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章 伴着呼啸的寒风，漫天雪花飞舞。远处的一个小山上，有两个人立在巨石上遥望着山脚的村庄。左边一个头戴高冠的年轻人落寞的看着村中某处，张口问道：“小玉儿，你还在怨老夫吗？” 旁边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迎风而立，凝视着山下小村中那座破烂的茅屋，淡淡地说道：“没有。” “当年的事是老夫不对……”年轻人怅然地叹着气，面上竟显出苍老之色，他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子，歉意地说道，“你知道，天上那些人给老夫封的是什么位置。他们又怎会允许老夫带他一起上去？” “土伯，小玉儿没怨谁，从来没有过。”白衣女子拂过额间被风吹散的秀发，双目仍是盯着那茅屋，口中轻声说道，“小玉儿只是想在这里陪着他，怕他寂寞。” 年轻人看着白衣女子，认真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不想呆在天上老夫也可以安排你转生，兴许你还可以得道成仙……” “不用了。”白衣女子痴痴的凝望着远处，喃喃地说道，“成不成仙又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他吧。” 年轻人长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颗珠玉交给她。他一甩宽大的衣袖迈步向前走去。在身前是一片悬崖。然而走过悬崖，年轻人仍是缓缓前行，渐渐的，他竟然凭虚而立，踏步上青天！ 此刻，天上陡然现出七色彩光，伴随着朵朵祥云，阵阵仙乐传来。空中有数个宫装女子手挽飘带，翩翩飞舞，嬉笑着从竹篮中洒下片片鲜花。 寒风凌厉，白衣女子对空中的情景视若不见，就这么一直遥望着远方。一阵低沉的哀鸣传来，在女子身后不远处有个庞然大物仰首向天，不住的吼叫。 其时，有猎人偶然见此情景。传于乡里，乡人皆言此山有大妖，仙人下凡除之。后村正以祥瑞报知官囘府，得赏百金。 然而此时在那白衣女子遥望的破茅屋里，有爷孙二人正在闲谈。 “我说爷爷，人真的能像鸟儿一样飞么？” 暖烘烘的壁炉里噼里啪啦的响着，穿着土灰色麻布衣服的小男孩端坐在小小木椅子上，盯着摇曳不定的炉火，出神的说道。 老人卷起粗布袖子，把一段凹凸不平的木头扔进炉灶里，听见孙子的话，不由得笑着回头说道：“呵呵，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哦” 听到孙子没有什么力气的回答，老人稍稍呆了一下，用小木棍拨囘弄几下炉火，起身走到孙子旁边弓下腰，担心问道：“小娃子，怎么了？快让爷爷看看那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小男孩抬头看见老人炉火下映的红彤彤的，满是皱纹的脸，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转头躲开老人的视线，迟疑的说道，“就是有些怀疑。前儿个临街的小翠，大牛，书呆囘子，闷葫芦他们都笑话我，说我做梦呢。” 老人听到这悄悄叹口气，复又摇头失笑起来，孙子疑惑的目光中缓步走到旁边的柴火堆旁，坐在上面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缓缓说：“一群没见识的小娃娃，这样的话可信不得！记住爷爷的话，只要你想去实现它，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一定要去做，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有些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时间会证明一切。” 小男孩听着听着，到最后几句时哼的一声撇过头去，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自己已经很大了，都可以帮着打柴，跳水，做饭，怎么还说自己小。明明自己都八岁了…… 炉子噼啪噼啪的响着，屋外的风顺着墙缝，呜呜的钻进来。小男孩一抖，悄悄向炉子挪几下小椅子，偷瞧老人见他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小心翼翼的松口气。 老人似乎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并没发觉发觉孙子的不满，只是呵呵笑着，满是灰黑的手从后腰带上抽囘出杆土制烟袋，把烟锅里塞得满满烟叶，从炉子里拾根烧的半截发黑，头儿发红的细木杆儿，拿烟袋凑上去点上火，滋滋有声的抽了口，慢慢吐出，满脸的陶醉。 小男孩的耳朵刷的竖起，听到声响后，快乐的抬起小囘脸，努力的用鼻子在空中嗅着残留的味道，竟也是一脸陶醉。 “啪——”“哎呦——爷爷你干什么又打我！” 摸着被烟袋那铁锅儿打过的脑袋，小男孩委屈的撇着嘴，眼泪儿都快掉下来。 “叫你改不掉坏习惯！说了多少次了？”老人努力做出一副严厉摸样，但看着孙子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小囘脸，忍不住伸手安抚小男孩小小脑袋：“别装，我可没使力气，就你这么娇贵一下都碰不得？” 小男孩摇摇脑袋努力摆脱老人的魔爪，半响仍是被牢牢抓囘住只得放弃，气哼哼的抬头斜撇屋顶不理老人，仿佛那混合着茅草灰泥木头的破烂玩意儿里随时会蹦出个宝贝。 “哎呦呦，生气喽？”老人松开手又不甘心似的，最后在上面拍了拍，故意苦起脸来，弄得满是皱纹的脸更凹凸不堪，“这可怎么办好，小孙子生他爷爷气了，唉，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连唯一的孙子都不理，这日子可怎么过活，还不如去……” “爷爷！”小男孩突地大叫，一下蹦到老人面前，使劲儿抓着老人枯瘦而又粗糙的手，哽咽道，“不许你再说那个字！说好要长命百岁的!” 看着小男孩小囘脸上挂着的水珠儿，感觉手上那一双小手的力气，仿佛害怕自己突然消失一样，不由得欣慰又难过的叹口气，张开怀抱把小男孩拥在怀里，低声喃喃：“好好，爷爷一定长命百岁，一定……” 感觉着被老人暖暖的怀抱，小男孩舒服的眯起眼睛，寻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老人腿上，复又不甘心把眼泪鼻涕使劲抹在老人衣服上，小小报复一下。尽管粗糙的布料咯的脸上有点疼。 “爷爷”“嗯？”“我想听故事，听会飞的人的故事。”“呵呵，好，这就给孙儿讲，讲那些会飞的人，那些名为仙人的故事……” 第一章 山野乡村 五年后，秋。 清晨，天还没大亮，屋外树上的鸟儿便急匆匆钻出来，扑扇着翅膀，投入不远处山上的林子里。墙角草丛里叫了一宿的虫儿还没歇歇，仍不依不饶的叫唤。临街人家里出来赶早做生意的人们打开屋门，呵着白气，开始洒扫。隔壁王大婶家的狗狗仍是勤奋的很，这么早一听见人声就开始叫唤个不停。小翠还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肯起，这不王大婶又懒丫头懒丫头的骂上了。 背对不肯落下的月牙，陈琦想象着王大婶赶鸭子似的，把小翠这丫头撵起来的情景，心情一下子愉快不少，紧了紧背上满满的柴哼着歌儿，迎着天边的一线朝囘阳向家走。 一进门，仍是看不到往年勤劳而又疲惫的身影，陈琦叹口气，把柴轻轻放到屋子角落。走到炕前看到爷爷安详的睡脸，总算昨儿个拿来的草药还有些用处，没再听到那充满痛苦和喘息的咳嗽声。 悄悄关好门，又拿块破布挡住有些漏风的窗户，确认清晨充满凉气的风不会打扰屋里重病初愈的老人，陈琦才奔向不远处村口的学堂。 一路上很多起个早儿的人们看到陈琦，纷纷和这个可怜又勤奋的孩子打着招呼，陈琦也如往常一样笑呵呵的应和，遇见有的老人送些热气腾腾的馒头菜包子之类，他也不推辞，只是一边吃着感谢着一边默默记下，打算今儿个什么时候去给人家帮帮忙。 “嘿，倒霉蛋！” 一声大叫让陈琦立马没了食欲，匆匆几口把手里的东西吃完，口齿不清楚的还击：“什么事，你这个大笨牛！大清早儿的就瞎叫唤什么!” 从刚走过的门里跑出个猎户打扮的壮实少年，相比陈琦瘦弱的身子，高高大大的身量是陈琦最羡慕和嫉妒的地方。那少年几步来到陈琦面前，笑着给他胸膛一拳：“你这倒霉蛋就这么嘴上不饶人，哪天皮痒痒了咱一起上山的时候再练练？” “来就来，怕你不成！”陈琦毫不犹豫地讥讽：“上回也不知是谁口气大的很，最后反倒是熊了？怎么样，不怕回家李叔打你？” “你说啥？怕，哼哼，咱李家什么时候出过孬种？”少年牛气冲天的说着，看见陈琦不屑一顾的样子，忍不住右手勾着他的脖子，“嘿，不就是上次一不小心让你给弄倒了嘛，那是本大囘爷失误，至于把你高兴到现在？” 努力想把脖子上粗囘壮的胳膊拿开，陈琦悲哀的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这家伙力气大，只得无奈的放弃，狠狠的给了这家伙一肘子，看见他夸张的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来覆去的叫唤，是又气又乐：“李阿牛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让先生看见又要骂你不守规矩，不讲礼仪。” 李阿牛啊的一声蹦起来，拽着李琦向学堂飞奔，边跑边叫：“对了，可不能再迟到，上次先生说再迟到要罚抄典籍的！该死，要不是书呆囘子那小子不地道，先生怎会发现我从后门溜进来!” 陈琦被拽的一个踉跄，跑几步才缓过来，嘴里仍是不依不饶：“那是你活该！没看见书呆囘子那一天脸都阴森森的嘛，明显要找茬的样子！” “本大囘爷哪知道那小子心情好不好？他成天都摆出一副臭脸！”李大牛转过头，一副笑呵呵的傻样，“其实，和他比起来反倒是看你更顺眼些，起码不痛快，嘿，咱俩可以练练！” “去你的，谁想陪你这牛一般的人物练练，那才是有病！” “呵呵” 两人跑了一阵，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来到村里唯一的学堂门前。瞧着这颇显气派的门面，占地仅次于书呆囘子家的房子，陈琦忍不住心中再次发出感慨：要是什么时候能有这一套房子，怕是这一辈子都值了吧。 李阿牛可没那么多的感慨，喘几口气，四下瞧了瞧突地乐起来，对一脸错愕的陈琦笑道：“今儿个出奇，都这时辰了先生还没出来洒扫，八成是被他婆娘昨儿个榨干了！” 听见这话，陈琦一脸无语的盯了他半响，心里默默思量着，怎么以往没发现这厮竟是个人才！ 背后啪的一声作响，把这俩心怀不正的坏小子吓个够呛，忙转身一脸正气的讨论起昨儿个学的那点墨水。来人一袭白色儒衫，头戴方巾，手握纸扇，颇有些文士风采。却是一脸的白净，下巴上一点毛没有的少年摸样。他拱手作礼，郑重的说道：“两位贤弟可好，为兄在此有礼。不想刚来便听到不雅之言，二位怎可对先生这样无礼！” 一听这话，可把李阿牛吓的够呛，感情这小子耳朵像狗似的这么灵。赶紧把那书生拉到一边，低声下气的求了半天。陈琦一脸鄙视的看着，也不插话。这书生摸样的少年便是他们口中的书呆囘子，姓齐，叫天高。是本地大户的孩子，村正便是这家伙的爷爷，平时装起来就是一副文人骚客摸样，看似书呆囘子，实际上……为此，李琦常常在想，这家伙不就从小读书么，怎么弄的一肚子坏水，加歪歪肠子，难道读书就这么毁人不倦？ 半响，满面春风的书生和欲哭无泪的李阿牛一起走过来，亲热的好似亲兄弟一般。陈琦悄悄撇下嘴角，随即以更亲热的笑脸迎着二人，一起说说笑笑的走进学堂。 进了学堂，陈琦熟练地和早来的几个少年打招呼，然后屈膝盘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默默等待先生来上课。就这一会儿，小翠这丫头也急匆匆的跑进来，头发乱糟糟的，真的是一点也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等待是无聊的，陈琦一会儿便开始神游天外，不着边际的乱想。记得四年前，自己还是偷偷的躲在门外听，当时幸亏是先生好心，发现后让自己平时做些个活计来充当学费，要不然自己恐怕到现在连大个字都不识。 先生姓凌，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做凌先生，四年前才搬来。家里只有师娘一位，都快不惑之年的人了还没个孩子，大家都挺替他担忧。先生是很有本事的，按说这地儿的风俗，女子是不能学识的。听说先生刚开始是一家一家上门去和女孩子家家主商量，为此可没少被人议论，甚至是唾骂。后来大家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谁叫先生收的学费是方圆几百里最低的呢？才几文钱，又便宜又能学些本事，傻囘子才不干。果然，像爷爷说的一样，时间会证明一切。 叮叮叮—— 清脆的敲铃囘声，陈琦猛地醒来，发现学堂里十几个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忙端坐好准备迎接先生。 门外先走进个道童打扮的少年，对着众人一稽首，走到前排最右侧的位置坐下。他是村里唯一一座道观，清凉观的唯一徒弟。清凉观目前只有观主清一真人和这个道号凌霄的凌九霄。从这学堂开始他就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一直做敲铃的活计。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这不刚一盘坐，又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补个觉？ 且不说陈琦的那点恶意小小心思，这时门外走进个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玄色宽大衣袍，手执戒尺，缓缓走到堂前,扫视一眼下面坐的无比端正学生，颇为欣慰的笑着放下手中青木戒尺，开口说道：“不错，不错。开始吧。” 朗朗的读书声，从学堂中轻飘飘的传出，伴着风，和着浓浓的书香，渐渐夹杂在繁忙小街上的吆喝声里，越发响亮。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中午。陈琦下学后和各位学子们道别后，在后院帮先生劈完柴，便急匆匆的辞别先生，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迎面正瞧见爷爷挑水回来，连忙抢过扁担，也不管爷爷是如何吹胡子瞪眼，只装作听不见，飞也似的跑出家门去挑水。 忙活了半响，又是挑水又是劈柴，总算是把饭弄好和爷爷一起吃过了。爷孙俩坐在小小的院子里晒着秋日的暖阳，颇有些懒散的味道。 陈琦看见爷爷今儿个有难得的好心情，便凑趣说些邻家长短，想着法儿让爷爷乐呵些。不巧一说到自己前些日子去山上采药，却把爷爷说恼了。 “你这孩子，告诉过你不许你上山去，怎的这么不听话！那山上可是好去处么，多是些豺狼虎豹，山精鬼魅，万一碰上了你有多少条小命也白搭！哼，你是非得气死我老人家才开心么！告诉你，不许去！要是还有下次，我，我……咳咳……” 老人家一激动，这咳嗽的毛病又犯了，一直咳的喘不上气来。把一边上满脸委屈的陈琦吓的不轻，连忙告罪，指天画地的发誓赌咒再也不去，方才小心翼翼的扶着满意的老人回屋躺在炕上。到底是大病初愈，老人精神不济，没一会就睡着，只是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不许去之类的话。 一边的陈琦听了刚才忍住的泪珠儿断了线似的，想到刚才扶着老人时，感觉老人身子轻飘飘的，没点儿重量，他一咬牙胡乱的抹了把脸，下定个决心。 在家又呆了一会儿，确认老人真的睡熟后，陈琦从炕底拿出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他上山用的宝贝，想了想又偷偷的从老人枕头底下，将那把据说是家传宝，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拿出来，胡乱插在腰带上，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门。 “哈，小鼻涕虫！你又要偷偷跑去山上玩啦，小心我告诉你囘爷爷，让他打你屁囘股！” 刚一出门，背后清脆的声音把陈琦吓的一哆嗦，心中暗道，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位姑奶奶，真晦气。脸上却忙弄出副讨好的笑容，转身弓腰请安：“啊，是小翠啊，您怎么今儿个亲自出来遛弯啦，哎呀呀，这不，小的也没什么准备，下回给您稍些山上的野味尝尝鲜，您看可好？” “嗯哼，这还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小翠还是小孩心性，一听吃的就什么都忘了，连连点头，怕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记着我喜欢吃你上次带的那些翠绿的，圆圆的果子，我可等着你。” 看着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高兴地一蹦一跳，像只蝴蝶样离开，陈琦的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不过这一打岔，让这位本是心情有些沉重的少年一下子好起来，猛地一怕额头，陈琦想起个赌约，连忙一路小跑来到村里唯一的大户，齐家。 站在高大的齐府门前，陈琦虽不是第一次来，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竟有些平白低人家一等的荒唐感觉，所以自首次来此作客后发誓再也不来，没想到今儿个还有再来登门的一天。 嗡—— 两扇朱囘红大门缓缓向里打开，齐天高仍是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出，脸上一脸春风般笑容：“稀客稀客，陈贤弟怎有空来寒舍，可有事？来来，请进来说话，待我奉上好茶，你我二人也好细细商量一二。” “别别，你可别给我叼书袋子，我牙酸。”陈琦摇晃双手，连连拒绝，复又高兴地指着腰间的锈剑，笑道，“看看，我拿出什么来了！这可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上回是谁和我打赌来着，看看吧，这不拿出来了。你不会赖账吧？” “嘶——这就是你那传家囘宝剑？”齐天高指着锈剑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见陈琦十分肯定的点头，复又仔细看了半响，忍不住摇头笑道，“陈兄，我知你一定把家传宝剑看的比性命还重，但也不须拿着这破烂货来污我的眼，罢了，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真宝贝，你那赌资我说话算数，给你便是了。” 一听及这话，陈琦险些气得吐血，什么意思，平白诋毁自家囘宝贝还罢了，听那意思竟是把自己当做是耍赖贪人家赌资的无赖泼皮？咬牙刚想讥讽几句再拂袖而去，但一思及家中爷爷的身体，和自己要去的地方…… 默默的接过齐天高手里的小香囊，拱手道别后陈琦转身就走，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是这小子不识货，明明就是我赢了的！ 身后，齐天高背负起双手看着陈琦离开，半响悠悠叹口气，走回府中。伴随着“管家，关门吧。”齐府朱囘红色的两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 第二章 有山紫丘 出村漫走，陈琦狠狠的吐一口气，心中仍不得舒畅，只得郁郁的前行。明晃晃的日头下，和风轻抚，四周竟是一片寂然。回首遥望远处熙熙攘攘的村子，他有一种即将离别尘世的酸楚。 紫丘，这就是陈琦要去的地方。原本那是一处无名小山，自从凌先生来偶然间遥看间这密林遍布，群鸟盘旋的山丘，突地来了兴致山上一游后，问得此山无名，便笑道：“山中景色如此秀丽幽奇,怎能无名？登山远眺，如有紫气东来，祥瑞加身之感，故名紫丘吧。” 说实话，陈琦从小在村中，也曾许多次偷跑入山中去寻那爷爷口中，住在万山白云深处，享受怡然自得悠然情趣的仙人。但是除了长得古怪树木，乱七八糟的飞鸟走兽，却是一无所得。嗯，村里人家的坟头倒是见了不少，貌似大家都有把故去的人葬在山中的习俗。 一路无话，陈琦沿着昨夜雨后泥泞的小路，伴着原野上沁人心脾的芳香，来到紫丘山脚。寻了根老树，坐在树下稍稍歇息片刻，又从小包裹里拿些大饼干粮，匆匆填那有些空落落的肚子，便顺着崎岖的小路而上山。 其时，已是日薄西山，鸿雁远远消逝天际。背负一袭橘红的夕阳，陈琦穿行于秋日里萧瑟的林间，百鸟归林，叽叽喳喳的落于枝头，十分好奇的盯着路上不时踉跄的人儿。 一阵劲风吹得长草呼啦啦作响，刚被丛中老藤险些拌倒的陈琦一个哆嗦，暗道晦气，今天出门太急忘了看时辰，天黑入山可不是个好时候，老人们说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常常在阴气起来的时候出没。 小心翼翼瞧一眼身后，除去张牙舞爪的老树，就是那些树上的鸟儿一直盯着自己，让人心里不舒服。示囘威似的挥舞两下拳头，陈琦故意哈哈大笑两声，急匆匆向自己记忆中的地方赶去。 “哇——哇——” “谁！” 陈琦一下跳起来，哆哆嗦嗦的拿着手中当做拐棍的四尺锈剑，四处乱瞅。扑啦啦一阵拍打声，有只黑溜溜的乌鸦自树头上飞起，哇哇叫几声后飞向空中，一眨眼便不见。松口气，陈琦摸着仍砰砰不停的胸口，心里不由得好笑，以往也常常来此，怎的今日里这么胆小？若是让那出入山林当饭吃的李某牛知道了，还不被笑死。八成是今天出门忘了拜拜清凉观和土地庙里的老神仙，下次一定不能忘记。 回头看看日头，林子里黑的早，天上还能看见些亮堂，陈琦身边已是些许昏暗。不敢再耽误时间，寻了方向，他再次前行。 林子里的路渐渐的不好走，面前不时出现些枯枝，树藤，荆棘之类的挡在路中央，需要用剑斩开。盯着手里的锈剑，陈琦也越来越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传家囘宝，怎么砍些枯枝还如此费力？莫不是真的被爷爷给骗了？嗯，不会，肯定是他老人家把真正的宝剑藏起来，弄把破烂玩意放在那，好不让自己偷去。想及此，陈琦不禁暗暗佩服，果然像老人们常说的那样，姜还是老的辣些。 前面一片人高的草丛，陈琦看到眼前一亮，过了这不远就能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想到那些神奇的草药，身子轻快不少，到跟前使劲挥剑一斩。 “吼——” 突来的巨大声响，伴随着腥臭的恶风把陈琦镇的倒退几步，一屁囘股坐在地上。眼前白茫茫一片，呆坐片刻，还是摇摇晃晃的晕倒在草丛中。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 清幽幽的低声吟唱，如意外的女人耳鬓厮囘磨时梦呓般，将陈琦唤囘醒。哎呦一声，抱着要炸开的脑袋，陈琦一片茫然。这是怎么了？努力回想半天，陈琦终于记起昏迷前的事物，脸上一白，神经质的左右环顾，幸好没见那巨大的身影。不敢怠慢，他连忙起身顺手拿着草丛里倒插的锈剑，一路向前奔跑。 路过那个长草丛，见地上一滩血迹和些许动物的尸骸，陈琦心又一跳，那黑色的羽毛……暗自下决心以后绝不打乌鸦，不敢停留他飞一般奔行于山路。几次滑倒，几次踉跄。身后刺痛的厉害，陈琦一边用剑拨开挡路的藤条，一边摸了摸。 “嘶——”倒抽一口凉气，疼的他龇牙咧嘴。看看手上红彤彤的颜色，原是晕倒的时候不知坐在什么东西上，屁囘股给刺破弄得流囘血不止。 什么？流囘血……坏了！陈琦连忙回头看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种不远处黑暗的林里，许多眼睛在盯着自己的感觉。 晦气，晦气！这血腥味可是招来许多东西的最佳诱饵！陈琦悔恨的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刚才竟被吓的忘了检查自己身子，这下可怎么得了？ 虽是如此，陈琦一想及那巨大狰狞的身影，哆哆嗦嗦的连滚带爬继续跑，连停下上止血药也不敢。上药也没用，哪有一用就马上止血的药？有也会被跑动中不停流淌的血液给化开，没用！ 跑着跑着，陈琦脸色渐渐发白，心中一股子冷气也上了头。这，这不对啊，这路明明……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暗暗安慰自己，是自己眼花了，不要怕，一定会没事，回去一定好好的给灶王爷和三清老爷上香，上供。一定宰猪宰羊，用最好的！一定要多多保佑！ “嗷呜呜——”漆黑的夜空下，乌云渐渐遮蔽了清凉的月光。山风冷冷呼啸，吹得老树如妖魔一般乱舞。几声凄厉的嚎叫，在陈琦惶惶不定的心上又狠狠囘插一刀。 狼，要说夜里最怕遇上什么，它绝对排在前三！成群结队的围堵，追你到天涯海角的决心，凶残的性情，一切一切都是夜路旅行者的梦魇。 不行了，我要死了。今天该听爷爷话不上山的！陈琦满心的悔恨，眼泪在眼眶里晃悠悠，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一阵火囘辣辣的疼。一个不小心，碰的被树根绊倒在地，他倒在地上死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没了起身的力气。当啷，锈剑脱手掉在旁边半人高的石头边上。 不远处草丛里，一对，两对……渐渐的，好多绿莹莹的眼睛出现在那。看见这，陈琦一阵绝望。 终究是要死了么，可我才十三岁！泪珠儿滚烫烫的流下，陈琦无比的想念村里那破破烂烂的家，和家里的爷爷。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爷爷，他已经是重病初愈，找不到我，或是听到我那不幸消息，万一…… 不！陈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腾地站起来，几步拾起锈剑，跳上石头，朝旁边的合抱巨木努力一纵身，双手空中紧握剑柄，使劲戳在树身上，锈剑竟直入一尺。干净利落的顺着剑，爬上树头最低的枝干。 “呼呼……”陈琦摸着胸口，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竟真的爬上来了？要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怎么会爬树，这可被村里小孩笑话多少回。 树下，刚刚的一番动作，引得草丛林的狼纷纷冲出来，无奈陈琦动作快，几步就上了树，只得徘徊在树下，盯着头上的食物，不甘心的呜呜叫着。 一颗心暂时落了地，陈琦手忙脚乱的从包裹里拿出伤药，胡乱在屁囘股上抹了几下，也不管有没有用，求个安心。顺便还有个闲心数了下狼的数量，竟有十四只之多。陈琦看看自己瘦瘦的身板，真想好心的告诉狼兄一声，这里的伙食不够分量，您还是赶早奔别处去吧。 无奈狼儿们看样子是将就的很，对陈琦这不富裕的肉食也十分在乎，一点也不愿意离开。有的挠树，有的使劲向上蹦，使劲想方设法的解决肚子问题。 陈琦一脸郁郁的盯着狼群，对狼兄不识好歹很是发愁。怕是别一直在这等到自己饿死渴死吧？那也太憋屈了些。恨恨的折下一段树枝，向那个蹦的最欢实的狼扔去，却见那东西竟灵活的很，向旁边一跳就躲了过去，还不忘给陈琦一个嘲讽的白眼。 白眼？见鬼了！陈琦使劲揉揉眼，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再看时，那狼又继续蹦跶去了。松了口气，十分肯定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偷偷从乌云帕后露出些许脸蛋，清亮亮的将视线洒在树林间。林间偶有几声虫鸣，让这山林霎时间不再像方才那般死寂。但不及片刻，月儿又羞答答的钻进乌云里。让林子又恢复昏暗。 已是过了好些时候，陈琦半倚半坐的呆在树杈上都快睡着了，树下的狼群也没了刚才的动作，散落在树下四周，趴在草丛里，用一双双晶莹透亮的眼睛，充满不应该的想法的看着陈琦。对此，陈琦已经习惯了，坐在树上无聊的发起呆，想着等天亮了，万一狼群散去自己是继续找草药呢，还是就此作罢打道回府？ 呜……一阵恶风吹过，陈琦一惊，猛地想到什么，连忙在黑暗中努力打量四周，寻找。让他心凉的是，树下原本懒洋洋的狼群忽的聚拢在一起，夹着尾巴低着脑袋，发出呜呜的低鸣。 呼呼的沉重喘息声，渐渐清晰。在陈琦惊惧的目光中，猛地从右侧一个老树后窜出个庞然大物，在群狼哀鸣中，凶狠的扑入其中，扑，抓，撕咬，几下便杀了七八条最雄壮的狼，“吼！”仰首一声怒吼，庞大的身影下群狼竟是不敢反抗，灰溜溜的四散逃走。 完了，陈琦闭上眼睛，心里半点侥幸也无。本以为自己昏迷前的是幻觉，没想到是真的。该死，虽说这山上自己从小见过不少奇怪的动物，但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一丝丝月光从天际直射而下，照耀在那庞然大物的身上，让陈琦之前清晰的看清了它的摸样。 二丈多高身量，几乎和在树上的陈琦齐平，更别提那足有三四丈长的身子。这不是最让陈琦震惊的，最让他惊惧不已的是，那巨大的老虎身躯上顶着的人脑袋！那人头满脸横肉，虎目血口，满脸的胡须似钢针般根根直立，偏偏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尽是些纠结的大筋，道道纵横的疤痕。 这是个什么妖怪！陈琦绞尽脑汁也不曾在书上见过，也从没听老人们说起过。但是看他凶恶的摸样，刚才的所见所闻中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不是吃素的！ 那妖怪扫一眼树上不停颤抖的陈琦，低下头用那双巨大的爪子抓开狼尸的肚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里面的内脏。就这样，陈琦看着它吃完一个，抛下完好的狼尸，寻下一个狼尸的内脏。 完了，这妖怪专门吃内脏！陈琦悲哀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跑了半夜，最后的力气也在狼群威胁下使了出来。恐怕这妖怪也是发现这一点，才慢吞吞的先吃狼，最后再吃自己。想及此他开始向漫天神佛祷告，希望这家伙只吃死的，千万别活生生的抓破肚皮来吃啊。 这时，一阵清幽幽，如意外的女人呢喃的歌声仿佛从天边传来。 “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灵山客，灵山客，舍身忘情情益烈。不闻雄舟从君走，唯见潮起潮又落……” 第三章 一路魅影 “谁！是谁？快点跑吧，这有妖怪！” 陈琦坐在弯弯曲曲的枝丫上，顾不得害怕，冲四周大声吼叫，生怕那个动听声音的女人进了这妖怪的口。不过叫声之后，他又有些惊疑，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夜半风高，有哪户好人家的女子在这种地方四处徘回？还有心情唱些歌谣。咦，想到这歌谣，隐隐中陈琦感觉着好熟悉，貌似在哪听过。 原地思量半天，陈琦突地惊觉，这马上就要成妖怪的口中吃食，怎还有闲心去想别的东西。连忙忙向妖怪那去看，那里竟是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回事？奇了怪了，陈琦暗自纳闷，仔细向四周看看，还是没见到那可怖身影。 罢了，反正今儿个遇见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少，也不必都在意。陈琦试着站起身，竟发觉原本酥囘软的四肢此刻充满力气，仿佛刚才一切都是梦一样。对四周奇怪事情已经麻木的他，也不去管这些，借着戳在树上的锈剑，慢慢滑下，当然没忘了顺手使劲把那剑给弄出来。 站在凌囘乱的草丛，身周遍布狼的血液，尸骸。陈琦有种茫然感觉，愣半响，方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匆匆寻个方向逃也似的离开。 不一会儿，原本四散的狼群纷纷转回，四下搜寻一番后，终是不甘心的放弃，对着地上的狼尸张开血盆大口。 话说陈琦走了好一会，渐渐越走越慢，直至最终停下来，站在原地皱起眉头的他心中十分郁闷。从刚才自己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这会儿已经十分肯定，自己迷路了！原本这种事情不必惊慌，常常在山中游玩的陈琦有好几种方法，随便选一种就行，但是，他一种也没用。因为他刚刚已经十分的确定，自己是撞上了不干净的玩意——鬼打墙！ 瞧着面前那一滩熟悉的血迹和黑色的羽毛，陈琦口中有些发苦，这算是你见我不帮你埋骨的报复吗？沮丧中他用锈剑仔仔细细的挖个约一丈深的小坑，双手把散落在四周的尸骸一一拾起，收拢好放入小坑里，再填上土。陈琦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拜了三拜，心里暗暗祷祝：乌兄，一路走好，您报信之恩我记下了，发誓以后再也不打您的兄弟姐妹，请安息。愿你早日脱离兽身，下一生就当个富家翁吧。也祝福我此行能平安拿到那人口中的仙丹，让爷爷长命百岁。 做完这些，陈琦缓缓站起身来，默然半响，突地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出来吧。我也没力气跑了。” “咯咯咯，琦哥哥，瞧把你给吓的，是我啦。”一个瘦瘦的身影自林后蹦蹦跳跳的窜出来。灿烂无比的笑容，可爱的小囘脸，还有那翠色碎花粗布裙子，却是那邻家的小女孩小翠。她笑嘻嘻的奔到陈琦面前，仔细打量着，“看见什么了你，瞧把你给吓的，真好玩。” 陈琦不自觉倒退一步，手中紧握一物，小心翼翼的说：“小，小姑奶奶您怎么在这？这里可一点都不好玩，快点回家去吧。” “哼，谁听你的话，明明是你发现有好吃东西的地方却也不告诉我。”小翠疑惑的看着陈琦一脸戒备摸样，看看四周，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张？不用怕，没有别人啊。” “是是，我不怕。”陈琦再仔细打量一下，方才松口气摸样，拍拍胸口来到小翠身边，小声说道，“你是不知我今个碰到多少邪门的事，现在见什么都会紧张。” 小翠闻听此言吓得向陈琦靠近些，又看看周围，确实什么也没，不禁埋怨：“胡说什么呢，大半夜的别乱说话，小心把那些东西给招来！” 陈琦苦笑片刻，也不答话，寻个方向便迈步走开。小翠原地叫几声，见他没反应，便有些郁郁的跟上。 一路上，小翠这丫头娇气的很，一会饿了，一会渴了，一会又累了，不停地叫嚷。奇怪的是陈琦一直在默默前行，根本没去理她。小翠一脸的无奈，继续跟在陈琦身后。走了不知多远，好似不下几里路，按说早该走出去了，但是周围仍是一如既往地密林，长草，和几个小土包。 “啊！救命啊！”远处突地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吓得陈琦和小翠一个哆嗦。小翠连忙问道：“琦哥哥，刚才，刚才好像有人叫救命，怎，怎么办？” 陈琦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跑！”突地飞也似的向前跑去。“啊？啊！”小翠被这冷不丁的回答弄得愣住，直到陈琦跑了好几丈远，几乎没入前方囘林间，方才反应过来，高声叫着“琦哥哥，等等我！”提起裙角咬牙死命的追着他的身影。 迎面的风把陈琦脸上吹得冰凉，四周景物急速向后退，耳朵里满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琦哥哥，等等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对下我一个人逃跑！求求你了，琦哥哥，等我一下，一下就好！呜呜，我会被吃掉的……” 恨不得把耳朵缝上，娇囘嫩的呼喊声仍是不停的进入耳中，钻进脑袋里，带来刺骨的寒冷。陈琦咬着牙继续飞奔，心中暗暗道，我不能死，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啊！”身后一声惊呼，伴随着重物倒地声，小女孩娇囘嫩的嗓音里透着股绝望，“琦哥哥，救命，救命！我还不想死，琦哥哥，我嫁给你好不好，求求你救救我啊，呜呜，救我啊，琦哥哥……” 心中一痛，陈琦紧握双手，腿上又加了一把力气，没命的狂奔。“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琦哥哥，快来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不要，不，啊——” 凄惨的叫声似乎预示一个幼小生命的逝去，见死不救的陈琦渐渐停下脚步，紧紧握着拳头，痛苦的闭上眼，低吼道：“够了！” 风，无声的吹过。四周一片心悸的静寂。 “嘻嘻，琦哥哥，人家好害怕啊，来陪陪我嘛。我好孤单，好寂寞啊。” “我说够了！别再缠着我！” “嘻嘻，你不是喜欢我嘛，怎么这么绝情呢，刚才人家好害怕啊，那妖怪扑到我的身上，一口咬掉了我的腿，一抓刨开我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呢，嘻嘻，那时我还没死，眼睁睁看着它一口一口吃掉内脏，吃了心肝，吃掉四肢，躯干。最后才慢慢吃掉我的头……好痛苦啊，琦哥哥，我好痛啊，来陪陪我啊，我好痛苦……” 陈琦紧紧闭着双眼，感觉背后一阵清冷，有东西渐渐靠近。一哆嗦，全身发毛，强忍住惊骇欲绝的尖叫，咬牙不再吭声。 “琦哥哥，你睁开眼睛，回头看看我嘛，人家的样子好凄惨，好凄惨……呜呜，看看我啊……你为什么不救我呢，你要是回头拉我一把，我就不会死了，嘻嘻，所以，你也来陪陪我吧，来陪陪我……” 冰凉的物体贴在背上，陈琦全身一阵僵硬，硬着头皮缓缓转过身，在嘻嘻的怪笑声中，微微抬起头。突地，唇上冰凉凉的一片，陈琦嗅到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大吼一声“去死吧”陈琦左手掷出满是汗水的小香囊，闭着眼睛右手用剑向前使劲挥舞，隐约间，呲啦一声，好像破布被撕开的声音，和一声似男似女的痛苦哀嚎，那恼人的纠缠不休的声音终是没了。四周顿时被各种声音充满，虫鸣声，兽吼声，风声等等，重新充斥在这片空间里。 陈琦呆了半响，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一丝缝隙，还好没有什么可怖的东西猛地扑上来，他松口气坐倒在地上，不住的大声喘气。 前面地上，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件衣服在其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开两半的样子，阵阵青烟从上面飘出。方才陈琦扔出的小香囊中间破开个大洞，露出里面发黄的纸张，是一张符篆，只是如今那符篆只有一角是完好的，其余部分不见踪影。 陈琦这回真的一点力气没了，看看四周，又看见那个埋乌鸦的小土包，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不停。这会儿他是给吓的精神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些乱起七八糟的念头。 幸亏我小时候缠着爷爷给我讲那些神神怪怪的故事，知道遇见鬼打墙不能乱跑。知道遇见那东西千万不能回头，千万不能主动碰触。幸亏我出门时和书呆囘子要了这打赌赢来的避邪香囊，幸亏我…… 胡思乱想了半响，陈琦惊魂不定的心方才稍稍平复，缓了缓，有些力气后才站起来。抬头仔仔细细瞧着乌黑的天空，他暗暗寻思：这天，什么时候亮啊。 紧紧握着手中的锈剑，现在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可没第二个香囊来保命，菩萨保佑别再遇上……“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陈琦暗道好险，差点忘了爷爷说的这个忌讳。不敢再多呆，发现四周景色虽是和方才一样，但是自己莫名奇妙的又识得路了，连忙按记忆中的方向赶去。 大概没多远了吧。他心中默默叹息。 渐行渐远，山路也愈发陡峭。从以前的直立，到现在有时需要攀爬才能过去。努力的把手抓囘住枝青藤，身上那略显碍事的锈剑早已背负在身，用来时带的包裹紧紧缠住。他艰难地爬上最后一个山坡，总算是登了顶。陈琦喘了口大气，略有些放下心来。马上就到那位的地盘，想是不会再遇见什么东西吧。 乐极生悲。陈琦抬头时啊呀一声惊叫，直直呆立住，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一抹动人的白色倩影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戏谑的看着自己，满脸的有趣。 “罢了，来吧，给我个痛快的。”陈琦无力的垂下双手，闭上眼睛，口中哀求道，“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别再折磨与我。您要是好心，请寻些延年益寿的草药，送于山下村子里最破的屋子里，我不胜感谢！” 半响，没人回答。陈琦充满侥幸的睁开眼，却又失望的看见那女子仍是立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不可琢磨的味道。微风俏皮的吹动女子白色的裙角，丝丝秀发不时的飘过她眼眸，眸子里亮晶晶的，让人渐渐迷失其中。 难道她在想怎么烹制我？还是正在寻思着从哪开始下口？千万别细嚼慢咽才好，我可受不住，要不……我自尽了吧…… 正当陈琦郑重其事的想着自己该不该自行了断，不受折磨时，那女子却悠悠的开口了。清脆的嗓音如空谷幽兰般，让人不自觉放松身心。“我不该来，却是……来了。你该来，却是没来。” 什么玩意？陈琦满心纠结，什么该来不该来的，这是绕口令么，难道说这女子有吃饭前先练一段的古怪喜好？ “唉，你不明白，原来你不是他，我等的也不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呢？” 充满幽怨的语气，女子微皱峨眉，泛起愁容。看的陈琦心里莫名一痛，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在等谁？是哪个负心的人让你苦苦等待？告诉我，我去把他抓来，让你狠狠痛打一顿！” 扑哧一声，女子青葱一般的纤细手指捂着嘴，明亮的眼睛弯成双醉人的月牙，阵阵如银铃般的笑声渐渐传来，让人心里痒痒的，好似猫爪在挠。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后悔。” “当然！我可以发誓！” “男人的誓言啊……最是信不得的。” 幽幽的叹息声淹没在林间，陈琦看着女子一脸的落寞，心里好一阵怜惜。这也是个可怜人儿，不知道生前被哪个负心人给抛弃了，真真可怜的紧。那个混账东西，这么个惹人怜惜的人儿，竟不懂得珍惜，唉，可恨，可恨。 “吼——” 熟悉的吼声从女子背后传来，陈琦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冲女子喊道：“你快跑！妖怪要来了！他会吃人内脏……哎呀，你快跑啊！” 白衣女子笑盈盈的站在那儿，看着陈琦焦急的冲过来，微微摇头。在陈琦惊呼声中，那个熟悉的巨大身影猛地从女子身后扑出，伴随着那巨大的吼声，陈琦虚弱的神经再也受不住刺囘激，全身一软，再次震晕了过去。 隐约间，他好似听见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歌声，轻轻的，在耳边徘徊。 “……唯见潮起潮又落。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昔日良弓和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灵山客，灵山客，悠悠长恨何时灭？李囘波欲掬灵海水，泪水和流到长夜。” 第四章 黄须矮叟 “唔，我还是死了么……” 陈琦迷迷糊糊开眼，扫视一圈，好熟悉的茅草屋，自己正躺在个木质硬板炕上。他起身依靠在炕头围栏，不敢相信地咬一下舌尖，“痛！”呵呵，还活着。陈琦欣慰的闭上双眼，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心里满是大难不死的庆幸与欢喜。活着，真好。 吱—— 房门打开，踏着微微的朝囘阳，一个三尺左右的矮小黄须老人走进来，手里拄着个小拐杖，颇有喜感的翘着胡子笑道：“一大早，小友，你终于醒了。” “嗯。”陈琦从喉咙里硬是挤出声音，实在不想有什么动作，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坐着。老人知道他的情况，了解似的点点头，来到炕前蹦上去，扭几下屁囘股寻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后，就这么陪着陈琦，静静的不再说话。 桌上香炉里缓缓飘着青烟，散发的清香使人不自觉的放松身子，有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陈琦才颇为不舍的再次睁开眼，颇疑惑问道：“黄老，我怎么会在你这里？明明应该是在外面，嗯，还遇见个妖怪，还有，还有……嘶，头这么疼！” 黄老看陈琦抱起脑袋疼的恨不得打滚摸样，赶紧掏出一粒乌溜溜龙眼大小的果子，送到他面前，“张开嘴！咬碎后咽下去！” 陈琦乖乖的张开，一股酸苦味充斥的口中，强忍着怪味，一边流着鼻涕泪水，一边使劲嚼碎吞咽。好一会，才艰难地全部吃下。“这是什么，也太难吃了些。” “我也不知道。”黄老挑着眉毛，十分无赖的笑着，“就是感觉对你有用，便给你吃了，看来我的感觉果然正确。” 无奈的笑笑，陈琦对这老头实在是没办法。明明知道不想告诉自己，却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来搪塞，真的是……无语了。 黄老一本正经坐着，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不时偷偷看向陈琦，见他不再说话，终究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小子倒也命大，竟敢独自一人走夜路上山，果然是初生牛犊啊。不过，你怎么会昏倒在我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这……”陈琦努力回忆，迷茫地说，“我只记得一路上碰见许多可怕的东西，我便逃啊逃，最后在你门口被一个人堵住，然后说了很多话，又碰见个庞大的妖怪，然后……” “然后你就不争气的吓晕了，对吧？”黄老鄙视的目光让陈琦羞愧不已，不过接下来的话让他愣住了，只听黄老兴冲冲的问，“那是个什么人，什么庞大的妖怪，我怎么没看见？快告诉我那人男的女的，长什么样？还有那妖怪吓人不？到底什么模样？” 黄老等半天不见回答，正不高兴的想责问，抬眼瞧见陈琦一幅迷茫，痛苦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个绿莹莹的果子。陈琦无意中看见，赶紧摆手，大声叫道：“我没事，没事。不用再吃了，快点收起来！” “要不，再吃一个，也许会好的更快些！”黄老一幅欲求不满的样子，拿着果子眼球不动道：“看看这色泽，这光亮。再闻闻这清香，一定很可口哟。说不定对你某方面大有帮助！！” 陈琦麻木的盯着这老头，见他正十分猥琐的瞧着自己某个部位，嘿嘿笑个不停。该死，当初自己偷跑上山怎么会被这么个怪老头给救了，还认为他就是老仙人！一定是自己年少无知，被这邪恶的老家伙给骗了。一定是他不知草药的用处，拿自己试，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想及此处，陈琦原本对这老头前些日子的赠药之恩，没那么感谢了。 被陈琦古怪的目光看的发毛，黄老咳了几声，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眯眯的问道，“算了，不要再想了。一切都是缘啊。然则，小友再次来拜访老夫，可是又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 被问及正事，陈琦顾不得许多，连连点头，焦急的问道：“黄老，您以前给我说的那些仙丹都是真的么？” “那是当然！”黄老颇为自得的摇头晃脑说道，“老夫虚度光阴几百年，虽不得什么仙人大道，但是些许炼丹之术还是略知一二。怎么，小友终于肯随我一起修炼丹道了？不是老夫自夸，不提那些白日飞升，鸡犬升天的仙丹妙药，一些保持青春之色，延年益寿，增进修为的丹药，咱还是炼得的。” 闻听此言，陈琦喜悦的一跳而起，急急看着他，“真的！你那能活几百年的仙丹还有没？我要的不多两个就行！我发誓，等我拿下山给我爷爷吃了，便带着他一起上山随您修行！” “额，咳咳……”黄老一阵咳嗽，又是气愤又是尴尬的吼道，“死小子，快滚！能活几百年的仙丹？两个？还不多？老夫几百年来还从没见过，痴心妄想！” 看着黄老气的脸一片血红，陈琦失望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什么虚度光阴几百年，延年益寿……原来都是吹嘘，骗骗我这无知小孩。” “你！罢了，和你这懵懂孩童计较什么，仙凡之别终究是犹如天堑，不懂，就是不懂。老夫还有一炉丹正在熬制，暂且告辞，等下再来探望你吧。”说罢，黄老跳下炕，拄拐缓缓走向房门。身后，陈琦顿时满心失望，只觉一腔期待憧憬全化作乌有，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黄老走了几步，回头看看，看他一副浑浑噩噩模样，叹口气又转回身子来到炕前，盯着陈琦，略显沉重问道：“你就这么想要那虚无缥缈的仙丹？要知道老夫我这延年益寿丹虽只能用三次，但也能保人多活几十年。也许几十年后老夫又研制出新的丹药，你又何苦去寻那不着边际的东西！” “可，可是我把你给的丹药给爷爷吃了，没用啊。”陈琦一脸的无助，声音里带着哭腔，“前些日子病虽是好些，但身子仍弱的很，一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我绝对绝对不能让爷爷没享福之前就这么去了，绝对绝对要让他长命百岁！” 使劲用拐棍砸几下炕板，黄老又是痛惜又是无奈，“你这孩子……也许是药效过些日子才见用处，何苦这么心急！” 炕上传来低低的抽泣，这时陈琦才露出自己的虚弱和无助。稚囘嫩的声音，瘦小的身量，这无不显示他的真实年龄，十三岁。 “罢了！”黄老被陈琦哭声弄的心烦意乱，使劲揪着泛黄的胡须，大叫。“别弄这副女儿家做派，成个什么样子！这座山中便隐藏着一座先代修仙大门的别院，虽是遗迹，但也许会有些仙家丹药遗留。你若是真想寻那仙丹，不怕死的话，就去！” 陈琦抬起泪眼，胡乱的摸一把脸，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不会是又来哄骗我吧？” 看着这小孩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黄老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那十死无生的地方，但又怕他从此了无生趣，迟疑的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仙府遗迹虽是不假，小老儿当年也是从……也是从中险死还生，好不容易才得到些许仙家丹道秘本。就你一个孩童，可真的会死在里面！” “不怕！我是人贱命硬！”陈琦焦急的抓着黄老的胡子，大声说道，“奇怪，这座山我几乎跑遍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快些告诉我吧，在哪里，怎么才能去？” 知道不能劝阻这执着的小孩，黄老叹息一声，沉默良久，方才淡淡的说道：“那仙人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人都见得！不提那残留的禁制阵法，单是那隐藏于虚空的手段，便让你跑断双囘腿也寻它不到！” “啊？虚空？”陈琦惊愕的张大了嘴，松开手，指了指上面，问道，“听你讲，难不曾那什么先代修仙大派别院就在咱们头顶上？” “然也。”黄老笑呵呵的看着陈琦，点头说道，“要知道修仙什么都讲究个缘法，有缘则万事俱备，无缘则诸事不顺。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决心，也恰巧我知晓去那的方法，兴许你与那处有些缘分，可以一试。” “啊，太好喽！”陈琦欢喜的在炕上蹦蹦跳跳，大叫不停，仿佛看见成堆的仙药在面前等着自己去拿。 “不过……”黄老心情沉重的缓缓摇头，看着僵硬站着的陈琦，说道，“外面守门阵法禁制我虽然可以帮你蒙混进去，里面却是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神魂俱丧。再加上，近些年我常常感觉里面有股冲天妖气，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妖物盘踞在里面，现在连老夫也不敢再次进入其中了，去是不去，你可要好好思量一二。要知道，若不去你还能照顾你囘爷爷，再寻他法。你若是去了遭到什么不测，那你囘爷爷可就……” 听到这话，陈琦只觉得心烦意乱，慢慢蹲下囘身子蜷缩在炕脚，不再言语。 “要送你去那里，必须做些准备，时辰也要挑好。今日午夜之前你要告诉老夫你的决定，若去老夫便送你一程……”黄老说完，也不待炕上的少年回答，便摇着头缓缓离开。 伴随着吱——的一声，屋子里只留下一个满心纠结的少年，在为他人生中一件重要的事，苦苦思量。 时间眨眼而过，不自觉已是午夜。 黄老步行至门前，叹口气推开房门。屋内，一只油灯散发昏黄的光亮，小小的火焰在门开时带进的微风中摇曳。黄老发现陈琦正端坐在炕头，身上背着包裹，腿上平放一把充满锈迹的青铜古剑，剑柄上用红线垂着根翠绿色玉珠挂饰，不时轻轻摇摆，显出主人的心情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做好决定了？” “是！我要去！” “唉，罢了。随我来，这样去是不行的。” 言罢，黄老转身就走。陈琦好奇的随着黄老，踏着月色来到旁边的茅草屋里，十分乖巧的任其摆囘弄。又是更衣又是沐浴，清清爽爽的换了身灰色道袍，更是把那锈剑插入黄老准备好的黑色木质剑鞘中。仔细的看着身上的道袍，竟是出奇的合身。陈琦心中暗暗感动，不用说也知，这道袍一定是黄老准备收自己做徒弟后用的。下定决心，这次只要不死，一定回来寻他，正正经经的送上礼品，拜师。 一番忙碌，天也快亮堂了。更衣沐浴后的二人，草草吃过斋饭便摸着黎明前的昏暗，直至紫丘最高的那一座小山峰。 黄老吩咐背负长剑的陈琦帮忙摆上香案，弄好祭台，将准备好的祭品摆上。然后便放下两个蒲囘团，带着不知所措的陈琦盘腿坐下，静静的闭上眼睛打坐。 夜里临近凌晨的风凉的紧，一阵阵吹得陈琦瑟瑟发抖。怀揣着对前路迷茫兴奋的奇怪心情，他耐着性子默默等待，生恐犯了什么忌讳，让这一次失望而归。 过了许久，天边迎来一线光亮，映的远处的云彩红彤彤的，十分漂亮。陈琦欢喜的看向黄老，却见他看向天边紧皱着眉头，一片愁容。正想发问，却见他长身而起，几步来到香案前，握着拐棍的右手向下一摆，木质的拐棍竟直直囘插入脚下坚硬的岩石里。 吩咐陈琦来到身后跪下，黄老焚香祷祝，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言咒。迎着忽然猛烈的山风，道袍猎猎作响。 陈琦抬头仰望着他，心中竟感觉原本三尺的身材无限高大，似乎顶着天立着地，充满整个空间。 神秘的呢喃声在四周回响，渐渐的似乎有许多人在身边一同随着面前的老人在吟唱，慢慢变成巨大的声浪，轰隆隆的震撼着陈琦。伴随着朝囘阳整个跳出天际，大放光明。轰——的一声作响，四周恐怖的声音突地停滞。 陈琦晕晕乎乎的看向黄老，见他满脸庄严，竖起一手作道礼，朗声唱道：“开仙门——迎尊客——天梯来哟——” 声震四野。苍茫嘹亮的声音在山峰绝顶缓缓飘荡。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远远的直至天边。 第五章 天上宫阙 “铛——铛——铛——” 仿佛回应黄老的声音，悠远的钟声突地响起。二人头顶一道七彩夺目的光芒直射而下，映照四周一片迷离，淡淡的白色雾气升腾，醉人的沁香扑鼻，仿佛置身于仙境中，有种洗去铅华，清爽无比的欢愉自心底升起。陈琦沉醉的闭上双眼，只觉百般苦难尽皆脱去，从此逍遥自在得到大欢喜。 “砰！”“哎呦！” 陈琦捂着脑袋十分无辜的看向黄老，见他一本正经的背负双手，抬头仰望天空，淡淡的说道：“那便是仙府遗迹，记住里面多凶险万万不可大意。尤其是刚刚那种感觉，千万不可沉迷其中！否则万劫不复！” “哦，知道了。”陈琦摸着脑袋上大包，很是郁闷。却见黄老把他那根从不离身的拐杖拔囘出递给自己，郑重说道：“拿着，一路上多注意，会对你有所帮助。这便去吧，别误了时辰。” 使劲点点头，陈琦双手接过，见那拐杖大约六尺左右，刚好一握。上面有一层发黄的釉色，摸着不像看上去那么咯手，但看着仍像根年代已久的老树枝。 陈琦抬眼看了半天，竟是找不到路，求助的看向黄老。黄老无奈一笑，盯着七彩光芒最盛处不说话。陈琦好奇的站起身，有些迟疑，但仍是迈步走进光芒中。 四周一片七彩光晕，晃得他看不清楚周围。正心慌意乱时，只觉一股大力自脚下升起，陈琦竟然渐渐的飞了起来。刚开始他吓得不敢睁眼，慢慢地心中好奇战胜一切，猛地睁开眼时，刹那间天地一片广阔！ 远处平原一望无际。风吹后，如波涛一般起伏，在朝囘阳下散发灿烂夺目的光。在呼呼的风声里，陈琦欣喜的找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就在脚下不远处，已如小凳子般大小。依稀看见里面像蚂蚁似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尽管十分努力，但是在越来越小的村子里，陈琦没寻到自己的那间小屋和爷爷的身影。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想和黄老打声招呼，却几乎看不见，陈琦连忙使劲摆手，对下面大声呼喊：“黄老！我走啦，回来后我一定拜你为师！千万别忘了！” 风声中，也不知他听见没。陈琦心里十分沮丧。突地身边淡淡白雾惊得他抬头看见自己头顶，有一层厚厚纱帐似的的白云，几乎触手可及！ 这就算是飞了吗？陈琦茫然四顾，心中不觉自问。儿时梦想这就实现了？不算吧，这只是被抬上天而已。可什么时候自己能自囘由自在的飞翔呢。 视线里突地有很多东西在飘飞，陈琦好奇的伸手抓囘住一个，看后很是惊奇。这，竟是花瓣？抬头顺着花瓣看向飘落的地方，透过云层缝隙，隐隐约约有女子欢笑声传来，似乎可以看见一个个手执花篮，身着宫装的仙女正嬉戏打闹中，互掷花瓣。鼻尖渐渐嗅到一股花儿的香味，浓而不腻，使人回味悠长。 手中嗡嗡的震动着，陈琦惊醒过来，看着手里的拐杖，此刻散发淡淡的黄色光芒，那些飘散的花瓣像是有意识般，纷纷躲开自己。不，确切的是躲开这层光芒。难道这又是什么禁制？陈琦猜到答案却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一幕真的很美。 慢慢的，陈琦飞到云层边上，竟停下来半响不见动弹。疑惑的抬头看看，他用手戳了几下，硬硬的，好像一层墙。这该怎么办？陈琦下意识看向手里的拐杖，见它没甚反应，又不甘心的用它向云层一戳。 轰的一声炸雷，将陈琦震的一屁囘股坐倒，晕晕乎乎半天，才渐渐清醒过来。咦？他摸囘摸自己身下，硬硬的，凉冰冰，好像一块铁板。仔仔细细摸索一番，陈琦已经十分肯定这个送自己上天的东西，是块约有一丈方圆的隐形大铁盘子！因为自己刚才摸囘到边了，竟然才有一指厚。 满足自己旺囘盛的好奇心，陈琦才想起观察自己身处何地。左瞧瞧，右看看，他顿时满心失望之情。 此刻他身处云海之中，四周一片空旷，仅前面有几根巨大的雕龙石柱残骸倒在那，很是凄凉。没什么好想的，陈琦索性迈步前行，去看看柱子那会有什么收获。 看着似乎很近，陈琦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来到石柱下。“乖乖，这玩意可真大啊。”陈琦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他站在一根倒了大半截儿，只有粗囘壮的最下端地方残留的柱子下。但仍是需要使劲抬头仰望，好像站在紫丘山下的感觉。四周都是一座座通天石柱，或倒，或立，或斜倚，或是碎成一块块顶天的大石，让陈琦满心的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建成的？他看向不远处一个山一样的龙头石雕，惟妙惟肖，被那雕龙用眼盯着，陈琦竟有被最凶猛野兽盯着自己的感觉，锋芒在背。这时，他不敢随意，渐渐有种叫做敬畏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真不愧是仙家手段。”满是赞叹的感慨良久，陈琦又开始郁闷。原因很简单，他找不到路了。无奈的看着四周的石山，很是发愁。这才刚开始就找不到路，要是到里面岂不是更抓瞎啦。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鲁莽些，这种仙家之地根本不是自己这凡夫俗子所能来的？摇摇头，陈琦将自己的烦恼暂时丢弃一边，开始四处寻找些线索，没准儿让自己瞎蒙给找到了呢！ 半响，陈琦累的像死狗一样，仍是一无所获。干脆仰面躺在软囘绵绵的云海上。使劲揪下一把不停飘散的云团，狠狠的丢到空中，看着它渐渐像雾一样在空中缓缓散开。 轰—— 又是一阵雷响。吓得陈琦连忙坐起，看见右手边的云层不停翻滚，间或一团团紫色的闪电猛地炸开，像龙蛇一样四处游窜。不等他有什么想法，一道黑光自云层下窜出，紧接着一道血光飞驰而过，紧紧跟随在后。突地密集起来的紫电道道劈在两到光芒上，炸得两道光芒摇晃晃，明灭不定，仿佛随时灰湮灭。 “刘屠子！你别欺人太甚，到底要追我到什么时候！” “哈哈，小子，快些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你今天就去见阎囘王！” “休想！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 “找死！” 血色光芒顿时大盛，分出一道血光直直飞向黑光。那黑光也早有准备，猛地一停，又加速飞驰，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它转个弯儿竟是直奔陈琦而来。 这可把一边看呆了的陈琦吓个半死，心道，你们这神仙打架莫要殃及我这小鱼了吧。连忙寻了个碎裂大石的缝隙躲进去，紧紧握着拐杖。心中暗道黄老保佑，千万别让他们发现，否则我小命玩完哪。 半响，陈琦见外面雷声渐歇，又不放心的等了一会，方才大胆露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四周一片平静。他暗道，好险，那俩恶人应是走了。 慢慢挪出石缝，陈琦回头时又吓一跳，原来不知何时在自己藏身的石缝后面，空中仿佛破布般露出一个个洞口，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座座恢弘大气的建筑，静静矗立其中。 原来自己找的地方在这啊。陈琦十分欣喜，自己果然是有缘人，这样都能被自己找到。颇为自得地哈哈大笑几声，又见那洞口缓缓缩小，连忙一路小跑奔向那处地方。 走得近了，耳中听见一声声哄哄作响，也看得到里面有黑红二色光芒纠缠，飞过。陈琦迟疑停下脚步，这二人光看那光芒就不似善类，有几个正派仙人会用那种颜色的宝贝。如今他们正争斗的紧，自己别被人家一不小心给弄死了，那可真真憋屈。但是，瞧着自己面前唯一的一个能够得着的洞口，正在飞速缩小，从刚开始的半山那么大，到现在仅仅像齐府大门一样小，要是再等上片刻……陈琦一咬牙，闭上双眼纵身跳入其中。 “碰！”“哎呦喂！” 陈琦错估了高度，一屁囘股坐倒在地上，幸好掉下的地方也只不过一人多高，现在只是后面有些痛。举目四顾，陈琦欣喜的发现那两道光芒越飞越远，应该暂时威胁不到自己的小命。不敢怠慢，他赶紧起身看看四周，随便找个最近的青石楼台，便飞奔而去。 一路上尽管心惊胆战，却什么也没发生。陈琦侥幸之余又有些疑惑，不过当他看见四处一道道凄惨的沉坑裂痕，便释然了。 不久，他来到绛红色大门前，举着拐棍，暗暗把黄老当神仙一般来求他保佑，小心翼翼的拿着尾端，用弯弯曲曲的另一头碰触大门。没反应！嘿嘿，陈琦傻笑两声，放心大胆的左手冲门一推。 碰！陈琦连叫也没叫出声便被一股大力击中，一直飞出几丈远，打几个滚儿方才停下。整个人几乎只剩下喘气的劲儿，全身骨头像碎了一样。他无力的盯着不远处绛红色的大门，它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知，陈琦心中一时间空下来。眼看到了宝地，却不得其门而入。也只能是一直盯着那扇门，一直盯着。 渐渐的，陈琦奇怪的发现有两股东西源源不断的涌囘入自己身体。一股温暖的来自手里拐杖，另一股冰凉凉的，竟是来自自己背后！莫非自己背后还压这什么宝贝？没一会儿，他神奇的发现自己恢复知觉，尽管疼的要死，但确实是能动了！ 陈琦欣喜的缓缓坐起来，痛的龇牙咧嘴却笑得十分开心。连忙转头看向自己背后，一下子愣住。原来自己身后压着的是一幅尸骸。灰白色发黄的尸骨有些已经被他压成粉末，预示着这人已经死去很久。但那人身上破烂的紫色道袍，头顶的道冠仍是一副崭新摸样。最吸引陈琦的还是他身边一个破开小口的小布袋那周围散落一地的东西。有几块不知名金属，两个玉盒，三个玉瓶，一块小木板，一本看不清字迹的发黄书册和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 “嘶——前辈勿怪，小子无意打扰，请原谅小子冒犯！” 看那些一见便知是仙家之物的宝贝，陈琦没露出贪婪神色反而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请罪。 其实，陈琦有一项谁也不知的本事。从小他就能看见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自从小时候无意中说起被人家差点抓去用柴火烧了，陈琦便再也不敢四处宣扬。渐渐的大家也都当做孩童戏言给忘了。但是，这项神奇的本事非但没有随着年龄增长消失，反而越演越烈。到现在他竟可以感觉方圆三丈左右，一旦有那东西靠近，便生出毛囘骨囘悚囘然的感觉，心也砰砰跳的厉害。但也不是每次都准的，要是遇见些不害人的，便是靠近也没反应。除非它心生恶念，否则是怎么也感觉不到。 这一次，陈琦便分明地看见在那片地方，有一团黑色雾气朦朦胧胧的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扑上来一般。当然吓得他屁滚尿流，赶紧求饶。 没一会了，心悸的感觉渐渐散去。陈琦偷偷抬眼看，见那团雾气几乎看不清了，方才松口气。但一眼看见那些可能是仙丹的玉瓶玉盒，心中又是十分纠结。这，如何是好啊。 第六章 陈琦拜师 半响。陈琦一咬牙，手中紧紧握着拐杖，估摸着前面哪个东西最有可能是自己需要的。下定决心后，猛地把手里的拐杖扔向前，见黑影惊慌的逃走，连忙纵身向前一扑，抓起那三个玉瓶和小木板。正想再拿那稍远一些的玉盒，只觉身后一阵恶风袭来。吓得他连滚带爬躲开，左手顺便拾起拐杖在身后胡乱挥舞，头也不敢回的向前奔跑。 身后，一阵凄厉的哀嚎。 跑着跑着，陈琦迷失方向，等他反应过来已是误入一片清幽的竹林。四处遍布青翠欲滴的高大竹子，脚下却一点杂草也无。陈琦干脆坐下翻出怀里的东西，喜滋滋的检查。 嗯，这三个玉瓶里也不知有没有仙丹？陈琦瞧了半响也没个结果，他也不敢随意打开看，只得颇为不甘的放下，等待回去交给黄老让他靠‘直觉’来识别一二。随即，陈琦又摸出那个木牌。一面刻有两个不知名阳文古篆，一面是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他盯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放下，心中有些怀疑这东西是身份令牌。 突地，木牌发出耀眼青光。陈琦吓得连忙随手丢弃，却看见原本密密麻麻的竹林在青光下，渐渐朦胧，最后竟然不见了。四周净是些高大旗幡，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排列。 呵呵，陈琦傻笑半响，暗道侥幸，连忙拾起木牌，顺着左前方出现的小路一路飞奔。 迎面一座座楼阁，宫殿矗立两旁，陈琦视若不见一心一意的寻找出去的路。非是他没有贪图其中可能存在宝贝的心思，实在是被前次碰见的青石楼台给吓破胆，自觉已经寻到想要的，便一刻也不敢停留。 “嘿，那小子，跑那么快作甚！” 耳边刚听见问话声，陈琦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一道黑光闪现。只见一个倒执黑色木剑，身着青色文士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立于路旁，十分和蔼的问道，“刚才在入口处便见你，如今你竟也敢进入这等危险去处，我喜欢！不若拜本真人为师，也好同享仙道逍遥自在！” 看着那文士一脸的真诚，陈琦背后却有种毛囘骨囘悚囘然的感觉，下意识里知道，这笑眯眯的家伙等自己一个不同意便会宰了自己。他连忙讨好的笑道：“能得仙师指点，小子不胜荣幸！敢问仙师大名，也好让小人敬仰一番。” “哈哈，好，果然识趣的紧。”那文士大笑道，“本真人俗家名字早不记得，你就称呼我叶真人便可！对了，快快交出……嗯，送上拜师礼，择日不如撞日，此刻便是好时辰，本真人这就收你为徒，传你修仙大道！” 暗道果然，陈琦心里十分鄙视那人的虚伪，明明贪图自己身上不知哪一件东西，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胡乱动手，可恨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 叶真人看见陈琦一双眼睛四处乱瞄，知道他的心思，木剑直指陈琦，沉下脸来喝道：“小子，别不识好歹，小心我一个不顺眼便灭了你！” “啊，小人不敢，不敢”陈琦吓得一哆嗦，连忙委屈的大叫：“真人千万别发怒！小人只是不知身上这些俗物，哪一件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正迟疑的很哪！” 叶真人哼的一声收回木剑，轻蔑的说道：“别耍些小心思，本真人随手便能碾死你这蝼蚁一般的东西。快把你怀里的那块木牌拿出来！就是刚才一路上散发青光的那块！” “是，是。”陈琦唯唯诺诺的点头，很是无奈的把刚才偷偷藏在怀里的木牌拿出，递给正瞪大双眼的叶真人。叶真人一把抢过，欢喜得在手中把囘玩，情不自禁大笑数声：“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有这令牌在手，虽不能控制仙府大阵，但对付刘屠子却绰绰有余！” “嘿，是嘛！咱倒要试试看！” 血光一闪，现出个雄壮大汉。短发方脸，豹眼虎口，身囘无囘寸囘缕上身，腰系虎皮围裙。一脸凶恶的盯着叶真人，嘲讽道：“便要看看你这专欺负小儿的不争气东西，生出什么能耐，敢如此大言不惭！” 叶真人倒退一步，看见对面大汉手里的短刀欲挥，忙抓起陈琦挡在身前，厉声说道：“刘屠子，别以为我怕了你！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本真人今天便要让你尝尝这上古大阵的厉害！” 刘屠子皱眉看着小囘脸煞白的陈琦，不屑的哼道：“亏你还敢自称真人！尽是丢尽我辈修仙之人的脸面。你拿这小孩挡在面前作甚，莫不是觉得我这‘屠子’名号作假的么！别说那些没用的，手下自是见分晓！” “你，你……”叶真人脸上犹豫不定，自是不敢随意启动大阵，怕是之后连自己也控制不得。一时间竟愣在那里，嘴里恨恨的叫道，“你这莽夫，浑人！” 刘屠子左手一锤胸膛，砰地一声，哈哈笑道：“世人都这么说！咱就是这样的人，你才发现不成！今次你也算大有收获，来之时还在山顶碰到个修为近千年的人形老参王，怕是早被你捉了吧？现在又得到这仙府令牌，说不得在此会大有机缘！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怕了，赶紧把那东西交出来，我饶你小命一条！” 闻听此言陈琦身子一震，默默地低下头。那大汉奇怪地看一眼他，不再理会继续大声说道：“若是要动手就快些，别磨磨蹭蹭的！三息之内做个答复，否则，嘿嘿，小心咱手下无情！” “别别！”叶真人终是下了决心，一咬牙从怀里拿出块古朴石板，匆忙叫道，“切莫动手！本真人命可是精贵的紧，不能和你这贱命一般。这东西便给你又如何，看你能否留的住它！” 刘屠子看见石板后两眼泛光，急忙说道：“这不需你来操心，快些给我！” 叶真人嘿嘿一笑，把手里石板扔向刘屠子。刘屠子大喜，连忙上前伸手接住，随即大怒“小人，尔敢！”。另一边，叶真人扔出石板后，偷偷拿出令牌默念几句后冲刘屠子一挥。一片清光洒下，包裹住刘屠子，任他挥舞出一道道匹练似的血色刀光，竟脱不出清光缠绕，眼看着便要被困住。 “哈，刘屠子，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看本真人把你炼化后收了那屠刀，再把宝贝原样拿回！”叶真人得意万分，一边大叫，一边手掐道诀，冲着漂浮在半空的令牌急急念起咒语。令牌顿时青光大盛，刘屠子愈加吃力，身遭清光已不足三尺。 就在此时，陈琦猛地转身，挥舞手里拐杖打向半空中木牌，怒吼：“妖道去死！”叶真人正全力念咒，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这个蝼蚁一般的小孩怒吼着，一拐杖把青光环绕的令牌打飞了出去！ 叶真人怒瞪双眼，“小子找死！”满含怒气挥动右手，一剑斩在转身欲逃的陈琦背上，砰地一声黑光炸裂，陈琦身子在空中翻了几番，拐杖脱手飞出，人滚落在地不知死活。正要冲上去把这坏事的小子碎尸万段，叶真人突地面现惊恐，一道匹练似的血色刀芒将其斩作两段。 背后，汗流浃背的刘屠子恨恨的唾一口，骂道：“狗东西！”想到刚才那小孩，刘屠子连忙跑上前检查一番，发出一声惊呼“啊，这小子好硬的命！”随即，他反身从叶真人的上半个尸身的小布袋里摸出个黑色瓷瓶。打开瓶口闻一下，他赶紧倒出一粒送入陈琦口中，助其化开药力。刘屠子这一番忙活后，方才抹把汗，盘坐在地开始恢复几乎耗尽的真元。 昏迷中，陈琦梦见许多事物，有的对他说话，有的哭泣，但最多的还是一声声临死的哀嚎。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各式各样，唯一不变是那张张死前扭曲的脸，和声声凄厉的悲鸣。陈琦吓的使劲蜷缩身子，躲在漆黑的角落里，不敢睁眼。期望自己从可怖的梦里早些醒来。 时间过去许久，是一刻或是千万年，有一道光从天而降。陈琦全身暖洋洋的全身充满力气，立即使劲一挣，摆脱无数双手的纠缠，奔向那唯一的光明。 “小友，你来了。”黄老一脸祥和的站立在祥光中，飘然若仙。笑眯眯的说道，“老夫已经等你很久了。” 陈琦愣愣的盯着黄老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老看着陈琦，笑道：“别怕，我知你天生仙胎道体，能目识鬼神。我虽已经入了鬼道，但也不会留恋于尘世。只是有两句话想告诉小友，有些放心不下。” 闻言，陈琦心中的那份担忧终成现实，红着眼睛跪下，俯首贴地，哽咽道，“黄老，小子在这听着，您讲，小子……不，徒儿谨记！” 黄老一愣，看见陈琦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身子，欣喜的笑道：“好，好，好！想我这没用的老东西，原本是这紫府药园里的一根老参。愧受仙师点囘化管理药园。虽是兢兢业业，却也无什么大功。在门派受难时更是和那些无胆匪类一般，眼睁睁看着众仙师力战而亡。方才留得苟囘延囘残囘喘至今。修为竟也是几百年不得寸进！每日里想及当初，既高兴于那段平静中默默管理药园的日子，又痛恨自己在大难之时没有冲上去的胆怯……老夫也累了。如今终于解脱，能在此大欢喜之时，收下你这佳徒为师门传下香火，总算老夫也有所作为。九泉之下见得仙师，不至于无颜面对。可喜，可贺！” 陈琦听后，不禁泪流满面，连连叩首，低声叫道：“师傅！” “抬起头来！时间不多了，可要仔细听好。”黄老严肃看向陈琦，见他胡乱抹了把脸，整整衣冠，端端正正的跪坐好，方才说道，“如今师门紫府已毁，空无一物。老夫也没什么留给你的，那些师门秘典早已被人抢夺了去，只留下老夫偷偷私藏的基本典籍，但是你不许修炼丹道！这些会阻碍你的修仙大道！你循着拐杖指引，找到当初老夫藏典籍丹药的地方，想是那些东西，省着些也够你用一段时候。” “是!”陈琦再次拜倒，“谨尊师命！” 黄老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也不须去想那些报仇的念头，老夫只期望你能安心修炼做个逍遥神仙。万一，天见垂怜让你得见大道，能记得告知天下我紫府不曾没落，老夫也可笑慰九泉了。本想让你寻个修仙大派去修习，也能少些阻碍，但我知你放心不下唯一亲人，便作罢吧。记住，在你无本事自保前不可透漏紫府弟子身份，别遭了那些心胸狭隘之人的毒手。还有……坏了，没时间，可惜还有许多事未交待清楚……罢了，罢了……” “师傅！” 陈琦大叫一声，跳起身来。茫然四顾时，身周哪有黄老的影子？这里分明是自己被叶真人打个半死的地方！ “嘿，小子，这师傅可不是乱叫的！”旁边传来笑声，回头看到那个叫做刘屠子的高大汉子从地上直起身来，笑呵呵地说到，“虽然你小子资质不错，但咱还没收徒的念头！千万别对咱纠缠不休，不过，你若是想寻个好师傅，看在刚才帮忙的份上，咱倒是可以给你引见个！” 陈琦没有理会那人，急忙忙四处寻找。突地盯着一物，他颤抖着走上前跪下，泪流不止。 刘屠子疑惑的看着陈琦对自己身前一根约两尺长的老参跪下，接着恍然大悟，低声劝道：“小子，这老参精是你师傅吧，别难过，兴许他下回投胎做了人，能修的长生大道呢！” 陈琦摇摇头，默默流泪不说话。半响，恭恭敬敬的拜三拜，双手捧起老参，回忆最后黄老留给自己的一些记忆，转身向远处走去。身后，刘屠子呆立半响，叹着气，匆匆收拾起一地的战利品，便高叫着“小子，且慢些！”急忙忙追上去。 一路上，陈琦默然不语。身后的刘屠子一脸苦闷，不停嘀咕：“什么时候咱屠子改作了奶妈！要不是这小鬼救咱一命，闲的去管这等鸟事，干嘛咱非要一路保护这小子！” 不一会，陈琦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山谷，里面仅有的几个茅草屋也倒塌，但陈琦依然从中看出这屋子的样式和黄老的屋子十分相似。深吸一口气，他淡淡说道：“给我！” 身边，刘屠子正一脸感慨的看着荒凉的谷地，突地听闻这话，看看四周，他错愕的指着自己，说道：“你说咱？” 陈琦点点头，怕惊了什么似的，轻声说道：“把拐杖还给我！” “嘿，你这小子！”刘屠子牛眼一瞪，喘息半天，却又泄囘了气般从小布袋里摸出根青翠的竹杖。见陈琦怀疑的看着自己，委屈的大声说道，“这破玩意在你打飞令牌的时候，把令牌的青光吃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令牌也碎了。咱一时好奇就替你收起来……嘿嘿！” 一把抢过拐杖，不，竹杖。陈琦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确认那人说的没错。暂放下心中疑问，他执竹杖在空中点三下，顿时一层清亮如水的光芒散去。 陈琦迈步前行，越过几所茅草屋，来到后面的那一片曾经的药园。来到记忆中的位置，他小心翼翼的把手里老参和竹杖放在一边，抬手唰的抽囘出背负的锈剑，挖个洞后，还剑入鞘。然后，把老参种入其中，跪下，深深的拜倒在地。 “啧啧，真是浪费。”刘屠子小声嘀咕，一脸的可惜，“这失去意识的老参虽是还能成活几年，但任灵气渐渐流失，终是要化作尘土，要是……” 恨恨地瞪一眼刘屠子，见他更加凶恶的反瞪回来。陈琦无奈的不去看他，任其得意洋洋的傻笑。 药园里，残枝遍地，间或多少粉色小花点缀。蝶儿欢愉翩翩飞舞。草叶闪着晶莹的光。一阵劲风，卷起片片的种子，毛绒绒的，缓缓飘落。 整了整衣冠，陈琦一丝不苟的三跪九叩，行了大礼，伏在地上，头抵着干燥粗糙的地面，心中暗暗祷祝： “师傅，一路走好！” 第七章 绝地绝命 半响。刘屠子首先忍耐不住，大声说道：“你小子有完没？别一直哭丧脸，让人看着晦气！” 听到这话，陈琦站起身掸掸身上灰尘，默默看着他。突地想起一事，陈琦连忙求道：“大仙，您发发慈悲，求您件事行么？” 刘屠子闻言乐的哈哈大笑，说道：“大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咱。说吧，看在你小子刚才帮忙的份上，咱就好心帮你一回……不过，你可别提些让咱为难的事，小心咱的拳头！” 连道不敢，陈琦从怀里掏出那三个玉瓶，满怀期望的问道：“大仙您帮忙看看，这里面可有些能让人长命百岁，活上几百年的那种仙丹么！” 听及此言，刘屠子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这小孩半响，方才拿过玉瓶，挨个闻闻。点点头复又摇头，看的陈琦一阵心焦。刘屠子直视陈琦，说道：“小子，你运气不错。随便捡的都能弄到这种好丹药。这里有一种伤药，一种补气培元，最重要的竟有这种大名鼎鼎的大工招魂丹，啧啧，这可是号称有一口气在就能起死回生的保命良药啊。” “那什么大工招魂丹能让人长命百岁不？”陈琦焦急的问道。刘屠子一愣，十分肯定地说道：“不能，只有垂死的人才能吃。不然，就是神仙也让它给毒死！” 听到这，陈琦无力的低下头，原来自己一番辛苦真的只是泡影。黄老最后留给下的记忆，说这里有仙丹的话是骗自己的，上等丹药都让人抢走了。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见识一下仙家气象，之后，再把自己随便拿的一颗丹药说是仙丹，好哄骗自己。 这，这该怎么办？ “我说小子，你就为了所谓的仙丹才来这儿的？”刘屠子看见陈琦沮丧地点头，颇为感慨道，“你小子还真的不要命啊！既然那么想要那种丹药，那……假若不是丹药成不？” 听到这话，陈琦眼前一亮，连声说道：“行！只要有用，不管是什么都行！” “哦，那我这倒有两个办法……”刘屠子有些为难的说道，“其一，你把你刚刚种下的老参挖出来，用玉盒封好，拿回家去每日服一小段，一百日内服完。包你健健康康的活到几百岁！怎么样？” 陈琦怒视，恨不得一拳打在刘屠子脸上。 刘屠子颇尴尬的笑笑，说道：“嗯，既然你不用，那还有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办法……听说玉芝山上有个宝贝灵根，是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翡翠灵芝。据说吃了它就能立地飞升。嘿，这咱是不信的，分明是那帮女人吹嘘罢了。不过那灵芝的一条根须，普通人服下却是能延年益寿，百病不生，活个一两百岁不成问题。嗯，你先别激动，要知道灵芝山上有那么一帮疯婆子，把那破灵芝看的比命还重，想拿还真有些困难。” “那你还说他作甚！”陈琦气愤的说道，“白白让人高兴一场！” 刘屠子一拍胸膛，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咱只是说有些难办，没说不能办！要不是咱身上有重要的东西，休说那区区根须，就是你要那婆娘的肚兜咱都能给你弄来！” 这一句噎得陈琦半响没出声，只是气哼哼的盯着刘屠子。 “要不，也有个变通的法子……”刘屠子吞吞吐吐的说道，“你若是愿意，可带着东西和信物帮咱送去，咱也好无事一身轻地好好帮你寻那灵药。不然你要是信得过咱，便等些年待咱把一切都弄好了再来帮你。” “等些……年？”陈琦重新问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岔了，颇为好笑的讥讽，“你不愿帮便罢了，何苦编些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瞎话来哄骗与我！” 刘屠子尴尬的笑了笑，不甘地大声说道：“谁骗你来，那你说怎的！” “你把东西和信物给我！”陈琦亦大声回答，“我来帮你送去！” 仔细打量陈琦半响，刘屠子笑道：“你小子倒也干脆，不过咱怎么信得过你！万一你拿着东西没个影儿，咱上哪去找！除非甘愿让咱下个咒，也好寻你！” 一听说下咒，陈琦有些迟疑，这家伙别是想拐着弯儿的哄骗自己下咒吧？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没啥反抗本事，便是他强来也没什么办法。遂笑道：“来就来，快点下咒，赶紧告诉我要送给谁，你也好快些动身！” “嘿，你这小子，这么倔！”刘屠子闷闷不乐的嘟囔几句，来到陈琦面前，用手里尺长短刀割破食指，在他额头上写写画画个半天。陈琦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生恐面前那人一个变色反手把自己害了。 “好了！” 没一会，刘屠子拍拍陈琦肩膀，示意他睁开眼睛。陈琦睁眼正瞧见这家伙一副我很满意的神情，不禁纳闷，他究竟在自己头上画了个什么玩意？ 不待陈琦发问，刘屠子从包裹里拿出那块石板，连同手里的小刀一起交给陈琦，郑重说道：“你出去后，到那山下小村里的清凉观找清一道人，然后把东西交给他就行。顺便告诉他一声，‘替老屠子看管好宝贝’！” 愕然的接过两样东西，陈琦来不及打量，就见刘屠子叫着“这就送你出去！”猛地一踏大地，眼中迸出一道血红色光芒，向着地面一斩！ 哗啦啦—— 仿佛镜子破碎，眼前一阵光怪陆离。陈琦只觉耳边有人说道“小子保重，三月后见！咱一定把东西给你带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琦！我叫陈琦！” 在陈琦大声呼喊中，一阵巨力推着他，只觉天旋地转，昏昏然不知何时何地。待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竟身处紫丘峰顶，看着面前的散落一地的香案，祭品等等，平白生出一丝凄凉的感觉。 怀着沉重的心情，陈琦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摆放好，重新上支香。然后才在自己原先站的地方拾起掉落的竹杖。使劲握了握，头也不回的反身下山。半路上，路过黄老的家，他忍住没进去看看。就让这一切都保持原样吧。心中暗自叹息，陈琦缓缓前行。 恰是正午时分，走了一会，忍不住腹中饥饿。陈琦寻了个山泉，就近找了些能吃的野果，便就这山泉吃起来。 秋日里，这山上一片枯黄。金灿灿的枝头上满是饱满的果实，惹人垂涎。间或有只早归的鸟儿长鸣飞过，引得陈琦抬头观看。虽没见到心中的一抹黑色和难听的哇哇叫声，失望之余也不由得摇头失笑。 草丛里，几只肥硕的兔子笨拙的扭着屁囘股，寻找最后的青翠。几只俏皮的松鼠抱着硕大果子，从边上匆匆跑过。偶尔吱吱声从树上传来，伴随枝摇叶动，猴儿们敏捷的从一棵树窜向另一棵。有只瘦小的竟一不小心，掉下来，引得陈琦一阵惊呼。正担心时，却又见它活蹦乱跳的窜上树，吱吱的手舞足蹈。 “小兄弟，有什么如此可笑？可否与在下分享一番？” 陈琦闻言惊愕的转头，见到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儒雅男子，正对自己温和地笑着。陈琦苦恼的挠挠头，嘿嘿傻笑道：“没啥，就是瞎乐！” “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果然如此。”儒雅男子轻挥右手，地上竟渐渐隆囘起，形成一对石凳和一个不大的石桌。他笑看陈琦惊呆的表情，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铜壶，两个杯子。摆放好后，施施然坐下，对着陈琦笑道：“难得有如此景色，怎能无酒？来来，陪我共饮一杯，也算你我相逢一场的缘分！” 陈琦默默地坐下，看着他优雅的执壶倒酒，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脸上尽是悠然自得的情趣。他盯着酒杯半响，抓起来仰首喝下，任其火囘辣辣的从口中一直流向心底。 “好！痛快！”儒雅男人击掌而赞，看着陈琦连连点头，“不愧是老屠子看重的人，难怪他把成名的屠刀都给与你，也不算埋没了它！” 陈琦一脸苦笑，心里对自己嘴贱接下这任务十分后悔。这些神仙的事哪有这么容易的！ 儒雅男人满上酒杯，笑呵呵的说道：“且慢慢饮来，现在还不到时候。在这秋日里，难得有这悠闲时刻。呵呵，值得庆贺。来！复饮此杯！” 点点头，陈琦放下心思，爽朗一笑，道：“说的好，饮胜！” 二人互举杯示意，仰首饮下，不约而同的举着空杯示意。一愣，不由得爽朗大笑起来。陈琦这回主动起身倒酒，相比那儒雅男子充满味道的动作，陈琦动作虽不美，却也干净利落。正待举杯，却听对面人笑着阻止：“莫急莫急，酒喝急切就没了味道，慢慢来。” 陈琦缓缓坐下，疑惑的看向对面那人。只听他缓声说道：“在下杜弈，恬居自在宗宗主之位，若是小兄弟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道来，在下一定尽力！” 闻言，陈琦苦恼的低下头沉思良久，小囘脸上满是挣扎。半响，他松口气，抬头笑道：“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杜弈听得此言，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轻轻摇头，说道：“你这又是何苦？何必为了一个完不成的承诺白白赔了性命！” 深吸一口气，陈琦大声说道：“即是承诺了我便一定要去做！哪怕我能力不及没做到，起码问心无愧！否则，不说别人怎么看，我自己便瞧不起自己！” 说的对么？爷爷，这是你教我的。陈琦心底轻声问道。这么做，可对？ “何其傻，何其痴邪？”杜弈叹口气，复又朗声说道，“但如今这世间痴傻之人不多，精明之辈遍地皆是。为你这独独一份的痴傻，来，再饮此杯！” 陈琦微笑着举杯示意，慢慢饮下，体会这口中的余韵。淡淡说道：“最后问一件事，这酒叫什么名字？” 杜弈手执铜杯，轻声道：“送君归。” “送君归，呵呵，好名字。谢谢。” “不谢，慢走。” 第八章 附身灵狐 天边飘来一朵软囘绵绵的云彩，渐渐遮住骄阳。片刻间，山间不复方才温暖，竟有些冷意。曾和煦的微风如今带着股萧瑟的味道，卷起丛中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果然如此……可惜了。” 杜弈盯着手里的两件东西。右手一握，那石板立时粉碎。左手把短刀掷于闭着眼，一脸安详的陈琦身旁。轻轻挥手，陈琦便连同石桌石凳一起缓缓沉入地面。杜弈背负起双手，踏着秋日的萧瑟缓缓离开。 林间枝头的各色飞鸟走兽，好奇的盯着这个男人渐行渐远。有几只大胆的小田鼠一溜烟的来到合拢的地面旁，没头没脑的找寻半天也没个收获。不远处草丛里唰唰作响，惊得他们慌不择路，四散逃开。 一只尺余长的火红色狐狸，鬼头鬼脑的摸过来。又长又尖的鼻子在地面上嗅嗅。徘徊了会儿，几步一回头，颇有些不甘心的走了。没一会儿，它回来时嘴上叼着个硕大的兔子，艰难地拖着一路走过，钻进不远处一个树下的长草里。 原来里面是个西瓜大小的洞口，黑幽幽直通地下。 拖着今天的食物，小狐狸满心欢喜，一双小眼睛弯弯的，连嘴巴都翘囘起来。七拐八拐，迎面一阵狐狸特有的骚囘味传来。上到个小斜坡，小狐狸终于来到家门口。 三尺多高的顶，丈许宽。十分宽敞，足够尺余的狐狸在里面翻个身，打个滚儿，就是养上一窝小崽子也很富裕。但是尚幼的它还没小崽子，只有个病怏怏的老狐狸躺在里面，苟囘延囘残囘喘。 斜坡上，小狐狸用脑袋使劲把兔子顶上去。一边摇着脑袋清理身上的泥土，一边急促的叫几声，看样子是在打招呼。半响没回应，小狐狸疑惑的抬头，唰的缩回斜坡下面，小心谨慎的盯着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原本宽敞的洞里竟是被装满满的，一个巨大的动物横在正中央，十分讨厌的霸占在那。虽然看上去死了，但小狐狸靠灵敏的听觉知道，那家伙仍在喘气，只不过越来越短，越来越轻。似乎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小狐狸判断它应该没有危险。但是仍不敢上去看看。因为直觉上那旁边约有一尺，尖尖的长长的，很像猎人手里拿着的东西让它十分害怕。也不知老狐狸怎么样了。小狐狸有些担心。它徘徊在洞口，急得不停小声叫嚷。 突地，洞里角落一堆泥土颤抖一下。惊得小狐狸立时闭上嘴巴，整个身子蜷缩在斜坡下，又忍不住好奇的露着双小眼睛偷偷看。泥土不停的抖落，一只沾满泥土的瘦弱狐狸艰难地钻出脑袋，闭着眼睛不停喘气。 小狐狸眼睛一亮，急急叫几声。见那老狐狸没反应，它眯缝起小眼睛疑惑的打量。老狐狸喘息一阵恢复些力气，散乱的瞳孔渐渐有了神采。仔仔细细的看向四周，待看见将死的巨大家伙时突然尖叫一声。努力钻出土堆，摇摇晃晃的来到那家伙面前，不停哀鸣。 没错，这老狐狸就是陈琦。确切的说，是陈琦的灵魂附身在刚死的老狐狸身上。具体怎么回事，陈琦也迷糊的很。只知道自己知道生还无望，喝下最后一杯毒酒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甜，好久没那么舒服的睡一觉。只想一直那么沉睡下去。 然后，不知被谁推一把掉进个黑色旋涡里。再睁开眼时便被活埋。虽努力爬出来，但是看着自己的爪子，和一身毫无光泽的皮毛，陈琦忍不住尖叫。打量四周，发现身在一个小小的洞里。不远处有双明亮的小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好像是个狐狸。近一些的是……自己？ 陈琦大惊失色，死命跑到跟前，看清了确实是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大叫：“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之后，陈琦来不及惊讶从口中发出的狐狸叫声。十分惊喜的听到眼前的身体竟还有呼吸声。不过也快听不到了。他焦急不知该怎么办，本能的知道不能让那一丝丝气息断了。陈琦突地想起一物，连忙窜上身体，在钻进胸口位置的衣服里找一会，终是叼着个玉瓶出来。又是牙咬，又是抓挠，十分费力的把瓶口的塞子弄开。陈琦欣喜的叼着瓶子，把瓶口对准身体的嘴。 滴溜溜，一粒指甲大小的白色药丸从瓶口滚出来，顺着紧闭的嘴巴，掉落在干燥的土地上，一路蹦蹦跳跳跑出很远。 陈琦急忙追着上蹿下跳，总算是没让药丸跑丢了。叼起药丸，匆匆跑到原先身体的脖子上，对着那紧紧的嘴巴，却又愁眉苦脸。几次想把口里的药丸给弄进去，但是看着那熟悉的脸，陈琦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别扭！ 迟疑半响，终是那几乎为不可闻的气息催促下好决定。陈琦强忍着奇怪的感觉，伸着脑袋用尖尖的嘴巴撬开唇。看见严丝合缝的牙齿，又无奈的用前爪使劲向后下按那巨大的下巴。半天方才露出一点缝隙，连忙咬碎药丸，和着嘴里流涎，一起送进去！ 做完这一切，陈琦给累个半死，好不容易下到地面。立起身子朝前面巨大脑袋上一趴，耳朵对着那身子的鼻子，是一点力气也没。 希望能来的及。他一边大口大口喘息，一边用耳朵上最敏感的绒毛探知鼻息，生恐下一刻便感觉不到。还好，不到一刻那呼吸声渐渐悠长，看那人仿佛在熟睡一般。 松懈下来的陈琦瘫在那，感觉屁囘股后面的东西被人使劲向后拽，惊叫着从上面掉下。回头怒视，却见一只小狐狸咬着自己尾巴正摇头摆尾的向后拖。陈琦一爪子拍在对方小脑袋上面，叫道：“干什么！别闹。” 小狐狸委屈的抱着脑袋，急急叫着又想去咬陈琦尾巴。他无奈了，任其把自己拖到洞口。看着小狐狸上窜下跳，边叫边比划半天，终是明白了它的意思。那边有很恐怖很恐怖的东西，千万不要靠近，否则会被吃掉！ 陈琦绞尽脑汁的思量半天，才从这身体里寻到些记忆，试着叫：“知道。”看见小狐狸立即安静下来，情不自禁的欢喜起来。却又见小狐狸自顾自的跑开，从旁边用嘴拖着只肥硕的死兔子过来。狠狠的咬一口，摇头撕下块血淋淋的后腿肉，小跑几步来到身边把口中肉凑到自己嘴边。眨着小眼睛，低低叫着。 这，是要给我吃的吗？陈琦很是犹豫。虽说是以前饿极时也吃过生肉，但是这么新鲜多囘汁的…… 看着焦急的小狐狸不停用口里的吃食碰触自己。陈琦叹口气，闭上眼睛默默地张开嘴，使劲咬，使劲咬。 秋去冬来，时间已是过了两个多月。 陈琦趴在布满干燥草枝碎叶的窝里，无聊的看着洞顶犬牙交错的不知名根须。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那叫刘屠子的仙人有没有去偷灵药，别是骗自己的吧。不是说在身上下了咒么？怎么还不来寻自己。可惜没保住东西，只有把叫屠刀的短刀呆在身边。那身体也不知是怎么的，仍是原先模样一点不见变化。脸都是红囘润润的。可能是毒药作用？也没准是刘屠子下的咒。 在这两个多月里，陈琦曾数次想回村去看看。刚开始由于这幅身体的原因，动身不了。等身体养好，偷偷背着严加看管的小狐狸溜出去，又差点被只失群的独狼吃掉。想及那一次，陈琦心里仍是后怕。幸亏小狐狸早早回来，机敏的引开，否则自己又要死一回。不过想起那次小狐狸脱险后吓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和背上那条长长的血痕。陈琦心里满是内疚。 这小狐狸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亲人了吧。天天冒险在充满危险的林子里寻食物。有时多些，有时少些。虽每次都吓的一个劲钻到自己怀里，叼着自己尾巴撒娇。却必定把最好的一份送到自己嘴边。 兴许是身体里另一份灵魂留下的记忆渐渐苏醒，陈琦心里对它越是怜爱。经常在她归来撒娇时，温柔地舔舔她脑袋。却总能让她欢喜的眯缝着眼，低低的叫着。 渐渐的，陈琦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闲暇时越发的思念爷爷，埋怨刘屠子怎么还不来寻自己。 今天小狐狸怎么还不回来？ 陈琦心里有些焦急。都这时候了，别出什么事。他急得在洞里转着圈圈，最后咬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决定到洞口去等。一路小跑，陈琦来到洞口。小心翼翼的趴在那，生生受着冷冷的风，满心期望四处打量，慢慢等待。 山脚的林子里。 几个年轻人看着冬日里冷清的山林，互相郁闷的聊着天。一个身穿虎皮大袄，做猎户打扮的壮实小伙闷声埋怨：“都是你们这帮晦气的家伙。本大囘爷就说了不能带你们上山，这不，连个鸟毛都没遇见！” 另外两个少年闻言尴尬的面面相觑，心里理亏的不发一言。旁边，一身笨重冬装的小姑娘可不愿意了，叽叽喳喳的吵道：“李阿牛，难怪鼻涕虫说你是大，笨，牛。明明是自己笨，寻不到猎物反倒怨起旁人，真气人！” 李阿牛被气得不行，睁着大眼，怒视这寻不到猎物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一路不停的叫嚷，哪会连一个猎物也遇不见？小姑娘不甘示弱，斗鸡一样抬头挺胸狠狠的瞪向他。 “二位，我说二位。”书生摸样的少年从厚厚的袍子里伸出双手，好心劝道，“别伤了和气。大家一起出来也是好心。想给陈贤弟病重的爷爷弄些野味补补身子。为了些许小事便耽误，这可是舍本逐末之法！还是快些动身吧，兴许再走些路便有些收获。”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道士，连连说道：“是极，是极！” 这四人便是陈琦的同村伙伴。由这两个多月囘经常照顾陈琦爷爷的小翠发起，喊了好多同学堂的少年。但大多不愿上山参与，只有李阿牛，齐天高和小道童凌九霄愿意前往。可是来了之后这三人便后悔万分。这小姑娘哪是上山打猎，分明是来游玩的！一路上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离老远就能把冬日里原本就机敏的动物吓跑，这叫人如何打猎！空带了许多弓箭，机弩，暗器，投矛之类的乱七八糟东西。 几个人心情低落的继续前行。凌九霄突地脚步一顿，疑惑看向左边。一旁齐天高好奇的顺着看去，立时欣喜的招呼道：“嘿，有猎物了，还是跑不掉的！真是走运。”高兴之下，连掉书袋子也忘了。 “哇，真的！” 小翠发现后也大叫一声。看着身边的李阿牛嗖的跑向那，连忙跟上去。一路高兴的连蹦带跳。身后，二人相视一笑，不紧不慢的跟上。 不远处两颗大树枝间，在一团焦黄干燥的杂草丛里。一只火红色皮毛的小狐狸，被个硕大的捕兽夹紧紧囘夹着右后腿。正死命挣扎，任腿上鲜血直流。 第九章 惊闻噩耗 听见人声，小狐狸猛地向旁边一跳，却被连着大树的捕兽夹拽下重重跌落。脚步声临近。吓得它连忙把身子缩成一团，脑袋钻到杂草里瑟瑟发抖。 李阿牛几步来到跟前，盯着抖个不停的小狐狸不禁乐的大笑：“这有只半大狐狸，看着皮毛鲜亮很，这回可赚大了。不说狐狸肉囘香不肥，单是这身皮子就能给陈爷爷做个围脖。” “真的，漂亮不？让我瞧瞧。”小翠好奇的声音传来。李阿牛暗叫声糟。连忙挡住这丫头，呵呵笑着：“别看了，血淋漓的，怕吓着你。” 小姑娘胆小，迟疑一会。看着李阿牛冲后面二人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哼的一声，使劲推开他高大的身子探头一瞧。 “哇，好可爱的小东西。”小翠看的两眼发光，一个箭步上前蹲下对着小狐狸怜惜地说道，“可怜的小东西，你一定很疼吧。真残忍，是哪个狠心的家伙把这个可恶的陷阱放到这的？” 身后，李阿牛看着小翠一脸无可奈何，早知道她看见就会有这种反应。听着她责问，他委屈的大叫：“我说小丫头，就算是本大囘爷放的又怎么了？你可是别忘了咱们来这是干嘛的！那狐狸长得再可爱也就是个猎物，快点起来！收拾好咱们接着上山。看样子我昨天下的陷阱位置不错，第一个就有收获。咱那本事，嘿嘿。” 听闻李阿牛要‘收拾’小狐狸，小翠吓得小囘脸一白。见它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小翠平白生出一股子打抱不平的念头。刷的站起，几个大步来到李阿牛身前恶狠狠的盯着。吓得李阿牛倒退几步，双手护胸生怕这小丫头扑上来咬自己一口。小翠猛地回头，瞪着齐天高拉长声音：“齐——哥——哥，你——看——呢？” 齐天高猛地一哆嗦，奇怪的看看天寻思：天怎么又冷了？低头时才发现不远处有道杀气扑面而来。连忙整整衣服，缓缓说道：“这，原本我们是来打猎的……嗯，原本上是这样！但是……如果你要想放了它我没意见。” “齐哥哥，最好了！”已经走到他几步远的小翠变出一脸可爱的笑容，转头看向闷笑不已的凌九霄，“你觉得呢？凌——哥——哥？” “嗯……无量天尊……”凌九霄颇有些急智，一本正经的单手作礼，高声唱诺，“贫道正需多行些善事做些功德来提升修为，多谢成全。” 小翠很是满意点点头，转身看向李阿牛哼哼个不停。李阿牛哪里还不知趣，一边小声嘀咕着“反正后面应该还有，本大囘爷不和你一般计较”，一边重重的踏着步子走近小狐狸。 草丛里的小狐狸突地跳起仰头狠狠咬向他。不过李阿牛早有准备一个巴掌把它扇飞。趁着小狐狸眩晕，一只脚踩着狐狸脑袋不让它作怪。抓紧捕兽夹“嘿”一声，立时把沉重的夹子打开。李阿牛一手掐着狐狸的脖颈，冲小翠闷声问道：“喂，现在怎么办？要直接放了不？” “等等！”小翠尖叫一声，几步赶到他面前怜惜的盯着小狐狸，对李阿牛吩咐道，“快把你身上的草药给它涂抹些，这样一直流囘血它会死的。” 李阿牛翻个白眼，居然还要本大囘爷给这东西上药？这丫头……哼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包。一边齐天高瞧见很是惊奇，“李贤……嗯，阿牛兄弟，你怎么连家传地药都拿出来了，这不是你留在身上准备打猎受伤才用的嘛？平时可是宝贝的很哪！” “本大囘爷愿意！不就是个小小狐狸，哪怕它是只老虎本大囘爷只要想，也给它上药！”李阿牛心情很不好，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小狐狸上好药。从里面衣襟上扯下片布条给它包扎上，方才把剩余的伤药包起放好。对着小翠摆出副臭脸：“还干什么，快说！” 小翠听后很是可爱的笑笑，不舍的伸手摸囘摸李阿牛怀里的狐狸，轻声说道：“那就放了吧。让它回家去，家里的狐狸父母也该担心了。” 李阿牛闻言看一眼手里从刚才就异常老实的小狐狸，哼的一声，随手朝旁边一扔。便看也不看的大步上山。齐，凌二人叹口气也不说什么纷纷跟上。要知道，在林子里没有猎人带路是很可怕的。小翠依依不舍的盯着小狐狸远去的身影好一会，才在齐天高的呼喊声中急急追上前去。 半山腰，老树下，狐狸窝。 陈琦呵出口冷气，蜷缩起身子心中焦急万分。正按耐不住要出去寻找一番，那双直立的耳朵一颤，他转头看向左侧依稀看见个火红的小身子踉踉跄跄跑来。陈琦喜悦的叫两声没得到回应，正纳闷间小狐狸从身边飞奔而过，好像遇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事。陈琦满怀担心地尾随进洞，看见小狐狸躲在最深处抖得厉害。他瞳孔一缩，终是看见小狐狸腿上包扎的布条和上面殷囘红的血迹。 遇上人了？陈琦连忙窜上前，一边舔shì小狐狸的脑袋，一边用大尾巴轻抚着小小身躯。要知道山里的小动物最怕人。一旦遇上被捉住便几乎丢掉性命。 兴许是怕的极了。小狐狸渐渐睡着，梦里仍不时抽囘动身子，想是做了噩梦。 陈琦听着小狐狸肚子咕咕声响，心里爱惜的想着它一定是饿了。便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也出去打猎一回？咕咕的声音从自己肚子发出后，陈琦下了决心看一眼熟睡的小狐狸，他摇摇晃晃的钻进通道里。 钻出洞口，迎面的一股子冷劲儿直透骨头里。陈琦忍不住打个喷嚏，对现在这幅脆弱的身子十分无奈。摇摇晃晃的漫步，他到现在依旧不习惯用四条腿走路，更别说跑了。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没有什么笨兔子撞到树上让自己捡便宜，对此陈琦十分遗憾。怎么从没遇上过书里那般的好事？幸好还记得那头笨牛经常下陷阱的位置，希望那家伙没换地方。 好不容易来到记忆中最近的一处。切，不知那笨牛怎么下的陷阱。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想捉到猎物，除非让他碰见那只会撞树的兔子。很是仔细的评点一番，陈琦心怀鄙视的好心情摇头晃脑走向下一处。 哟，真有笨东西去撞这种陷阱！陈琦一脸的惊奇，摇摇大尾巴，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好大’的一只田鼠，心里为它默哀。怎一个惨字了得！不过巴掌大的东西几乎被这二尺余的大家伙给腰斩了，肚子里的东西混着血流了一地。让陈琦都不忍心去叼走吃掉它。罢了，先去下个地方。实在找不到，也只好将就一些吃了这可怜的小东西。 第三处…… “死笨牛，你弄个套索用这么粗的麻绳干嘛，还吊的那么高！害的我看得见吃不着！” 第四处…… “是哪个缺德的家伙这么不道德！吃个东西也不全吃掉，你留个蹄子给谁哪？” 第四处…… “啊，好险！差点打扰老虎大囘爷吃东西，别一生气把我给吃了。老天保佑，下次收获大点。” 第五处…… “天老爷，不要这么玩我吧？我是想要个大点的，可你也别这么大啊。虽然这只狼掉进陷坑里，可我也不敢下去和它老人家单挑啊。” 第六处…… 第七…… 第…… …… …… 累个半死的陈琦心里发誓，要是下面再找不到就是回头吃田鼠也不找了！一路骂骂咧咧，摇着大尾巴继续前行。 冬日里林子显得很是空旷，往日高大的老树脱掉树叶的阻挡，竟平生生矮了许多。地面不见密密麻麻的长草。连那些烦人的虫儿没了踪影。一眼望去，只有一些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孤零零的。 耳旁传来些许动静，陈琦猛地向前一扑躲到树后。其实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收获，除了一口流利的狐语就是这干净利落的一扑，那叫一个潇洒。陈琦躲在大树后面有些自得的想到。 “笨牛，你说你往日吹嘘的厉害，什么每次抓的猎物都拿不了扔在地上！看看现在，除了几只巴掌大的小鸟，竟什么也没有！” “小翠姑娘，兴许是时候不对，不能怪他……” “那你说怪谁？” “额，这……” “无量天尊，这是老天示警，不许我多造杀孽，看来我还是应该回去……” “不行！今天不弄些大猎物，谁也不许走！” 陈琦躲在树后一脸惊喜，他们怎么来了？刚想蹦出去打个招呼，随即一想“不对！”连忙寻思个树洞躲在里面。我现在可是狐狸身，听着他们像是来打猎可千万别把我当做野味给捉了去。想及平日里收拾猎物那些手段……陈琦打个哆嗦，努力把自己藏得更隐蔽些。 “小丫头，只要你不叽叽喳喳的，不把抓到的猎物放了，咱们早就能回去了！” “那你说是我了！” “哼，说谁，谁自己心里明白！” “你……！” “啊，小丫头，你属狗的！怎么动不动就咬人！” 闻言陈琦一乐，李阿牛这笨蛋屡教不改，从小被小翠咬过多少回了，怎么就不知道个乖呢？听着好像连书呆囘子和闷葫芦道士也在，可真是稀奇。难得几个人走到一起，似乎只有小时候才这样过……陈琦回忆起儿时心里一阵甜蜜，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且慢来！小翠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额，不，动口更是不对的！快放了阿牛兄弟吧。” “是极是极。小翠你不要像那妖邪一般，小心误入歧途啊！” “呸呸，你们两个不会劝人就别胡说八道！本姑娘不是君子，更不是妖邪！” “嘶——真疼，都流囘血了！本大囘爷看你也不像君子，倒像个狼狗修成的妖怪！” “滚！” 一阵沉默，只有几人的脚步声不停响起。陈琦听得闷笑不已，心里暗道原来从不知道偷听他们说话也如此愉快！正当他向洞口靠近了些，准备继续听听几人吵架，甚至是打起来。远远的一句话，把他立时惊呆在原地。 “陈家爷爷真可怜，病了都没人照顾。对了，你们说鼻涕虫那个笨蛋怎么一去山里就不见了呢？害的他爷爷担心坏了。这不，都卧炕不起一个多月。眼看着可能挨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