忧无虑地袒露着,这样看郑妙怎么处理。 “方杰,你病得不轻,我陪你去看医生。” 钟诗诗刚刚坐下,胡乱地看着一本杂志,故意把杂志弄得哗哗作响。方杰侧过身去,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郑妙别说话了。 方杰看见诗诗用本子挡住脸,气呼呼地坐在那里生闷气,便转过身去,脸几乎变成了紫茄子,周身洋溢着怒气,唯独没有人气,起码是看上去不顺眼。 “诗诗,拿钱来,我去看医生。” 方杰的话没有引起诗诗多大注意。她只是痴情地望着方杰失色的脸,反而严肃起来。大约过了几分钟,钟诗诗带着满脸气色,用手指刮着脸皮,赌气似地说了一句:“嗨,有人体贴你,还用我操心!哼,讨厌!我这里没有分文,花钱向同桌借去。” 方杰是个倔强的硬汉子,现在反而难为情起来。但见方杰把教材往旁边一推,只听“啪”的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接着气呼呼地嚷道:“呃,诗诗,你长那个肚,就吃那个醋。咳,好心眼不多,坏心眼不少。” 方杰又咳嗽了一阵子,然后捂着肚子,跑到距离教室不远的地方,呕吐起来。钟诗诗实在耐不住了,于是冲出教室,跑过去,给方杰一边捶背,一边安慰他:“方杰哥,都怪我。一家人吗,说深说浅的,谁还怪罪谁!” 郑妙气呼呼地回到宿舍,但屋子里有股发霉的气味。于是走过去,推开窗扇,让清新的空气吹进屋子。郑妙看见在不远的地方,钟诗诗正无奈地站在方杰身后,不住地拭眼睛。又见方杰不时地站起身来,只要钟诗诗不留神,于是借这个机会,便扭过脸子,不时地往郑妙这边瞅几眼。方杰清楚地看到郑妙的长发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洗过一般。她不时地把手插在发亮的秀发里,轻轻地向身后拂着,那姿态真美。她羞红的脸子,有着玉石般的光润。窗前站着的郑妙,美得简直是一座玉石雕成的女神。 郑妙凝视着钟诗诗哭笑不得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人最可笑的,并不是端起了别人的茶杯,而是把自己的茶杯端给了别人。可怜的钟诗诗,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你捡起了我还没有捡到的东西,而我却捡到了你不想捡的东西。 最近几天,郑妙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她曾听老人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尽管她用纸屑贴在右眼皮上,可右眼皮似乎跟她怄气似的,仍然跳个不停,郑妙一向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可最近几天她听到的奇谈怪论,遇到的奇异怪事,使她坐卧不宁,并在她纯洁的心灵上滴上几滴污泥浊水。尽管她顽强地抗争着,但流言蜚语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钟教练知道了郑妙的处境,便把郑妙叫到她的办公室,反复做郑妙的思想工作。钟教练讲了许多话,但有几句话让她刻骨铭心,她回到宿舍,坐在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从抽屉里摸出红封面的日记本,把钟教练最精彩的几段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郑教练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诱惑或迷惑。小迷惑改变的是人生的方向,大迷惑改变的是人的本性。如果一个人不受外界的影响,只要内心的安静、勇敢和坚定,才会有灿烂无比的一生。 人是一个矛盾体,有的时候喜欢设防、喜欢封闭,树一道篱笆,把自己围起来,躲在里面,过那稳妥、宁静的生活,过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可郑妙却朦胧地意识到,爱,是强势霸道的,你可以设下精神堤防,不接受或给予拒绝,但你一定会理解,爱,是不受任何私欲制约的。 第三章 要做一个体味美妙生活的人 太阳落山了,夜色渐渐地浓起来。远处的山峰和近处的树林,都慢慢地变成了一片黑影。天气很闷热,蚊蚋多起来。郑妙拿了把扇子,一边轻轻地扇着,一边驱赶着蚊虫。方杰的精神好多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郑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方杰见了郑妙,说了一长串感激的话,但没有引起郑妙多少兴趣。不过表示对方杰的尊敬,郑妙于是见缝插针补充了几句:“方杰哥,你放心。有关训练的安排,我负责。近几天,你就安心休息吧,别想三想四的。你啊,常常告诫自己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结果,你却在树林里迷了路。” 郑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温和。话里显然蕴含着对方杰的体贴和关心。方杰很感动,于是激动地说道:“郑妙,那你就多劳神吧。等我身体康复了,一定好好报答你。”郑妙却带着异样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回答:“呃,方杰哥,何必客气? 你放心,事事保你满意。” 方杰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很委婉地说了几句。不过他说的,多是出乎郑妙的预料。 “郑妙,你初来乍到的,有些情况不熟悉。如果让你去安排,必然会遭苟安的非议。亲爱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实际上,我是在暗暗保护你。” 方杰很亢奋,也很激动。他究竟为什么大胆地喊郑妙“亲爱的”,甚至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并不是没有发现眼前的陷阱,而是自己第二次掉了进去,但仍然执迷不悟。 夜幕降临了,各个窗户里渗透着温和的灯光。门前那片翠绿的竹子,即使在阴暗处,方杰也能辨认出来。不远的地方有悠扬的歌声送过来,更增加了一种别样的情绪。黑宝石一般的天幕上,那颗织女星显得特别明亮,好像对着方杰在微笑似的。树梢上悬着圆圆的月亮,显得洁净而美丽,给人一种清新而宁静的感觉。花池子旁边有各种虫鸣送了过来,夜间显得非常热闹,非常清脆,但方杰想了好久,就是叫不出虫子的名字。他一直激动着,总是安静不下来。方杰瞅着郑妙玉石一般光润的脸子,还真动了情,致使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是初次接触的缘故,郑妙从方杰的眼神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方杰一瞅路上没有过往行人,于是悄悄地下了床,而后走到郑妙身边,很谦和地补充了一句:“去吧,郑妙,天不早了,快离开这里。夜里,祝你做个好梦。” 方杰讲这句话的时候,越发显得拘谨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降临到他的头上似的。他胡思乱想:爱情很慢很慢,时间很长很长。只要你耐心等待,绽放的花儿定会为你而香。一颗赤诚的心,要通过一种曲折的方式,经过蹉跎岁月,一步一步地,才能到达另一颗最近的距离。方杰心里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为了情面,只能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郑妙离开之前,却留下了这样几句话:“嗨,方杰哥,有什么好梦可做? 我觉得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总没有安静的时候。这里,每天总是吵吵闹闹的,人与人之间彼此猜忌,唉,何时才能让人心平气和地生活,井然有序地进行训练,安静地过上几天与世无争的日子?”方杰不禁一愣怔,一种欢悦与惊慌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他以为,只有沟通,才能打开心灵的窗户;只有交流,才能消除彼此的隔膜。但愿上帝借给我一双手,从此抚慰郑妙那颗受伤的心。 “哦,郑妙,这就叫没有鉴别,就没有是非;没有丑恶,就没有美丽。唔,郑妙,只要耐着性子,美好的时刻终会属于你。换一种方式生活,做一个体味美好生活的人,感念于生活之美,你是很容易做到的。” 方杰讲到这里,便摸出火柴,点着了蚊香。蚊香被点着了,满屋子飘着缕缕香气。夏天的夜是宁静的,这又引起郑妙的话题。 “方杰哥,只要见到我,你为什么情绪就紧张? 呃,看样子你有心事,对我难以启齿。我看啊,因为你背了太多的心愿,因此背上的包揪才那么重;因为你心里藏了太多谎言,因此你才那么忧伤。以为你缺少朋友,因此生活总觉得空虚和寂寞。生活在感动的尘世中,其实你也可以被感动。” 郑妙湿了块毛巾,而后递给方杰。方杰在接毛巾的时候,没留神,却触着了郑妙的手背,这不禁引起他一阵快乐的震颤。方杰本想找几句漂亮的话搪塞过去,但琢磨了一会儿,总没有找到恰当的词儿。方杰心想,若不是畏惧人言,虽是跟郑妙仅有几天的接触,说不定郑妙早成为他最要好的朋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郑妙始终没有走的意思。方杰耐着性子沉默不语,宝贵的时间就这样白白地溜走。欠圆的月亮升到了高空,稀疏的竹影,在夜风中摇曳,像是争先恐后地往墙上爬。巷子里有小商贩的叫卖声,时高时低地传过来。郑妙一看时间已是夜里九点钟,于是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方杰。郑妙走后,方杰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总感觉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寂寞和空虚。他,有些心事只能自言自语,有些秘密只能藏在心里。痛苦是自己找的,明明面前是陷阱,他却视而不见,居然拼命地往里跳,这叫吃过鸡蛋,但仍然要看下蛋的鸡。 四周静悄悄的,方杰倚在床头上,心里总是不能平静。他想,如果再跟郑妙见面,一定给她温暖和微笑。一旦她心平气和之后,便把他跟钟诗诗的个人隐私,毫不保留地向郑妙倾诉一番,看一看这位天真烂漫的姑娘,听后到底有什么反应和评价。 正当方杰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却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促,方杰听得很清楚。他侧过身去,也没看清来人究竟是谁,于是盲目地自言自语:“丁一,你这没心肝的。把我扔在这里,却不管不问!刚才,幸好有郑妙在这里,跑前跑后的,照顾的十分热情周到,不然的话,我还不知病成什么样子。” 可回话的,却是郑妙。但见她端着两碗饭菜,匆匆忙忙地走过来。郑妙刚走到门口,却听到丁一长丁一短的,有指责也有夸奖,她不禁愣怔了一下,朦胧地意识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门外,你却不理解少女的一片赤诚、一片私心。郑妙放大了声音,问道:“喂,方杰哥,喊丁一有事吗? 我听说,他参加文艺晚会去了。如果有事的话,别客气,我替你去办理。”方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兴奋样子,没有一丝的掩盖和藏匿。 郑妙把饭菜放在方杰面前的茶几上,于是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胡乱地翻着一本过期的杂志。方杰端详着灯光下的郑妙,几乎人了神。别看她年纪轻轻,却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她纯洁善良,简直像个刚人世的孩子。她的头脑很敏捷,懂得的知识远比钟诗诗多得多,一般女孩子更不能与之相媲美。方杰不想掩盖事实,也不否认事实,他似乎无意之中爱上了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他有这种想法,也许是荒谬的,或是徒劳无益的。方杰又退一步想,如果真的把自己的希望和生命寄托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可能是荒唐可笑的。跟她虽是几天的接触,方杰觉得她感情丰富,也很细腻。她有她的理想,她有她的事业,她有她的生活。郑妙有种圣洁的力量,这种力量制约着方杰不敢贸然妄动和强求。他暗暗思忖:今后,他要在人生和命运的战场上,用怎样圣洁的姿态去生活,不为自己而活,要为郑妙争气。 钟诗诗慌忙走进屋里,但见郑妙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方杰,似乎陷人苦思冥想之中。常言道,人最恨的,并不是他拔掉了一棵树,而是没有埋掉树下的坑。 钟诗诗不禁气红了脸子,血直往脑门上冲。她气呼呼地望着郑妙,嘲弄地说道:“咳,方杰,可能我来这里,是故作多情,出力不讨好吧。 哎哟,郑妙,有你在这里,方杰的病肯定会好一半。关键是只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宁静的夜晚定会变得格外美丽。” 方杰无奈地坐直了身子,但不知脸上起着怎样的变化。他斜视着钟诗诗,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心想,嫉妒是一种慢性毒药,诗诗如果不节制的话,最终无可救药。 “嗨,诗诗,你想到哪里去啦!拐弯抹角地说这些,也不怕郑妙笑话,也不怕人家作恶。” 钟诗诗阴沉着脸子,为让痴情的方杰清醒些,于是七十三八十四地说了几句难听的:“喏,如果一个人知道‘羞耻’二字,那么还厚着脸皮给女孩子献殷勤? 方杰哥,我很庆幸,没有被人骗走我的童贞,这本身就是上帝赐给我的最大的安慰和赏赐。” 月亮撕了块白云,遮住了自己的脸子;密密麻麻的星星,疲倦地眨巴着眼睛。这里那里有许多虫声,时高时低地传来,诗诗听起来很心烦。临走,钟诗诗声音极低的咕噜了几句,但郑妙却没有听清楚。这样也好,看来她不会说好听的。 郑妙回到宿舍,仰身倒在床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总觉得很懊悔。她不停地责怪自己,明明有钟诗诗在方杰身边,她何必故作多情? 他认为,这是夏天给人送棉祆,冬天送蒲扇,真是心冷后的殷勤,多此一举!现实告诉她,多言多败,多事多害,孤独才是最好的伴侣。 就在郑妙胡思乱想的时候,钟诗诗却闯进她的屋里。也没给她打招呼,气呼呼地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只听哼了一声,然后气愤愤地说了几句,却让郑妙哭笑不得。 “郑妙,你来这里时间不长,还不了解我跟方杰的关系。哼,方杰这小子,他甭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若是让俺爹知道了,决不会轻饶这个坏良心的东西!” 浅绿色的窗帘拉合着,台灯的灯光很温和。郑妙感到莫名其妙,于是给钟诗诗斟上一杯水,而后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待到诗诗的心情平静下来,于是谨慎地问:“诗诗,恕我直“。从表面上看,你跟方杰有较深的感情。在你们的交往中,确实不同一般人。诗诗,若相爱,就好好珍惜,即使对方傻了、痴了、和呆了,也不会放弃。” 钟诗诗尖起嘴唇,把水稍稍吹凉,而后呷了几口。她迟疑了好久,一看郑妙真诚的脸色,于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合影,颤巍巍地递给郑妙,并且讲述了下面这个近似“天方夜谭”的故事。值得欣慰的是,面对错综复杂人际关系,却让诗诗保持着清醒头脑,没有陷人泥潭而不能自跋。 “我父亲是个体运输户,沾了改革开放的光。几年下来,俺爹的钱袋子鼓起来。保守地说,现在他存款就有几百万。俺家时来运转,刚刚过几天好日子,可我母亲却重病在身,一病就难以治愈。在我九岁那年,她就离开了我们。后来,经媒人撮合,父亲又跟方杰的母亲成婚。继母淳朴憨厚,温柔善良,待我像对待方杰一样的疼爱。方杰比我大两岁,我自然喊他哥哥。四口之家,有车有楼,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时间长了,接触多了,俺跟方杰的感情日臻浓厚,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程度。有一年,春天来了,大地复苏,草木吐绿。有一天方杰悄悄地约着我,溜出了村子。村北有条小河,河水清澈,鱼翔浅底。当我们玩耍和嬉戏腻了的时候,但见方杰脱了鞋袜,下水去摸鱼虾。我羡慕极了,也挽起裤腿,跳下水去。 我双脚漫泡在水里,觉得既凉爽又惬意。直到夜色笼罩河面的时候,俺还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那里。方杰毫无办法,就想了个坏主意。于是怪声怪气地嚷道:‘诗诗,你看啊,那条大鱼游过来啦,他专门啃女孩子的脚旮旯儿!’当时我还半信半疑,便跳到了河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扳起脚丫儿,一个挨一个的抠,一个挨一个地瞧,反反复复折腾了一阵子,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其实,是方杰耍心眼子在骗我,目的是让我乖乖地听他的。” “冬天来了,河水结了冰。但见方杰跳到冰上,轻盈的像只小鸟,轻快地滑起冰来。俺看他像一团火,又像一颗流星。当他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前方,以娴熟的技巧跳耀、飞转的时候,我真羡慕极了。后来,俺跟方杰商量,俺也学滑冰。过了不久,他偷偷摸摸地给俺买了双四轮溜冰鞋,然后在那条小河的冰面上练起了滑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不过时间一长,我才发现自己不是滑冰的料子,而跳水才是我的强项。所以到了体育培训中心,俺俩这才分了帮。方杰练他的速滑,我就改了行,练习跳水,或者是学习游泳。就是到现在,方杰总是抖出昔日的荣誉证书,得意洋洋地在我跟前炫耀。有时候俺看不下去了,于是斜视着方杰,风趣地说:“嗨,方杰哥,你这点成绩,微不足道,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哦,你是见了骆驼不吹牛,光拣大的吹。我看啊,如果在郑妙面前,你能显出多大的优越性? ’”钟诗诗只要回忆起昔日那段美好时光,就喜出望外,激动不已。钟诗诗在方杰身上,确实花费了不少心血,并寄托着不少的希望与期待。她爱他,爱得形影不离;她爱他,爱得如胶似漆。甚至一天看不见方杰的身影,听不到他的笑声,钟诗诗就感到寂寞和冷清。有时候,甚至时隔几天他们不在一块散步,钟诗诗就感到无聊和空虚。她把方杰看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甚至她觉得方杰比阳光和空气还重要。不过,无情的现实往往让钟诗诗灰心丧气,她曾经历了一段阴暗忧伤的时期。在这期间,失望的情绪每时每刻都在压迫着她。有时候,钟诗诗也意识到:她的执著和追求,挚爱和真诚,到头来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必然是徒劳无益,定会一无所得。她也承认:她的爱是自己幻想和臆造出来的,方杰永远成不了自己的伴侣。钟诗诗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也很矛盾,她既爱方杰,又恨方杰;她愿意跟方杰接近,但又暗暗发誓尽快把他抛弃……自从来到体育中心,她曾暗暗发誓:如果哪一位轻薄多情的女孩子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把方杰夺走,那她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乃至宝贵的生命。 钟诗诗曾看过这样一篇文章,那上面说:生命来了,就跟星星来了一样,闪着亮光,看着世界,但它也被世人看着。一旦你以绿草为枕,躺在这块圣洁的土地上,仰望蔚蓝的天空,你将会知道,有朝一日巴比伦的黄金说不定都是你的。 钟诗诗也懂这个理:金子算什么? 金子不会使人疯狂,使人疯狂的不是金子,而是欲望。 自从方杰和郑妙分到同桌,并且在同一个溜冰场,钟诗诗的情绪就渐渐起了变化。往日她的性格是爱说爱笑又爱吵,是出了名的百灵鸟,而现在却成了母蝈蝈。训练刚开始,训练强度非常大,压得钟诗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变得孤僻、悒郁、消沉起来。她整天像掉了魂似的,丁一曾经断言,钟诗诗的游泳生涯不久就会结束。谁知钟诗诗在去年)月份的省锦标赛上,她却一鸣惊人,居然夺得了1〇〇米蛙泳冠军。 滑冰馆跟游泳池只有一墙之隔。在溜冰场上,郑妙在十几位滑冰运动员当中,可谓佼佼者。郑妙跟方杰在一块训练滑冰,他们像两只快乐的小鸟,总是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要么一前一后,要么一左一右,要么并驾齐驱,他们好像着了魔似的欢笑着,互相追赶着,因此,引来不少队员的追捧和羡慕、嘲弄和妒忌。郑妙有时候高兴极了,于是在光洁的冰面上,简直像颗流星,一闪而过。有时候,郑妙发力,一圈、两圈、三圈之后,便把方杰远远地甩在身后。有时候,方杰滑到最后一圈,实在支撑不住了,于是用力一冲,只听“嗖”的一声,猛地扑到郑妙的身上,然后气喘吁吁地直嚷嚷:“逮住了,可逮住了,你这只展翅欲飞的骄燕!逮住了,逮住了……” 钟教练有时坐在滑冰场的教练席上,细心地观察郑妙的蹬冰,摆臂,跨步,冲刺,但见郑妙这几个高难动作,完成得都很完美。不过有时候她也发现,郑妙稍微有点罗圈腿。但钟教练只是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当面给郑妙指出来。她相信,郑妙有她的毅力和勇气,她很快会克服这点不足。钟教练时常想:只要对郑妙进行科学指导,严于要求,刻苦训练,她相信,这颗冰坛上的新秀,很快就会初露锋芒,练出一鸣惊人的好成绩,说不定刷新亚洲滑冰记录,争夺世界滑冰第一名。 有一天,在钟教练的指导下,郑妙与方杰开始严格训练。从第一个弯道起,郑妙就率先领滑,她像一阵疾驰的旋风,在钟教练面前一*掠而过。1圈、2圈、3圈跟随其后的方杰加大力度,紧追不舍。但见他甩开双臂,拼命地追赶,这3000米的27圈,方杰终于坚持下来。钟教练一看记录器,方杰落后郑妙两秒。事后钟教练进行了总结。她毫不客气地指出方杰的不足:身子倾斜度小,摆臂不够有力;此外,任何体育运动都是科学的,严谨的,来不得半点的马虎和随意。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方杰就犯了以上这些毛病。 在回宿舍的路上,钟教练开门见山地问方杰:“方杰,最近几天钟诗诗的情绪低落。马教练说,她训练不够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这样下去,我看她会被淘汰的。” 方杰不禁愣怔了一下。钟教练提出的这个问题太突然也太尖锐,这让方杰难以接受。一个悲痛的意识,像子弹头似的扎进了他的心。方杰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搪塞了一句:“嗨,傻丫头,从小娇气惯了,动辄就变脸子,耍脾气!”钟教练很不自然地笑了,然后拍下方杰的肩头,轻声说道:“方杰,在生活方面,要多多关心钟诗诗。我相信,她的情绪会好些。”方杰听了这句话,于是低下了头,轻轻地叹口气,难为情地说不出话来。钟教练的话里,有着关爱的成分,又有着无奈的关心。方杰待要问几句,可钟教练却闭口不谈了。直到分手的时候,钟教练只是提高了调门,警告似地说了一句:“方杰,只要你稍稍留神就会明白。特别是在感情投人方面,你投人越少,对钟诗诗就越有利。痛苦源于执着,放下便产生快乐。人生中有许多东西值得留念,有时候应该学会放弃,放弃也是美丽。” 钟教练的情绪有点波动,终于激动得说不下去了。在馆外没有月光的天空下面,也看不清她的脸上起着怎样的变化。后来方杰只是敷衍了一句:“咳,钟教练,女孩子小心眼子就是多!您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别人的言传没点真格的!有些人,吃饱了饭没事干,专门鸡蛋里挑刺拔棒。有些人的灵魂是肮脏的。不仅出卖了朋友,而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钟教练,请你相信我,我可不是口甜心苦的‘正人君子’。” 没有月亮,满天是闪烁的星星。天气很闷热,但蚊虫少多了。方杰躺在床上,仰着脸子,像一位铁面无私的法官认真检查着自己。在体育培训中心转瞬就是月余,通过这段紧张的学习和训练,方杰真正了解了两位姑娘,但这两位姑娘的性格却迥然不同。郑妙温柔,含蓄,具有亲和力,别看她身材苗条,个子一米六左右,但她的头脑可灵活哩,她懂得的东西,远比钟诗诗多得多。他欣赏郑妙的冰上的动作,姿势低、幅度大、频率高,蹬冰刀向侧弯道倾斜。她滑起冰来,像只燕子那么轻捷,又像一颗流星一掠而过。而钟诗诗呢,她热情、奔放。她有着随便和浪漫的性格,丝毫没有山村姑娘见了生人就拘束脸红的样子,她怎么想,就怎么做,即使出了错,她也不会当众检讨。这种性格,方杰既喜欢,也担心,更为她的固执苦恼。 方杰闲来无事,站在门口朝花池那边张望,发现他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这边走过来。微弱的灯光映着来人的身影,看上去头发湿漉漉的,不时地用双手绞着,瓜子形的脸上,溢着笑波。走近了,于是跟方杰开玩笑:“呦,方杰哥,月亮从哪边出? 几天不见,进步可不小哩,懂得了关心爱护别人,可惜没跟我打招呼!不知道想着谁人,等着谁人,追求谁人?”诗诗的话里尽管带着嘲弄,但方杰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杰饭后就在这里等她,他要把钟教练对他说的,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钟诗诗,以便消除他们之间不必要的猜疑。直到她走近了,方杰这才看清诗诗长得比往日更成熟,更俊俏了。不过她还是那个习惯打扮:红色的运动衫,紧身的方格裤。细长的胳膊,修长的双腿,传神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处处独具少女的风韵。方杰回忆起几年前他们在小河里溜冰的那一幕,他的手无意识地触着诗诗比较敏感的部位,这不禁引起诗诗不少的埋怨和指责。现在回忆起来,方杰仍然兴趣盎然,激动不已。钟诗诗发育得更丰满了,总给方杰一种不健康的联想。方杰占了点主动,于是走过去给她打招呼。等到她开口说话了,方杰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喂,诗诗,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呃,傻丫头,我在这里苦苦等你,几乎半个小时了,可你才来。可把人急坏啦!亲爱的,我只要看见你的倩影,看见你的笑容,我就会甘心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原谅你的过去,万物有时,怀念有时,爱情也有时。爱情有生老病死,不爱总没有过期。” 诗诗细察方杰的脸色,既有郁悒的神色,又有惊喜的表情。看到这些,钟诗诗的心也就软下来,于是揶揄道:“哟,方杰哥,我高兴不高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哦,讨厌,你邪眉邪眼的,可我有什么好看的? 俗话说,善画者留白,擅乐者息声,养心者留空,仁人者爱人。人吗,要提得起,放得下。我曾想,时常钻牛角的人,永远没出息。” 诗诗一边听着方杰的陈述,一边望着满天的星斗,却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到方杰把内心的苦衷倾诉完之后,并显出难为情的样子,诗诗的表情才稍稍放缓。诗诗想,如果训练开始就跟他怄气,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利。但想到自己被渐渐冷落,心里就愤愤不平,于是嘲弄道:“方杰哥,听说你跟郑妙是朋友,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可是个明白人,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当一个人最痛苦的,不仅没有得到他所爱人的慰藉,反而被他所爱的人甩了,可这个人仍然忠于他,你说这人傻不傻,痛苦不痛苦? 唉,有些事情分明是不愿意做的,因为你知道这样做太危险,但必须去做,这就是责任。但有些人由于私利的驱动,还执着地去做这些事情,这就是愚蠢。方杰哥,你说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福、是祸,还是完美无缺?”钟诗诗说的,真让方杰哭笑不得。方杰的意思是,通过交流思想,沟通感情,消除他们之间不必要的疑虑,这样做对谁都有利。可现在不难看出,方杰这样做,不仅没消除诗诗的疑虑,反而更增添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方杰还想说,他是清白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苟安传播的。但见钟诗诗无动于衷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钟诗诗是位很有发展前途的百米游泳运动员。十岁那年,她一鸣惊人,在一次省组织的锦标赛上,就曾经获得过少年百米游泳第一名。她的人水动作,从起跳,到冲刺,每个动作几乎无可挑剔,每个动作都很精彩,无不赢得观众的喝彩与赞誉。最可贵的一点是,她每次参赛,都能在观众一片狂呼声中,能够保持冷静。每场比赛,她都能牢牢地掌握领先的主动权。可令人遗憾的是,为了能跟方杰在一起,在一起生活,在一起训练,她却放弃了百米训练,却改学溜冰。她尽管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流了不少汗,吃了不少苦,她毕竟是半路出家,对于滑冰这项运动,她很难崭露头角。郑妙来了,仿佛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一气之下,便放弃了滑冰,又重操旧业,又开始了训练百米游泳。由于她很长时间没有练习游泳了,而在最近一次参赛中,由于诗诗动作迟缓,人水点差,三场比赛下来,分数都在别的运动员之下。她灰心沮丧,耍起了犟脾气,一气之下,索性什么项目也不参加训练了。自此以后,诗诗的性格也变了。应该说的,却扳着脸子,谁也不理睬,缄口不言;不应该说的,却废话连篇,动辄就大发脾气。除了钟教练劝说她,她洗耳恭听,可别人说的她几乎全反对。可这次方杰的一句话,却开启了诗诗的心窍,动了她的真情,重塑了她的形象。 “诗诗,明天是星期天,咱们去逛公园,你会同意的。我想到一个新的环境,你的心情会好些。”方杰看着诗诗欣然接受的表情,他再也不认为亲情只属于传说。 钟诗诗却一反常态,语气出奇地刺耳。每句话的吐出,仍然蕴含着猜疑和焦虑。 “哼,方杰哥,如果我去,不会是多余的吧!除了我,还有谁参加? 请你说明白。” 钟诗诗的话里,尽管有着哀怨的意思,但是脸上却有了笑意,方杰这才放了心。方杰又用了激将法,挑逗性地说:“诗诗,你的意思是不乐意参加户外活动? 呃,那好吧,我就约着速滑组的伙伴们,玩个痛快!你成就别人,别人才会成就你。我觉得一个人活成什么样子,不在别人,全在自己。”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抑着钟诗诗的心,于是嘲弄地回答了几句:“方杰哥,我早知道,疥药里少不了硫黄!除了郑妙,还有谁呢? 如果不说明白,我决不会参加。我懂得,学会放弃,生活会变得更加容易。” 方杰显出十分难为情的样子,于是伸着手指,搔着头皮,赌气似地说:“好啦,小姐姐,谁也不约,就约你自己,行了吧!哼,人不大,小心眼子可不少。” 诗诗邪眉邪眼打量着方杰,故意跟他磨嘴皮子,于是含沙射影地说:“唔,没女伴也不行。若是有坏孩子挑逗我,谁来解救我? 岁月让我学到许多东西,懂得了坚持,懂得了容忍,也懂得识别好人和坏人。我输了,也要输的有尊严。只要有这种境界,这是我人格的体现。” 方杰一听话刺耳,于是板着面孔,偏着脸子,幽默地说了几句:“嗨,诗诗,这也不行,那也不中,哼,翻过来,倒过去,事事都是你的理,行了吧!” 直到这时候,一向满腹牢骚的钟诗诗,总算快活多了。这位倔强的姑娘,是用不着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的。方杰相信,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感情就像一把握在手里的沙粒,你抓得越紧,它流得越多。现在方杰知道,有一种果子是青色的,永远没有收获的季节。就像一种爱,注定开始就是错,到最后,只留下要用一生来咀嚼的苦涩…… 大概是方杰的让步和宽容,从而引起了钟诗诗谈话的兴趣。 她一撤嘴子,打趣地说:“嗯,仅是咱俩去也不合适。外边风声紧,闲言碎语多。那些多事的看见了,还不说三道四的。这里的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喜欢的,他们越要贬低你的名声,你越痛苦,他们却幸灾乐祸。唉,做人难啊,做个女人更难。” 方杰现出严肃的脸色,苦涩的一笑,赌气地回答:“好啦,小姐姐,事事依着你。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说上天,我不敢落地。亲爱的,行了吧!我明白,宽容你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给自己留下来一片海阔天空。” 沉默笼罩着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钟诗诗终于笑了,在笑声中,她几乎把过去的猜疑和妒忌全都驱之脑后。方杰望着她,不禁羞红了脸子。而后两个人相对而视,稚气地笑了一阵子,却没有高兴得发狂。方杰很激动,总觉得心跳在加剧。心灵是最有辨别力的。钟诗诗耐心等待着,可方杰却没说什么,只是想让时间证明他是清白的,也是无辜的。 血涌上了方杰的脸,凝视着树影里的诗诗,目光充满了渴望、拘谨和担心。他强烈地抑制着自己,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会干出荒诞不经的事。正如钟诗诗时常说的,有的青年人过早地吃了桃花,结果桃子也结不出来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应该是:既不是你失去的,也不是你没有得到的,而是你正拥有的。 时间过得真快。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秋天不知不觉地到来了。秋天的时候,天空好像高远了许多。钟诗诗随着方杰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能在晴明的远山上面,看见片片秋天的红叶,一行行南去的大雁,和点点灰色的庙宇。在庙宇的门口,飘浮着缕缕蓝色的轻烟。在古庙里,偶尔有几声古刹的钟声隐隐约约地传来,更增加了这地方的神秘色彩。 天已经黄昏。夕阳在高耸的山头上,放着余晖,给千山万壑镀上了胭脂似的红色。不远的地方,葱郁的山林,黛色的群峰,全都沐浴在一片温馨的夕阳里。隔壁的游泳池里,不知是谁还在游泳,却把池水弄得哗哗作响,但就是看不见游泳者的影子。溜冰场上,送过来阵阵爽朗的笑声。那欢快的笑声,真让方杰既兴奋又不安。直到满天的星星现了出来,钟诗诗这才从方杰身边,恋恋不舍地离去。 路灯黯淡,院子里行人寥寥。郑妙屋子里还亮着灯。温柔的灯光从窗户里泄出来,透过稀疏的竹丛,斑斑点点地洒在红砖铺成的小路上。方杰悄悄地走到郑妙的窗下,轻轻地敲了几下。郑妙立刻警惕地裹紧上衣,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子下边,静听外面的动静。方杰看见郑妙模糊的身影,于是贴近窗子,把邀她参加漫游森林公园的想法,低声地告诉给郑妙。方杰走了,郑妙回到床前。而后她躺在床上,望着天棚,想了许多许多,好久没有睡意。 郑妙兴奋不已,不是因为方杰给她带来了快乐,而是自己清醒地认识了自己,那快乐可不是别人给的。正如名人所言:命运如同手中的掌纹,无论多么曲折,终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郑妙走到窗子跟前,轻轻地推开窗扇,让凉爽的夜风吹进屋里。外面是一片清朗的月色,远处高耸的山峰和苍郁的森林,或重或淡地画了出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郑妙第一次感到这句经典歌词的含义。方杰邀请她去漫游森林公园,她却没有告诉钟诗诗,郑妙的意思是想给诗诗一个惊喜。钟诗诗的倩影,她的柔情,她的烦恼,不禁触动了郑妙那颗稚嫩的心。她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想不到的事情悄悄地向她袭来。但她知道,一个人心中只要有一把尺子,只要精诚所至,定会金石为开。但实践证明,这是一句害人匪浅的至理名言。她深信,没有珍惜却失去的爱情,最多可算是美丽的遗憾。她曾记得鲁迅先生说过:“强不爱的为爱,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第四章 他们的生活也有温情的一面 郊外依着山脚的地方,有座森林公园。山上山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杂草和树木。山上的品种很多,方杰却叫不全它的名字。秋天到来的时候,高大的树冠罩着一抹两抹白蒙蒙的雾气,人走在树林里,如人仙境一般。中午时分,阳光只能浮在树冠上边,很难照在地上。即使有几缕阳光从树的缝隙里漏下来,也会使地面变成绿色。在曲曲折折的小路旁边,却长满了簇簇花草,鲜花有红色的,有黄色的,有红黄相间的,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看上去十分可爱,真让人流连忘返。 路在山林里,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很是难走。登山的游客很多,到处是欢声笑语,荡在山涧。郑妙实在走累了,但她却不甘心落后,于是抖起精神,紧走了几步,终于追上了方杰和丁一。她忘记了女孩子的禁怨,却当着方杰和丁一的面,大方地掀起衣襟,上下不停地扇着风。方杰仰着脸子,鼻子朝天,望着蔚蓝的天空,样子很神气,半眼也不理睬郑妙。郑妙越想越有气,实在耐不住了,于是埋怨道:“嗨,方杰哥,你带的啥样路!依我看,这不叫旅游,这简直是活受罪!” 郑妙的牢骚话,却引起了丁一的共鸣。丁一故意落在郑妙的后边,一步三踉的,样子很狼狈。丁一爬山有个特点,在郑妙看来,他像只灵巧的猫,双脚不是迈而是跳,这引起郑妙极大的兴趣。丁一故意放慢了脚步,一瞅方杰爬上了一个山坡,于是他紧追了几步,凑到郑妙跟前,胆怯地伸着右手,故意央求道:“喂,郑大姐,平时你乐于助人,哎呀,我实在走不动啦,快拉小弟一把,爬过这个山坡,我有重谢!” 郑妙不禁羞红了脸子,心里像塞了快棉絮似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于是埋怨道:“嗨,丁一,你说话可要当心点,你叫谁大姐? 哼,俺今年刚满16周岁,可你呢,于莉曾经告诉我,你今年18岁都出头啦,嗨,又不是找对象,充什么小年纪!” 丁一羞红了脸子,样子十分尴尬。他为了遮盖自己的羞愧,于是俯下身子,捡了根树枝紧紧地攥着,叭叭叭地点着地。他一瞅郑妙得意的样子,心里实在不服气,于是冲着郑妙辩白了几句:“哟,郑妙,说你大几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哼,我说错了,又不纳税。嗨,看把你气成啥样子!脸几乎变了形。开几句玩笑,你却拿针当棒槌!” 郑妙向来的好脾气,一看丁一挺认真的样子,于是转怒为喜,很不情愿地把手伸给他,用上力气把丁一拉上一个堰头。可丁一却得寸进尺,一把拽住郑妙的衣袖,又上去抓住她的手,紧握着久久不松开。他一看郑妙脸子緋红,于是变着调子安慰她:“嗨,郑妙,我大胆握你的手,是有目的的,我这是给你一个温馨的提示,提醒你平时珍惜自己的名誉,别总是跟方杰眉来眼去的。哼,若是让钟诗诗发现了,她可不是好惹的!” 郑妙的头上像泼了瓢冷水,说不清哪儿不舒服。她猛地抽回手来,故意大声嚷嚷,其实是朝方杰那边说的:“哎哟,丁一,你这样用劲攥住我的手,可疼死我啦!丁一,请你放开我,不然的话,方杰知道了,他可不会饶恕你!” 方杰爬上一个堰头,正等着郑妙和丁一。但见丁一伸着双臂,拦住郑妙的去路,心里自然明白了八九不离十。郑妙的吵嚷,他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此时他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同时看在朋友的情面上,于是故作镇静,朝着郑妙那边喊:“丁一,你还磨蹭什么,我快到山顶啦!可你,像个小脚女人,一步三踉的,还在半路上泡蘑菇!嗨,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一个弱小女孩一于莉!” 不知什么时候,于莉却从山石的后边闪出来。丁一瞧见了于莉,既惊又喜。他一见于莉满脸緋红,汗涔涔的,于是甩下郑妙,连蹦带跳地超过来,凑到于莉跟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急忙掏水壶。水壶端在手上,笑盈盈地递到于莉跟前,关怀备至地说道:“嗨,亲爱的,看把你累成啥样子!慢慢地走吗,何必心急? 亲爱的,喝口水,解解乏,这样我才放心。” 于莉却板着脸子,看着蓝天,丝毫也不理睬他。丁一样子很尴尬。为了摆脱被动局面,于是连忙献殷勤。 “亲爱的,水还热着呢!给你,别着急,慢慢喝。我在这儿陪伴你,你就放心吧,谁人不敢占你的便宜。” 于莉没好气地接过水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一阵子。可能她心急,水滴不停地从她嘴边淌下来。丁一见了,立即从衣兜里掏出手絹,递给于莉。于莉一见手絹又旧又脏,并且散着一股汗臭味,二话没说,便赌气地扔给丁一。丁一捡起手絹,不由自主地嗅了嗅,一点不假,确实有股汗臭味。他舍不得把手絹扔掉,于是细心地叠了叠,便小心翼翼地塞到衣兜里。丁一没趣地折腾了一番,于是又犯了他的老毛病一献殷勤。 “亲爱的,你累了吧,来,我搀扶着你,躲开那位多事的方杰,咱到山那边玩去。” 于莉心烦意乱,狠狠地白了丁一一眼,挣脱丁一的纠缠,离开丁一之前,又说了几句难听的:“嗯,丁一,你别假心假意地献殷勤,你的殷勤,我认为是刘备摔了孩子一倒买人心。嗨,丁一,是不是乘方杰不在场的机会,又想占老娘的便宜? 哼,丑样,猪八戒似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没安好心!” 丁一羞红了脸子,但见郑妙跟方杰走在了一起,这才把心放下来。他又凑近于莉,郑重其事地为自己争辩:“亲爱的,你总是道听途说,却把我看得粪土不值。亲爱的,尽管我个子矮,面貌丑,可心是善良的。你若不信,我就……”丁一摸出一把水果刀,味喇一声撕开上衣,铮亮的刀子对准了胸口。 于莉一见吓破了胆,她眼睛一眨巴,于是改变了态度,然后拍着胸脯,半真半假的埋怨:“丁一,你还记得。去年咱俩爬这座山,你胆子可够大的。你看俺累了,便靠在俺身上,借搀扶俺的机会,你却摸了俺的奶子。可能当时你用劲过大,如今你摸过的地方,仍然微微作疼。你啊,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事过之后,你从来没安慰过老娘一句。嗨,现在趁方杰不在这里,你又故技重演,可我告诉你,如今的于莉,却换了另一个人。哼,谁再敢动老娘一根汗毛,可要当心他的脑袋。” 丁一用脏了的手揉着眼睛,狡猾地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却显出得意的样子。他一看谈话的时间不短了,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嗨,于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陈谷子烂芝别再旧话重提,伤了彼此的感情,对谁都没好处。” 于莉浮想联翩,愧疚在心,于是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嗨,丁一,你张口亲爱的,闭口亲爱的,哼,请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再这么放肆,一旦把你的所作所为如实地反映给钟教练,我看啊,你小子还有脸待在体育中心吗? 告诉你,老娘非同昔日,一旦你惹恼了老娘,可当心你的嘴皮子!” 丁一信以为真,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苦苦央求道:“哎呀,小姐姐,可别了,我的嘴本来就很大,如果你再撕,不就更大了? 好啦,小姐姐,我改过自新不就得啦!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寸虽短,但和更短的相比,不就显得长了。” 于莉不禁舒了一口气,温情地瞅了丁一一眼,然后走她的路。丁一很费解,“恋”这个强悍的字眼,它的上部取自“变态”的“态”,“爱”字取自哪里,他更费解了。像现在这样,我有一根可以通往她那儿的一条隐线,牢牢地牵着她,量她不服从。 于莉走到一块平滑的石板跟前,于是扭过身子,掀起衣襟,扇着风。但她的黑色乳罩,丁一看得十分清楚。丁一曾经读过一本书,是专门研究女人生理特征的。书上说,凡是爱戴黑色乳罩的女人,往往性欲都比较强烈。丁一想,于莉是不是也是这种人? 钟诗诗从山路上返回来,冲着丁一,伸手要水喝。 “丁一,我渴啦,水!哼,看你那个傻样,还愣着干什么?”丁一没理睬钟诗诗在问什么,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问话似的。钟诗诗奈不住了,于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丁一这才恍然大悟,于是给她开玩笑:“嗨,诗诗,关门挤了鼻子,这么巧,壶里没水啦!呃,你等着,下山之后,我到商店给你买矿泉水。诗诗,分别三日,就要擦亮眼睛,重新看我。现在的我,可不是往日的丁一。” 钟诗诗有些不满情绪,看上去表情很沮丧。她望着丁一身边的于莉得意的样子,心里咒道:臭美人,明里风平浪静,暗里却恶语伤人。只要换个地方,嘴里会冒出一串又一串难听的话语。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南海北,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认识我是谁。诗诗赌气似的,不停地埋怨:“嗯,丁一,下山之后还用你? 讨厌,嘴不笨!对于莉百倍献殷勤,可对我,却那么吝啬!”诗诗又咕噜了几句,于是离开了那里。诗诗究竟咕噜的什么,丁一半句也没听清楚。这样也好,反正诗诗不会说好听的。 丁一一看钟诗诗走远了,于是提着水壶,绕道而行,终于找到了方杰。但见他满脸堆笑,却怯生生凑过去,好比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还心存感激,于是显出谄媚的样子,毕恭毕敬地献殷勤:“方杰,水,请喝吧!呃,我谁也不让喝,是专门给你留的。 嗯,你不相信,就去问钟诗诗。” 刚才他跟钟诗诗争论水的问题,方杰听得一清二楚。可转眼工夫,水又来了,方杰觉得奇怪。于是问:“丁一,你硬说没水了? 可现在水又来了,莫非水会飞?”丁一搪塞道,但说话结结巴巴的:“方杰,仅剩几口,是给你留的,谁也不肯喝。哼,你不相信,就去问于莉,她会如实地告诉你。有时,我可能考虑不周,这仅是小毛病,但不会影响我人格的可贵,接触多了你会明白。” 钟诗诗走了一段路,觉得心里憋得慌,于是又返回来,故意从中挑逗,发泄自己的不满。 “丁一,快去,把水送给你那个相好的。哦,丁一,常言道,不刮春风,难下春雨。哦,如果要评道德模范,我准评你。” 丁一的脸子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但见他难为情地拧着衣襟,样子很狼狈,于是喃喃道:“诗诗,老同学了,真会开玩笑。呃,我年纪轻轻的,一心扑在训练上,哪有什么相好的? 你唠叨的,正如夏天的棉被,冬天的蒲扇,多余!” 钟诗诗一向不饶人。嘲弄了几句之后,仍觉得不满意,于是又说了几句刺耳的。 “刚才,看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守着方杰哈巴狗似的,处处献殷勤。可现在,面对我,却提起裤子充好人。听你说话,不如看你做事,看你做事,不如看你的德行。” 钟诗诗吵吵嚷嚷的,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许多少男少女停下脚步,好奇地听他磨嘴皮子,但听了会儿,都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渐渐离开诗诗和丁一。 方杰耐不住了,于是站在高处,气呼呼地说了几句:“嗨,你们听着,谁再拌嘴嚼舌的,马上给我回去!喂,下边的,都听清楚了吗?”他的话很具有权威性。果然见效,谁人也不言语了,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于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山顶。这里的树木稀少了,但香花异草却多了起来。山顶是片平地,在那里有座翻新的庙宇。庙宇的四周有石碑,由于年代久远,碑文已经模糊不清。庙内没有神像,但在一个光滑的石台子上面却摆着供品。石台子下边有个莲花盆,盆里还残留着纸灰。但见有位年轻妇女,虔诚地跪在石台子前边,双目微合,两手相拱,叽里咕噜地不知在祈祷什么。 下山的时候,方杰他们却迷路了。幸好丁一路熟,于是他作了向导。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山角。见路边有座饭店,装饰得比较豪华。大伙累了,于是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店休息会儿。方杰走到郑妙的身边,关心地问:“郑妙,饿了吧!这样吧,午饭我请客。” 钟诗诗受到冷遇,于是捺不住了,便插上一句:“呦,方杰,今天如此慷慨,太阳是从哪边出? 我看啊,这是一句简单的承诺是对爱无私的践行。” 丁一打来热水,倒上一杯,恭敬地放在于莉跟前,然后在对门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于莉不计前嫌,于是忸怩地走到方杰跟前,借此机会报复丁一几句:“嗨,方杰,你看丁一,无论你怎么奚落他,他从不计较。我看啊,他有像宰相的修养,肚子里能撑船。我就喜欢这样有修养的人。” 丁一看见于莉鞋子上有污泥,于是俯下身子,要替于莉擦去。钟诗诗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拍大桌子,冷嘲热讽地嘲弄了几句:“于莉,你真有福气,每时每刻有人伺候。唔,丁一,啥时候也为俺擦皮鞋,端尿盆?”钟诗诗说的这些话,于莉并没在意。她一挥手,眼睛却望着别处,吆喝丁一:“喂,丁一,你过来,给我买盒‘红塔牌’香烟。我看丁一一向四季不懒,六欲俱全,七分忍让。嗨,我真有福气,交了这样一位好朋友!” 服务员走过来,围着于莉绕圈子,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好奇的东西似的。于莉有些火了,于是把脸子一沉,双手一拍,显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嘲弄道:“嗨,你们几个丫头片子,这里又没有跑马戏的,有什么好看的? 快去,告诉你们老板,好酒、好烟、好菜马上上齐。你们别担心,饭后我如数付款。剩余的零钱嘛,可作为小费,送给你们!” 老板一听于莉有来头,于是撂下手中的活儿,马上赶过来。 见了于莉,满脸堆笑。猛然拍了下光头,弹去袖口上的杂草,晃动着手里的本子,模棱两可地问道:“喂,小姐,您好!看样子你像学生,还上烟酒吗?”于莉不禁眉头一皱,嘴撅得老高,气吁吁地应道:“嗨,你这么啰嗦? 店里有的,尽管上全!哼,你怕什么? 难道吃了喝了我还癞账?”老板显得有些不安。但心有疑虑,不说还不行。于是后退一步,凝视着于莉,很殷勤地沏上茶,递上烟,菜单放在于莉面前桌子上,显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介绍:“我说小姐,酒有法国的,烟有日本的,佳肴呢,有熊掌、燕窝、甲鱼等名菜,也不知小姐您喜欢哪一种? 干脆,给你笔,凡是你喜欢的,就在菜名后边打个的。” 屋子里一阵无涯的沉默。于莉不禁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下懒腰。她懒洋洋地掏出手机,于是给张经理打电话。但听对方嘿嘿了几声,最后嘱咐道,让她节省些,照着千元花。饭后记在他帐上,帐号是378900878,地点是向阳市夜总会,经理张亮。最后还送了一句:“祝你一切满意早归!”。不过最后一句话却让于莉啼笑皆非,“亲爱的,我的心永远属于你。我是一日不见你,就如三秋似的!” 于莉立时来了精神。只听“咳”了一声,于是朝门口一招手,招呼服务员快过来。服务员匆忙赶过来,于莉吩咐道:“咳,你们听着。给你们老板说,烟酒要进口的,菜肴要最贵的,半个小时上齐,慢了我们退席。哼,听清楚了吗? 服务周到,待客如宾,这才是经商的宗旨。我曾干过这一行,你们应该拜我为师。嗨,你们听明白了没有?”服务员走了。于莉感到无聊,于是半仰在沙发上,伸着双腿,摊着双臂,拿着腔调,招呼丁一。其实她在示意丁一,要记住这次相聚,要记住这段情谊,要记住这美好的瞬间和聚会。 “唔,丁一,看你那个傻样? 哪个小妞缠住了你? 呃,快过来,有话给你说。” 丁一不敢怠慢,匆忙赶到于莉跟前。然后盯住于莉两腿的分叉处,恭候着下文。大约过了半分钟,她吩咐道:“喂,丁一,看你那个傻样,讨厌!快去,把方杰、郑妙,还有钟诗诗,都请到我这里,就说我请客!告诉他们,酒菜已经备齐,怠慢不得!” 丁一有些迷惑不解,于是问了一句:“于莉,你点这么多名贵酒菜,这账……咳,我身上没带分文,你别笑话。” 于莉坐直身子,斜视着他,气呼呼地说道:“笨蛋,不开窍的东西。难道还用你付款? 讨厌,穷光蛋,还多嘴!” 丁一知道不让他付款,自然高兴起来。他一蹦一跳地走了,不一会工夫就踅了回来。笑眯眯地凑过去,忙给于莉开玩笑。 “报告,领导,他们马上就到!亲爱的,还有事吗? 请吩咐!” 方杰不计前嫌,于是约着郑妙、钟诗诗按时赶过来。方杰满脸堆笑,连忙给于莉解释:“于莉,抱歉得很。今天爬山,预先没约你,是我的不对。 我只顾当向导了,却冷淡了你。呃,现在又让你破费,这,说什么好呢?”于莉马上站起身来,热情地让座。她把“铁观音”名茶沏在杯子里,嚷道:“老大,嗨,同班同学吗,为什么这样客气? 请坐,吃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陈谷子烂芝麻就别提啦!你明白,没有人一生永远是正确的,不过懂得礼让的人,当然特别受人尊敬。” 于莉抓了把花糖,塞给郑妙。郑妙说了声“谢谢”便坐在方杰的对面。她又抓了一把葵花籽,塞给钟诗诗。可钟诗诗却用手一打,只听哗啦一声,葵花籽撒了一地。钟诗诗羞红了脸子,急忙站起来,连忙赔不是。诗诗心想,她这样做要让于莉懂得,她可不是不懂礼貌的人。但一见于莉傲慢的样子,于是冷嘲热讽说了几句:“于莉,俺穷,吃不起这些贵重的东西。如果我真的吃了说不定会害牙疼!”于莉的脸子红布一般,于是低声喃喃了几句。方杰看见于莉难为情的样子,于是为她开脱。 “于莉,不要怪她,诗诗一向说话直来直去,没理也要争几分!” 老板娘轻飘飘地走过来,但见她贴在于莉的耳朵上叽咕了几句,然后便把于莉、方杰等人领到一个光线充足的大房间。这里既宽敞,又整洁。大型樟木圆桌,上面摆着几件不落俗套的小饰品。光彩夺目的壁画十分吸引人,绿色的窗帘被拉合上。方杰环视了一下房间的装饰,他很喜欢这房间里特有的情调。不远的地方,有悦耳的音乐飘过来,更增加了一种别样的情调。 酒菜上齐。山珍海味满满一桌子。方杰虽然经多见广,但也很少叫上这些菜的名字。于莉亲自执杯,打开一瓶“五粮液”白酒,满满地斟上一杯,先放在方杰的跟前,而后分别跟郑妙、钟诗诗和丁一斟上,各敬一杯。方杰试尝了一滴,嘴不住地咋着,连声称赞:“好酒,好酒啊,真是名不虚传。郑妙,若不相信,你不妨尝尝,就知道这酒的味道。” 方杰接过酒瓶,满满地斟上两杯。然后双手高高地举起,只听“当啷”一声两杯相碰,然后很恭敬地递给于莉。方杰举着酒杯,嚷道:“来,于莉,干一杯!我这是借酒献佛,你可不能驳面子。” 于莉不禁嫣然一笑,一抿润红的嘴唇,然后一仰脖子,整杯酒一饮而尽。但见她微皱双眉,蘸一点水,在桌面上画一个圈,然后指指自己的心,方杰立时明白她的意思。 “哎呀,我的妈呀,这酒劲大得冲人!哎呀,我的妈呀,这酒劲大得……” 丁一献殷勤,笑眯眯地凑过去。斟上两杯酒,递给方杰和于莉。然后怪声怪气地说:“来,方杰,我借花献佛,各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永远和好,从此再不争吵怄气!” 只听“卩当”的一声,方杰端起酒杯,跟丁一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方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血直往脑门上冲。但见于莉趋前一步,上去拽住丁一的耳朵。默默地念叨:在这里,遇上知音的概率实在少,为此我不责难任何人,万般无奈之下出奇招,只能照着丁一发脾气了。 “丁一,你说,俺跟方杰既不是朋友,又不是同乡,往日无仇,近日无恨,什么和好不和好的,你尽说屁话!来,丁一,替我喝这杯!”于莉把酒杯送到丁一的嘴唇上,直见一扬手,整杯酒倒下去,结果灌了丁一满脖子。 钟诗诗实在忍不住了,于是绕过去,夺过方杰手中的酒杯,赌气地扔在桌子上,责怪道:“嗨,都是些穷光蛋,喝什么酒,吃什么肉!呃,于莉,我说的,不过你除外,因为你有财神爷作你的后盾。于莉,做人如果可以做到‘仁慈的狮子’,那么离成功就不远了。” 诗诗这么一折腾,显然影响了众人的情绪。方杰缄口不言。赌气地喝了最后一杯酒,没吃任何东西,便离开了那里。他走到柜台前边,摸索了一阵子,从衣兜里掏出二百块钱,一算计,不足宴席的款数,于是转过身来,对着一号房间直喊:“丁一,借给一百块钱,别怕,回去如数还你!” 丁一不禁一愣怔,显出十分尴尬的样子。但见他背过身去,各衣兜里摸索了一阵子,结果凑了二十块钱,颤巍巍地交到方杰手里。方杰一点钱,便来了气,于是把钱塞给丁一。这时的丁一,像一只豁口的粗瓷碗,被搁置在阴暗的角落里,用身体承受着种种委屈,喊也不是,哭也不是。 方杰也没有顾惜丁一的情面,守着众人当面戏弄了丁一几句:“嗨,丁一,穷光蛋,小气鬼。在平时,你是见了骆驼不吹牛,光拣大的吹。哼,于莉为什么瞧不起你,原因就在这里。一个人如果有志气,即使有点小过错也无碍自己的声誉。可你,啥时候为哥们争口气!” 于莉方便回来,净了手,一听方杰在大呼小叫的,便凑过去。一见丁一狼狈的样子,心里自然明白了。于莉了解丁一的为人,说话做事总是低调的。她知道方杰是在捉弄丁一,于是替丁一打抱不平。 “方杰,你这是何苦呢? 出门在外的,谁没有难处? 我既然请客,当然就会付款。嗨,方杰,把这些钱收回去,谁的退给谁!今日相聚是个缘分。方杰,千万不能像钓鱼者那样,有些是鱼和鱼相遇,有些是鱼和钩相遇,有些则是钩和钩相遇……那样做了,就失去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价值。今天我竟然鬼迷心窍,为了口腹之欲,为了抬高自己,居然失去了理智,惹了这么些麻烦。方杰,消消气,不看僧面看佛面,高抬贵手让丁一体面地回体育中心,我的要求不算多吧!” 于莉点着一支烟,悠闲地吸着。然后掏出一张支票,一扬手,很大方地掷在桌子上,问老板:“老板,今日的酒菜多少钱”? 老板答:“—千三”!于莉在支票上写上一千三这个数字,撕下来,递给老板。然后嘱咐道:“老板,我们走后,你可以拿着这张支票,到城北红光夜总会找姓张的。他见了支票,自然会支付现金!嗨,你白什么眼,难道我还骗你?”老板不禁吃了一惊。而后上下打量着这个不同凡响的女孩子。他思忖,不说别的,就她穿的那身衣服,也得值个万儿八千的。他又仔细端详于莉,看样子不像女骗子。但他仍半信半疑,于是疑惑不解地问:“于小姐,你还没签字哩!不然的话,如果有个差错,找谁具体负责呢?”于莉斜视了他一眼,于是接过支票,很潦草地签上名字。而后拿出一枚又大又别致的印章,“咔”的一声摁在名字下边。理直气壮地说:“老板,去吧,准管用!嗨,现在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老老实实的做你的生意就可以!” 老板娘小心眼子多。她梳理打扮了一番,然后轻飘飘地走过来,细声细气地问道:“喂,这位小姐,在哪儿上班? 容貌如花似玉,举止如此得体,看样子像个当官的!” 于莉以为嘲讽她,于是把脸子一沉,而后憋足了劲,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撮起嘴唇,只听“嘘”的一声,烟雾喷出一米多远。然后变着腔调说了几句难听的。 “哼,我说,难道你是查户口的? 问我吗,嗨,我在市体委上班。呃,你白什么眼? 难道你不相信? 不登高山,不知天的高远;不进深谷,不知地的深厚。你是一叶遮目,不识泰山,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 老板娘脸子一红,于是后退了几步,马上弓下身子,低声赔不是:“哪里? 哪里? 请小姐不要误会。我以为你是电影明星哩!长得这么潇洒,这么漂亮!我看啊,即使找遍全向阳市,也找不到你这样的美人。” 于莉喜欢戴高帽,立时来了情绪。于是又吹了个大的。 “我说老板娘,以后到你这里,次数多着哩!你们若是照顾不周,可别怪我这个当主任的不客气。哼,你听明白了吗?”老板娘正在赔礼道歉的时候,有两位长发的小青年闯进来。一个拃腰,一个叉腿,各拉着架势,像是要打架似的。但见于莉双目圆睁,于是一拍桌子,指责道:“老二,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难道不认识大姐啦!” 李二不禁愣怔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忙答:“认识,认识。大姐,你嘹亮的歌喉,优美的舞姿,到现在还浮现在我的眼前。老三,还愣着干什么? 快过去,给于大姐赔不是。于大姐,别见怪,俺俩有眼无珠,是不识货的东西。于大姐请原谅,多包涵!小的这里有礼了。” 张三斜视着于莉,总是瞅着于莉两腿分叉处。于莉瞅着张三邪眉邪眉的样子,顿时怒发冲冠,张口就说难听的:“嗨,我说你小子,莫非是斜眼? 不然的话,为什么老是盯我的下身? 你们两个笨蛋做了最蠢的事,凡是多两个心眼的,谁敢守着老娘惹是生非?”张三现出十分惊异的神色,跟于莉微鞠一躬,连忙解释:“呦,于小姐,小子不敢!你不要多心,更不要多疑!这是我的习惯,不说两句,心里怪痒痒的。不打不成交吗。接触多了,俺俩自然知道于小姐的厉害!” 方杰愣愣地走过来,站在于莉身边,铁塔一般,很有威慑力。李二和张三见了,自然胆怯几分。但见李二和张三低声叽咕了一阵子,然后又给于莉寒暄了几句,便朝店门口走去。但不放心,又转身回来,不甘示弱,说了几句:“装傻这玩儿,如果干得不错,就叫大智若愚。宗教有宗教的虔诚,傻子有傻子的运气。咳,姓方的,我来一手,够你学一辈子的!人有缺点和优点,气有盛时和衰时。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小子蛤蟆垫床腿别强撑,你那两下子,谁人不知?”夜幕降临,暮色埋着整个山城。方杰他们这才喜忧参半地回到了体育培训中心。 这天夜里,方杰躺在床上,仰望着带花纹的天棚,呆呆地在那里出神,总是召不回睡意。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房檐上有节奏的水滴,打在硕大的芭蕉叶子上,“嘭嘭”作响,听起来怪有意思。方杰一觉醒来,欠起身子朝窗外一望,但见远远近近的高大建筑物,全被朦胧的雨丝封锁住了。方杰待要下床,可丁一却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他几步凑过去,贴在方杰的耳朵上,不知叽咕了几句什么。但见方杰提高了嗓门,说了一句:“哼,苟安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他没参加爬山活动,就吃醋啦!”丁一走到门口,一看门外静悄悄的,路上没有过往行人,这才返身回来,靠近方杰,解释了几句:“方杰,在校领导面前,从中挑拨离间,说咱坏话的,就是苟安。我看,这小子满肚子没点好杂碎。自从咱们到这里,苟安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其他坏点子,就甭提了。凡事,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我看啊,苟安的命运只有四个字一自作自受。” 方杰欠起身子,于是依在床头上。望着丁一不安的神色,劝说道:“丁一,你怕什么? 不过逛趟森林公园,又没做违反校规的事。咳,只要你耐着性子,看苟安有多大本事!前怕狼,后怕虎的,终生当不了大将军。” 丁一仿佛犯了什么过错似的,规规矩矩地站在方杰跟前,现出很畏惧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了。方杰心里闷得很,很早就想问丁一,他和于莉在感情上到底有什么纠葛? 外面下着小雨,正是空闲的时候。方杰一指椅子,让丁一坐下来,然后问道:“丁一,咱是老同学,又是老朋友。从表面上看,你跟于莉感情蛮够笃深的;从交往上看,于莉总是对你指手画脚,似乎欠她什么东西似的。现在,你就如实地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习吗,要轻装上阵,不要用你不懂的事情塞满自己的脑袋。” 丁一沉思了一会,然后补充了一句:“方杰,如果我全说出来,你可要跟我保密噢!” 方杰坐直了身子,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得很坚决。 “丁一,你放心,我懂法律。这是隐私,保证为你保密。” 丁一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于是把他跟于莉从未公开的秘密,推心置腹地讲给方杰听。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是课活,于莉跟几位女孩子踢毽子。谁知踢着踢着,稍没留神,于莉却把毽子踢飞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教室的房檐上。我路过那里,但见于莉抹着眼泪,焦急地围着教室转圈圈。我处于好奇,便问,‘于莉,怎么了? ’她停止了哭泣,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我听了之后,于是一拍双腿,劝慰她,‘嗨,于莉,别哭,小事一桩,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跑到后勤处,扛来了梯子。那几个女孩子见了,高兴得跳起来。我脸子一红,吩咐道,‘来吧,谁先上? ’可她们大眼瞪小眼,只是缩着脖子往后退,谁人也不吭声。我急了,马上吩咐道,‘咳,你们都去,到操场上替我打扫卫生,于莉留下,我和她一起想办法!’我这么一说,那几个女孩子就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主动离开哪里。可于莉却羞红了脸子,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说:‘于莉,你身子轻,上梯子,我在下面保护你!’于莉只是摇头,就是不同意。于是我吓唬她:‘你不上,我搬梯子走啦!’于莉不禁迟疑了会儿,万般无奈,只是白了我一眼,于是万般无奈地顺着梯子往上爬。我在下面扶着梯子,仰着脸子往上瞧,哎呀,我的妈呀,你说,我看见了什么?”丁一兴奋得羞红了脸子,方杰看到,他的双手在颤动。方杰闷得慌,忙催:“怎么了,卡壳了? 往下讲吗,我正认真听着哩!” 丁一忸怩了一会,于是很认真地说:“如果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 方杰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地嚷道:“嗨,你小子,在这里没训练三天,就学会了假斯文。咳,你大胆地说吧,我绝对给你保密!你讲的像是一片树叶的脉络,可以清楚知道养分的输送到了哪里。” 丁一继续说:“当时,可能是于莉年龄小,不留神,她仅仅穿件连衣裙,却没有穿……穿裤头!你知道书法中最难的字可能是‘一’。它虽简单,我却忘了书写的慎重和端正。” 方杰不禁为之一震,心里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血直往脑门上冲。有人说,“规”是曲线,“矩”是直线;“规”是圆,“矩”是方。人生做人处事呢,是否“规矩”些? “丁一,八九岁的女孩子没穿裤头,没事就没穿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姑娘要饭一死心眼子。你不会……你不会扭过脸去,装没看见? 嗨,事情不就解决了?”丁一低着头,舔着干裂的嘴唇,但流着口水。显出很贪婪的样子,饶有风趣地往下讲:“当时我照这样做了。但心里像揣着只小兔子,蹦蹦地跳得很。当她拿着毽子,慢慢地下到最后两根横木的时候,于莉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但听她‘噢’了一声,一下子从上面掉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我当时就伸开双臂,上去把她搂在怀里。我抱住她转了两圈,于莉像是甘心情愿似的,却丝毫没有反抗。但等到那几位女孩子回来的时候,于莉这才恍然大悟,一下子挣脱开,擂鼓一般捶我的后背,并且吵嚷着:‘嗨,你真坏,你真坏……’她捂住脸子,一口气跑回宿舍,一周没见她的面……” 方杰听得挺有趣,问:“讲完啦!” 丁一回答:“讲完啦!但还有不少动人的故事,我羞于启齿,就不往下讲了,请原谅。” 山在银杏树后边,闪出一条崎岖的小路。方杰眺望着他跟郑妙几位同学爬过的地方,不禁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跟郑妙的感情日臻加深。现在看来,郑妙跟方杰只要在一起,再也不那么腼腆和羞怯。他爱她,爱她的温柔、善良而又贤淑;他尊敬她,尊敬她对事业的执着追求。郑妙的倩影不时地浮在方杰的面前,他觉得,他对郑妙再也不那么遥远,再也不那么高不可攀。 丁一瞅着方杰,似乎陷人遐想之中。丁一自感没趣,便转过身去,平伸四肢,不一会工夫,便进人甜蜜的梦乡。 人,就是怪。得不到的,却不遗余力地去追求;容易得到的,却像扔废纸一样,随手把它抛弃。丁一梦寐以求地追求着于莉,可现实已经证明,丁一是白煞费心机,到头来,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钟诗诗不遗余力地追求着方杰,而方杰呢,却把感情倾注在郑妙身上。方杰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了好久,就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说,让人失去理智的,是外界的诱惑;最终耗尽一个人心力的,往往是自己的欲望。 方杰辗转反侧,就是召不回睡意。他索性下了床,轻轻地推开窗扇,让清凉的夜风吹进屋里。外面是清朗的月色,远处的山峰,近处的丛林,于是或浓或淡地画出来,显得格外的清淡和庄重。夜深了,郑妙房间里依然灯光明亮而温柔。方杰似乎看到,郑妙的倩影不时地在窗子上晃动。方杰似乎意识到这位温柔、聪慧的少女形象,再也不那么遥远,永远也不会消逝。 有人说,人生有三难题:思、相思、单相思。方杰思忖:名人的言论千真万确,饶有风趣,因此成为名言。也许,风水真的可以轮流转,年轻人初恋,正如天上闪烁的星星,微弱的光照着自己,看见他人,也看见自己未来前程的辽阔与美好。也许,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满了疼、哭、笑、恨和爱,年轻人总以为友爱的人在,往往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肮脏与猥琐。 欲望就像是一条锁链,一个牵着一个,永远不能满足。人有时很矛盾,有时候喜欢自我吹嘘、自我表现,其目的就是在他人心里留个好印象。有时候喜欢自我封闭,喜欢设防,甚至垒一道围墙,躲在里面,图个安宁和享受。丁一对方杰讲述了与于莉的艳遇,很巧合,似乎是个天方夜谭的故事。人的群分,物以类聚。方杰心想,他的所作所为是否跟丁一是一路货色。 时光流逝,方杰跟郑妙的情谊日渐浓厚。现在,他跟郑妙一起训练,一起出操,一起娱乐,再也不觉得那么腼腆和羞怯。在方杰朦胧的意识里,他似乎爱上了郑妙。爱她的天真烂漫,爱她的聪慧贤淑,爱她的忠诚执着。方杰站在窗子跟前,眺望黑色宝石一般的夜幕,密密麻麻的星星,仿佛在向他眨巴着调皮的眼睛。方杰觉得精神恍惚,思想在激烈的斗争,思绪总是不能平静。钟诗诗仿佛就站在他的面前,指责他朝三暮四,薄情寡义,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是个玩弄女性的骗子。 方杰无心欣赏远处的山色美景,于是关紧窗子,坐在沙发上,闭上慵懒的双目,心头依旧愁云密布,悔恨之情像千斤重石似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杰坐在小木桌旁边,摸出落满灰尘的日记本,精心地记下这样几句话,从而表达他此时的矛盾心情。有位名人曾经说过:如果一只鸟儿选择了轻生,我们的双手所以无力,却可以为它铺上柔软的草坪;如果一个可爱的人选择了轻生,我们的爱虽然脆弱不堪,也可以为他打开心扉,奏响一曲喜乐直通黎明。 方杰瞅着郑妙宿舍里微弱的灯光,只是长叹一声,然后合上日记本,于是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夜不能寐,久久不能平静。 方杰想方设法地哄着丁一,就像哄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让他甘心情愿地拜倒在他的面前,丁一把童年与于莉的相遇,几乎一字不落地讲给方杰听。当丁一从甜蜜的梦中醒来的时候,起初如获珍宝似地陶醉在往事的回忆里,他笑了,笑着笑着,激动的眼泪就充满了眼帘。可丁一与于莉无知的邂逅,一旦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想那些惊涛骇浪的风险,自然又引起丁一不必要的浮躁与不安。 第五章 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丁一讲述的这个近似“天方夜谭”的故事,方杰觉得挺离奇,也挺有趣,几乎听得人了迷。丁一样子很疲倦,于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揉着流眼水的眼睛,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后,他又郑重其事说嘱咐了方杰几句,这几句话也是依仗着于莉的权势说给他听的。 “方杰,你如果把这件事给我张扬出去,我倒无所谓,而于莉,她可不是好惹的!” 方杰伸出个手指头,凑过去却跟丁一的手指勾在一起,而后发誓:“拉钩,上梁,谁泄密,谁就是南河里的那个王!拉钩,上梁,谁如果……” 雨过天晴,树木像被水冲洗过一般翠绿。太阳从山的缺口处升起来,给苍绿的远峰抹上了粉红色的霞光;大地像是刚刚睡醒似的,漫着缕缕白雾,似乎与霞光共分秋色。什么地方,隐隐传来婉转的歌声,更给雨后的早晨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丁一侧着身子,面对着方杰,此时两人的感情更拉近了。丁一似乎来了情趣,鬼使神差似的,也没经方杰催促和请求,又颇有情趣地讲下去。这个后续的故事,不仅给他们感动,也给了丁一面对生活的信心和力量。 “当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恰巧被分到一个班,一个组。那时我16岁,于莉17岁。每个星期天或节假日,我们就暗地里约会,或到郊外,或到山林里去谈心。有时候沐浴着春天的阳光,俺俩总是依偎在一起,要么读篇感兴趣的小说,要么唱几首流行歌曲。从春到夏,又从秋到冬,就这样如胶似漆的纠缠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甜美的黄昏。” 丁一却停顿下来,可方杰却不好意思催促。方杰多了个心眼,于是从中插上一句,致使丁一讲的故事更有滋有味。 “是的,丁一,青少年时代的一件事,可能会影响人的一生。 你很坦率,也很真诚。你毫不掩饰地把你跟于莉那段浪漫而有趣的故事,如实地讲给我听,够朋友。你讲的这个饶有趣味的故事,对我启迪很大。我从你的故事中,懂得这样一个理: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理解一个人,也不容易。但一个人被别人所爱,也是最幸福的。” 丁一疲倦极了,于是躺在床上,不一会工夫,就进人了甜蜜的梦乡。方杰呢,似乎被丁一讲的故事所感动。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远。他像一位铁面无私的法官,严肃认真地审视和检查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他身上,也会找到同丁一相类似的故事。他跟郑妙同是练习速滑的,虽然两个人接触时间不长,但在方杰的心目中,却给他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象。郑妙很年轻,今年才16岁。她很有涵养性,遇事能抑制自己。而且很少被外界的不良习惯所侵扰。她尊敬别人,也很自尊;她有天资,但很谦虚;她很善良,帮助别人是她常有的事。她是众多男孩追求的对象,但她始终能抑制着自己,很少奢谈异性间的问题。不然的话,她早就名花有主了。方杰不敢奢望太多,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一为郑妙的成功,尽一点心,出一份力。 又是一个恬静的黄昏。欠圆的月亮升起来,远远的挂在树梢上。屋前屋后有许多竹子,即使月色朦胧,方杰也能辨认出来。小巷里时断时续地传来小商贩的叫卖声,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更增添了方杰的烦闷情绪。窗外那些盛开的蔷薇花,叶子上还滚动着清凉的露珠。在这个世界上,有时的确需要许多东西张扬自己的生命,但有时的确需要一些讨人嫌,靠一根筋的家伙才能前进。 有位姑娘,她和郑妙一样美丽动人,只不过年龄比郑妙大几岁。若是在农村,这样美丽迷人的姑娘,媒婆早就找上门。她,就是丁一心目中的情人一于莉。于莉的家庭很富有,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为她安排了一生的蓝图。于莉从小就娇生惯养,生活放荡不羁,很少节制自己,是出了名的“白雪公主”。城北有处夜总会,那里设有酒吧、卡拉〇-歌舞厅,于莉时常光顾那里。那里的老板姓李,叫李济,是于莉中学时候很要好的朋友。于莉在李济那里,好像那里的女主人一般,简直是说一不二。如果于莉要他的头,李济也会许半个。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于莉耿耿于怀,总是放心不下。这件事对于莉刺激太大。她一肚子难言之苦,能对谁诉说呢? 于莉从东到西想了多时,她想郑妙还是可靠的。于是,于莉准备到郑妙那里,把自己埋藏已久的隐私,如实地讲给郑妙听,看一看郑妙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下什么结论。 这里是郑妙的宿舍。门上挂着布帘。屋子里的灯光很温和,又透过窗帘渗透到方砖铺成的路面上。于莉轻轻敲了下房门,没经郑妙允许,她就闯进屋子里,也不客气,就同郑妙坐在一张沙发上。于莉仿佛遇到了知己,喘息未定,就打开了话匣子,讲起来,毫不稳讳自己的观点。于莉有声有色地讲了一长串的话,郑妙几乎半句也没注意听。于莉有些不耐烦了,上去抓住郑妙的胳膊,上下晃动着。仿佛她这样做,一定会增添这件事情的色彩似的。 窗子拉合上厚厚的窗帘,房门严严地关着,屋子里十分闷热。郑妙走过去,轻轻地推开窗扇,让清新的夜风拂进来。郑妙眺望夜空,这里那里有几颗暗淡的星星,向她眨巴着困乏的眼睛。月亮升上了天空,看上去,它的脸上好像多了两个酒窝儿。夜风吹拂翠绿的竹丛,瑟瑟作响。散乱的竹影,像是争先恐后地往墙上爬。在夜总会那里,悠扬的歌声时断时续地传过来,从而打破了月夜的静谧。于莉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赌气似地掏出香烟,点燃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吐烟雾。烟雾缭绕,袅袅上升,像一层淡淡的雾气浮在房顶。于莉的情绪开始波动起来,她冲郑妙气呼呼地说了几句,从她的话里,不难看出于莉参加夜总会,是被别人胁迫和引诱的。 “郑妙,你听到了吧,那些缠缠绵绵的歌曲,是从夜总会那边传过来的。依我的看法,那里不是娱乐场所,而是‘魔窟’”。于莉把话停住了,却显出出乎人们预料的惊慌。郑妙觉得奇怪,她想,这正如买鞋子,合脚最重要,无论追求什么,总要适可而止。 “于莉,夜总会是大众娱乐场所,而你为什么给它起那么难听的名字? 叫什么‘魔窟,。哎呀,我的妈呀,让你这一张扬,谁还上那儿,是娱乐,还是去遭罪。” 于莉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撮起嘴皮子,但听“嘘”的一声,烟雾被吐出一米多远。她冷静了会儿,于是不慌不忙地讲下去:“郑妙,你可能知道了,我是干部子女,家庭很富有,父母从小就为我安排好一辈子的生活蓝图一上高中,考大学,直到送我出国留学。可我却背离了他们的意愿,偏执地爱上了冰上舞蹈。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却鬼使神差似地走进体育培训中心这个地方。在这里,咱从早到晚累个半死。我看啊,你即使再苦练,也练不出个名堂。我后悔、我失望、我沮丧。巴不能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到别处过几天与世无争地安乐日子。” 郑妙极不友好地扫视她一眼,立时收敛了笑容,而后推心置腹地说道:“于莉,虽然咱是初交,彼此还不了解。但有这样一句话你应该记住,路是人走出来的。我的信念很坚定,目标很明确。我相信,一个人只要认准目标,耐着性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最终目标一定会达到。但遗憾的是,有的人却忽略了名人说的这句话:‘山谷的最低点正是山的起点,许多走过山谷的人之所以走不出去,正是他停止了双脚,蹲在山谷里哭泣的缘故。’”这正是2000年的秋季,也是郑妙再一次远离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第一次来到这里接受培训。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郑妙跟于莉的观点有分歧,当然认识就不相同了。郑妙认为,女孩子的穿戴,不要过于奢侈和华丽。因为女性的纯正饰物是美德,不是服饰。郑妙和于莉虽然仅是初交,但郑妙却用名言启发她:“人人都想一蹴而就,取得成功,但是,一个人的成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常常忘记,即使最简单的一件事,如果半途而废,不能坚持下去,成功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你开启。成功并没有秘诀,坚持就是它的过程。”于莉斜视着郑妙,似乎不服气似的,气呼呼地扔掉烟蒂,只听哼了一声,便一步跨出房门,愤愤地离开那里。这次谈话,虽然郑妙支付了善意,也给于莉极大地鼓舞,可她的善施换来的却是疏远和离心。 时隔数日,郑妙从溜冰场回来,实在疲惫极了。刚躺在床上,微合上眼睛,现出半睡半醒的样子。于莉却闯进郑妙屋里,但见郑妙那迷人的样子,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涌上她的心头。于莉似乎失去了理智,鬼使神差似地爬上床去,顺头跟郑妙躺在一起。于莉顺手脱去了上衣,平躺在那里,情绪有些反常。她侧过身去,右臂勾着郑妙的脖颈,继续讲她感兴趣的事情。不过,这次她似乎被郑妙的涵养与气质感染了,眼中的神采意味深长,却不同往日。 “郑妙,我比你大五岁,已是成婚的年龄。我毫不掩饰地说,我凭借妩媚的身姿,超众的容貌,优美的舞姿,就能征服所有的男人。让他们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成为俯首帖耳的奴隶。与此同时,凭借我超群的舞蹈表演,不难看出,从那些电影明星身上,也能找到我的影子。”只听于莉长嘘一声,然后眯着眼睛陶醉般地凝视着郑妙,心里洋溢着无限的情趣和自豪。 郑妙生长在偏僻的山村,从小就老实巴交的做人。即使在体坛上稍有名气,可她从未野心勃勃,与什么电影明星相媲美。她一生只有一种嗜好:就是溜冰。当然登山和爬树也是她的拿手好戏。正因为如此,村外那条小河,就曾圆了她童年时代的梦。她就在那条小河上,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就凭着那股子韧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她终于在冰坛上崭露了头角。于莉的几句话,却引起了郑妙对许多往事的回忆。事情虽然过去几年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倒挺有意思。郑妙来了情绪,不想再被动下去,于是插上几句:“于莉,我从小就像个男孩子,很少有安稳的时候。爬树比男孩子强,登山比男孩子棒。乡亲们对我的犟劲却不可思议,都说我像个男小子,只不过容貌跟男孩子稍有不同而已。” 于莉做了个鬼脸,并且轻轻地拍了下郑妙的肩头,打趣地说:“郑妙,我真羡慕你。你如果生成个男孩,我谁也不嫁,唯独嫁给你。” “傻丫头,尽说傻话。”郑妙侧下了身子,继续往下讲:“我也没料到,用我这双‘土冰鞋’,居然练出了名堂。那时我才10岁,在一次地区召开的冬季运动会上,用我刚买的溜冰鞋,却脱颖而出,一举夺得室外500米速滑第一名。这一下,我的运气来了。市里的领导看中了我,跟俺爸妈一商量,就破格提拔我上了县办的体育学校。” 于莉佩服郑妙小小年纪,年少有志,居然10岁就崭露头角,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材。 “郑妙,我10岁那年,却与你截然不同,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11岁本是人生长身体长知识的年龄,可我却糊里糊涂的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丁一。那年他比我小一岁,对啦,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别看丁一那时年龄小,可对女孩子很会献殷勤。天长日久,俺俩你来我往的接触多了,自觉或不自觉地我就把丁一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这位可爱的小个子,别看生长在农村,他可是个自来熟。每当星期天或节假日,俺俩不是去爬山,就是去玩水。秋去冬来,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恬静的黄昏。” 郑妙听得非常有趣。于莉既然成了丁一的朋友,当然有话就得问个明白。因为女人的情感大体是相同的,爱原本平凡,因此,爱情就变得真实,不拔高,可触摸,一切也就顺其自然。 “于莉,你跟丁一认识那么多年,他……他是否占有了你?”于莉上去摁住郑妙,仿佛她会跑掉似的,轻轻地捶了她几下,不疼不痒的,而后埋怨道:“死丫头,嗨,人不大,坏心眼子可不少。你可知道,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如果一旦失去了贞洁那东西,女孩子的珍贵就不存在了。” 郑妙忙催:“完了,也没结局。就这么平淡的事情,真没意思。呃,于莉,我看啊,你还有隐私瞒着我。在这个世界上,你有许多许多离奇故事,可以讲给我听,给我个惊喜,也给我个教训。” 于莉倚在床头上,点燃一支烟,于是慢慢地吸起来。她斜视着郑妙,看她很认真的样子,于是就把幼年的时候房檐拾毽子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郑妙,不过比丁一讲的却多了这么一点:“有一次,丁一把手伸进我的内衣里,摸我那对硬凸凸的东西。越到后来,他的胆子就越大起来,他得寸进尺,想沾我的便宜,哼,他是做梦娶媳妇一想得倒挺美。咳,郑妙,你想,我是那种轻率的女孩子吗? 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丁一这个白痴?”郑妙耐不住了,于是插上一句,下了结论。 “于莉,怪不得丁一对你那样关怀备至,体贴人微。原来如此,原因就在这里。” “当丁一抚摸着我那对乳房的时候,我既没有脸红,又没有心跳,似乎没什么感觉。不像小说上描写的那样惊险而又刺激,心跳而又惊喜……”于莉越讲越激动,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又补充一句:“咳,人心是最大的骗子,别人能骗你一时,而心却会骗你一辈子。” 郑妙听着挺有趣,于是又补充上一句:“嗨,你这叫做麻木不仁。于莉,你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玄虚,那样做了,你会很痛苦。” 于莉很敏感,理解郑妙说话的意思,于是扳着郑妙的肩头,捶了她几下。而后羞答答地说:“咳,郑妙,别看你年龄小,可对异性的无理,却懂得不少哩!” 于莉终于激动得说不下去了。在温柔的灯光下面,不难看出她的脸上起着怎样的感情变化。爱情是一个魔鬼,它教痴迷的男人学会撒谎,它教痴迷的女人学会追求。 这天一大早,钟诗诗仿佛鬼使神差似的,没有吭一声,便推开郑妙虚掩的房门,悄悄地闯进屋里。但见有人被子朦头,躺在床上,好像睡熟了。诗诗也没分青红皂白,于是跳过去,一边掀被子,一边把手伸过去,胡乱摸索了一阵子,于是埋怨:“哎呀,小姐姐,太阳都晒屁股啦,还在睡大觉?”于莉赤着身子,现出吃惊的样子,马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郑妙呢,却在里屋写日记。她见诗诗来了,于是合上本子,马上迎上去,责怪道:“哦,傻丫头,不敲门,就往屋里闯。若是男孩到这里,硬掀于莉身上盖的被子,这事如果让丁一知道了,还不气死他。” 钟诗诗心实,说话很少考虑。于是直通通地回答:“嗯,让人失去理智的是诱惑。没有丝毫毛病也是一种毛病。你甭撇嘴,我估计,方杰是不敢在这里胡来的。” 郑妙白皙的脸上,漫上了红云。她佯装镇静,于是为自己辩护:“诗诗,咱这几个女孩子当中,就是你坏。嗨,方杰方杰的,成天挂在嘴上,好像别人会把他抢走似的。嗨,你对我提念他多次了。我听着,耳朵几乎磨出老茧了。” 郑妙一见钟诗诗表情变化不定,心里就有些疑惑。钟诗诗上去夺过郑妙手中的日记本,胡乱地翻了几页,但见有一张纸条飘悠悠地掉在地上。诗诗俯下身子,捡起来仔细一瞧,原来是份申请书。她斜视着郑妙,于是跟她开玩笑:“呦,郑妙,写人团申请书啦!嗨,好样的。我毛遂自荐,当你的人团介绍人。” 郑妙样子很窘迫,于是恭敬地接过申请书,马上让诗诗签名。钟诗诗不禁暗暗欢喜。有些好事,虽是很小,仅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然而,正是那短短的几分钟,却能给人一份真情的感动。 “嗨,傻丫头,办事还挺性急哩!”钟诗诗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果然在人团介绍人下边,工整地签上她的名字。 屋子里有股浓香味,诗诗闻着挺舒服。她寻找了好一会儿,但始终没找到香味的来源。在梳妆台的一角,放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诗诗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对着镜子,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反反复复地欣赏了一番,顿时觉得自己美极了。钟诗诗走过去,欲要问郑妙这珍贵的项链是谁赠送的,但见于莉猛地掀掉被子,不耐烦地侧了下身子,面对钟诗诗,故意“咳”了一声。钟诗诗有些反感,于是把项链放到原处,邪眉邪眼地瞅了于莉一会儿,于是再也不谈论项链这件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丁一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身穿红色的T恤衫,绿色的灯笼裤。满脸红扑扑的,多少带点焦急的神色,进门就大声嚷道:“哎呀,小姐姐,我找东又找西的,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嗨,快走吧,钟教练找不到你们,正着急哩!” 钟诗诗一摆手,仿佛向外轰鸡似的,逗趣地说:“快去,丁一,于莉正在穿衣服。嗨,你愣怔什么? 还不过去帮她提鞋、穿袜子?”于莉掀起被子,露着雪白的半个身子,训斥:“嗨,丁一,讨厌!不分场合,献什么殷勤?”丁一没有理睬钟诗诗在说什么,却焦急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忙问:“诗诗,郑妙呢,太阳已经爬上了房顶,难道还在睡懒觉?”钟诗诗站在门口,朝厕所那边一指,没好气地说:“嗨,丁一。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别人拉屎放屁吗?”丁一走到钟诗诗跟前,显出很神秘的样子,悄声对钟诗诗说:“诗诗,昨天夜里,不知啥原因,方杰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几乎折腾了大半夜。今天开始训练,他的心情低沉,动作走了样,结果被钟教练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哼,这下可好啦,他回到宿舍,一不吃,二不喝,不知是跟钟教练怄气,还是跟我过不去? 诗诗,你理解方杰的心,抽时间,过去劝说劝说他,不然的话,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好收场啦!” 钟诗诗倚在门框上,右脚尖点着地,显出悠闲自得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丁一,方杰挨批评活该,是他自找的。哼,谁让他整天掉魂似的,无论干啥都心不在焉。呃,人有两大悲剧,一个是得不到的东西却乐此不疲地去追求;另一个是得到了的东西却信手抛弃。有人说,麻烦别人心里是苦的,帮着别人心里是甜的。可方杰呢,好像蛤蟆过门坎一蹲了,是自找的。” 丁一为方杰抱不平,于是数落了钟诗诗几句:“诗诗,你说这些刺激的话,就不对了。方杰栽了跟斗,挨了批评,难道你还幸灾乐祸,无动于衷?”钟诗诗无心再给丁一争论下来,于是走过去给郑妙叽咕了几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丁一伴着郑妙,悄悄地来到了溜冰馆。然后坐在联椅上,却一声不吭。但见方杰疲惫地走过来,站在钟教练跟前,低着头,一句话不说。钟教练一见郑妙来了,脸子立时沉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唔,方杰,你是来学习的,这里,可不是旅馆。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松松垮垮,漫无组织。纪律是取胜的保证。刚才,我让你计算的是时间,而不是检讨。嗯,方杰,你听明白了吗? 人可贵的是经验,比经验更可贵的是悟性。先天环境的好坏,并不重要,成功的关键全在自己的努力和拼搏。” 方杰沉默了一会儿,于是吞吞吐吐地回答:“钟教练,溜冰队员纪律松她,与我也有关系。不过,我跟郑妙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3000米的赛程一定提高到7分钟之内,钟教练,您就放心吧!今后看我的行动。若再犯纪律,给你丢面子,我就改名换姓,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里,再无颜面见到您!” 钟教练指了下身边的于莉,语重心长地说:“于莉,我认识你比较早。我了解你的家庭状况,也了解你的训练情况。如果你再不严格要求自己,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一个人,不怕犯错误,但可不能在一时的过错中纠缠不休。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丢失,唯独志气不能丢。应该珍惜光阴,珍惜青春,绝不要在无价值的事情上浪费一分一秒。”于莉撇了下殷红的嘴唇,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尽管她清楚时间的可贵,分分秒秒都不能丢失,可对于莉来说,就像春天的细雨,雨过地皮湿,对干枯的禾苗无济于事,看来,钟教练热情关怀,谆谆教诲,对于莉来说,又白费了。 钟诗诗以为她跟钟教练是当家子,凡事自以为情有可原。却没想到钟教练对她也没有放过。钟教练把钟诗诗叫到跟前,一针见血地指出:“诗诗,你是练游泳的,这一行,我不太懂。可我知道,一个成功的游泳运动员,可不是吹出来的。咳,好钢还要多次炼,好鼓还要重棰敲。鱼往深处游,人往高处走。你得相信现在的点点滴滴,正是今后成功的积累。” 方杰挨过钟教练的批评之后,渐渐了解了钟教练的脾气。她柔中有刚,诚恳守信。从此,他处处谨慎行事,很少有出轨的行为。唯独于莉,却把钟教练的规劝当成了耳旁风。有一天,正是自由阅读时间,于莉凑到方杰跟前,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掏出一个精美玲珑的录音机,插上耳机子,戴在耳朵上,故意挑逗方杰的情绪。 “哦,方杰,这几天真他妈的霉气。磁带上明明印着‘跟我学英语’,他妈的,却成了‘BdcdStettBoy’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杰嘴里含着“复方甘草片”,嘴角上溢着浓稠的汁水。他用手背稍微一抹,没有忍住笑,只听“噗”的一声,但见甘草片喷出去老远。然后探过身子,现出十分亲热的样子,他真想告诉在座的人,自己的爱好,竟会给别人带来切实可行的快乐和欣慰。 “于莉,看你那个高兴劲儿,肯定是首好歌。来,亲爱的,让我听一听,过把瘾!” 于莉斜视了方杰一眼,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趣道:“嗨,这歌曲有忌讳,禁止男性公民听。” 方杰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跳起去,一把拽过耳机子,就往自己耳朵上戴。他打开录音带,仔细辨认了会儿,磁带上明明写着“跟我学英语”,可转眼工夫,却变成了‘BackStreetBoy’这样的句子,咳,真他妈的活见鬼!” 方杰摆弄了一番,重新戴上耳机子。仔细一听,原来是首《谁人爱你没我狂》,是外国歌曲。狂就狂呗,还有什么保密的? 于是问道:“于莉,这首歌情真意深,动人心弦,挺有意思。上面写的哪国文字,我怎么看不懂?”于莉本想嘲弄方杰几句,但考虑到他是体育中心赫赫有名的运动员,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说心里话,别看她跟方杰曾经拌过嘴,可仔细一想,他们的思想感情却是一致的。她愿意跟方杰接近,也愿意跟他交谈,更愿意跟他徜徉在幽静的小路上,交流思想,畅谈理想,谈点私人生活。方杰听了几句,高兴得跳起来。“哎哟,于莉,这驰名中外的歌唱家,别说在美国,就是在国际歌坛上,也是首屈一指。无论谁听到这优美高亢的旋律,谁人不陶醉,谁人不痴迷? 于莉,这样吧,我把这录音带拿走,让丁一也过把瘾。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于莉不禁羞红了脸子,故作生气的样子,于是半真半假地说:“呃,给他听,他懂个屁? 他只会吃了睡,睡了吃。歌曲吗,他是一窍不通。” 于莉尽管嘴上这样说,但没有要回机子的意思。方杰再不提丁一的事,于是转了话题:“哎呀,这个‘JomDtter’到底是谁呢? 是哪个国家的?”于莉听着话刺耳,于是搡了钟诗诗一下,让她回答。 “钟诗诗,方杰问你哩!告诉他这个 第六章 你不能一直站在别人身边唱悲伤的歌 这是自由阅读时间。钟诗诗正读着她最喜欢的那部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几乎人了迷。她的同桌叫红岩,但见红岩正在胡乱地翻着一本“电脑辅导”材料。红岩找到了他最喜欢的一段文字,一边在文字下面画着曲线,一边低声沉吟着,那声音跟教徒念经文差不多。钟诗诗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没好气地说:“红岩,你是在念文章,还是牙疼啊? 哼哼叽叽的,咳,真刺耳,烦死人!” 红岩是练习游泳的,却被分到综合训练这个班。他和钟诗诗又是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有关钟诗诗的情况,他摸得比较清楚。于是埋怨道:“诗诗,我初来乍到的,你应该多多照顾我才是。可你,总是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在你眼里,很少有正确的东西,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所以不要浪费时间活在别人的生命中。” 钟诗诗本想反驳几句,但见方杰朝她瞥了一眼,立刻扭过脸去,于是就不理睬红岩了。钟诗诗小说也读不下去了,眼睛斜视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见郑妙居住的那个小庭院里,那棵挺拔的银杏树枝繁叶茂,几乎遮盖了整个院子,有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只听到它们婉转的啼叫,但看不见它们的影子。靠墙跟的那棵大芭蕉,硕大的叶子下面有几枝红色樱桃现了出来,看上去十分招人喜爱。钟诗诗偏过脸子,一瞅隔桌子的郑妙,正专心致志地看《新体育》杂志。不知哪段精彩的文章吸引了她,于是兴奋地拍了下桌子,赞不绝口地嚷道:“我就喜欢乔布斯这样的人,创新是他成功的基石。呃,领袖与跟风者的区别在于创新。莫学蜗牛,背着沉重的壳,结果呢,严重超载,不仅害了蜗牛,还不落好。” 钟诗诗听不惯了。于是侧了下身子,伸着脖子,于是给郑妙打趣:“郑妙,什么兴趣盎然的事,让你那么好奇? 念念叨叨的,嗨,神经病!” 郑妙白了诗诗一眼,而后低下了头,继续看她的杂志。可红岩却不耐烦了,于是朝着钟诗诗一伸大拇指,抿着嘴唇,嘲讽似的说了几句:。 “哼,诗诗,你仍然是那个老脾气,不唠叨,好像不开心似的。我看啊,你不说,难道当哑巴卖了你? 玫瑰就是玫瑰,莲花就是莲花,只要去看,就会比较,只有比较,才能分出优劣和真伪。” 钟诗诗可气惨了,情绪也更加沮丧。她猛地一伸+,上去拽住红岩的耳朵,吵嚷道:“嗨,红岩,你说,改了吧!不说,我再拽!好,改啦,现在就饶了你。” 红岩揉着发烧的耳朵,嘴里喃喃道:“嗨,诗诗,你甭这么厉害,看哪个小伙子敢与你贴近,甚至交朋友。” 红岩走出座位,来到方杰跟前,见他正研究电脑规则,马上来了情趣。 “哟,方杰,你也是网迷? 哎呀,我的天啊,今天我终于遇到了知己。” 方杰触了下郑妙的胳膊,示意她朝里挨一挨,好让红岩坐下来。方杰从中插上一句,这让红岩很难堪。红岩已经明白了,他们对这群不安声的女孩怎么关爱,到头来,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红岩,你还记得吗? 小时候咱到河里学游泳,呛水最多的,是不是你?”红岩羞红了脸子,捶了方杰一下,埋怨道:“嗨,方杰,哪把壶漏你提哪把? 喂,我问你,你人=Q了吗? PK呢? 我知道你的爱好,就是投注电脑体育彩票,不知你是否也喜欢网上游戏?”方杰朝红岩挨了挨,显出十分亲密的样子,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泻而不可收。 “我用的电脑是台破旧的,3.5G的硬盘,64兆的内存,^的处理器,既没有光驱,也没有声卡,嗨,别看武器落后,我却玩出了名堂。如果玩起电光石火斗智斗勇的惊险游戏,我几乎玩得天昏地暗。不过这台电脑太简陋,况且还时常‘犯病’,比如说运行速度低,真让人干着急。红岩,你遇到过吗? 最可气的电脑病毒,就是这么几个虱子,居然把我的电脑给啃光了。世间许多的事情总在经历过之后才会懂得,无知的苦恼,知识的重要,分明就摆在你的眼皮下!” 方杰掀着那本电脑维修的有关知识,摆出一副资格很老的样子,红岩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而且对面前这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很谦和地说:“是的,方杰,我虽然是网迷,只不过知道的仅是皮毛的东西。当然电脑的性能与维修,更是一窍不通。在平时,我只不过在电脑上玩些简单的游戏,那些惊天动地的‘黑鹰’、‘红鹰’或斗恶魔惊险游戏,我从来不屑一顾。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失去了就让它失去,其实从来不属于我,失去了也不必可惜!” 方杰心有疑虑,于是插上一句:“你说对网络真纯人迷? 是不是光看电视节目,或是文艺节目,还有谈情说爱的节目……”红岩马上回答,予以更正:“哪里? 哪里? 那些长头发的,捵肚摆臀的,甚至裸体的女妖精,即使别人不在场的时候,我从不过目,这是真的。方杰,做人要谦逊点,遇事不必斤斤计较。‘业精于勤,荒于嬉’做大事者,务必牢记这个‘勤’字。特别对咱这代人,稍不警惕定会遗憾终生。” 方杰跟他打趣:“呦,红岩你还是位‘正人君子’? 呃,有的人是酒,有的人是水,酒和水看上去没多大差别,但用嘴一试,就泾渭分明。谁人都会说,甚至说得比唱的好听,可实际做起来,比谁都差劲。我说这些,可不是指向你!” 钟诗诗听了几句,于是忍不住了,便从中插上几句:“嗨,一台破旧电脑,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不过是于莉从杂货摊上买来的? 哼,千儿八百的,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可你,把它吹嘘得天花乱坠,我看啊,有些人用心叵测,诱人上钩。嗨,自己掉到水里,至死还不知到底是怎么淹死的!” 方杰不服气,为此据理争辩了几句:“诗诗,你不懂。别看电脑是旧的,可人的思想是新的。到后来,我在那台旧电脑上并上一块IG硬盘,又装上了声卡、光驱,并接上了小音响、打字机什么的,直到装上了网卡,嗨,经我这么一折腾,全是鸟枪换炮啦!” 郑妙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很委婉地劝说他们:“红岩,你跟方杰业余爱好兴趣广泛,值得我学习。不过,凡事物极必反。比如说玩游戏吧,你玩个天昏地暗,甚至饭茶不思。有的青少年泡在网吧里,一泡就是半月十几天。不仅费时费力又费钱,而且贻误了学习或正常的工作时间,这叫得不偿失。我看这样做,还不如不人网好哩!”方杰认为郑妙说的在理,于是瞧了下她的脸色,增添了无限的风趣。心里不仅咯噔一下,似乎从迷茫中省悟过来似的,于是半真半假地回答:“郑妙说得极是。物极必反的道理谁人都懂,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往往脑子一热,就忘乎所以。玩电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迷。” 过了会儿,钟诗诗像是夸耀但又像是感慨地说道:“你们的爱好我不反对。可把宝贵的时间消磨在网吧里,实在令人惋惜。这叫喧宾夺主,得不偿失。红岩,你说呢?”红岩点点头,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方杰听了,当然很不顺耳。他想起躲在宿舍里对着电脑练基本功的日子,天知道练了多少时日。现在他成功了,却有人说三道四。 “譬如像吸烟吧,不是有损健康吗? 假如人吸上瘾,你就时时离不开它。我们这些泡网吧的,也像吸烟一样,只要人了迷,总觉得有滋有味的。红岩,你有这种感觉吗?”红岩回答的时候,更是一副自鸣得意的神色。他以为跟方杰一块泡网吧,就是千真万确的。他郑重其事地说了几句,听起来像几句喜剧的台词,但话里却潜藏着耐人寻味的道理。 “方杰说的,我双手拥护。一个人对某事的钟爱,这是他做人的基本权利,他人无权说三道四,说黑道白!” 话说多了,口干舌燥。红岩似乎来了情绪,端起水杯喝了一阵子,又想讲下去。不过这次讲的,不是有关电脑、人网、玩游戏的事情,而是一件极有趣味的故事。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显出精明的脸色,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听故事的人相信他讲的故事是真实可信的,不容置疑。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教室里就是方杰他们几个不错的,红岩清了下嗓子,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你们都已经听说了,我在十冬腊月,即使天寒地冻,哈气成冰,却穿着三角裤头,勇敢地跳人结冰的河水里,即使畅游几十分钟乃至一个小时,水中的我此时是脸不改色心不跳。诗诗,你也是练习游泳的,你替我回答,这是为什么?”别看钟诗诗扭着脸子,显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其实她听得比谁都认真,都人迷。不过她一听赤身裸体的,况且又是十冬腊月,甚至连块浴巾也不披,这不叫冬泳,这叫哗众取宠,大出风头,当众出丑。于是摸着下巴,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没好气地加上一句:“嗨,你好汉,你英雄,行了吧,讨厌!这么些人在场,偏扯我。六个手指搔痒,多着一道子。呃,真正有气质的男孩子,从不炫耀自己。要记住,沉甸甸的是谷子,摇头晃脑的是莠子。俗话说,不走的路都要走三遍。一个人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可你,见了骆驼不吹牛,光拣大的吹!$红岩禁不住笑了一声:“嗨,谁让你跟我是同桌? 呃,人最无聊的,并不是随便拨通一个电话号码,而是别人拨错时,他还一直说下去。他明明是傻子,却自以为是聪明人。” 红岩没好气地瞥了诗诗一眼,又继续讲下去。 “那时候我才八九岁,就跟着俺爸爸,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你们知道,哈气成冰的天气我为什么冻不成冰棍? 原来我身上穿着件‘火龙衣’。” 红岩显出十分神秘的样子,眨巴着骄人的眼神,稍稍停顿了会儿,于是干咳了几声,渲染一下神秘的气氛,以此造成悬念,从而增加故事的趣味性。 丁一刚走进教室,一看有许多人扇形地围在红岩的周围,听他讲什么“火龙衣”的故事,觉得有趣,便凑过去,于是插上一句:“呦,红岩,几年不见你,进步可不小哩,你模样变化不大,仍然是个娃娃脸。不过白皙的脸上却多了几个浅白麻,这更增加了你的几分气色。” 红岩不耐烦了,于是呛他一句:“丁一,去你的,几年不见面,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琢木鸟掉在水井里,光个刮刮嘴。” 苟安凑过来,借机会插上一句:“哎哟,我的妈呀,‘火龙衣’? 顾名思义嘛,就是……就是龙王爷穿的龙袍吧!” 红岩双手一拍,显出十分得意的神色,夸奖道:“哟,还是苟安老兄脑瓜转得快。丁一,你说,他说的对不对?”丁一了解苟安和方杰之间的矛盾。在这种场合,若是偏向一方,势必得罪人。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关系,于是模棱两可地做了回答:“是呀,红岩,你讲的,全神啦!不过我问你,你是人,不是神,啥时候捡到的‘火龙衣’? 说话要用脑子,做事要考虑后果,这是为人处事很重要的一条原则。” 红岩扫视了一下四周。一看大伙目瞪口呆地恭候着下文,于是“咳”了一声,清理了一下嗓子,显出更玄乎的样子,继续讲下去:“起初,‘火龙衣’的故事,在俺家乡,经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传遍了左邻右舍,又传遍了七乡八镇。故事越传越离奇,越传越神秘。”红岩心里明白,如果几句话把故事说穿了,故事就索然无味了。因此,他斜视着丁一,就不往下讲了。方杰耐着性子,足足等了几分钟,再让红岩继续讲‘火龙衣’的故事。可遗憾得很,下课铃响了。方杰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朝众人一摆手,像故事会的主持人似的,当场宣布:“红岩讲的故事仅是个开头。大伙若有兴趣的话,抽时间再让他继续讲给大伙听。” 丁一张着嘴巴,似乎没有听到故事的结尾很遗憾似的,走到教室门口,瞧着屋檐下的电铃,气愤愤地咒了一句:“该死的,晚响半个钟头,红岩的故事不就讲完啦,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响铃了。哼,真讨厌!”其实,丁一心里还有许多话没对红岩讲。他怕于莉听了这个神奇的故事,唯恐跟红岩拉近距离。 夜里没得好睡,白天自然就没了精神。黎明时分,溜冰场上虽然灯光明亮,但溜冰者你来我往,很难看到郑妙的身影。方杰身无分文,早餐没得吃,肚里咕咕叫。郑妙风驰电挈般地滑过来,戛然停在方杰面前。看他脸色苍白,目光无神,气色沮丧,毫无精神。尽管方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从他失神的目光里,不难看出他的情绪的波动。一个人真正的聪明,永远不要和自己已经获得的东西较劲。郑妙于是关心地问:“方杰,恕我直言,你的业余爱好不是买体育彩票,就是玩网络游戏。你亏着牙齿,饿着肚子,执意去做这两件事。我看啊,这叫做适得其反,或者叫做得不偿失。” 方杰白了她一眼,显出不耐烦的样子。但重要的是,方杰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十分乖巧和得体。于是情绪低落,禁不住发牢骚。 “咳,郑妙,你们女孩子的通病,就是爱唠叨。仿佛不说几句,就心里发痒似的。好啦,小姐姐,今天训练完之后,替我打饭去。”女人多数就是这样的,境况好,她就靠近你,安慰你;境况差,她就怨天尤人,抱怨你。这是方杰的想法不知对不对。 郑妙坐在联椅上,索性不练习了。望着方杰乞求的目光,样子怪可怜的。本想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但一看方杰那个邋遢样子,于是不满地说:“给你,20块钱,饭后理发去。头发几乎搭在肩头上,啥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方杰见了钱立时来了精神。于是慢慢地伸过手去,怪不好意思地把钱接过来。但在接钱的时候,稍没注意,一下子攥住了郑妙的手指。郑妙的脸子羞得緋红,浑身不禁颤动了一下。她终于明白,原来,关爱一个人,是有痛楚的。她抚着自己的手指责怪道:“你,没长眼? 往哪里攥? 怪疼的!嗨,只允许你这一次,今后再不留神,或者放肆,要知道,我郑妙可不是好惹的!” 郑妙的埋怨,方杰听起来,不是可恶,而是可喜。于是打趣地说:“郑妙,谢谢你的关爱和体贴。嗨,一旦我中了大奖,感谢的第一个人,就是你?”郑妙立时敛住笑,郑重其事地驳了他一句:“嘀,方杰,好话重三遍,谁也不喜见。呃,你天天做梦中大奖。可奖呢? 连影子也没见。说大话幸好不纳税,不然的话,你能缴得起?”过了一会儿,郑妙离开溜冰场。方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一会工夫,便融合在灿烂的霞光里。郑妙的形象似乎高大起来,在方杰的心里顿时升腾起无限的崇拜和敬意。 郑妙每次慷慨解囊,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方杰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郑妙每次送钱给他,方杰虽然当面没说什么,可他总觉得,他在这个弱小女孩子面前,却成了一位软弱无力的可怜者。他很遗憾,也很内疚。仿佛郑妙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他却成了不足挂齿的可怜虫。他自怨,他懊悔,他自责。一股难以言状的情愫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思忖:鸟儿有巢,蜘蛛有网,人类有友谊。只要管住自己的胃口,就能保住自己的朋友和自尊。 方杰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丁一。几天没见面,还有些想念。但见了丁一垂头丧气的样子,方杰顿时来了气,于是忍不住说了几句:“丁一,缩头驼背的,看你那个可怜样。挺起腰板来,理直气壮的做人。近日,你为什么灰溜溜的,像欠了别人的债似的。 来,给你五块钱,理发去。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先带头,谁如果头发老长再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我不饶人。” 丁一邪眉邪眼地望着方杰,显出极不信任的样子。丁一本想提起,方杰虽不名分文,可乐于助人,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心想这些话太刺激,于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方杰眉头一皱,表示他的不满:“喂,丁一,今天改行吧。给你,穿上我的溜冰鞋,去练习溜冰吧!这样咱可以天天在一起。你不是常说吗,人最可贵的并不是一座金山,而是拥有一座金山买不到的东西,这东西就叫做友谊。友谊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傻瓜蛋,你懂吗?”丁一沉默了一会,于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而后语气很沉重地回答:“嗨,老大,我明明是练百米短跑的,可你硬逼我练速滑。 呃,你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 在金钱和友谊面前,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友谊,结果却发现,我是上当受骗了。” 方杰斜视着丁一,嘴皮子翘得老高。于是气呼呼地说了几句:“哼,你小子不识抬举。为了于莉,便改行冰上舞蹈。可你笨得像狗熊,别人拿你当猴耍。没有娴熟的技术,你能跟于莉匹配吗? 笨蛋,蠢家伙。短道速滑不会就学吗,有什么讨价还价的? 人凭志气虎凭威,你越在女孩面前献殷勤,她们就越认为你软弱无能,必然从心里厌恶你。” 方杰饥肠咕咕,五脏神禁不住叫委屈。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滴水未进。此时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朝丁一一挥手,于是责令道:“丁一,去吧,郑妙正向你招手呢!唔,上帝决定谁是你的朋友,幸运的是你在选择朋友方面却留有余地,这不到口的肥肉,又送过来啦。” 丁一无奈地叹口气,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便朝溜冰场那边走去。但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喊住了方杰。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干巴,方杰没怪他,因为他俩心里都有沉重的心事。 “方杰,若是练习滑冰失败了,我可马上改行。到时候,再陪于莉练习冰上舞蹈。哦,你撇什么嘴? 难道我又说错了话? 再不然,就练我的老行当一百米跑。” 方杰思忖:人就是怪物。只要一线希望尚在,就对他所钟爱的人,永远也不会轻而易举的遗弃。想到这里,于是送了个人情。“丁一,这样吧,你就去陪陪于莉,暂时改行冰上舞蹈,不然的话,于莉会生气的。我抓紧时间去吃饭,饭后陪练郑妙。不然的话,她会孤单,她会寂寞的。我会以我的抚爱,我的温存,我的耐心,永远陪她练下去。” 丁一如释重负,浑身感到格外轻松。他小跑似的,一直朝于莉练习冰上舞蹈的地方奔去。 在溜冰场的一角,丁一终于找到了于莉。在丁一看来,几天没见她的面,于莉变得更潇洒,更妩媚了。披肩的长发绾在头顶,高高耸起,像古代淑女的装束。长睫毛的眼睛,娇嫩的鼻子,秋波流动的眼睛,在他看来那么柔情似水,如花似玉般的诱人。于莉看见丁一傻乎乎的样子,正用贪婪的目光盯住她,不禁心里一动,于是挑逗性地说:“喂,丁一,看你那个傻样!我有什么好看的? 讨厌!过来,陪我练会儿。” 丁一故作镇静,他常常在于莉跟前装腔作势、卖弄风情。可现在,面对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于莉,他反而拘谨起来。倒是于莉,带着平静的目光,晃动着婀娜多姿的身姿,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丁一故意踉跄了一步,猛地扑到于莉的身上。于莉很动情,语无伦次地埋怨道:“嗨,看你,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头发这么长了,也不知去理一理。鸡毛蒜皮小事,难道还让我操心? 丁一,今后要做我真正的朋友,就必须相互忠诚。我看啊,人生在世,有个知己的朋友常在身边是一种福气。” 这时候,只见三五成群的滑冰队员拥过来,团团地把于莉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她夜总会的情况。苟安不放心,于是凑过来,劝告于莉:“于莉,请你离姓丁的远点儿,他是吃里爬外的正人君子。他是属馋猫的,哪里有腥味他就往哪里钻,哪里有好吃的它就……”于莉似乎良心发现,但见她只是微微一笑,一只手放在背后,而另一只手却放在胸前,那架势像是待发竞争的运动员。好像听到发令枪,随时就会冲出去似的。她斜着眼睛,不友好地盯住苟安,辛辣地嘲讽了几句:“哦,苟安,人没活到八十八,别嫌他人瘸和瞎。嗨,你是属手电筒的,只照别人,不照自己。丁一怎么啦,总的衡量他比你强。这个社会,谁别瞧不起谁,互相尊重,互相关爱,这才是做人的准则。丁一可不是乞丐,非向你讨乞。现在的丁一,仪表堂堂,浑身散发着成熟男孩的风韵。别看他个子矮,但与痩弱矮小的拿破仑相比,强他几十倍。” 苟安端详着于莉,心里思忖着:这个于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忽而晴,忽而阴的,真不可思议。有人曾经把他介绍给于莉,并且许诺培训期间可以和她交朋友。可苟安总有一种难以言状的顾虑。在短暂的接触中,苟安对此还有些后怕。于莉的家庭条件很优越,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可苟安总认为于莉实在让他难以驾驭。天呐,在他物色的女孩中,她居然跟丁一眉来眼去,这让苟安不可思议。更让苟安难以容忍的是,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但见于莉好奇地盯着丁一,然后关心地问:“丁一,方杰硬逼你练速滑,我看这是他吃饱饭撑的。刘备摔孩子一倒买人心。别听他的,是他在捉弄你。给你钱,理发去。回来之后,陪我练习,哼,别想三想四的。失去主意的人,任何时候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丁一难为情地盯住地面,不好意思地问:“方杰如果问起这件事,我说什么好呢? 嗨,我就如实说,就说是你让我这样做的。” 于莉把眼一瞪,样子有些吓人。嗔怪道:“嗨,死心眼子。只要你不陪郑妙训练,难道方杰还拧你的脑袋? 牵你的鼻子? 傻瓜!” 许多姑娘叽叽喳喳地围过来,悄悄避开苟安,却同情地贴近于莉,显出关心的样子,问道:“于莉,怎么,苟安那小子又欺负你啦!别怕,有我们呢,看他敢!我看啊,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粹是心高妄想呀! 咳,这小子,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丑八怪,还想打你的主意? 于莉,丁一可是个老实人。他虽然家穷,却有着雪花一般圣洁的心。对于深陷困难的他来说,丁一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生生不息的爱情。” 于莉笑了。姑娘们见她笑了,也就放了心。丁一思忖,别看于莉性格倔强,但处事随和,容易接近。虽然初来乍到的,可她交往的朋友还不少哩。这样看来,无论小事大事还得服从于莉的调遣,顺从她的安排。但愿与她的情谊如常青藤,爬满生命中的每一个季节,用她的眼睛照亮他的前程。 苟安本想说几句带挑逗性的话,刺激一下丁一,从而让他激愤起来,借此机会,乖乖地把于莉拉到他的身边。但在矛盾四起的男孩当中,这些矛盾只是小小的风波,不会闹得满城风雨,更不会搅得鸡犬不宁。苟安想到这里,也就息事宁人,不再有非分之想。有种人就像胡萝卜,开始看上去还有型,可用水一煮,可就变了形。这正像蜡枪头一样,硬撑是不行的。 不知什么时候,钟诗诗端着饭菜,兴冲冲地走到方杰跟前,瞅着他渐渐消痩的脸,心里总是弄不明白,爱为什么偏离了轨道,爱情和生命混搅在一起,模糊地撑着他们,这让她哭笑不得。 “呦,方杰,为迎接全运会,真的废寝忘食? 来,饭菜还热,快吃下去,保重身体要紧。身体就像一艘帆船,它的动力来自于风。人呢,固然有巨大的潜能,但硬撑是不行的。” 方杰很感动,于是接过饭菜,一边吃着,一边劝说钟诗诗。 “诗诗,别着急吗? 譬如说买体育彩票,你不参加可以,但别带头起哄。试想,这项活动你不参加,我不参与,咱中国的体育彩票这项事业还搞不搞? 常言道,积小善终成大德,积小成终成大功。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由小事组成的。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我不多说,你自然明白。” 钟诗诗很反感,于是冷笑了一声,揶揄道:“嗨,别吹牛啦!你投了那么多的体彩,中了几回? 哼,既当不了吃,又当不了喝。见了骆驼不吹牛,说大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方杰耐不住了,看样子又要发脾气。红岩看见了,马上赶过来,劝说了方杰几句,找机会,于是把话题引开。诗诗借此机会,不声不响地走了。红岩凑到方杰跟前,好奇地说道:“方杰,昨天的体育彩票开奖啦!5122第200221期中奖号码为……咳,忘啦!”他摸索衣兜,从中摸出个记录本,掀到第九页,念道:“号码是05,07,11,14,15。每注奖金为255798元,拿来,你的体育彩票呢?”无论是方杰自己,或者是其他人,只要说有人中奖,方杰比任何人都高兴。他紧紧地盯住红岩,白皙的脸上泛着苦涩的微笑。随之,情绪也开始波动起来。但见他双手拃腰,立即来了精神,风趣地说:“哟,红岩,不知什么时候,我得罪了赵公元帅。你看,我的号码是:05,07,11,13,15,仅一数之差,哈哈,与中奖又无缘了。” 晨风吹拂,稍带寒意。患了感冒的郑妙,拖着沉重的两腿,无精打采地朝溜冰场走去,一路上不时的打喷嚏。听到方杰正跟红岩争论有关体育彩票中奖的事,而且争论得津津有味,于是凑过去,借用名人的话,从中启发他,开导他。 “方杰,有位名人说得好,金子不会使人发疯,使人发疯的是欲望。” 方杰可有个怪脾气,无论在任何时候,从不认输。郑妙说的太刺激,于是分辩道:“嗨,郑妙,失败也是一种‘成功,。或者换句话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他始终坚信,无论何时何地,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没有错。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方杰还给郑妙打比喻,正如臭豆腐,闻起来臭,可吃起来香。如果吃上瘾,于是就每顿饭离不开它。郑妙,我这个比喻,你听明白没有?”方杰唯恐郑妙没记住,于是又补了一句:“事事沉溺在一个小圈子里,请你记住,思念也会长青苔。”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硕大的芭蕉叶子,像是被水洗过那样新绿。猪肝似的芭蕉花,漫在迷蒙的雨丝中,显得分外艳丽。方杰不言语了,他凝神注视着郑妙,心里想着华丽的词句准备回答她提出的问题。郑妙思路敏捷,言辞锋厉,不像她的外貌那么和蔼和具有亲和力。方杰跟她在一起,丝毫显示不出半点的优越性。 不知什么时候,丁一闯进来后悄悄地凑到郑妙跟前。但见郑妙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便现出孩子般的脸色。 “哟,郑妙,你真是名不虚传。这不,那边宣传栏里,张出了你的名字和事迹。凡是看过事迹的人,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呃,你撇什么嘴? 我说的是实话。不相信,你不妨亲自去看一看。实践证明,任何一项工作只有尽职尽责才能做好,一个人只有忠诚于自己的职业,才能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敬佩。你,傻丫头,就是这样的人。” 方杰听不下去,丁一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于是便插上一句:“丁一,看你那个轻率样子? 我看过郑妙的成绩展览,但没有激动得热泪盈眶,只是赞叹不已。人太巧不好,要巧中有拙,还要有点硬气才行。” 太阳从云缝里露出了脸,万物又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不远处有个树林子,但见有两个模糊的影子粘在一起,晃过来,晃过去,放肆地做着不文明的动作。丁一看见了,不由心里一震,于是扭过身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挨了一巴掌,多时极不情愿地叹着气。 有人说,男人上半身是修养,下半身是本质,上半身是诱饵,下半身是陷阱。恋爱就像打喷嚏,如果不经意能打得出来,或者刻意打一个,反而打出来了。正如方杰执意买体彩一样,一心追求的,反而时时落空。世人必须明白,你的生命是完整的,正如一个圆,残缺的机会不多。任何事情,如果要有所收获,就必须首先付出。人只有找到生活的真正意义,才是幸福的。方杰坚信只要始终不渝地做好体育彩票这件事,像握一枚硬币一样,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所有的心愿,都是属于他的。 方杰始终相信,开始在内心生活严肃的人,也会在外表上开始生活得更朴素。他决心排除一切干扰,投人到沸腾的生活中去,让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别再像虎刺一样扎他的心。月亮从云缝里露出半个脸,照得院子里半明半暗的。稠密的竹影随风摇曳着,争先恐后地往墙上爬。在不远的梧桐树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粘在一起,晃过来晃过去的,即使在月色朦胧的月光下,方杰也能看得清楚。此时的方杰不禁想起放荡的于莉和狡诈的苟安,一股无名之火于是涌上他的心头。 方杰朦胧地意识到:生活在这处稍有名气的体育培训中心,正如无数童话里面所讲述的那样,美丽的动人故事与令人作呕的丑小鸭混杂在一起,这让他游刃无余。对于决心改变命运的他来说,退缩和回避可不是他努力奋斗的目的,他要心无旁骛,振作精神,让生活充满生气,让业绩熠熠生辉。 第七章 心中有爱爱不同 从墙的缺口眺望黛绿的群山和翠绿的树林,全都笼罩在浓浓的雾气里。艳丽的晨曦好像发着恬淡的微笑,正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新的一天开始。 苟安咋夜没得睡好。他站在宿舍门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用手背揉着眼睛,懒洋洋地对着丁一,说了几句带挑逗性的话。 “嗨,丁一,你这个大笨蛋。每天跟着方杰,转过来,扭过去,嗨,到头来,你也没落个好名声。现在你仍然执迷不悟,哎呀,这是何苦? 方杰其实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表面说得好听,背后又会捣鬼罢了。” 于莉旁边听见苟安这几句话,瞅着苟安酸溜溜的样子,心里像倒了五味瓶,也说不清是啥滋味。于是借这个机会,替丁一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有消逝的爱情,重新在她的心里燃起。所有的如果,都是一个不愉快的假命题。 “苟安,我听说你对付女孩子是老手。嗨,这是真的吗? 苟安别怕,在我面前说了实话,我会给你保密。人,可以不识字,但不可以不识人。别想从后视镜里看清楚未来的路,否则的话,你会永远后悔一辈子。” 于莉的每句话,几乎把苟安弄懵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反复琢磨着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于莉对丁一如此的倾心和痴迷。尽管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讨好于莉的欢心,可她像是鬼迷心窍似的,关键时候,总是倾向丁一。他平时对于莉的感情投人和代价是沉重的,只要想到这些,苟安心里总是不平静。尽管苟安疲于奔命地追求于莉,但到如今,眼前却剩下无法挥去的迷惑和痛苦。 “于莉,你是有头脑的人,不要轻信别人的胡言乱语。背后说我坏话的,不是无赖,就是白痴。欠钱的还钱,欠情的报恩。常言道,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亲爱的,你懂吗?”苟安凝视着于莉婀娜的身姿,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他低下头去,暗暗思忖:于莉,你这个带刺的野玫瑰,卖枣的碰着卖碗的,早晚会让你俯首帖耳地拜倒在我的面前。这是后话,姑且不提。但说又是一个恬静的黄昏,压山的太阳收敛了它的余晖,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丛林,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余晖。这里是向阳市现代化的体育馆,波浪式的房顶上,灯光如炽,一片通明。在滑冰场的一角,方杰、郑妙正站在钟教练旁边,指手画脚地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但见郑妙倾斜着身子,右腿蹬着平滑的冰面,双臂大幅度地摆动着,仅仅这两个动作,她就反反复复练习了十几次。方杰做她的帮手,他贴着郑妙,右手拉着她的胳膊,左手狠狠地压着她的右腿,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动作,丝毫也不敢马虎。郑妙反复练习了半个小时,这才稍稍休息。休息之后,接着又是郑妙单独练习蹬冰,摆臂,摆臂,蹬冰。这些动作,看上去枯燥无味,但对郑妙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郑妙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是她用汗水换来的,实属不容易。郑妙的这种倔强劲儿,甚至连钟教练也十分的佩服。 方杰仿佛受到感动似的,稍作休息之后,也穿上了滑冰鞋,戴上防护盔,便和郑妙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开始了练习。当郑妙喊一,二,三的时候,他们就像离弦的箭,迅速地蹬冰、摆臂、跨步……“唰唰唰”如同旋风般地滑将起来。一圈,两圈……脚下溅起的冰碴子,像是断线的珠子,纷纷向四下里飞溅。方杰用上吃奶的力气,追赶着郑妙,唯恐落在她的后面,让她耻笑。方杰动了番脑子本想说几句安慰郑妙的话,但没想出恰当的词儿,也就罢了。十圈,十一圈……现在郑妙超过方杰近三十米的距离。郑妙故意放慢了速度,她一看记录器,已经滑了24圈,距离3000米已经相差无极。郑妙一看方杰落后她一圈多了,索性加快了速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前冲去。就在拐弯的时候,郑妙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方杰实在累极了,觉得双腿硬邦邦的,怎么调节就是不听使唤。他实在撑不住了,于是一侧身子,一下子扑到郑妙的身上。方杰稍稍镇定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然后高声喊着:“嘀,逮住了,你这只飞奔的小鹿!哦,逮住了,你这只……”憧憬的爱,总会有所得。正是曾有过的暗恋,让他懂得自省,懂得了珍惜。方杰早已正视自己的不足,并且真正意识到,正是郑妙真诚地关爱助他勇敢地走过这段让人自尊而又难忘的岁月。 郑妙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尽力挣脱开,责怪道:“方杰,放开我。不然的话,钟诗诗如果看见了,她会说什么呢?”钟教练看着跑表,眼睛瞪得大大的,心几乎被提到喉咙里。 直到最后两圈了,但见钟教练挥舞着双臂,高喊着为郑妙加油。 郑妙没有辜负钟教练的期望,3000米的距离共用了5分59秒81,打破了全国速滑记录。郑妙激动极了,猛地扑到钟教练的怀里,兴奋得热泪夺眶而出。钟教练也很激动,只见她眼里噙着兴奋的泪花,钟教练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激动地说:“孩子,你胜利啦!孩子,你胜利啦……” 方杰羞红了脸子,头几乎埋在胸前。不用多问,显然他比郑妙慢了几十秒。他很惭愧,也很内疚。一个男子汉,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甩在后面,郑妙卓越的才华和娴熟的技巧交织在一起,经常令方杰愧疚与快乐并存。方杰不禁肃然起敬,动情地凝视着娇小而又秀气的郑妙,眼睛里倏的涌满了激动的泪花。 钟教练见方杰灰心丧气的样子,于是离开郑妙,慢慢地走过去。然后拍着方杰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方杰笑了,但笑得很难看。他理解了,要想有收获,必定先付出。方杰现在才明白了这个理。他恭敬地站在钟教练面前,心里总觉得有种既温暖又愧疚的感觉。钟教练几句温馨而又中肯的话,此时此刻却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钟教练见方杰羞红的脸,于是鼓励他:“孩子,不要灰心。只要你认真总结经验,认准目标,耐着性子,一步一个脚印地练习下去,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 苟安赶上于莉,低声叽咕了几句,便同于莉一块坐在联椅上。苟安朝方杰那边不怀好意地瞅着,轻蔑地“哼”了一声,酸溜溜地说:“于莉,你都看到了,方杰这小子,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可不是‘正人君子'。他跟钟诗诗表面上是兄妹关系,可背后却拉拉扯扯的,不清不白。刚才,你也看见了,他又跟郑妙拉拉扯扯,套近乎,看样子,这小子是对付女孩子的老手。” 于莉很反感,于是转过身去,惊讶地看着苟安,说了几句难听的。 “苟安,妒忌是心灵上的垃圾。好嫉妒的人年纪轻轻的脸上就写满了年老的沧桑和皱纹。你们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总是逞强好胜,就像乌眼鸡似的,争斗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心胸甚至比女人还狭窄。”苟安脸上红了一阵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一瞅四周没有过往行人,于是就大胆地伸过手去,轻轻地攥了下于莉纤细的手指。但攥的不是地方,却攥在于莉的袖口上。于莉忍不住了,于是嘲弄道:“苟安,看你那个傻样? 攥我的衣袖有啥用? 你向它索要什么,那上面又没有宝贝东西!你就像一只讨厌的狗,与另一只狗争一根骨头,我看得到骨头的,不是你,却是第三只狗。” 苟安不禁尴尬地一笑,于是把指头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于莉小声些。于莉认为苟安的心胸太狭窄,很难容人容事。他时长妒忌方杰,她认为这样的男人是可鄙的。苟安的目光一直瞅着她的下身,于莉见了,于是耐不住了,然后没好气地呛了他几句:“嗨,苟安,你眼馋啦,傻样!莫非是想让我陪伴你,总是守在这里,从而满足你的欲望和要求。嗨,想得挺美!二十多岁的人了,应该学会用意志支配一切。可你,却像块软骨头,提不起,放不下,甚至一提就碎。” 苟安不仅没发火,反而以贪婪的目光,盯着于莉两腿的分叉处,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于莉其实觉察到苟安贪婪的样子,便眯着眼睛,很反感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讽刺了几句:“苟安,可要当心噢!若把眼睛瞧斜了,哈哈,看哪个姑娘会跟你?”苟安不禁难为情地一笑,于是冲了她一句。但他的话里,却带有挑逗性。 “嗨,别人不跟我,唔,还有你哩。于莉,你同意吗? 如果同意的话,请点头!” 苟安心里嘀咕,于莉这个小妞,蛮够泼辣的。外号“天不怕”,真是名副其实。苟安既佩服她,又敬畏她;既疏远她,又梦寐以求的想追求她。于莉今年二十多岁了,但她的阅历却很浅,见识也很短,在平时,她对周围的事物总是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么,就跟几个要好的女孩子叽叽咕咕一阵子,然后是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要么,就昂首阔步,挺着凸起的乳峰,傲视从她面前走过的男孩子,显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苟安看她面色红润,精神爽快,便借此机会,又大胆地说了几句。但诱惑打败了良知,他别有用心的每句话,全都包藏着祸心。 “于莉,真见鬼。我每次跟你跳舞,每逢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总是心潮翻滚,浮想联翩,久久不能人睡。亲爱的,你说怪不怪? 每天晚上,我总是在人眠之前,从头到脚只是想你一阵子。每当想起我们相聚的日子,无疑,那一刻,我的心却是陶醉的,但又是破碎的。” 滑冰馆里,白炽的灯光很柔和。灯光洒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熠熠生辉,显出几分神秘的色彩。郑妙像只敏捷的燕子,滑过来,朝于莉一摆手,然后给她个飞吻,于是又飞快地滑过去。她一边滑冰一边琢磨:爱,就是那么奇怪,它有时可能是惊心动魄的,也可能是平淡无奇的。生活在感动的世界中,原来,自己也可能被感动,也可能被消失。 于莉看着郑妙远去的背影,心里涌动着难以言状的情愫,然后回答了苟安几句:“苟安,你时常夜不能寐? 哼,那是闲的。如果你像郑妙那样废寝忘食地训练,保你躺在床上马上就会人睡。苟安,你太幼稚,幼稚的像个小孩子。孩子把玩具当朋友,你呢,却把朋友当玩具。其实呢,你,对于我来说,只是情窦初开时一个爱慕对象,但最终不一定是相依为命的伴侣!那些情窦初开的相爱,有时候好比是从肉中拔出来的一根刺,疼定之后才知道,那拔出来的不是刺,竟是颗活蹦乱跳的心。” 苟安是位精力过剩的男孩子。如果他每天不活动一下手脚,总觉得哪儿不舒服。这时候,他重新穿上滑冰鞋,硬逼着于莉陪他伴舞。于莉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于是嘲弄地说:“苟安,方杰离开了这里,你算是放肆起来。这里只有咱俩,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哼,莫非又想沾老娘的便宜。嗨,你想得挺美!” 苟安苦涩地一笑,完全失去了镇静,于是关切地说:“于莉,亲爱的,你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家庭很富有。冰上舞蹈这项活动,过度劳累姑且不提,更可怕的是,如果做几个惊险动作,譬如说全身跃起在空中旋转三圈半,天哪,可够险的。如果弄不好啊,我看说不定摔个腿断胳膊折。到那时,后悔可就晚了。亲爱的,我说的是实话!人活一辈子,别人帮不了你,但到那时候,能守在你身边的唯独就是姓苟的,我苟安自己。” 于莉斜视着他那撮虾米胡子,还有那对核桃大小的眼睛,心里说不清到底是啥滋味。但出于无奈,便硬着头皮凑合着,劝说了他几句:“哦,苟安,附近没人来往,现在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若是在大众场合,你再动手动脚的,可丑话说在前头,哼,我姓于的,可不是好惹的。” 苟安双脚并拢,右手举起,打了个四不像的军礼。这一下,差点把于莉笑疼肚皮。过了一会儿,于莉笑吟吟地说:“嗨,傻小子,好心眼不多,坏心眼不少。唉,拿你真没办法。” 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周万籁俱静。于莉依在床头上,点着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吐烟雾。她屈指一算来这里学习,转眼工夫已经月余。在这段日子里,她除了训练,吃饭,就是休息。犹如机器人一般,死板硬套,从而扭曲了她活泼的性格。她是位欲望很强的姑娘。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适合她的情趣,至于对与错,她很少考虑。她去了夜总会,在那里遇到了个酒吧女,是个所谓的社会“混混”。“混混”在那伙醉里梦花的少男中间,如鱼得水,自由自在。于莉羡慕她们这样的生活。时间长了,酒吧女终于成了于莉的好朋友。在那伙酒吧女中间,于莉扮演着多种角色。是舞女,是情人,有时还是三陪。对这些越轨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高兴了,像那几位“混混”一样跟那些哥们逗逗乐子,痛快地上床玩一阵子。今天一贫如洗,明天说不定就会腰缠万贯。于莉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所触动。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种选择:要么,她要马上离开培训中心,去找她那些酒朋好友,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要么,就要静下心来,老实巴交地练她的冰上舞蹈,将来好混碗饭吃。现在,她再不能保持沉默了。她想:沉默就意味着倒退和自毁。她常说假装清纯和贞节,假装正经和呆傻,只不过是女人故意做作罢了。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个梦,如果你没有,那简直是人生的一大损失。 郑妙不仅具有宽容的本性,还具有女人的亲和力。正因为如此,所以方杰愿意跟她接近,也愿意跟她摆谈。又是一个恬静的黄昏,方杰和郑妙训练完毕,携着教具走出了滑冰馆。天黑下来,星星这里那里眨着调皮的眼睛,方杰沉默不语,一直把郑妙送到宿舍门口。当方杰往回走的时候,郑妙却喊住了他:“方杰,请留步,有话跟你说。” 方杰停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恭候着下文。郑妙羞红了脸子,一句话却没说。不知停了多久,但见郑妙一步跨进门里,只听“咣”的一声,严严地关上了房门。方杰十分纳闷,待要敲门问个究竟,但身后有人走过来,把刚才的想法,又收了回去。他心里默默地念叨:“嗨,这个傻丫头,看把她窘迫的,嗨,有什么秘密难以启齿? 刚才喊我,肯定有话说。可我待要洗耳恭听,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呃,真是个怪人,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方杰琢磨,男女之间越神秘越有亲近感,越亲近越有缘分。 郑妙坐在写字台旁边,台灯的灯光把屋子里照得半明半暗。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本蓝封面的日记,记下了这样两句话:“知识是光,无知是黑暗。” “女性的纯正饰物是美德,而不是服饰。” 郑妙记下了这两句话,于是习惯地往椅背上一仰,然后伸了下双臂,稍作休息。她想,一天将尽,如果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筋骨,那才是一件最美的事情。 在屋子的一角,有个贴瓷瓦的浴池。于莉刚洗完澡,地面上还散落着浸湿了的卫生纸。在一个塑料盆旁边,堆放着一堆换洗的衣服,有件红色的三角裤头搭在盆沿上,十分惹人的眼球。一轮欠圆的月亮落山了,屋外是一片乌黑夜色。轮到郑妙要洗澡了,但她刚脱下衣服,却看见玻璃窗子上,有个人影在晃动,她马上拿了条围巾遮住身子,她诚惶诚恐地熄了灯,于是摸黑洗起澡来。半个小时过去了,灯,重新亮起来。但见有人靠近窗子,嘴一张一翕的,看样子很激动。郑妙的情绪开始波动起来,浑身颤动着,像患了流感一样,总觉得哪儿不舒服。她诚惶诚恐地走过去,严严地拉合上窗帘,这才稍微放了心。郑妙穿好衣服,正要去找于莉,可她早已经离开屋子。郑妙有些害怕,于是轻轻地打开条门缝,朝门外不满地说:“是谁啊,黑经半夜的,贼头贼脑的,有什么好瞧的?”但门外没人应声。几分钟过后,郑妙端着满满的一盆脏水,然后打开房门,倏地一扬双臂,只听“哗啦”一声,把水泼出去。只听墙外惊恐地“啊”了一声,来人便紧缩着身子,弯下腰去,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掀起衣襟,遮住脸子,敏捷的像只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郑妙回到屋里,严严地关上房门,一屁股瘫软在沙发上,总觉得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恐惧。 每当郑妙孤独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地找出昔日的日记,翻到最精彩的地方,于是认真地读起来。她写的字虽然漆草,并且歪斜,但字里行间却蕴含着强烈的感情。郑妙今年十六岁,正是春心萌动的年龄。郑妙记在日记上的,虽是耳闻目睹的琐事,但全是真实的。自从郑妙来到体育培训中心,她跟方杰多次接触之后,日记却增添了不少的的内容。从日记的内容侧重来看,她写的日记多数注重感受,注重感情。其中最精彩的一篇,就是她最近写的。 7月15日阴“爱情就像一把握在手里的沙子,你抓得越紧,沙子就流得越多。首先是爱情让你忘记时间,然后是时间让你忘记爱情。” 这几句话虽是我从报刊杂志上抄来的,但在它的每句话里,都隐含着“爱情”的含义。是感想,还是体会,姑且不提。你只要翻遍我以前的日记,从未涉及过“爱情”这种普通而又神秘的东西。这大概与我的年龄有关。我这样说,不知你信不信。 在平时,我跟方杰做冰上动作,只要身体接触,或者碰撞,我就心跳不止。仿佛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拨动我的心弦。我体会这种情感每时每刻都具有独特的吸引力。我至今也说不清楚这种吸引力为什么有如此巨大的作用。我有时也会朦胧地意识到,这种感情是纯洁的,高尚的,但也是不可思议的。我感觉这种感情是世界上任何事物是不可替代的,也是不可等同的。我只要想到这些,方杰高大的形象,就展现在我的眼前,久久不能消失。这情景美极了,就像草叶上闪烁的水珠,树枝上啼叫的小鸟,小溪潺潺的流水,轻风吹过的白云……方杰的每个动作,每个笑靥,每个眼神,甚至说过的每句话,都像水晶那样剔透,纯金那样的真实。有人说,关于爱情,我们似乎应该这样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圆,我们寻找爱人,就是一个圆,在寻找另一个圆…… 天亮了,有人在敲郑妙的房门。郑妙赶忙起了床,悄悄地走到大门口,低声问:“谁啊!天这么早就敲门,有啥事?”丁一回答:“是我。怎么,老朋友了,难道不让我进门?”丁一站在大门口,直到郑妙允许了,这才怪不好意思地走进院子里。 “丁一,有事吗?”郑妙开门见山地问。 丁一喃喃道:“方杰夜里没睡好,晨练晚去一会儿。郑妙,是他托我给你请假的。” 郑妙意识到:莫非方杰也像她一样,夜里胡思乱想,致使影响休息。于是问:“丁一,就是这么件小事,却让你费心劳神?”丁一心怀疑虑,问了一句:“郑妙,你这是啥意思?”“啥意思? 嗨,只要你耐心听,细心记,终究会明白的。”郑妙很神秘地回答了这么一句。然后把丁一让到屋里,给他讲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外面有雾,四周朦朦胧胧的。门外有小商贩的叫卖声音,时断时续,时高时低,但就是看不见小贩的影子。窗下的翠竹,像被水洗过似的,一片翠绿。竹叶低垂,滴着水珠。太阳照在窗子上,一片橘红色,美丽而又恬静。郑妙洗漱完毕,而后坐在写字台旁边,开始给丁一讲述那个离奇而又让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昨天夜里,大约十一点钟,我去沐浴。刚人浴池,就听到窗外有动静。仔细一看有个人影在晃动。我害怕极了,于是熄了灯,当我第二次亮灯时,却在玻璃窗子跟前,看见站着一个人,贪婪的目光直往屋里瞧。我害怕极了,待要喊人,但见那个人仿佛会飞檐走壁似的,吃力地爬上墙头,轻快得像只猫,转眼工夫就溜走了。” 丁一屏着呼吸,听完这个离奇的故事,但没有评论。他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外面是白茫茫的晨雾。他返回来,又细心地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这才放了心,于是悄声说:“郑妙,昨天夜里,苟安说是闹肚子。出出进进的,前后折腾了几乎几个小时。后来我被折腾烦了,就用被子蒙头,索性睡了大觉。但后来他到底干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啊,我的天哪,原来如此!”郑妙听了,不禁惊叫了一声,差点儿从沙发上滑下来。 “郑妙,这里情况复杂,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很不安全,我建议,从明天开始,你就把于莉叫到这里,同你住在一起。她胆子大,啥事都不怕,我想这样做,对你是有好处的。” 郑妙思索了一会,回答:“她来可以,但不能长住,究竟为什么,你心里自然明白。” 丁一连连点头,表示赞成郑妙的说法。丁一也没跟郑妙打招呼,转身跨出房门,马上去找于莉。但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见了红岩。红岩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一把拉住了他。直到问明原因,红岩这才开玩笑似地说:“丁一,你去掀于莉的被窝,可要当心噢。如果被老鼠咬住了手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丁一上去就是一皮棰,然后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句:“红岩,哪把壶漏你提哪把!嗨,再不错,俺也不能随便掀她的被窝? 哼,你说话太玄乎。除非你做这样缺德的事,我吗,连想都不敢这么想,别说这么做了。” 丁一出于好奇,便把红岩拉到僻静的地方,于是把郑妙讲的那个故事,添枝加叶地讲给红岩听。红岩听后不禁为之一震,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关系,于是悄声对丁一说:“丁一,话不用多说,一猜就会明白。做这种缺德事的,是你,是我,还是方杰? 我敢肯定,全都不是。我怀疑最大的,就是……就是苟安。”红岩说完,用手捂住嘴。一看附近没有过往行人,这才放了心,于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总觉得感冒似的,浑身不舒服。 丁一敛住笑,一本正经地说:“红岩,这件事如果在晚上讲,肯定会增添不少色彩。呵,苟安也真没出息,偷看女孩子洗澡。红岩,他这样做,这不是狗啃骨头一干咽沫,能解决啥问题?”红岩跟苟安是一个县的。两家相距十多里,很早他们就认识。苟安的德行,他的为人,红岩自然了解得清楚。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他曾爬墙头往女厕所里面窥视,为这事,曾经作过检讨,差点儿被开除学籍。别看他是浅白麻的脸,小眼睛,留着虾米胡子,可他身材很魁梧,尤其他那头卷曲的黑发,以及成熟男孩所具有的魅力,曾被不少轻薄的女孩子所喜爱,所倾倒,所痴迷。红岩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难言之隐。看在老乡的情面上,于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或许是出于责任,或许是出于关心,或许是出于同情,他总不好意思直言不讳。 “丁一,花花世界,无奇不有,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郑妙之所以被男孩子追求,除了她的天资之外,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玉石一般的脸子,披肩的秀发,还有那么一小绺头发恰到好处地遮掩在前额上,她不时地朝耳后拂一拂,那姿态真是妩媚动人。我以为,一位漂亮的姑娘被异性所钟爱,她本身就是幸丁一虽然跟郑妙接触不多,但在他日渐成熟的心理上,对她,也深深地打上了难以泯灭的烙印。这位身体孱弱,但意志坚强的姑娘,别漫说苟安,即使方杰,也暗暗地爱她几分。别看郑妙身材苗条,可她的头脑可聪明哩!她的知识,远比钟诗诗和于莉多得多。无论现在或是将来,她们都不能与郑妙相媲美。 苟安最近几天,总是心神不定。总觉得方杰随时会来找他的麻烦。他总是忐忑不安,仿佛做贼心虚似的。但见三五成群的队员从他身边走过去,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这也会引起他长时间的心跳。他有些后怕,唯恐夜里那件不光彩的事被方杰知道了,肯定会找他的麻烦。苟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烟,点上,然后吸了几口。这时候,但见红岩走过来,反把他吓了一跳。见红岩的表情没什么异样,苟安这才给他套近乎:“唔,红岩,找我吗? 如果有事的话,快说,老乡吗? 别客气!$有股烟味拂过来,红岩闻着不舒服。他捂着鼻子,稍稍停了会儿,便把丁一讲的那个故事,有声有色地讲给苟安听。苟安不禁神经质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说:“唔,胡闹,真胡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出现这种事?”红岩留心观察着苟安的表情,但见苟安脸子红了白,白了红,浑身不停地颤抖。而后对红岩说:“红岩,你太心实了。丁一说的,难道你就相信? 嗨,你还不知道丁一是什么样的人? 他胆小如鼠,凡事和稀泥,做事没原则。你若听信他的,两口子也会分家。” 苟安细心观察着红岩的表情,但见他平静多了,这才放了心。唯恐拔出萝卜带出泥,苟安脑子一转,出了个主意,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红岩,丁一说的,我还半信半疑。走,咱一块看看去,耳闻不如眼见为实。” 苟安闯进郑妙的屋里,但屋子里空无一人。但见浴盆里,还浮着肥皂泡沫以及女人的几根长发。地上很湿,散着一种发霉的气味。红岩走过去,拉开窗帘,朝窗外一望,外面是明媚的阳光,翠绿的树木。他满屋子看了一遍,于是心里就明白了。但不伤苟安的感情,于是胡乱编了几句话,讲给苟安听。 “唔,原来窗上有个洞。怪不得郑妙总是埋怨夜里有响声,骚扰的她夜里不得安宁。嗨,原来是老鼠在捣鬼。呃,苟安,我这样说,你相信不相信?”苟安听着话刺耳,于是补充了几句,为自己推脱责任。 “红岩,我听别人说,方杰不仅一次了,去敲郑妙的窗子。我估计,是他黑经半夜的骚扰郑妙休息。呃,在平时,方杰总是跟郑妙纠缠在一起,我看他黄树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嗯,你撇什么嘴? 难道我说的这些你都不相信?”皎洁的月光斜射到屋子里,屋子里半明半暗,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苟安躺在床上,身子下边好像有芒刺,总是辗转反侧,久久找不回睡意。他索性下了床,轻轻地推开窗扇,让凉爽的夜风吹进来。细叶和阔叶的常绿树,影子参差不齐地静立在月光里。初秋的夜晚,那么宁静而又温馨。苟安斜视着郑妙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不禁心潮起伏,浮想联翩,心里总是诚惶诚恐,但总是又甜丝丝的。他听了红岩的讲述,多多少少还有些后怕,纸里包不火的道理他懂。苟安心想,如果一个人做了那种可耻的事情,恐怕一辈子也不会从心上抹去。郊外不远的地方传来火车的笛声,似乎像警笛似的把他从梦中唤醒。他不禁长嘘一声,而后重新关上窗子,无奈地倒在床上,久久不能人睡。有人说,要去找一个爱人,要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只要耐心等待,终究你会实现心愿的。相信自己,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一个与你相匹配的另一半。苟安深信不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跟自己志同道合的,就是令他朝思暮想但又难以驾驭的于莉。只有找到她,才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圆。他情愿为于莉操碎心,出尽力,甚至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因为,她是他的生命,她是他的心肝,她是他的形影不离的伴侣。 苟安浮想联翩,想得挺美。他前前后后考虑到了,心里总是喜忧参半。苟安想,他跟于莉,是一棵树上的两根树枝,同生同长,终生相陪。他拉过枕头,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像紧紧地拥抱着于莉,久久没有分开。苟安激动地哭起来,这哭泣,反而让他神魂颠倒,分外开心。 第八章 或许迷路的少女不是那么坏 秋季的时候,白天渐渐短,夜晚慢慢长。下午六点钟,天色便黑下来。郑妙宿舍里亮着灯光,灯光很温和。屋外虽然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蒙蒙的雨丝封锁了远山和树林,但灯光渗透到路面上,那翠绿的竹子,方杰尚能看得清楚。方杰闲来无事,便吆喝来几位队友,围在一张方桌旁边,吆三喝四地打扑克。正当他们打得兴趣正浓的时候,钟诗诗打着雨伞却闯进屋来。她朝方杰一招手,却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方杰一见诗诗不安的样子,于是扔下扑克,便朝钟诗诗走过去。但见诗诗迎上去,贴着方杰的耳朵,不知叽咕了几句什么,却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走出了房门。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迷濛的细雨中。 钟诗诗来去匆匆,自然引起队友们的猜忌。他们自感没趣,顺便玩了几把扑克,于是就各自回宿舍去了。方杰送走了客人,独自想着心事。红岩曾经告诉他,在夜里,郑妙窗下时常有人窥视,这让方杰放心不下。他再也捺不住了,于是打着雨伞,悄悄地来到郑妙的宿舍附近,仔细查看她的窗子,窗子既没有洞,又没有缝。方杰琢磨,这是不是红岩在跟他开玩笑? 这事暂时不提。但说苟安自从窥视郑妙的沐浴之后,仿佛掉魂似的,总是心猿意马,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候,温暖而甜蜜的回忆终于化解了他心中的悒郁,那些虚无缥渺的爱,暂时给他不少慰藉。在他看来,没有珍惜而又错过的爱情,最多只能算得上美丽的遗憾。 是夜,师生早已进人梦乡。唯独苟安,却依在床头上,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如何想法把郑妙从方杰手里夺过来,他才心安理得。子夜时分,苟安依旧心事重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找回睡意。他反复考虑,要想轻而易举地得到郑妙,看样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苟安微合着眼睛,不住地唉声叹气,困惑不禁围绕着他,几乎陷人山穷水尽的境地。苟安拉亮电灯,凝视着梦中的丁一。忽然眼前一亮,仿佛得到救命稻草似的,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苟安想到了于莉,这个难觅的尤物。论人才,论财富,她都比郑妙优越得多。苟安自责心眼太死,凡事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他望着可怜巴巴的丁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他认为,于莉是枝娇艳的野玫瑰,丁一却是一堆臭狗屎。到底是什么原因迷住了于莉的心窍,居然爱上了这个貌不压众,语不惊人的小人物? 外面刮着风,稍微有点寒意。丁一从梦中醒来,咂了一下嘴皮子,喃喃了几句,拉过发着霉味的被子,紧紧地裹紧了身子。在暗淡的灯光里,但见苟安懒洋洋地伸了下双臂,打了个哈欠,但没留神,居然打翻了水杯。水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丁一的身上。丁一吓了一跳,于是被惊醒了。一个不祥的意识,似乎向他袭来。丁一胆小怕事,言听计从,是出了名的。但见丁一和衣下床,捡起地上的水杯,放在苟安面前的茶几上。苟安见了,于是欠了下身子,夸奖了丁一几句:“丁一,你真随和,于莉那么喜欢你,原来如此。”说完,苟安接二连三地打哈欠,而后是一阵很响的喷嚏。丁一赶忙走过去,打开抽屉,拿出一袋感冒药,递给苟安,献殷勤地说:“老兄,你感冒了,快把这药吃下去。别着急,天亮之后,我陪你去看医生。”听了丁一这番话,苟安不仅不感激,反而心里像是倒了五味瓶,总觉得不是滋味。他对不住丁一,因为从现在开始,他几乎把全部的爱,都转移到了于莉身上。通过短暂的接触,苟安没少碰了壁,他觉得于莉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他知道,世上做任何事情,有难就有易。只要耐着性子,坚定不移地去追求,肯定会成功的。他一旦征服了于莉,两相情愿地厮守在一起,轻歌曼舞,游山玩水,近似神仙过的日子,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苟安想到这里,便把丁一的情谊看得十分的珍贵。俗话说,两害相权取于轻,两暗相邻取于明。他相信,他的生命是完整的,正如一个完美的圆,如果缺了于莉,这圆就是残缺不全的。 苟安依在床头上,洁白的墙壁上映着他的身影。他呆呆地盯住丁一,不禁长叹一声。他清晰地记得与于莉温存的细节,纯洁而热烈,快意与恩仇,自然是对丁一的伤害。 “唉,丁一,你对我既热情,又殷勤,可我对你却无动于衷。不近不远的,唉,现在想起来,实在对不住你。我对于莉根本无所谓‘追’,更所谓‘求’,只是身不由己,玩一下爱情游戏而已。于莉性情飘逸,聪慧迷人,我知道,你对于莉的爱,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情深似海,我真望尘莫及。” 丁一欠起身子,揉着惺忪的眼睛,于是插上一句:“老兄,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就应该有席卷全球囊括宇宙的雄心壮志。不要为于莉的区区小事成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不知怎的,苟安的脸子红了。他像挨了几巴掌,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绕了个圈子,话又回到于莉身上。 “老弟,你对我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不过……不过,我贸然问你一句:‘你对于莉那么忠诚,那么挚爱,不久的将来,你们是不是会走在一起? ’”丁一不禁愣怔了一下。他索性依在床头上,半真半假地说:“苟安,你这是怎么啦!老同学,难道你对我还三心二意的?”一阵夜风袭来,只听“咣”的一声,却把房门推开了。苟安懒散地下了床,主动把房门关上。然后回到原处,追问了丁一几句:“丁一,于莉真的爱你吗? 请你推心置腹地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 于莉婀娜的身姿,修长的两腿,从脚尖到脚背优雅的隆起,立时浮现在丁一眼前。他跟于莉相爱,屈指一数,已经几年的时间过去。丁一曾记得他们第一次幽会,仅凭他的真诚就征服了于莉的心;又凭他的殷勤,感动得于莉不止一次流泪。就凭他那颗金子般的心,于莉就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黄昏。于莉总是带挑逗性地叉开双腿坐在他的面前,宽松的内衣松松的吊着,那对硬凸凸的乳房有意识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知道,女人就靠那点朦胧的东西迷人。但丁一很尊敬她,从未触摸过于莉身子的其他任何一个部位。丁一这样表白,苟安肯定不会相信。可丁一,就是这样做的。 屋子里屏息一般的沉寂。苟安望着丁一得意的神色,心里还有些妒忌。苟安不怀好意地猜疑,这个语不惊人,貌不压众的小个子,是不是跟于莉上过床? 苟安带着这样的疑心,于是故意问了一句。但他的脸子难看极了,几乎伤痛地流眼泪。他想,于莉毕竟不是他的。 “丁一,你床头上的三角裤头,像是女人穿的。哎哟,我的天哪,你怎么把于莉的裤头带到这里?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事情总有巧合的时候。当于莉给丁一洗衣服的时候,稍没留神,居然把她的裤头夹在丁一的衣服里。丁一镇静多了,于是嘲弄道:“苟安,你的小心眼子就是多。我早知道,你是对付女孩的老手。哎呀,天呀,甚至连于莉穿什么样的裤头你都记在心里。你说,为什么把情人节定在2月14日?”苟安眨巴着三角眼,低声道:“不知道。”“咳,告诉你吧,是希望‘2’个情人甜蜜相处,‘1’个宝贝幸福成长,‘4’位老人平安健康,不许有第三者插足!” 盖子既然捂不住了,丁一索性就不再遮掩下去。苟安只要问什么,丁一即使不知道的,他也会添枝加叶的告诉他。丁一的目的就是狠狠的刺激苟安,打消他对于莉的非分之想。 “苟安,没啥说的了? 睡觉。”但见丁一一纵身子,骨碌钻进被窝里。于是合上眼睛,很快就进人梦乡。那一刻,苟安看着丁一脸上茫然失落的表情,卑微而又怯懦的身姿,眼眶里似乎盈满了泪水,这让苟安喜忧参半。他深信,他与于莉的爱情,迟早会来临。他在追逐于莉的爱情中,游戏般的折磨和考验,小小的惊喜与甜蜜,尽管有风吹雨打,平淡琐碎,然而持久的爱,定会伴随他一生。 公路上有喟喟的马蹄声,是小商贩赶早市的。天开始发亮了,但苟安依然心事重重,仍没有睡意。苟安心神不定,打算把于莉在夜总会里的所作所为告诉给丁一,可他早已打起了鼾声。苟安依在床头上,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吐烟雾。此时,他和于莉参加夜总会的情景,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向阳市最豪华的夜总会,楼房的建筑很别致,装饰也十分考究。苟安带着于莉,小心翼翼地走进俱乐部的拱门。穿过一条甬道,来到一座白色楼房跟前。楼房门前有个水池子,池中有艳丽的荷花盛开着,温和的阳光照在水面上,又把光线反射到窗子上。水池上有座拱形桥,穿过小桥,便能走进楼房大厅,大厅迎面墙壁上,有一幅画着椰子树和海滨的油画,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别有一番情趣。有一位胖得发愁的妇女,紧挨着一个胖男人坐着。她看见有客人来了,于是老远就打招呼:“小娟,来客人啦!快,快把客人请到二号房间。沏好茶,备好烟,再问下客人是否住宿,是否还要三陪?”小娟前面带路,拐弯抹角地来到二号客房。推门进去,但见里面已经坐满了年轻人。于莉刚一进屋,一股烟味扑过来,她觉得憋闷得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于莉小心翼翼地挨着窗口坐下来,望着四周陌生的面孔,觉得十分的胆怯和无聊。服务小姐端上茶,很恭敬地放在于莉面前的茶几上,于莉凝视着出出进进的年轻人,似乎预感到这里不安全,就像脚下埋着地雷,只要她一迈步,仿佛地雷就会爆炸似的。有位又矮又胖的年轻人,轻轻地捏了下胖女人的大腿,然后目光转向了于莉,贪婪地瞅着她两腿的分叉处,久久没有移开。于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于是扭过身去,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恨不得马上离开那里。 于莉打扮得很时髦,红色羊毛衫,驼绒的黄色短裙,特别是那双黑色的长筒靴,更是惹人注目。她苗条的身姿,修长的两腿,挺凸的胸脯,高耸的乳房,浑圆的臀部,总给人一种不健康的联想。她坐在半明半暗的地方,看上去美极了。她简直是一座玉石雕成的女神,又像是商家打出的广告。王经纪不顾胖女人的反对,非要会会这位不同凡响的客人。于是装模作样地走到于莉面前,上下端详着于莉,样子纯洁、爽直,多少还带点学生的纯正味。王经纪走过去,紧挨在于莉身边,悠闲地坐下来,有事没事地引起话题,事事处处献殷勤,千方百计讨取于莉的欢心。王经纪耐不住了,于是细声细气地问道:“小姐,今年多大年龄了? 贵姓大名?”于莉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斜视着别处,不经意地回答:“本人姓于,名字嘛,叫于莉!怎么,你莫非对我的名字感兴趣?”说完,于莉瞥着王经纪胖得发愁的样子,不禁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于莉总没有安静的时候,浑身无不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望着王经纪下身胖得几乎变了形,于是打趣地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大名? 如果过磅的话,恐怕你有三百多斤?”王贵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带条纹的领带,看来扎得过紧。他不时地用手指伸到脖子里拉一拉,从而宽松些,然后喘着粗气,于是阴阳怪气地回答:“于小姐,你问我啥来? 噢,我想起来了。我姓王,龙王的王。叫贵,珍贵的贵。至于我有多重吗,去了骨头扒了皮,净说也有三百斤。不过走路不方便,我懒得去过枰,正如你说的,估计差不多三百斤左右。”除非她答应他的求爱,否则的话,他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围观的客人议论开了,有的说今天来了位交际花,舞会肯定会增辉;有的说今天的舞会肯定好,因为有位姓王的胖经纪人在场;有的说老板娘会办事,配搭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会调节气氛。众人仅是在说三道四,却冷谈了于莉身边的那位浅白麻子,他就是苟安。 还是王经纪会办事。他认识苟安,于是跟他开玩笑。 “喂,姓苟的年轻人,你身边的小妞多漂亮? 怎么,你白什么眼? 难道不放心,害怕被我抢走? 讨厌,小气鬼!谁稀罕你带来的这位美人? 哼,这里的美人多着哩!这个小美人,压根儿就不认识我,居然把我勾引的神魂颠倒。咳,见了美人就智弱,我有点亏大了。” 胖女人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王经纪的肩头,仿佛他会跑掉似的,于是提议:“诸位,别怪我多嘴,大伙来这里都是寻欢作乐的。现在我提议,先让于小姐跳个舞,以助酒兴!同意我说法的,请鼓掌。” 有人鼓掌,表示支持;有人交头接耳,议论姓王的贪婪的神色;有的看不下去了,索性要离开那里……于莉呢,瞧着众多的年轻小伙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苟安呢,愿意贴在于莉身上,似乎是做给那些花花公子看的。任何人别想人非非,要想从他手里夺走于莉,唯恐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于莉忸怩了一番,显出泰然自若的样子。一边听着高雅的音乐,一边吞噬着刺激性的糖果,既然这道菜注定要做,就顺其自然吧!而后走上舞台,微鞠一躬,立即来了精神。稍微停会儿,但见她发疯似的,狂跳起桑巴舞。当她长睫毛的眼睛投向王经纪的时候,王经纪贪荽地瞅着于莉高高的乳房不住地颤动,他实在捺不住了,只见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胖女人悄悄地拱了他一下,王经纪仿佛如梦初醒,急忙用手背抹去口水。然后站起来,盲目地鼓起掌来。他的反常举动,反把客人逗笑了。王经纪心里甜滋滋的,可静下来想了好久,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这位窃窕淑女的名字。他想,如果这位美女大庭广众面前拥抱他一次,那才是他终生的骄傲和幸福。 于莉跳完桑巴舞,于是回到原位置坐下。便摸过水杯,呷了几口,然后不停地扫视着众人。这时,但见王经纪蹒跚地走过来,亲昵地拍了下于莉的肩头,称赞道:“小姐,不赖,舞姿超群!难得的人才……于小姐,你才是我最喜爱的姑娘。亚当和夏娃是最幸福的一对,咱俩呢,小姐,我琢磨了半天,我是没找出个确切的词儿,只是……”王经纪想人非非。他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站在你面前的,你却不知道我真心实意地爱你。 王经纪一摆手,服务员便托着茶盘子,轻飘飘地走过来,满满斟上一杯水。王经纪献殷勤,把水杯递到于莉跟前,变着腔调嚷道:“于小姐,不成敬意,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呃,亲爱的,你听到了吗?”于莉也不客气,半眼也不理睬他。尖起嘴唇吹了一会儿水,而后一仰脖子,把水喝了个干净。一番客气和热情之后,王贵不自然的一笑,那胖得放光的脸子多了几道皱纹。他抑制着自己,喜形于色,故作从容地与于莉周旋。他总觉得,再献殷勤,也没有好结果。 “好样的,好样的。我敢肯定,在宴席上,于小姐的酒量肯定惊人。”王经纪不住地夸奖着。但两眼紧紧盯住于莉的下身,几乎走了神。 就在那次舞会之后,于莉不仅结识了王经纪,而且更出乎她的意料,她居然跟一位腰缠万贯的姓张的经理跳了一次舞,然后共饮了几杯。她没费吹灰之力,仅仅敬了一次酒,挑逗了一次情,张经理居然塞给她两万元现金。谁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于莉初次体会到,生活中,从来不泛漂亮的女人都想嫁给一个完美的男人。不过她第一次太曝光了,只能活在有钱人的光环阴影里,她太招人喜爱,不过她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会不会成为有钱的玩物;她太完美,不过她时时刻刻抑制着自己,假装修养很深的样子,这样才配得上这位有钱有权有势不平凡的人。张经理张大了嘴巴,涎水不由自主地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凝视着让他神魂颠倒的于莉,紧张极了。当于莉稍没留神的时候,他这才转过身去,擦了下湿润的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 这是苟安第一次领着于莉参加夜总会的所见所闻。从此以后,于莉就一发而不可收。参加舞会,混人酒吧,已成为她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候,忽然停电了,屋里屋外全是一片黑暗。外面刮着秋风,下着秋雨,天气稍有寒意。苟安仍然陷人无限的沉思之中。他点上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吐烟雾。丁一醒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望着苟安模糊的身影,不禁颤动了一下,于是侧过身子,再也睡不着了。 苟安自觉悖理,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他假惺惺地长叹一声,望着丁一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有些发抖。他想,人在绝望的时候,一线阳光都是可爱的。他有些触动,于是很婉转地劝说道:“丁一,既然生米煮成熟饭,焦急也无济于事。于莉去夜总会,是她甘心情愿的,谁也没有逼迫她。怎么,邪眉邪眼的,你小子吃醋啦!笨蛋,你懂个屁? 她在那儿仅仅是跳跳舞,唱唱歌,然后陪陪姓张的,姓张的是大款。咳,仅跳了一次舞,就送给于莉两万元。哎哟,我的妈呀,这样的便宜事,往哪里找去,何乐而不为?”丁一欠起身子,凄楚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刺激苟安的神经。苟安觉得丁一情绪有些反常,便探过身去,劝慰了他几句:“丁一,你的脸色苍白,眼睛浮肿,莫非患了重感冒? 天亮了,快起床,我陪你去看医生。”他用迷惑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逼迫他表态。 丁一气呼呼地坐起来,无可奈何地穿上衣服,接着是一连串地喷嚏。苟安瞅着他的脸色,见他红肿的眼角上还残留着泪痕。苟安这时眨巴下眼睛,于是想出了个点子:“丁一,你休息,我去找于莉。把你的心情告诉她,她肯定会来看你。” 丁一坐直身子,急忙一摆手,于是制止了苟安的出行。而后婉言说道:“哎呀,感冒了自然会咳嗽的,算不了什么大病,只要休息会儿,很快就会好的。于莉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就别打扰她了。如果把我的病情告诉她,她会担心的。哼,她这样做,我于心不忍!”丁一眼里布满血丝,他的几句话,却一字一句,像钢钉一样砸到苟安的心里。 苟安想起于莉送给他的两千块钱,现在何不拿出来送给丁一千儿八百的。这样既安抚了丁一的心,又免除他不必要的忧虑。苟安一拍脑门,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忙答:“丁一,看我年轻轻的,这么忘事。这里有一千块钱,是于莉送给我的,现在,就交给你。要么去看医生,要么买点滋补品,养养身子。你要想开点,生路可不是一条,死心眼子,总是往牛角尖里边钻。我看啊,你小子无论什么时候也没个出头之日。” 丁一接过钱,气愤地把钱扔在茶几上。又从衣兜里摸出笔和纸,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他只得抑制住自己,故作镇定的样子,冷静地坐在那里,掏心掏肺地写了下面一段话:于莉:人凭志气虎凭威。如果用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去讨取别人的欢心,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价值? 人生路漫漫,时刻要提防,千万不迷路,这是我对你诚恳地关爱。 丁一。 8月8号。 丁一把纸条从本子上撕下来,折叠好,递给苟安。苟安估计这个蠢驴不会写好听的,于是半眼也没理睬,便把纸条塞到裤兜里。丁一仍不放心,又叮咛了一句:“苟安,请把纸条交给于莉。她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丁一双手托着那一千块钱,热泪禁不住地流下来。他伤心透了,颤抖着声音说:“苟安,谢谢你的关心。我不缺钱,请你收回去!”苟安也不客气,接过钱,便塞到衣兜里。然后放软了声音,劝说了丁一几句:“丁一,别这么小肚鸡肠的,于莉可不是那种人,见钱就动心,更不是枝高就往那里飞的女人。你放心,于莉永远是清白的,永远是正经人,咳,只不过是你钻牛角罢了。你不理解,女人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世界助长雄风,而是为生活,为男人注人柔情。” 再说于莉,在夜总会跳了两场舞,唱了几支歌,在酒吧间,陪着姓王和姓张的,饮了几杯酒,开了几句玩笑。她第一次和姓张的拥抱了,但她觉得奇怪,虽然他仍靠的那么近,却没看清他的脸,也没猜测他到底多大年龄。姓张的居然慷慨解囊,一次就送给她两万元,对一个学生来说,这些钱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不过在于莉看来,那些大款们,财大气粗,目中无人,简直是些冷血动物。那位姓王的,胖得像狗熊,只要见了于莉,就温柔的像只羔羊,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下。于莉只不过用了点姿色,扭一扭迷人的臀部,故作娇态地卖弄风情,就招惹的这两位大款心猿意马,神魂荡荡,六神无主。这让于莉十分费解,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招惹的这些大款们,如此疯狂,如此痴迷? 是谁说过,迷恋是一刹那,忘记却需要一生。她终于明白了,恨一个人你永远得不到幸福,而爱一个人,可以让你的内心获得永久的慰藉和宁静。 有人说,在人的精神世界里,可与水晶相媲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信仰,一个是爱情。于莉看来,王经纪和张经理,能体现了一个人的什么呢? 是人生观,还是价值观? 唉,可怜的人啊,他们不知道,追求美女的人都是辛苦的。白,原来是种单纯的颜色,但最经不起岁月的风霜。就像她和丁一的初恋,自以为是干净透明的,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却结了一层斑,浑浑的,在心里,在梦里,至死都不会忘记。 苟安走出去不远,扭转身子看了丁一一眼,但见他瞪着凶狠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他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总有一天,你小子,不得好死!” 苟安似乎听见了,于是停住步,恶狠狠地瞪着丁一。男人的秉性之一,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苟安早知道丁一从心里喜欢于莉。遗憾的是,他不明白,他所钟爱的于莉,美丽如同碧玉,她举止矜持,气质高贵,姿态优雅,可感情之事,却勉强不得。爱,从来很少谎言,也很少欺骗。苟安默默地感谢怯懦的丁一,是他把于莉的爱转移给他,让他在那寂寞的日子里,增添了生活的勇气,温暖了他的人生。 丁一蹒跚地走出宿舍,迎面碰到了方杰。方杰见他脸色苍白,两眼红肿,这引起方杰极大的关注。于是关心地问:“丁一,看你脸色铁青,掉魂似的。到底谁惹恼了你? 是姓王的,还是姓张的? 嗨,你应该感激于莉,在这场情感的漩涡里,她不愧是你的老师,是她教给你怎么应对,是她教会你怎么微笑,尽管这种微笑是苦涩的,但总是给了我,也给了你,更给了渴望爱情的人。” 丁一不禁颤抖了一下,于是自言自语地说:“方杰,鬼才晓得,于莉居然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唉,报应啊,报应!可鄙啊,可鄙!她盲目地感情投人,心酸的浪漫,引发了我多少痛疼的眼泪。现在我才明白向日葵原不是模棱两可的花,可它经不起连日的阴风和暴雨,它却躲在冰冷的角落里,向隅凋谢而哭泣。美玉虽然光彩夺目,但还不如宝石那样晶莹剔透。” 方杰挑起嘴巴,示意他小声些。于是走到丁一身边,低声问道:“丁一,莫非你在发烧,为什么说话这么多? 走,我陪你去看医生。只要打针吃药,我看一会就会好的。丁一,你为了于莉的安危,无声地承受着痛苦。你对她的爱,没有丝毫的掩盖和藏匿。老兄,你应该自省、自珍、自爱,打掉自卑感,挺身做强人。你要相信,终有一天,于莉才会接纳你。” 丁一无奈地一摆手,表示谢绝。于是拍着脑门,口吃地说:“方杰,我没病,只是……只是脑袋沉重,像要爆炸似的!” 方杰心里自然明白。只听他“哼”了一声,仿佛在为丁一打抱不平,于是气呼呼地说:“哼,这些缺德的,软缠硬磨拉于莉下水,如果让我碰上,非砸烂他们的狗头!” 丁一听到方杰的这句话,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见他猛地跳过去,上去拉住方杰的手,上下晃动着,反把方杰吓了一跳。 丁一央求道:“方杰,好兄弟,你要想法设法把于莉从那个火坑里拉回来!只要你为我出把力,从此以后,你让干什么都可以。”方杰扶住丁一的肩头,再三劝说他,唯恐他一时想不开,会发生什么意外似的。方杰很同情丁一的处境,于是劝说道:“丁一,要冷静,有话慢慢说。只要校领导主持正义,他们不会把于莉开除的。丁一,昨天我给于莉发了短信,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于莉根本没放在心上,因此也没有回音。丁一,你总在乎别人怎么看你,那你一定会是他人的奴隶。” 许多人觉得奇怪,于是围过来,寻问丁一出了什么事。丁一只是勉强笑了笑,总觉得神魂颠倒,神思恍惚,仿佛是寒霜枯萎的小草,再也挺不直了。于是向众人解释:“诸位,没什么,请放心。不过我没病,方杰非让我去看医生,因此就争执起来。” 丁一情绪低落,心上像压块巨石。他难为情地回到宿舍,被子蒙头,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想见自己变成一堆黄土,黄土长出的草为于莉而绿,开出的花为于莉而香;梦见他又变成了清泉,那畅游如梭的鱼儿为于莉而舞,潺潺的泉水为于莉而唱;梦见自己又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鹿,终日为于莉奔跑而忙碌,人啊,就是这么傻,得不到的,他却穷追不舍。他深信不疑:船翻了才看得出谁是善于游泳的人,马奔跑起来,才显出谁是好车夫。 粉红色的朝阳,从山峰顶尖冒出来。半山腰里,绕着一抹两抹的晨雾。翠绿的竹丛,像被水冲洗过似的那么鲜绿。溜冰场上,欢声笑语。唯独于莉默不作声地一个人练习着枯燥无味的舞蹈动作。苟安呢,也不像往日那样,伴着于莉翩翩起舞。而是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抽闷烟。方杰走出宿舍,看见于莉在练习舞蹈动作,于是走过去,温和地跟她商量:“于莉,现在你不忙吧? 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俩能不能到校外走一走?”于莉不禁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吞吞吐吐地说道:“可以,不过不能时间过长。七点钟出发,九点钟回来。可以吗?”方杰连连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时间还会提前些。于莉,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把丁一告诉给我的那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只是尽到我做老大哥的责任!” 于莉却火了,于是气冲冲地咒了一句:“丁一这个狗东西,嘴里从来不放好屁。呃,方杰,你最好别信他说的。不然的话,无事也会生非,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方杰讨了个没趣,没再说什么,于是转身就走了。可苟安一瞅机会来了,于是凑到于莉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亲昵地劝慰道:“于莉,亲爱的,胆小当不了大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想起夜总会那些浪漫的事,我就心花怒放,永不会变老;而你呢,依旧青春年少,花容月貌。有些事,明知是错,也要坚持,因为不甘心放弃;明知是爱的,却要放弃了,因为没有好的结局;有时候明知是没路了,却仍然前进,因为习以为常才这样做的,这叫先有果,后有因。” 于莉双眉紧蹙,脸色蜡黄,于是冲了苟安一句:“嗨,苟安,你是橡皮脸刷油漆,脸皮可够厚的。夜总会那几件事,你不怕丢脸,俺可怕丢人。我渴望勇气,上帝却给了我危险;我渴望力量,上帝却给了我困难;我渴望爱情,上帝却给我麻烦。至于那些初吻、初夜、初婚到底给了谁,嗨,那都是浮云而已,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谁抓到机会,谁就吉了”h了。 夜总会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粗俗的歌声。那歌声,像一把尖刀,深深刺疼了于莉那颗焦灼的心。她愤愤地白了苟安一眼,低声咒了几句,于是离开了那里,愤愤地朝郑妙的宿舍走去。她虽在夜总会大名鼎鼎,功成名就,但她厌恶那里的生活,整日晨昏颠倒,神思恍惚,精神颓废。她始终相信,以自己的情爱播下的善良的种子,即使荒芜的沙漠也能开出璀璨的花朵。 于莉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漫上一种殷切的希望:她相信,生活肯定会越来越有秩序,师生肯定会越来越追求和谐和完美。不是她活得低调,只要放弃邪念,勤恳努力,她的舞蹈才华如火焰难以收敛,总会燎原。有人说,男人是被力量打败的动物,而女人最容易被语言征服。梅花之所以香味扑鼻,是以为她能经得起严寒。我呢,被别人了解固然不容易,而了解别人实在更困难。譬如郑妙、方杰、丁一等人,还有钟诗诗和红岩,彼此了解毛皮,仅是外表,而不是内心。 于莉想起钟教练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沉醉于春光而忘却辛勤耕耘的人,很难获得秋后的硕果。于莉现在才意识到:钟教练像一位慈母,时常来到她的身边,排除或分担她的一切忧虑和烦恼。她尽可能抚慰着于莉脆弱的心灵,让她濒临破碎的心从此坚强起来,成为于莉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 无端的风言风语,却让郑妙坐卧不宁。她以为,在短暂的时间里接触的于莉,未必就是迷途不返的女人。她相信,于莉被玫瑰花渲染的浪漫,永远是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喧闹中那些朴素的高贵人格,才是她纯洁心灵最终的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