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是拟旨南家妹子 北风国,国都隆京戚府。 红绸高悬,喜贴临窗四布,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管家陈忠却从早开始便忧心冲冲在内厅门前来回踱步,陆陆续续有家丁从外头匆忙回来向他禀报。正这时候,又一家丁从外头急步跑入内厅,连忙向陈忠颔首拱手禀报:“陈管家,还没有小姐的消息。” “等不了了!备马!”陈忠自接到戚元修的飞鸽传书便百感交集,他不是不清楚戚舒璎的脾气,万不敢派人暗中保护。可是,算上这日已是戚舒璎离开边境第十五日了。以她驱马的脚程,昨日应当抵达隆京了。可到如今他派出在城门口的家丁还不曾收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莫不是……南家……。他不敢再思量下去,连忙冲出戚府,跃上家丁牵至门前的炽焰烈马。 “我们走!”陈忠扬鞭呵道,双腿朝着马肚一颊,马匹劲跑而去。戚夫人临终前嘱咐他照顾好戚舒璎,他既然答应,就要做到。身后家丁十数人列为两排快速尾随在他身后。 待陈忠一队走远,深邃的小巷内蹦达出来一个小姑娘,笑嘻嘻地冲身后深巷道:“小姐!快出来吧!忠伯走了。” 巷子里果真走出来一个人,却是一身白衣俊美的翩翩少年郎,他一脸笑意走近小姑娘,手中的折扇在手指间转动,一瞬间敲在小姑娘的额上:“告诉你多少次,喊我公子啊!” 小姑娘连忙会意,吃痛的捂着被敲红的额头:“知道了,奴婢知道了。只是……”她机灵的双眼从眼前一身男装打扮的小姐身上再转到自己身上,“小姐怎么不让奴婢扮成书童啊?” 随即迎来又一翠响的敲打声,小姑娘眼眶顷刻便通红,再不敢乱说话。 “你不穿成这样,怎么到府内将我的钱财取出来啊?小红,你……”少年摇头晃脑,呜呼哀哉,“你实在太笨了!我不是早就将计划告诉你了?咱们拿了银两就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哪里青山绿水,爷爷、爹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当然!”少年想起半月前,捧着圣旨来到边境的太监便一肚子火,“还有该死的皇帝!” 小红连忙捂住少年的嘴:“我的好小姐啊,您生气归生气嘛。”真倒霉啊!她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跟了这么一个主子。明明是国母的命,却不知安分,整天惹事生非不说,这次还要冒天下之大不为:抗旨!逃婚! 少年一转折扇打下小红的手:“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嫌弃的呸了呸嘴。 小红默默收回手,垂着脑袋冲她微一作揖:“奴婢这就进去取银子。”想起来,这事还真奇怪。接到圣旨后,戚舒璎在镇西府闹腾着誓死不嫁皇帝,被她爷爷戚威一顿威逼利诱就范答应后,戚威竟然同意让她独自回隆京。他们难道是故意放纵戚舒璎违抗圣旨吗?平日里他们对戚舒璎确实疼爱纵容有加,可此事关乎整个戚家的生死存亡,连她一个小丫鬟都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做啊? “小红!你手脚快一点!我到后门等你。”见小红像软脚虾一样慢慢腾腾走路,戚舒璎又一阵怒喊,随即潇洒转身绕过戚府大门走进小巷。 小红无奈转身想回应一下,却见大门前已没了她的影子,她嘟喃道:“这样大喊大叫怎么不怕招来家丁啊?”随即娇小的身子没入阔广的戚府,熟门熟路朝戚舒璎的别院走去。只是不曾想,即使护卫一并随着陈忠离府,门前的守卫不应没有的。 戚府后门,少年一边扇着折扇一边哼着小曲,心情看似好得不得了,眉宇却隐约轻蹙。这次戚威太好说话了,让戚舒璎心底隐隐有股不详。凭着戚家手握重兵之势,她抗旨逃婚应该不是大问题。最多戚家编造一出,戚舒璎突生疾病致死的假象蒙混视听。她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聪明想出对策,轻蹙的眉宇便舒展开来,轻吟一笑:“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话音刚落,一张巨网从房顶扑面而来。戚舒璎吓地尖叫:“啊!什么鬼东西!”房顶跳下四名黑衣人拉住网将她牢牢锁在网内。 “你们是何人?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看到有人出现,她顷刻敛住失控的情绪,朝着黑布蒙脸四人恶声道。 不见这四人应声,此时小巷的拐角处却突然走出来一名身材高挑削瘦的男子,黑布亦蒙了他下半张脸,他只拍了拍手,笑道:“抓得就是你戚舒璎!”看着就像这四名黑衣人的头目。 戚舒璎闻言敛起狂傲:“谁派你来抓我的?或者,是!杀了我。” “你猜?”他边说,边朝四名黑衣人作了手势。 四名黑衣人快速将戚舒璎一捆扛在肩上带走。 “我猜是南家,”她讽笑道:“难道他们以为杀了我,南家妹子就能重回皇后之位吗?真可笑!那个人认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的。”忽地想起半月前圣旨后的一句话:十年前的许诺,从未相忘。 带头的人脚步一滞,转头瞄了戚舒璎一眼,亦好笑道:“戚小姐如何肯定那人认定的后位是属于你的?你可知道这后位本是拟了旨要给南家的。” 第2章 嗤笑之色不言而喻 双手蓦地收紧,她闭上双眼,再不出声。其实,方才在后门只要她破声大喊,必定会引来府内家丁护卫几人抵挡让她逃跑绰绰有余。只是,她倒想看看谁是幕后主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付她。 戚府后门,小红捆了好大一个包袱,悄悄从门后走出来,四处张望找寻戚舒璎的踪影。 “小姐……?哦!”意识到叫错了,小红立刻住嘴,慌忙改口,“公子?公子您在哪呢?奴婢把您全部的家当都取出来了。”哎?怪了!明明说好在后门等的,她怎么不在啊。小红刚要东瞻西望,却不想从小巷口涌进来一队人马立刻将小巷围的水泄不通。 听得巷子口传来熟悉的浑厚沧桑声音:“大小姐!恕老管家无礼,您今日哪都去不了了。” 小红一阵心惊肉跳,连忙惶喊道:“陈伯!小姐……小姐……小姐不见了!” 不知小红发现她失踪后会如何急乱,也说不定这丫头巴不得她这个凶主子早日消失呢!戚舒璎被五花大绑带到这个阴暗的秘室已过了半个时辰,刚开始她会喊两句看看有没有人理她,发现毫无结果,她也就随遇而安了。 正这时,秘室的石门突然从外打开,阳光从室外透了进来,令戚舒璎不自觉眯起了双眼。还好,此刻外头还是白日,易于戚府等人搜索她的下落。 “放开我!”从门外进来的人削瘦高挑,身着漆黑的绸衣,脸上戴着鬼面面具,若是夜晚忽然见到便是吓地不轻。此人虽阴暗却从阳光大门进来,便不会吓到戚舒璎。 他不语,走至她身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甚至从头直尾正大光明的打量她,这种眼神让戚舒璎极不自在。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你既然抓我,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想要什么直说吧。”戚舒璎非常厌恶他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就算你要后位,我也会给你的。” 男人目光微呈锐利冷冷划过戚舒璎嫩白的脸庞,顷刻背过身,说道:“很多东西不是你想给就给的了。” 他嗓音低沉,话语决绝,听得戚舒璎有点毛骨悚然。像似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既然对我没有企图?又为何要抓我?”戚舒璎怒火难消,双手晃动起来,却突然发现……绳索竟然没有绑紧,双手一扯顷刻就把绳索扯松了。 她乐不可支,连忙从冰凉的石桌上爬起来,笑道:“你果然不敢动我一根毫毛。”她方要得意,抬头却见黑衣人已经走到门外,而石门正渐渐关闭。她慌色跃下石桌,跑向石门,却只看到黑衣人双眼带笑微微呈月弯形状,目中的嗤笑之色不言而喻。 “该死!这个该死的家伙!若让我出去,一定要逮到你,将你五马分尸拖出去喂狗!”戚舒璎发狂的在秘室内踱脚怒骂。他既然在她身上没有图谋,那他的图谋必然是……争对在外面的戚家。最可恨的是她却对这个人的目的背景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对付戚家。糟了!最糟糕的莫过于半月之后就是大婚之期,若那时候……戚家编造她已死上奏皇帝,而那时候这个黑衣人再将她带出来示人,那戚家便犯了无法逃脱的欺君之罪,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戚家一灭,得意之人莫过南家,又或者……如她偷偷在爷爷书房外听到的,戚南俩家相斗,最得益者莫过于身处高位的皇帝,犹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是。 可,他会这般对付她吗?十年不见,她不敢奢求他会为了当年她救他一命而有所顾及与回报。无论如何,即使当年年幼的他已会审时度势,在她救下他之后,立刻让她离开隆京到边境亲人身侧成长,避开其他皇子的迫害。 十年,该变的恐怕都变了。每次不经意的听到戚威或戚元修谈论起那个他,如此威风赫赫君临天下,亦如何谋权拨乱,她既心惊又欣慰。直到近日某一日在戚威书房外听到当朝宰相南风武死于非命,才听到戚威内心真实的他。 她非常想见他一面,看看当年的少儿郎已长成怎样模样。戚舒璎冲着空荡地秘室大喊:“北掠影,你给我出来!如果是你!你就出来!你曾允诺你欠我一条命的!” 秘室外一条甬长的隧道里,戚舒璎的喊声充斥着整条隧道,黑衣人离去的脚步一滞,又听到戚舒璎的鬼吼鬼叫。 “不是你……不是你……,若是你,你一定会出来见我。你怎么会看着我死在这里。”她哈哈大笑,笑得极为疯狂,“既然不是你……。” 秘室突然窒息般的安静,黑衣人踟躇着脚步,头微往后侧看。 突然,一声,巨物落地声,轰然作响。 黑衣人转身快速冲着秘室口掠去。守门随从打开了石门,慌乱地嚷了起来:“来人啊!犯人自杀了!犯人自杀了!” 黑衣人赶到秘室门前,便见透过房门落在室内的阳光正好映照在她卧躺在地的身子上,皓腕上正有一块伤口不断向外涌出殷红的血液。 ‘萨仁’二字哽在咽喉,他急步走到她身侧蹲下来搂住她的肩甲抱在怀里:“你怎么……”怎能如此傻啊! 第3章 私调御卫扰乱民宅 身后是贴身侍卫吩咐其他随从的声音:“快!把太医请过来。” 守门随从刚走,又一随从打外头来,在贴身侍卫的耳侧悄声说了几句话,侍卫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随即让随从下去,而他自己走进秘室,蹲到黑衣人身边,在他耳边转告原话。 黑衣人闻言大惊,连忙打横将戚舒璎抱起:“快!回宫!”他不过想将她藏些日子罢了,怎么知道十年后,她的性子比十年前还要刚烈。 戚舒璎失踪后,陈忠带着小红直奔南家,务必要南家给一个说法。南家自然称不知道,控诉戚家污蔑他,更何况戚家出面的只是区区一个管家,在南家眼中无足轻重。双方护从险些要打斗起来,幸好戚家之友隆京御卫军统领钱丰赶到阻止了事态恶变发展。 “钱大人,您一定要找到我家大小姐。”陈忠又急又气,狠狠揣了小红。 小红吃痛跪地求饶:“钱大人,我家小姐的脾气您也清楚。这绝非小红一人之错,更何况……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会被绑的,明明不是‘花拳绣腿’能对付的了的啊。” 小红这一阵反驳惹来无数的白眼,陈忠气不过她这副护主不周强行辩驳的模样,又要拳打脚踢。若不是戚舒璎最中意她,他早将她逐出戚家。 钱丰连忙阻拦道:“陈管家,我已收到戚公的飞鸽传书,关于舒璎,我一定竭力出动全军人马立保翻遍整个隆京城一定找到她。你放心,只要她在隆京。”他目光在南家人脸上一睃,笑道,“竟然有人胆敢路劫未来皇后,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我为人臣子怎能放过!” “那!全权听从钱大人安排!一定要找到我家小姐!”陈忠立刻跪下与钱丰叩首。小红连忙跟随跪拜,心里已将戚舒璎咒骂一千一万遍,哪有那么笨的人,直接从戚威那把银两偷了,从边境逃到世外桃源,不就好了吗? 一干人等这才离开了南家。 南家叔辈南风文气愤地将桌上茶杯抚扫到地,茶杯碎落溅得四乱:“这些混帐东西,乘着大哥逝世之时,鼓捣到南家的头上了!”目光落到立在一旁不曾言语的南慕吟身上,敛起一股燥气,语重心长道,“吟儿,你可要为南家争一口气。此事你暂不要出面,让他们戚家闹去。你只要安心出仕,为南家争光。待你入朝后,叔叔便什么都不怕了。你爹的死因,叔叔必然彻查到底!” 南慕吟目光越发深邃,漆黑空洞的眼让人琢磨不透。谁都不能来管这事,他要亲自查出来,亲自报仇! 钱丰未经皇帝御旨私自调动整个御卫军把守城门挨家挨户搜查戚舒璎的消息快速传入了皇宫。北王北轻痕听到这个消息,仅仅是微蹙眉头,笑言:“皇兄又要头疼了呀。”说的云淡风轻。 翌日清明,戚舒璎被绑的消息立刻在隆京传开,矛头直指南家。谁都不曾预料到戚舒璎的失踪会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特别是绑她之人。 下朝后,皇帝北掠影一贯驾临宠幸的妃子寝宫。只是今日,寝宫内床榻之上躺着另一名女子。他端坐在窗边的檀木椅上,将她一遍遍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一阵轻风抚开,从房外行进来一名窈窕身段的女子。 “腕上的伤已无大碍,不知陛下何时放她回去?” “回!?”北掠影狭长的眼微眯,目光淡淡扫过女子芙蓉花面,“你觉得她该回去?”语速颇慢,话闭,女子已走至床边坐在床沿,将手中一粒黑药丸塞进戚舒璎口中。 “她该不该走妾身不知,妾身只知,她来的不是时候。”女子侧头灿笑,“瞧您昨日将她抱来后便一直眉头紧蹙,好不烦忧啊。” “东絮,你莫非呷她!的醋?”北掠影微怔,舒展纠结的眉宇。 女子垂首望住戚舒璎绝色的容颜。她杨东絮号称隆京第一美人,怕是要被这边境小女子赛过风头了,她恼神的扬手揉了揉太阳穴:“妾乏了,陛下的事妾再不想理了。”说罢,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出了门去。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北掠影方从她婀娜行姿中回神。他不该将戚舒璎带来此处,知书达礼如她终究是平凡女子。目光落回戚舒璎身上,眉宇顷刻紧蹙,该如何安置她啊。 过午时,诸多大臣上呈奏章状告钱丰私遣军队,扰乱民生。北掠影暗暗将这些上诉大臣牢记在心,正打算下令将钱丰唤到宫内质问,却不想钱丰的奏章呈了上来。 阅完奏本后。 “岂有此理!”北掠影将黄白奏本甩到地上,气得整张脸煞白。 “皇上息怒。”贴身侍卫李静安连忙跑至角落将奏章拾起,跨大步走近案几,将奏章小心翼翼递到案上。 北掠影狭长的双眼越发眯紧。钱丰竟然如此胆大,先斩后奏不说,奏章之内所诉戚舒璎处境危难之状,无不讽刺北掠影无情无义。若不是清楚戚舒璎在他手上,他怎会无动于衷,她毕竟于他有一命之恩啊。 “静安,拟一道旨。”北掠影收起钱丰的奏章,目光眺望远处,“御卫军统领钱丰私自调动隆京皇城御卫军扰乱民宅,重罪难疏,罢黜御卫军统领一职,惩一百八十棍杖,罚薪半年,以儆效尤!” 第4章 满身馊水惊现闹市 李静安闻言惶恐不已,墓地跪地,恳求道:“请皇上收回成命!钱大人可是一员猛将,曾为北国立下不少汗血功劳。若因此一事遭到罢黜,不免让有功之臣心寒啊。”李静安口中的汗血功劳指的是新皇登基之时,由钱丰一众平息缙王北玉谋朝篡位的叛乱,历时一载之久。 “心寒?”北掠影冷哼,狭长的眼越发的阴冷,“寻到戚家小姐后,这道圣旨便由你去颁布。”语罢,他转身不再看着李静安。 李静安心中感慨万千,再不能有所干涉,只是磕头道:“是,谢皇上。”他还未起身,又听北掠影云淡风轻说,“絮妃院子里的花盏该换了,腾些鲜艳的进去。”像是随意,但整个隆京城的子民都清楚北掠影最中意的妃子便是从隆京最风月的花楼挑进宫的絮妃。 李静安心中一凝,跪道:“奴才马上去办。”说罢,起身便一头钻出殿外。行在廊上的步子越发轻浮,李静安思前想后,不得不命人将此事禀报太后。太后虽是南家出身,毕竟是皇上亲母,为皇上着想,为北国着想,务必要阻止北掠影重惩钱丰。如若将钱丰罢黜,何人可以担当御卫军统领一职,御卫军可是关乎整个隆京的安危。 御殿内的北掠影静静浏览着奏章,偶尔眉宇紧蹙,偶尔懈意席卷,好不烦忧。直至,日头西沉,他方搁下奏章,抬头透过高门望见西方天空嫣红的霞光,才冲外唤道:“摆驾。” 膳房内摆着五光十色美味家肴,他心情颇好,频频为杨东絮夹菜:“瞧你近日削瘦不少啊。” 杨东絮咽下食物,闻言他的关心乐开了花:“过几日便要入秋,怕到冬日陛下要嫌妾肥胖了。”她冲他娇笑。八月初八便是帝后大婚之日,掐指一算不过半月之后。戚舒璎失踪的消息明日便会传到驻守边陲的戚家,戚威与戚元修如何肯按耐性子等到大婚前夕回京。更何况……。杨东絮掀眼望住北掠影眸底的深忧。更何况,戚家父子一走,边境怕要引来邻国的窥见,与国是危,与他……。 此时此刻,戚舒璎犹如一块烫手的山芋。若是直接死了,倒还干脆些。杨东絮握着银筷的手紧了紧,笑着为北掠影夹上一块三文肉。 “不论爱妃变为何样都是美的,何来嫌弃一说啊。”北掠影生性淡凉阴冷,与其他妃嫔话语不过三四句,与杨东絮倒时常说上半日的话都不觉疲乏。他夹起碗内的三文肉搁进口中咀嚼,目光微微恍神,似在回忆着什么。‘柳絮苑’院内高耸的槐树已落下树藤攀附住整个树干,还未入秋,已然落叶纷纷。 “静安,再调两名奴才来苑子伺候。” 李静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躬身道:“奴才立刻吩咐下去。” 叶,始终在落。 隆京城最繁华的大街顺华街上,一辆马车横空穿梭,惊得路人四蹿躲避。 有人呸嘴诅咒:“这是什么世道啊!官家小姐失踪便扰民安寝。市集拥挤,富人偏要驾车驱赶。实在可恨可恶!” 更有人,一盆冷水从楼上朝着马车泼了上去。正不巧,自马车上抛下来一个重物,正正好落在冷水之下,滚倒路边。马车却加快速度朝着街尾驶走。 街民便快速围住重物。黑漆漆的黑缎布里,有‘东西’慢慢挪动着,吓得街民顿时退后一步,后觉身边人多便壮着胆子停留脚步一探究竟。 黑缎布里的‘东西’越挪越似一个人形,直至,一张苍白无色的脸从黑缎布里钻了出来,众人才作鸟兽散去,竟无人理会当街柔弱的女子。 戚舒璎睁开疲惫的双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闻见自己一身的馊水味。“呸!呸!呸!!这是什么味啊?”她嗅嗅身上发着恶臭的衣裳,连忙扯掉身上裹着的黑缎布,从地上爬了起来,“真臭!你们……?你们……?”她扯住路过的街民不肯罢休,“是不是你?还是你!”真是恶臭! 街民像看疯子一样盯着这个满身臭味的狼狈女子,连忙扯回自己的衣袖离开。 “呸!呸!”她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闻着怎么那么像馊水的味啊?唉!?她不是被绑架了吗?此刻怎么身处……她抬头仰望整个街市,估计没错的话,她此刻正身处隆京城最繁华的顺华街,街上还有她最喜欢的酸辣面。 头晕晕乎乎的,莫非被下药了?不然,她怎么会只记得割脉自杀,之后的事却毫无印象。戚舒璎轻轻掀开左手袖口,望见一条结了痂的遂长伤疤。指腹轻轻抚摩其上,粗糙感刺激整个感官,她轻合双眼。还未入宫便波澜四起。此次回京,不知是错,还是……。 “小姐!哇哇哇!小姐啊!!”一声欢喜雀跃的叫声撼动整个热闹繁杂的街市。 戚舒璎朝着喊叫声望去,街对面正行来一队人马,带头的马匹上正坐着小红与管家陈伯,而随后的马车内,御卫军统领钱丰方掀起了车帘朝她方向望来。 戚舒璎一喜,笑道:“钱叔叔,别来无恙。”随即,便向跃下马车行来的钱丰稍一作揖。 “璎儿,你无恙否?”钱丰肃容上依稀十分担心。 第5章 何曾顾及她的颜面 小红走近戚舒璎便被一阵恶臭味袭击,她连忙捂住口鼻,跳得远远地:“小……小……小!姐!你身上是什么味啊?你不会被坏人抓去浸猪笼了吧?” 还不等戚舒璎开口,管家陈忠一记巴掌轻轻拍在小红的脑袋瓜上,微愠道:“胡说什么!快扶小姐上车回府。” 从管家陈忠见到她后便未展颜的脸色上,戚舒璎感到一股不安,却嬉笑道:“我身上不知怎么的一身馊水味,不宜乘车,倒适合骑行。” “璎儿,你安然无恙吗?”钱丰隐隐不安,总感觉在戚舒璎身上发生了什么,将她一遍遍打量,却又察觉不出。 “钱叔叔,璎儿生龙活虎呢。”戚舒璎笑颜如花,惹得钱丰有些许不知所措,“只是,绑走璎儿之人还请钱叔叔彻查到底!”让她白白搭上一只雪白的手腕,纵然放她平安归来,依旧无法平息怒火。 “就算将隆京城翻个底朝天,叔叔亦绝不罢休彻查。你先回府歇息。”钱丰闻言,顿时精神熠熠。戚舒璎果真遭人绑架,那他调遣御卫军便是出师有名,既讨好了戚家,又为自己在朝野壮大了声势。 “谢钱叔叔。”戚舒璎又冲钱丰作揖。离开顺华街之时,她回头瞻望,总感觉……有异样的目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在几百双陌生的双眼中,她寻不出一双特别的,或熟悉的。 回到戚家,戚舒璎先行为自己梳洗一番,换了一身亮丽的新衣裳。用膳时,方将陈忠请到别院内。 屏退所有奴仆,只留下小红后,戚舒璎温和笑道:“陈伯,坐。陪璎儿一起用膳。这两日顾着找我一定不曾吃好睡好。” 不想,陈忠突然跪地,声嘶力竭道:“小姐,此事已惊动太老爷与老爷。夫人临终叮咛小姐……。” “陈伯!”戚舒璎正声一呵,吓得陈忠顿时一怔,“起来陪我用膳吧。”话毕,再没有开口,只是顾着自己吃饭。 小红亦不动声色为戚舒璎夹菜,只是心底琢磨着戚夫人临终前叮咛的话与戚舒璎被绑之事有何牵连,想来夫人逝世已有八载。 陈忠敛起愁容,站起身依照戚舒璎的意思坐下,只是未曾提起筷子。 待,戚舒璎吃了几口后,她忽然冲陈忠浅笑道:“陈伯必然八百里加急文书告知爹爹与爷爷了,璎儿再请陈伯八百里加急帮我送信一封。” “不知……?”陈忠问道。 “与龙中祥云山庄少庄主,宋丰稔。” 陈忠一凝,敛下眼帘:“老奴这就下去安排,不知信在何处?” “小红,”戚舒璎再提银筷,夹了几口爱吃的菜。小红从戚舒璎头枕下取出一封白封信笺递到陈忠跟前,忽地笑道:“小姐,原来这封你从边境行来隆京一路上日夜揣摩的信是要予宋少爷啊。” 陈忠接过信笺时,犹觉手上沉着千斤重量,狠狠压在胸口。瞧着小红一脸昧色的笑意,心中颇为着急。 万事以戚家为重啊! 戚舒璎朝小红冷眼一睃,小红才敛起失态的神色,乖乖站在一边。 伺候了戚舒璎用完晚膳,陈忠离开了别院。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戚舒璎与小红二人,俩人跪倚临窗的椅子上,趴在窗台,托腮仰头望月,说着话。 “小姐,绑架你的人是谁啊?”小红好奇问。 戚舒璎摇头:“或许是南家吧。”低头望着已然结痂的伤口,若有所思。她被绑不过一日一夜,这伤未免好得过快了! “或许?那就是不肯定咯。”小红一边啃着手中的胡萝卜,一边兴趣欣然问,“我与陈伯闹上南家,南家可死不承认。” “承认?”戚舒璎嗤笑,“他们怎么可能承认!”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陈伯走后,那些菜不都是你吃的,怎么还饿啊?” “帮助消化的,你要不?”说罢,将啃了大半的胡萝卜递到戚舒璎跟前。 戚舒璎嫌弃的推开她的手:“想起馊水味了,一阵恶心。” “那奴婢自己吃。”小红乐不可支,拿回胡萝卜再啃,活像一直兔子。 “唉!老爷子与老爹子定是叮嘱了陈伯,望不可让我跑了。”戚舒璎唉声叹气,神情疲倦不已,“逃跑怕是难上再难了。”索性转身从椅子上起来,踱步走向柔软的大床。 小红随着她转身起来,不解道:“小姐,奴婢见你镇西府里的宝贝不少于隆京府别院的,怎会没有想到直接从西边境逃跑呢?” 戚舒璎脚步一滞,瞬间僵化。这个臭小红!下次让她抓到把柄,她一定将她活剥生吞了!她从哪里逃跑,干她一个丫鬟什么事? 许久后才从戚舒璎口中传出一句冷哼:“去!回你屋去!看见你啃萝卜,我就想到兔子讨厌的红眼睛!” 戚舒璎发怒,小红立刻连人带萝卜消失。 兔子很可爱好不好? 绑架她的人是谁,戚舒璎不清楚,想必钱丰或任何一个人都将不能查清来龙去脉。戚家索性不再追究,南家这阵子倒尤其风平浪静。放榜的日子越近,南家便越发安静。 而钱丰,在戚舒璎寻到的 戚舒璎听闻此事,与小红在府邸摔锅砸碗整整玩了半日。外头一传十十传百,任谁都道:戚小姐本为国母,却遭绑架,钱丰虽先斩后奏,实则事出紧急。陛下却以他擅自用兵为由,罢黜其官职,实在让人心寒,又何曾顾及戚小姐国母颜面。传得沸沸扬扬,帝皇与戚家的间隙仿佛又远了。 第6章 应是发泄的时候 这日,离帝后大婚还剩十个日头。陈忠近日为采买戚舒璎陪嫁之礼忙活的团团转,这头又怕戚舒璎不听管束私自溜出府外玩乐,今日只好让戚舒璎扮成侍从跟在身边看管。 一路上,马车内,小红掀着车帘子好不欢喜朝着车外闹市东张西望,活脱脱像原始来的土包子。 “小姐,小姐?” “什么事啊?” “你瞧!你瞧啊!”小红呐喊起来,手指远处的高楼。 戚舒璎无奈冲外呵道:“停车。” 车夫立刻呵停马车。 戚舒璎这才随着小红目光远眺,正望见马车后下方高楼上,悬着一幅对联。 这楼便是有名的状元楼,曾出过几名有才的状元爷。状元楼前人进人出,均是颇有书生气的男子,一副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纷纷被此幅红贴黑字大对联吸引而来。 戚舒璎甚为好奇,却道:“有什么的?不就一幅大对联嘛!就你大惊小怪的。” “小姐,奴婢……奴婢想进去看看。”小红话才脱口。 戚舒璎立刻走出马车,掀起车帘,冲远处驾着马匹停伫一旁等候的陈忠嚷道:“陈伯,小红要进状元楼喝酒。”说罢,不等陈忠反应,她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顾一脸纳闷的小红,大摇大摆走进了状元楼。马车两旁的护卫被戚舒璎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未有护卫及时上前阻止她。 啊?被利用了!小红立刻从马车内钻出来,回头瞻望陈忠,见他一脸愁容已从马车上跃下,连忙跳下马车,脚下疾奔跑进了酒楼。好小姐啊!自己想进来,还诬陷是她。要是被陈忠逮住,她哪有命啊! 只是,进了状元酒楼,小红更是心惊肉跳。满堂的书香文客几乎将状元酒楼大堂堵的水泄不通,她再找不到戚舒璎的人影,而身后陈忠的脚步不停追来。小红索性把心一横,钻进了茫茫人海。 二楼天字号雅间内,坐着两名公子哥,品茗着美酒相谈甚欢。 俩人闲说了些话,听到楼下呐喊声作响,许是谁对出了对联。方脸男子忽地转移话题问道:“慕吟,这界科举定是你囊中之物,你为何要在放榜前夕摆下擂台啊?” 南慕吟一阵好笑,为其斟上美酒:“大哥,此事自有我的道理。” 仔细瞧着俩名男子眉宇间竟有似意,方脸男子轻摇头亦是一笑:“随你。伯父这般去了,你便沉默寡言多时,应当是发泄的时候了。”语罢,见南慕吟原是白粉的脸竟顷刻铁青,目光锐利叵测。男子立刻住了嘴。 南慕吟见南慕城尴尬的望住自己,缓和了情绪,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温和的神态:“大哥,慕吟敬你。”说罢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碰触南慕城手中的杯子。 南慕城亦轻松分毫,一杯饮尽。正这时候房门被叩响,南慕吟的随从前去开了门。正是状元楼的掌柜,躬谦走进雅间,红光满面:“二位南公子,已有人对出了对联。” “何人?可有名讳。” “联子由三位客官对出,只不过……”掌柜想起最后一名急嚷嚷冲进门的客人,颇为犹豫。 南慕城遂道:“只不过什么?” “两位客官是今界仕子,剩下的一位客官是一位奴仆,是奔着奖赏来的。是否也请那位客官到地字号雅房等候。”掌柜的目光在南慕吟身上一转。满城谣传,南家二公子礼待下士,对仆人甚为爱惜,不知……是真是假? 南慕城兴趣倍增,忽然一笑:“慕吟,你的联子出浅了。” “绝非!”南慕吟眼中泛起难得一见的好奇,“是这位雅士真材实料。”遂转而对掌柜叮嘱:“请三位才子一同到地字号雅间,我们这就过去。” “是。”掌柜转身就走,心想南慕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他为何在放榜前夕摆下擂台呢?又以珍贵名画做赏,而……地点竟然选在状元楼。 南慕吟出的上联可称绝对,能对出绝对之人定然才学了得。对出上联之人无不受到其他学子的瞻仰。只是,这位穿着粗布衣的奴仆却遭到了无尽的白眼与悱恻。 戚舒璎候在柜台前,等待着掌柜将先前所云画作取出的空隙百无聊赖的环顾状元楼大堂。虽然联子已被对出,可跃跃欲试的大有人在。整个状元楼大堂仍旧热闹非凡,仕子们举杯敬饮、谈笑风声,尤其自在。她含笑看着眼前这幕和谐安平的景象,甚感热闹。美眸流转,忽地盯在正对面一身白裳男子脸上。 那笑容浑然天成,举止文雅雍懒,左手轻握折扇扇柄,将扇顶轻击右手掌心,一下、一下、再一下。男子忽然旋身没入了后门,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姿。 戚舒璎双眉墓地一挑,快速没入人群,走向他离去的方向。 “宋!丰!稔!”状元楼后门深邃的空巷内,戚舒璎探望前后来路皆是空阔无人,他怎能话都不留便走!她怒不可止吼叫:“你若不出来,你我之间十年情谊便犹如这缕断丝。”说罢,便扯下鬓发后一缕青丝。 忽然,自空巷旁的屋顶上跃下一名白裳男子,好笑问道:“你手中一无剪二无刀怎断青丝呢?” 俩人间十步距离远,戚舒璎松下青丝,神情顿时轻松,嘴里嗔怪道:“还不怨你,不待我准备好便来了。” 第7章 天啊!太可怕了! “备何物?剪刀?”他笑,一贯的温柔。 戚舒璎走近他,他已朝她走来。 “舒璎,八百里急书我已收到。” 戚舒璎轻笑,仰望着他好看的柳眉轻蹙,暗黄眼中担忧之色甚浓:“出了何事阻扰了你。”这些天等下来,她曾以为他不来见她了。 “生意场的事,与你无关。”宋丰稔与她一般轻笑,抚了抚她家丁的帽子,“将这缕发丝塞回去,若让他人瞧见,怕要骂你不男不女,怪笑话人。” 戚舒璎捣蛋的笑了笑,挽住他结实的臂膀,乐不可止:“怎么不问我找你来有何事,信上我可未曾写上只字片语。” 宋丰稔收到信时,确实不敢相信,所谓的八百里加急信涵,不过只是一张空白的宣纸。 “你不说且有你道理。”他可不是傻子,千里迢迢请他来隆京,只不定是什么好事。宋丰稔笑笑,无奈帮她把这缕发丝塞进帽沿。 瞧着他专注的目光温柔的眼神,多少少女尽要投怀送抱。戚舒璎将他的臂膀挽的更紧,忽然笑道:“丰稔,我改主意了。戚家抚育我十六年,该是时候回报戚家了。我必将入宫为后!” 宋丰稔手中动作蓦地一停,发丝又从帽沿坠落,轻轻拍在戚舒璎的肩上,他掀眼望住她的笑眼,眼中再看不到平日的温柔笑意,只是严厉。 “理由烂透!”接到圣旨那刻,闻言他从未忘记十年前的承诺,她那时不觉露出来的欣然早已将她内心出卖。戚舒璎啊戚舒璎,纵然他有千百万个她不可入宫的理由,她只一句话就能将一切否断。 戚舒璎一楞,整张脸顿时布满潮红,垂下头,羞笑着:“也是。连我自各都未必能够相信会为戚家做这些。毕竟,你我相同皆是冷血无常之人。” “傻瓜!”宋丰稔气愤的捏住她双颊颊肉,使劲一拧,顷刻一松,“找我就为了通知我这个?你直接坐了皇后我不知晓了?何必大费周折。这趟差旅费,你得出了!” 戚舒璎疼地咧牙咧齿,双手捂着双颊,就像一朵太阳花似的,极可爱。她此刻多疼,他便有多气恼。 “应……应!当的。”她忍着疼结巴道,勉强的冲他挤眉弄眼,逗得宋丰稔无可奈何的笑了,随即为她的双颊上药膏。 一番折腾下来,俩人说说笑笑,好不乐呵。宋丰稔将小白瓷瓶塞进戚舒璎手中,叮嘱:“一日三擦,记得准时。”他掐指一算,眉宇微蹙,“十日之后便是婚期。舒璎,你不妨……”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哽在咽喉。她戚舒璎决定之事,十头牛未必能拉她回头,更何况他区区一介志友。 “闷葫芦!我走了,怕是陈伯找我找的火烧眉毛了。”说罢,将小白瓷瓶收进袖袋,立刻闪身从后门进了状元楼。 宋丰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回神离开。他时常话到嘴边突然顿点,而她从未因好奇或关心追问下去。因此,她给他取了一个小名:闷葫芦。总不把话说开,直截了当。若是她能问问他,或许许多事都会截然不同。入宫为后,成为戚家与北风国皇族间的羁绊,这绝非保全戚家一族平安的良策啊。 状元楼地字号雅间内,南慕吟与今科仕子项文斌、鲁安相谈甚欢,二人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所不涉,正正对上南慕吟的喜好。 一巡茶后,谈起对联,不免互相吹捧一番。南慕吟颇为在意那位对出对联不告而别的“仆人”,便向二位讨教:“不知那位小哥可与你们相谈?” “未有相谈,他倒奇怪,对出对联后立在柜台候赏,不与任何人交谈,偶尔目光对视,倒颇有礼貌。”项文斌回忆似的说,“倒是帽沿颇低,较人认不出样来。” 鲁安忽地好笑道:“寻常一介奴仆罢了,不值南兄上心。我瞧他双手趋嫩白,倒不似尔等长年累月不辞辛苦读书习文之人。” “哦?”南慕城惊怪问:“鲁兄怎无故窥见啊?啊?哈!” 语落,几人纷纷笑对。鲁安不免尴尬,顿时脸颊潮红,支唔道:“我……我是……” “鲁兄弟是观察于微。大哥,切莫再开玩笑。”南慕吟维护道,语罢目光笑看二人。此次摆下擂台收获果然甚厚。 南慕城抱歉拱手:“为兄之错,哈哈。”继而又大笑。几人又一阵好笑,鲁安亦随着笑了笑,过了片刻脸色才恢复寻常。 戚舒璎打后门回到酒楼大堂,多些仕子已然散去。她方从门后进来,便有戚家护卫认出她来,冲大门口嚷叫:“陈管家,小姐在这!” 十几号人便火速朝她围睹而来,那阵仗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戚舒璎看护卫丛中行来一脸凝重的陈忠,连忙一脸嬉皮笑脸:“小红呢?” 陈忠无奈叹气:“小姐啊……” 不待他开口长篇累牍劝告,戚舒璎立刻打断冲着整个大堂嚷叫:“小红!小红!臭丫头快出来!”特意忽视陈忠阴霾到极致的神情。 “哎!?小姐,奴婢在这呢!”二楼楼梯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跨着阶梯而至,她边笑边道:“好小姐,就差把整座酒楼翻个底朝天了。您去哪了啊?”跑至戚舒璎身侧,身子略倾依着她站,话虽对着她说,目光却不住的眺着陈忠,心跳越发剧烈。天呐!他脸色未免太可怕了! 第8章 竟然是个富贵小姐 “小!红!”陈忠一声怒吼,声音响彻整座酒楼。双眉一挑,怒目以对! 戚舒璎一脸奸笑盯着小红,不肯啃声,任着小红扯着她的衣角求救。哎哟哟!这不就是昨个晚还在责问她为什么不从边境逃走的小红丫鬟嘛!哈哈哈!!心底乐开了花。 果然,陈忠顷刻抓住小红的衣领,就如老鹰抓小鸡般,轻而易举将她拎起,随即朝着十几号护卫吩咐道:“请!‘小姐’回府!”念到“小姐”二字时,眼角在戚舒璎笑意无尽的脸上轻轻带过。 戚舒璎只一味的笑,听得十几号护卫大声遵命:“是!陈管家!”随即,他们纷纷朝戚舒璎躬身:“小姐,请!回!府!” 哎哟!戚舒璎笑意瞬间平复在嘴角,真是陈忠调教出来的,一个性子。她明明是他们的主子,此刻怎么像囚犯啦?她尴尬笑笑,转身在护卫的包围下走向大门口。 柜台内的小二、堂倌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不知反应。 而就这时,二楼地字号房本开着缝隙的窗门被一把力道推开。一声清脆的木枝摩擦声打断了戚舒璎的脚步,她微扬头朝着声音方向摸索望去。 窗户已被合了一半,只见到半张方脸的男子神色略有愁容的合上了窗。 怪了? “小姐,请吧。”身侧护卫又开口催促。 戚舒璎转头冲这位护卫便是灿烂一笑。 护卫一惊,掀高眼皮,顿时不知反应楞在原地。 她笑得越发欢乐,走出了酒楼。她知她美,她知她魅,她知……。 待马蹄飞健,那位护卫才从旁的护卫叫唤声后惊醒匆忙跑出酒楼追寻马车的脚步。 地字号雅间内,南慕城忧愁道:“慕吟,你明知楼底下的人将是……?”他见南慕吟目光不满的回望止住了后话,摇头长叹了一声。 鲁安思虑一会后,才道:“楼底下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哥便是对了对联不告而别的第三人。只是……南兄,你的意思……”他目光轻挑二人,见南慕吟听闻后神情复杂似惊似喜且亦忧亦愁,“你们认识这位姑娘?” 南慕城大力拍了拍南慕吟的胳膊,颇有暗示的意味,后对鲁安道:“应当是城中富贵家的小姐,便不相识。” 南慕吟这才恢复之前的神色:“呵!二位可有兴致前来府内做客。” 南风武在位期间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门前弟子门客过百人,若有幸得到南家大族长提拔,可谓三生有幸,九世造福。如今,南风武虽得虐疾而亡,可南家在朝势力仍然固若金汤,若能结识南家公子,又拜到南风文门下,可谓前途锦绣。 鲁项二人大为踊跃,喜不自禁。 付了帐后,几人前后乘上南家马车离开了状元楼酒楼。 马车经过顺华街,戚舒璎不禁挑起车帘子观望着繁华的街道两旁。路过她被抛下之地,陷入了沉思。 那时街上人潮涌动竟没人发觉蹊跷之处,便连那辆将她抛下的马车都未能描绘仔细,更别提驱马之夫。她被绑之后,唯有钱丰大肆扰民搜索,便未有其他。而钱丰的行动能影响到的人会是谁。她自尽后,绑徒又为何将她释放。是南家吗?南风武刚死不久,若是戚家追究起来,南家定不抵戚家之力,而她贵为未来准皇后,皇帝是绝不会姑息的,南家不敢令她死。莫非因果真如她所想,南家绑她在先,欲要嫁祸戚家欺君之罪,后因钱丰调动整个军队搜索她的下落,南家怕万一查出真相难逃罪责,再加她又自杀胁迫,只好放她归来。 “小姐,到府了。”耳边忽然传来小红的叫唤声。 戚舒璎再抬头朝窗柩外望去,便是戚府的高梁。 “大小姐,请您下车。”陈忠雄厚的嗓音顿时如雷贯耳。 戚舒璎顷刻立起身,钻出车厢,面对陈忠扬起一抹似笑非笑:“过了晌午,有一友朋上府探我,你可好生接待。” “朋友?”陈忠诧异,边示意马夫将脚瞪搬到车边予戚舒璎下马。 “边境草原志友,姓花,单名一个蕾。”戚舒璎在小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显得过于疲惫,不知为何自打劫难逃生,身子便大不如前,舞起刀剑棍棒来,亦使不出力。 “花蕾?好名好名。”陈忠显得过于欢喜,迎着戚舒璎进门后,便打点起婚事陪嫁之物,离开大门前嘱咐门从道:“大小姐有朋自远方来,你们可得好生接待。” “不知这位姑娘芳名?”门从问道。 “花蕾姑娘,切记好好招呼。若是来了,径直带去小姐别院即可。”陈忠思量着戚舒璎即将出嫁,若有闺中密友相伴甚好,只是别院既是出嫁之地,闲人是不可入住的,得另择客房才好。 门从连忙应答。 陈忠这才离开打点其他事宜。戚家人丁兴旺,却多为地官,长年累月在外当职,少有老爷公子回隆京长住,隆京城戚府一切打点事宜便诸由陈忠一人打点,皇宫内、朝野间一丝风吹草动,他务必要留心观察,以测万全。长年累月下,陈忠仿若是隆京戚府的主人,戚家无法割舍的“下人”。 戚舒璎回到房内,伸了伸懒腰,躺到榻上便沉沉入睡。 第9章 女扮男装还来 小红在房内,如何来回走动,端茶倒水,都惹不起她一丝恼怒。若是换了往日,绝不是一两个绣花拳头能够了事的。真是怪了!她伸手探了探戚舒璎额前温度,却也如常。 “真是怪了!野小姐平日可不曾这么静过。”小红纳闷的坐在房中圆桌边把玩着茶杯,时不时朝着屏风后瞻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红微眯着双眼,困意席卷,脑袋几乎要趴倒在桌上。忽得一阵脚步声骤然响起,小红忽然睁开双眼,大叫道:“外面什么人!”吓得她握着茶杯作武器抵在身前对着房门大嚷大叫,“谁在外面!”神色惶恐。 脚步到了房外,顿时停住了,约莫静了一会,待房中屏风后传来戚舒璎雍懒询问声:“谁啊?吵吵嚷嚷的,扰人清梦。”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站在房外,望着小红,惊笑道:“璎,多年未见,你变丑了。”纯净的脸上是淡然的笑容,声音不响。 小红被眼前少年的清雅笑容迷得神魂颠倒,顿时没有反应他口中的丑为何解!屏风后,一串脚步声如声而至,温柔的拥抱顿时圈住眼前的少年。 戚舒璎揉着他柔软的发丝,捉弄的拍了拍他的肩:“小蕾,没长高啊。” 而这一幕全部落进闻言赶来的陈忠以及多数护从眼中,陈忠立刻屏退左右,脸黑如煤炭,这是什么状况?花蕾不该是一名姑娘吗?当门从急忙忙闯进帐房,上气不接下气说完情况,他火速赶来,却没来得及制止眼前这幕不堪入目。 “大小姐!”在戚舒璎即将拉着花蕾进房这刻,陈忠站在院门口如狮怒吼道,“不知这位”花蕾“是何许人也!”花蕾怎会是一名翩翩少年郎? 花蕾闻言侧了侧身,回望陈忠恨不得将他剥皮去骨的眼,笑容可掬道:“这位是忠伯。”不高的个子在门檐与戚舒璎间钻进房,留得戚舒璎一人摆平眼前的“大麻烦”。 戚舒璎顿时后背涔汗,这小子怎么不男扮女装来啊!她一边笑着朝陈忠走去:“忠叔,这位是花蕾公子,我在西边境至交,救我于危难数次,此次难得来京游玩,您可否留他就住几日。” “这样啊。”陈忠抚了抚便未有胡子的下颚,看这少年并非恶人,又救自家小姐于危难数次,他不禁心软,“小姐,再过十日便是您出嫁之期,这位花蕾公子不可多住……。” 陈忠话未完,戚舒璎连忙言谢,一转身便跑进了房间,“啪啦”一声合上房门。 恼得陈忠顿时不知所措,花蕾的客房可得排得远远的!气罢,这才抚袖离开了别院。 房内,小红气呱呱着一张脸瞪着花蕾不放,她终于遇见比野蛮小姐更坏的人了。这个臭小子竟然说她丑!她虽没有戚舒璎的倾城绝色,毕竟是小有姿色,竟让他说成一个丑! 花蕾显然察觉到小红的怒火,冲戚舒璎尴尬的笑了笑:“原以为你变了,不想你人间巫婆从未变过。”示意她此刻房内正有一个双眼冒火的人。 戚舒璎望了一眼小红,好笑的看回他:“你倒变了许多。原先我结识的是花蕾姑娘,几年不见,你倒成了正经的公子了。瞧瞧这一身白衣风度翩翩,若不是听着声没变,我可认不出你。” “玩笑!”花蕾笑着扬了扬手中折扇,一展公子风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说道:“宋……他可来过。”提到他名讳时,他略有隐讳,像生怕外人知道。 “来过。”戚舒璎神色平平。 花蕾却一副兴趣欣然,凑近她坐:“扔下他,你舍得?他可是难得的俊才,耍计方面,你与他颇为匹配嘛。怎么?寻到一个比他强的?” “说什么呢!小心他将你关起来。”戚舒璎脸色已没之前红润,眼中波光平淡,倒是笑容还在,“我与当今皇帝自小有过许诺,如今他下旨封我为后,我入宫下嫁实属应当。” “应当?”花蕾可笑道,“你可是戚舒璎,你眼中会有‘应当’?”鄙夷之色浓郁。 “罢了罢了,与你扯不清楚。” “你定了主意,任谁都说不动,我亦留些气力。”花蕾若有怜惜收起鄙夷之色,转而正经问道:“寻我来此地,是为何事?” 戚舒璎便将她回京被劫之事娓娓道来,其中不乏有个人主见意识,话后,她绣眉高蹙,实在难受:“你且先为我把身上的毒解了。” “你中毒!”花蕾大惊! 房中绕着她来回踱步的少年俊眉微蹙,双手托腮,不可思议将戚舒璎来回打量。戚舒璎又为自己空杯斟上一杯茶,轻抿一口,这才不悦道:“小蕾,大惊小怪。”眼角余光扫到他脸上,略为不满。这小子故意让她熬着受罪吗? 小红急了,见戚舒璎开口斥责,忙插嘴道:“花公子,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小姐!奴婢见您这几日贪睡应当有察觉才是,是奴婢疏忽了,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忠伯让他请来御医为您诊治。”小红连连自责,眼眶顿时通红泪水咋现,她扯起袖里的绢子,仔细擦起泪水来。 戚舒璎口中含着的茶水哗啦扑的喷在小红脸上,顿时大笑,将杯子往桌上一丢,恼怒道:“臭丫头巴不得我去死吧!竟然诅咒我。” 第10章 什么孕不孕的 小红赫然一惊,被她的举动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瞪住她。 戚舒璎实在憋不住气,哈哈笑出了声:“傻丫头,你可知道我身后这位小哥是谁?” “谁?”小红楞头楞脑,只是接着她的话茬问。 “他便是这全天下我唯一的专属大夫。” “大夫?” 戚舒璎点了点头,嫌弃的望着小红与满桌的茶渣子:“收拾了去。” “小姐,您中毒这事?” “要是让第四人知道,你就别想活了!”戚舒璎恶狠狠的威胁,随便一个凶狠的眼神就让小红乖乖合上不听话的小嘴。 待小红离开房间后,花蕾这才坐到她身侧,让她伸出手来,替她把脉,神色寻常,话倒挺多。 “中毒几日了?” “贪睡有四、五日了。” “你何时见的他?” “晌午之前。” “在哪?” “状元酒楼后巷。” “他……”花蕾把脉的手指一颤,脸色顿时白了去,“可还在隆京?” “你说呢?”戚舒璎眼底咋现一抹狡猾,呵呵笑道:“无需担心,五年之约,毕竟还有一年时光。” “错!大错特错!”花蕾咋惊,顿时拍案而起。 引来戚舒璎的不满投诉,嚷骂道:“做大夫尽点心。”眼神朝着自己的手腕眨巴了眨巴。 花蕾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复坐下重新为她把脉,平静了一会又道:“是九月零二十三日。只剩九月零二十三日了。” “不如,你跟了我算了。”戚舒璎好笑道,心底暗暗算计。若是得了花蕾这个神算子,这位半桶水先知,那她到哪都不是问题。 “跟你?开玩笑!”花蕾嘲笑的说道:“闯祸精。宋……与你斯混那些年,可为你欠下不少的人情。他身为江湖第一大庄少庄主,且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要人脉有人脉,要关系有关系,你有些什么,跟着你……我倒不如跟了他!” 戚舒璎不认同的摇头:“你可别忘了,再过几日我便是一国之母了。除了皇帝,我便是最大的。这还不够你攀附的?小蕾,为人不可太贪,命不长。” “不稀罕!准确来说是十日,不到最后谁说了都不算。这十日隆京城暗底里可是非常热闹。我这戏都看了十多日了。”花蕾刚脱口,立刻察觉到泄了底,连忙闭口,抬眼看戚舒璎,果见她惊讶之色溢表。 “你……十日前便来了隆京?” “自你被封为后,我便来隆京了。”准确的说……他离开他们离开边境那些年大多呆在隆京。祥云山庄虽然权势遍布整个北风国,甚至邻国边境,可隆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凉他不敢在天子脚下放肆。更何况,宋丰稔绝不可能猜到他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而且回到了这里。 “你倒好悠闲。”戚舒璎不大在意,试想花蕾被宋丰稔围捕多年,只怕哪里都走遍了,倒是她身上的毒,“快帮我解毒。” “你没中毒。”花蕾收回手,似懂非懂望着戚舒璎,“你有孕了。” “什么!”戚舒璎愕然大惊,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嚷大叫,“笨蛋!我乃是处子之身,怎会有孕!你这个庸医,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说罢,整个人扑到花蕾身上便是拳打脚踢。 花蕾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想房门被一把大力推开,噼里啪啦声顿时响彻整个别院,门口端着托盘的小红已无力去管地上的盘碗碎片,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嚷了起来:“大小姐,您怎么怎么可以红杏……”她哽咽着无法相信。 花蕾惊吓的捂住了双耳,耳边全是惨叫声,他来这一趟是为什么啊,能让他安静会吗? 而这场两个女人制造出来的暴风雨以暴风雨席卷的速度结束了。 陈忠派了女婢前来别院询问,这才打断了两人的鬼哭狼嚎。戚舒璎自然顷刻笑脸迎人,把话圆了回去。受苦的始终是小红,若不是这丫头打翻东西,她怎么会动怒责骂。 而事实,显然与小红确实带着一点关系,她这个大嗓门不出声倒引不来别院外的人。 小红被陈忠罚去了半个月月银,小声哭哭涕涕,显然不太关心孕不孕的问题了。 戚舒璎自然要宽慰人家,毕竟她受了冤枉:“跟着我入宫不过是十日之后,我让陈管家扣下月月银不就得了?” 小红心想十分有理,便欣慰了。花蕾大气不敢喘,一直安静坐着,目光始终落在戚舒璎身上。她既然仍是处子之身,那便是……。何人竟如此歹毒想出这个计,若是被人发现她有孕在身,则是予天子戴绿帽,戚家必被株九族,若再聪慧些,弄出一个奸夫,则可以顺手推舟、一石二鸟,将奸夫的家族一同灭了。 本俊秀的眉宇紧蹙成了一个川字极难看。全北风国最金贵的婆家,她当真要嫁?不如早早逃之悠悠,逍遥自在去。 “璎,你不如……”花蕾刚要开口说话,却不想戚舒璎难受的捂住胃部,五官全部皱在一起,躬着身子呕吐不断,他与小红慌忙扶住她,“糟糕,不妥了!” 戚舒璎艰难仰头,前刻还是血气平顺的脸刹那惨白:“快想想办法,我撑不了多久。”再次不断呕吐,却吐不出任何消化物,只有呕吐声在房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