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是我最温柔的回忆 香港时间19:46分 地点:MK庄园 这里,是奢华迷离的香港! 今晚,是个美丽沉醉之夜! 坐落于港岛大浪湾道99号的MK庄园此刻正宾客不绝,占地约9万平方米的偌大别墅此刻宾客云集,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车,来自社会各界的名流纷纷携眷到场。 举止优雅的政商贵客,隐逸于暗的媒体记者,飘浮于空中兴奋躁动的因子,无一处不在彰显着主人的权赫。 不外乎,别墅主人正是享誉国际的MK财团总裁苏方正。 那么,年近60的苏总裁;早已定居伦敦与女同住的苏老,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回到他空置多年的老宅?并且举办如此轰动的盛宴呢? 传言:苏总裁膝下仅有一个爱女,自从18年前和前任丈夫离异后便一直带着女儿在英国独居。如今,女儿顺利在英国皇家贵族女子学院毕业,在她满18周岁生日的今天,苏总裁准备将她正式介绍给大众,同时,再向媒体宣布MK财团的下任接班人。 又传:苏老深藏多年,从没在人前露面的外孙女,是木子集团总裁李悠与其前妻苏若白所生之女,此番归港,美其名曰为十八岁庆生,实则认祖归宗。毕竟,二十多年前两人的恋情婚礼曾在香港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然,传言毕竟只是传言。 真相如何?还有待查证。 第二章 杯具得被抛弃了 别墅的后面的欧式洋房里灯光通明,但相比主屋的人声鼎沸,这里就清静多了。 清脆的高跟鞋磕击在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此时美腿的主人一个左转弯,朝南面的房间走去。 “宝贝!”慵懒略微磁性的声音在走廊外响起,挟着引人遐想的诱惑力。 房间里没人应答,门锁扭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正对房门的是一整片镜墙,此时镜中折射出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大美女,她穿着一件改良式旗袍,饱满的肩上松松围着一圈皮草,长发简单挽了个髻盘在脑后,碧绿色的翡翠珠链做头部装饰,搭配着同款式的耳环和项链珠子,将她身上神秘浓郁的东方味展现的淋漓尽致。 美女推门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毫不意外在镜墙上看见自已的容貌,却只是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如铿锵玫瑰般带刺的火烈,毫不吝啬的吐露着令人窒息的美艳,有谁能够相信?她是已经四十二岁的苏若白? 但她的确就是苏若白,取父母的姓组成名的苏若白,来源于爹地对妈咪永远的爱恋。 宽大的房间被布置的温馨舒适,现代感十足的家居摆设,阳台的地方是一大片落地窗,阳台外面是一个露天的运动场,一架钢琴被搁置在角落,应该是主人无聊的时候作为消遣工具来使用的。 整个阳台采用全制式电脑操控,下雨的时候轻轻按下遥控,阳台就自动变成了一个透明的雨篷;楼下正对的是游泳池,房间的主人曾经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就是希望从这里直接跳进游泳池里。不过,想法毕竟只是想法,回归现实,她不是跳水运动员,而且也想舒舒服服多活几年,不想没事落个终身残疾。 若白在房间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终于在阳台外运动场的角落里见到了一个蜷躺在沙发上的人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直朝她走去,“宝贝……” 被唤“宝贝”的女孩套着一条象牙白色的蕾丝睡裙,微微蜷缩的身体,上翻的裙子微微秀出她一截裸露在外的大腿,皮肤雪白滑嫩的让人直想扑上去咬一口。 光净鲜亮的地板上有一本最新的时尚杂志,应该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才掉下去的,躺椅边的矮柜上放着一台SK尚未上市限量版的粉色笔记本电脑,正开着,有音乐传出来,聊天头像闪烁不停,而和躺椅并排放着的小垫子上,赫然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毛球,听到若白的声音,早向她扑了过来,“汪汪汪……”直叫,尾巴摇的欢快。 “宝贝。”若白轻轻走到女孩面前,女孩仍在熟睡,声音不由就又放轻了些,,“该起来了!” “妈咪!”女孩咕哝了一声,抱住了她的身体,“我怎么睡着了?” “懒虫!”若白笑道,“回来几天了也不见你出去玩,小心长胖。” 女孩靠在她身上,皮皮回了句,“遗传到妈咪的好基因,怎么吹也胖不了的。” 若白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快起来!衣服都没换,今天有很多客人,可能会比较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女孩道,“不想吃,妈咪,他会来吗?” “应该会吧!因为已经发过邮件了,而且,我想他也很想见见你。” “可是我不想见他!”逗了逗地上的小毛球,女孩懒懒的答道。 “宝贝!”若白叫道,“不可以这样!很多事情,其实和你无关,这是妈咪和他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女儿,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妈咪!”女孩望着若白强装的坚强,“如果只是妈咪和他之间的事情,那我不是被生下来了吗?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妈咪的女儿,这才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没有办法原谅那个人对妈咪做的事情。” “宝贝……”她个性倔强,若白拿她没有办法,“虽然他从来没养过你,但他会是个好爹地,其实是妈咪太要强,一点错误都不能容忍。” “我完全了解妈咪有多苦,总是将自己装作很坚强的样子,总是宽大的原谅别人,总怕被我看见你的脆弱,所以我以后绝对不会像妈咪这样。” “那是因为宝贝还小,很多事情还不了解,等再过几年,你也许会爱上一个人,也许会有更多人爱你,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妈咪……”女孩轻轻抱住她,“我永远只会最爱妈咪。” 却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李悠将车停在庄园的地下停车场,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所以不需要门僮的牵引。 18年前,他经常带着若白回这里看她爹地,闲暇时还会小住几日。而现在,物仍在,人却已非。 18年前,他曾经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却因为人生中的一次意外出轨,他永远的失去了她。 18年前,他有多快乐? 而现在,他又是怀着一颗怎样的心境来到这里? 李悠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熟悉的在梦里来过无数次的地方,若白的一颦一笑……心再一次狠狠的疼起来…… 无声的点燃一根烟,却不急于下车,吞云吐纳间,任满车飘浮着经久不散的烟雾。倒是忘了后座的女儿闻不得这烟味。 储琳坐于副驾驶座上,望着身边老公失神的眼神,原本的不安更加强烈。她非常清楚他正在想些什么?因为当年就是她导致了他和前妻的分离。 这些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这次突然返港,却又邀请他们到席,为的是什么? 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偶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电话里,她早已知悉,若白自离异后一直未再婚,而以她的才貌及家世,追求者应是趋之若鹜,不可能落得嫁不出去的道理。那她又是为什么至今仍孤身一人?难道……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十分清楚李悠的责任心,当年她便是利用了这点,才令若白离开了他。然而最近李悠却告知她一个令她害怕的消息:他们之间竟然也有一个女儿,而且比念白大好几个月。强装笑颜问及名字及容貌长相时,他却只是一笑而过。 什么都不告诉她,他什么都不告诉她。有事只是闷在心里。这些年虽过的平静,可对她不管说话做事什么都是客客气气,哪里有夫妻间的半点融洽?偶尔的醉酒中,梦中脱口而出的名字却满含浓浓的眷恋无奈,有时叫着叫着就泪流满面,痛哭失声,任凭自己怎么劝,只会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 他的心里,到底是有怨的吧?是恨自己的吧?恨自己,破坏了他和若白的幸福;恨自己,逼的他和若白忍痛分离。就连女儿的名字也是为了怀念她而起。念白,李念白,李悠想念若白,多么讽刺而明目张胆?完全不顾及她的丝毫感受。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尝尽苦酒?可是不能说,不能让他看出来。面对他酒醒后的歉意,强装笑脸,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没关系,竭力的维持着在他面前的温柔宽厚。 可是她苏若白,不是迁居英国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有了女儿的牵扯,难道是想玩旧情复燃的把戏? 不!她绝不同意! 又哪里知道?她机关算尽得来的幸福,只是苏若白的不屑给之,一个肉体出轨的男人,即便仍有爱,却还是要被她所抛弃。 “咳……咳咳……”车厢里一片沉寂,后座的念白,却终于受不了这浑浊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起来,李悠浑然未觉。 储琳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女儿的身体一向不好,就怕这会儿又犯病,“悠……”软软的声音,一如外表的甜美,企图引起身侧丈夫的注意。 储琳成功打断李悠无边无际的想念,回过头来,“嗯?抱歉,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我们下去吧!”说完立即起身,这才发现后座的念白脸色通红,咳嗽不断,慌忙捻灭手中烟火,“念白,你还好吧?抱歉!爹地一时忘记……” “爹地,念白没有关系!”念白摇摇头,脸颊病态的白皙,令她看来如易碎的瓷娃娃。 李悠对着后座的念白轻轻扯开一个笑容,“来念白,爹地带你去认识一个漂亮的姐姐。”虽然不爱妻子,但他对这个自小便被病痛折磨的女儿,却是十分关爱的。 推开车门的时候,指尖微微打颤,想着马上便可以见到那个人,他就十分紧张,往日的潇洒从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深吸一口气,这才携着妻女朝大厅走去。 念白轻喘了一下,面色依旧微红,跟在李悠的身边,微微抬头问,“爹地,是哪位漂亮姐姐?”娇憨的声音配着一张可爱精致的娃娃脸,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似乎都更像母亲一些。 是啊!我的女儿--她长什么样呢? 小时候,只是远远看到被抱在怀里的她,长什么模样却没看清,当年若白是因为念白的存在而执意要跟他离婚,可是他却不知道,她走的时候却也带走了他的大女儿…… MK将她们保护的很好,曾经因为控制不住心里的想念,偷偷跑去英国看她,却怎么也见不到她,如此反复数次,他只能放弃。 直到几个月前,一封署名为“若白”的E-Mail发到他的邮箱里,内容很简单,告诉他MK今天有宴会,让他来见见女儿,他当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回复过去,却没了回音。 “爹地,你在想什么?你今天很不对劲哦!”念白不解的问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李念白,陪爹地妈咪来参加宴会,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爹地在想:待会应该怎么把念白介绍给姐姐,呵……走吧!”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往大厅走去。 第三章 祖孙三人的悄悄话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寂静中的母女俩。 苏方正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印迹,一向便非常注重养生之道令他看起来最多五十多岁的样子,时间削去了他的棱角和锐利,将他打磨的像玉石般圆润,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亲和力十足,乍看根本不像MK的最高执行长官,只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外公!” “爹地!” 两母女起身迎了过去,亲热的挽住他的左右手。 “要开始了吗?”若白问道。 “还没,不过快了。”苏方正答道,转头看着外孙女一身舒适到家的居家服,无奈的摇头“还没换衣服啊?” 女孩俏皮地耸耸肩,玩笑道“如果可以,我奢望就这样穿着去见人;如果可以,我更奢望不用去。”顿了顿,才又正经道“但我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外公得把我介绍给所有人,还要宣布妈咪接手MK,为此外公辛苦了很久,从策划到落实,亲力亲为!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外公失望!外公您放心好了!” 苏方正含笑宠溺的看着自己疼入心肝的宝贝外孙女“可不是?我们家的小心肝总是这么聪明贴心,不过今天确实很重要!刚刚接到情报部消息,你跟查里斯王子的事,虽然英皇室和MK都尽最大努力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些照片无可避免的泄露了出去,所以今天的宴会势必要格外费心,你的形像也同样重要,你要尽力在公众面前将这件事大而化小,小而化之。外公知道这会很难,但这也是为你好。” “外公……”女孩充满歉疚的看着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外公为了我这么操心。” “别这么说!外公这一生,只剩下你跟你妈咪,外公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们幸福快乐,外公死后才有面目去见你外婆。” 是啊,外婆!女孩心里轻叹:外公鳏夫这么多年,只因为心里唯有早逝的外婆! 也许,我和妈咪的爱情观都来自于外公的影响!是外公让妈咪看见了一个男人为了爱情守身如玉数十年,从不松懈,让妈咪心中对爱情的向往也变得完美而专一,所以,无法容忍背叛! 而我呢?是潜移默化中还是看见了妈咪为了维持心中理想爱情的意无反顾? 外婆,虽然从未见过您,就连妈咪,也只能从照片里回忆您的音容笑貌!但是,您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是您和外公,将一段爱情演绎的这么完美! “爹地!对不起,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让您省过心!可是我相信,如果妈咪还在世,她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这样……这些年,您太辛苦了!” “爹地一点也不苦,只要你们好,我就好!” 今天真是个伤感的日子!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但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女孩心里想着,已轻笑出声“外公,妈咪,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恐怕我就要没时间了!” 苏方正和苏若白原本都还在感伤,这时闻言都笑了起来,“当然!今晚心肝也是主角之一,是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说话间,父女俩已相继走了出去……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女孩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打开放于台上的礼盒,盒子里放着一件刚从巴黎空运而来的礼服,针对今晚的宴会为女孩量身订做,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抹胸篷篷礼裙,长及膝部,整体线条简洁流畅,只有左侧腰际的蝴蝶结上镶满钻石,柔软的质地,不浮夸张扬,由里而外散发的只是一种典雅而温婉的大家气质,非常适合今晚的气氛。 女孩换好衣服便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的为自己梳头。她的造型一向不假他人之手,因为她相信自己就是最好的造型师! 简单的梳了一个发型,换上白色的鲨鱼嘴高跟鞋,戴上彰显淑女气质的耳环、项链、以及手链,一切完毕,这才在镜中重新审视自己。 她不需要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遗传自母亲的好皮肤,那是任何保养品及化妆品都不及的;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魅力指数,因为她兼继了母亲的美貌与气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饰,也丝毫不能折损她的美丽。苏家女子的美名,那是举世闻名的!女孩似乎很满意,不由便勾唇一笑。 有谁敢说?气质是不需要营造的? 这样的她,谁会相信就是查里斯王子的绯闻女友? 女孩对着镜子深思,转身已提起手袋优雅的朝门外走去…… 门外,是等候着的苏家父女,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女孩步履轻盈,含笑移步上前柔柔挽住他们的胳膊,温婉一笑,霞光荡漾“外公,妈咪,我们下去吧,客人要等急了!”短短的时间内,竟与之前的气质迥异。 “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我们家的小心肝是越来越漂亮了,外公要发愁了,以后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实在是件伤脑筋的事!” “正合我意,嫁不出去岂不就可以永远赖在外公和妈咪身边了?” “我的小心肝怎么可以不嫁?外公还等着抱太孙呢!” “外公!” “……” 第四章 华丽丽的出场 此时的MK大厅早已宾客云集,熟人见熟人,自然免不了一番问候,即便是不认识的,也能融洽的谈笑风生,良好的家庭教育让这些上流人士都保持了较高的素质和修养。 女孩和若白伴在苏方正的左右边,在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里,在闪光灯频繁不息的追逐下,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含蓄而不失礼仪的绽放着她们最璀璨的笑…… 众人看着眼前光彩夺目的母女俩,一个若牡丹般风娇水媚,高艳冠绝;而另一个,星眸流盼间,清新犹胜朝露,温雅过于百合。 原来,这就是被上流社会津津乐道,盛名数十年不衰的苏若白啊! 原来,在她身边这位似清纯,似野性,似幽雅,似性感,让人欲罢不能的年轻女孩,便是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现过的苏若白的女儿啊! 苏家女子的美名,果然是举世闻名的! 不过传言:这个女儿是苏若白与前夫木子集团总裁李悠所生! 究竟是真是假? 众人暗自揣测,旋即了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当然最好;不是,也没有什么! 她本是MK财团第三代接班人,又是英国犹利伯爵的爵位继承人!这样财貌并存的女人娶回家,难道还会委屈了自己不成? 母女俩神态自然地站在人群目光聚焦处,好像早已习惯被他人这样注视。 金碧辉煌的巨型顶灯在她们面前也黯然失色,一瞬间,大厅所有的光彩,仿佛都融汇贯通,自动对齐到她们身上!绵绵不绝,生生不息的流光溢彩…… “苏老,您真有福啊,女儿这么漂亮,外孙女也这么漂亮……” “难怪外孙女藏得那么深,原来是苏老担心早早被人瞄上,所以才迟迟不公开啊!” 一时间,众说纷云,各自拣着好听的话说,虽然,很大程度上都是大实话。 面对众人赞美的词语,女孩一直都表现的十分谦逊低调,在外公的带领下礼貌含笑向诸人打着招呼,一切浮华都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这时,只觉一道陌生又仿佛熟悉的目光,斜斜的射向自己,女孩凭感觉向目源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黯然忧郁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他很英俊,浑身散发着成功企业财阀的风采,即便混杂在人群中,依旧是能够让人一眼望见的出色;他也很年轻,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样子,但女孩知道,他是七月初七刚满的四十三岁!他的眉宇间,赫然有着似曾相熟的感觉,却是与自己惊人的相似! “是他!”女孩心中一颤,终是无法避免的见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随即毫无破绽的恢复,向对待所有不认识的熟人一般,向远处的目光有礼的微微颌首,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继续专心倾听于外公与他人的对话,目光收回的那0.01秒,她瞥到了他痛苦的眼神,红唇勾起一抹几不可闻的讽笑,转瞬便消失怠尽。 宴会就在这客套繁琐却又不得不的介绍与被介绍中快接近尾声了,突然大厅安静下来,女孩知道这便是外公要做最后陈词及宣布今晚主题的时刻。 果然,苏方正的声音通过无线咪在整个大厅传散开来:“非常感谢今晚大家的茬临,今天除了为外孙女庆生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话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向现场扫视一圈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决定将MK传给我的女儿--苏若白!希望大家能像支持我一样地继续支持她的工作,也相信,时间能够让大家看到她的能力。” 众人纷纷附和,苏若白早已从商,在商界的名声之大,谁人不知?苏老这般说,也只是谦虚罢了。 却听苏方正继续说道“我老了,适时地要休息了,以后大家没事可以不用找我,有事更不用找我,找我女儿就好,呵呵呵呵……”最后的一句玩笑话轻松解了现场有点严肃的气氛。 苏老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陪着笑起来,一时大家笑成一团。 气氛顿时更加轻松起来,却在这时,人群的末端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苏总裁!你好,我是**报的记者,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男子立于最后,手里举着个摄像机,有点挑衅的样子。 苏方正皱眉扫向他,仅一秒,便恢复常态,嘴里吐出的话却轻松笑意“请说!” “请问苏总裁,MK集团的第三任接班人是否就是英国查里斯王子传言中的女朋友?”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谁能想到MK的第三代接班人竟然跟英国的皇室传绯闻?是MK想靠上英皇室这座大树?还是…… “果然来了!”女孩深吸一口气,原本想着都已经开始那么久了都没人提应该是消息封锁的彻底,没想到还是泄漏出去了,这些记者真的很烦!心里一阵厌恶,但面上还是挂满了合时宜的微笑。 “我想您误会了,我确实认识查里斯王子,但却不是他的女朋友!”不待苏方正做出任何正面的解释,女孩便率先开口。这种事情,她想她是可以应付得来的,何况,对方本来就是要引她说话的,不是吗? “哦?是吗?那么您可以解释一下这张相片吗?”矛头毫无间隙的直指向她,随着说话结束而高高举起了手中相片,话语间,似兴奋,却讨人厌的招人烦“有人拍到您和查里斯王子相约出游!” 照片上的梦白,与查里斯王子手牵着手,含笑漫步在古罗马遗迹上。 众人又是一惊,眼光纷纷迫不及待的看向女孩,不知她会如何反应? 遗憾的是,尽管这么小的年纪,可面对记者这般气势逼人的审问,女孩并没有表现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惊慌失措,只听她轻描淡写道“很抱歉,我并不认为这张相片能够代表什么!或者,您认为这区区一张照片能代表什么?”女孩反问道。 记者一笑,不急不缓道“一张相片的确不能代表什么,但苏小姐和查里斯结伴旅游的原因呢?又为什么偏偏是苏小姐?” 女孩挑眉望着不远处兴风作浪的记者,目光中凌厉的气势,丝毫不亚于苏方正。良久,女孩才冷冷的说道“我们只是结伴旅游了一次而已,纯粹的同学友谊,这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现在很多学校都会开放毕业旅行Partty,如果贵报对这一新兴行业还了解的不够彻底,MK倒是可以免费为贵报提供几个学习的地方,贵报挖人墙根,捕风捉影的本事,业内皆知,如果贵报能将追踪别人隐私的精力放在研究国民经济建设上,相信贵报一定能大有作为,也就不会仅限于此了。”女孩一直看着对方说完这些话,云淡风清,不急不喘的样子,不得不让大家对这个刚满18岁的小女孩刮目想看。 这种场景,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是做不来的!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苏家人,个个都不简单! 眼前的一幕,让不少人想起了二十年前苏若白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唇辩…… 几个回合,记者败下阵来。 那一夜之后,女孩的声名大噪。 各媒体在第二天争先报道了这一事件。 于是,一个叫苏梦白的女孩,走进了香港人民的视线里…… 而一切,也才刚开始! 第五章 哇呀,去清朝旅行开始啦! 入夜后的MK庄园沉寂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中,唯有不远处的一幢房子里,透过整片的落地窗帘,露出微微的光。 梦白套着件宽大的丝质浴衣,光着脚从浴室走出,灯光柔柔打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光晕,擦着半干的长发,她走过落地窗,坐在了阳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身边的水晶小几上,仍旧放着那台粉红的超薄笔记本,此时头像正闪烁不息,提示有未读信息及邮件,梦白却恍若未见,径自发着呆。 就是他吧?梦白百分之百的确定,否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会那么歉意,看着妈咪的眼神不会那么火烈。 他的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二任和女儿吗?梦白轻嗤出声,眼光真的不怎么好呢!那样的女人,外表谦和柔弱,实则绵里藏针,一眼便知道心机深沉,和妈咪简直没有可比性,也大概只有那样的男人才看不出来了。 而那个女儿,身体不好吗?怎么那么虚弱?跳个舞都能喘成那样? 梦白心中盘算,头微微上扬,透过雨篷仰望天空,难得今天还能看到满天繁星,突然就吐出长长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可为什么这么烦闷?Lori只留了句最近要做测验便再也没了消息,几个好友又都不在这里,未来几月的日子不好打发呢! 转头看了眼身侧垫子上乖乖睡觉的小肉球,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她的公主,似乎适应的不错! 夜更深,四周一片寂静,梦白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正在这时,却见不远处的林子里飘起一道微弱的蓝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备显诡异…… 神秘的蓝光,仿佛还带着神秘的磁场,梦白像是感觉到了异状,慢慢睁开眼。 蓝光在林间如跳舞般缓缓旋转,鬼魅般飘影无形。 梦白见此,却了然轻笑,随手拿起身边的遥控器轻轻按下,只听“嘀”的一声,雨篷在顶端呈孤度快速向两边张开。 蓝光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旋转停止,蓝光却愈扩散,猛然,一个模糊的东西以光的速度直直朝她所处位置扑来,速度迅而猛,根本躲避不及! 那,是什么东西? 梦白不躲不闪,不急不恼,神情自若的站在原地等候。 雨篷尚未及完全收拢,只见那模糊的东西在靠近未收拢的雨篷时,纵身往上一跃,微偏方向,再垂直落下,却是已站在了梦白面前。 这才看清,原来是个人!长相无比奇怪的人! 像是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又像是嗅到了不明来意的入侵者气息,小肉球倏的醒过来,啮牙咧齿,做好备战之势,准备尽忠保护自己的主人。 梦白在它开始咆哮惊醒他人之前先一步制止了它,“Princess!”一声软软绵绵极尽宠爱的娇唤出口,伴随着坚定的摇头动作“NO!” 小肉球立马像软了骨头一样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撒娇声,在她身边磨磨噌噌挨了一会儿,见梦白丝毫没有搭理它的意思,便趴下继续睡觉去了。 梦白这才转过头对着来人笑涟涟道“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消失了。”言语间,朝外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再三确定没有惊扰到任何人时,才起身往房内走去“我们进去谈!” “嗯,我给你留过口讯,这些天要做测验。”来人跟在梦白身后,缓缓说道,他的发音有些奇怪,口气也很生硬,听起来竟像是人口合成,而他的脸,也是十分怪异,细看之下根本不像人。 他是谁? 没错,他便是来自S星球的、梦白的好友、外星人Lori,主要负责考察地球的发展史。 6年前,因缘际会认识了梦白,梦白利用自家条件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从此成了好朋友! 他们的认识与交往,一直都秘密而低调!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毕竟这事有些惊世骇俗,曝于阳光之下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测验做完了?”进了房间,梦白随意坐在沙发上,问道。 “嗯!梦白,我来,是告诉你,时空飞船已经做好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到古代去玩一下?”Lori也坐在了沙发上,望着身边的梦白问道。 “一早知道你们要去,我东西早已经准备好了!”梦白说着起身从衣装间的柜子里拖出一个轻巧的行李箱。 Lori看着梦白的行礼,有些不敢置信“这些?你确定?要带去?” “嗯!”梦白点点头,轻快的说道。 “这么多?你以为是去旅游吗?” 梦白笑的开心,却反问道“难道,我不是去旅游吗?” Lori一时被问的语塞,不过这本也不是大事,他只是担心东西太多会给她带来不便! 两人接着又讨论了些事宜,天色愈深,时间不等人,只见Lori手中扬起一阵蓝光,竟似和林中的一模一样,蓝光越扩越大,两人渐渐被光包围…… 光渐渐散开后,空荡的屋里,只留下睡着的Princess,以及未来得及关上的雨篷和窗户。 一阵风吹来,撩起了雪白飘逸的窗纱,也将桌上的字条扫落于地,字条上赫然写道“外公,妈咪,临时性的,我去旅行了,归期不定,不用为我担心!” 寥寥几字,却省了两位至亲的心! 夜色再次归复宁静…… 梦白斜斜靠在窗边的椅子上,这个姿势她已经维持很久,但因为过份专注,转换时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看着窗外电影快进般闪过的历史片段,即便定力如她,也难以掩饰这一刻的兴奋和激动! 这就是历史啊! 这就是中国历史啊! 这就是已经过去的不再存在的历史啊! 如同把一个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全都复活在眼前一样! 这么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如果这都能做到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她早知道:这次的时空路线是考察中国的发展史,所以可能会追溯到中国最古老最久远的年代! 但她志不在此!把玩着左手上的尾戒,居于正中的红宝石正发着夺目的光,脑中不禁又想起了和Lori的对话: “梦白,你确定?真的不和我们一起?” 梦白再度点头“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了解她的政治手段,我不知道一个女人如何在那样的封建社会里,在周围如狼似虎的臣子中,培养出两代帝王,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有怎样的胆量与气魄?这些很重要,而且对我以后接手MK十分有帮助!所以,就不跟你们一起去凑热闹了,相信没有我在身边,你们的工作会更顺利。” Lori只得无奈的点头“好吧,但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和困境中,毕竟古代不比现代,如果你在那出了意外,你将永远都不能回去。” 直到看到梦白再次点头肯定,Lori才拿出了一个类似于红宝石戒指的东西,递到梦白手中“这是感应器,我们以后见面就靠这个联系,只要飞船在附近,它就会发光,你就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只要它发光了,就表示我们要回去了!” 梦白慎重地接过感应器,小心地将它戴在手上“我记住了!” …… “梦白!”回忆被打断,梦白转头不解的望着Lori“马上要到了,你准备一下!” 梦白拂拂衣袖,优雅起身,拉着箱包走到了感应门前静心等待。如无意外,马上便要送她下去。 真正的旅途,开始了…… 第六章 如此相见 康熙十三年 京城郊外 咏园 肃肃花絮晚, 菲菲红素轻。 日长雄鸟雀, 春远独柴荆。 阳春三月的北京城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略显温适,难得的是今天万里无云,天气晴朗,倒是为这冰寒的初春带来几许暖意。 碧波无漾的湖畔间,婀娜多姿的垂柳正娇娇吐着嫩牙,为盛夏的葱郁翠绿缓缓储存能量;就连那地上的小草也不甘寂寞的纷纷冒出青头;一阵轻风吹过,带来了混杂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气息,水波微漾涟漪,偶尔一只飞鸟掠过,或在水面轻啄一下,或立于枝头瞻望…… 好一派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景致。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人们--春天来了! 四周很静,猛然,一个慵懒而迷蒙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小禄子!” 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搁着张铺满雪白裘毛的靠椅,一个衣着华贵的轩昂男子正横卧于上,懒懒的晒着太阳,旁边的小茶桌上放着一本读到一半的古书。 正午的阳光很大,晒在人身上十分舒服,男子微眯双眼,仰面正对着太阳,感受它绵绵不绝的暖意,表情放松,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远远随侍在侧被唤作小禄子的年轻男子见主子犯困,立刻从仆人手里接过早就备好的小被袄,迅速走至他身边,轻轻为他盖上“爷,回屋睡吧!这天气还冷着!” 男子在小禄子撑起的一片阴影中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清,原来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眉如远山,面似敷粉,尤其是一双清眸灿若疾电,浑然天成的霸气让人不敢小觑! 他是谁? 男子扫了他一眼,复又轻轻闭上眼睛,嘴里道“不用了,我就在这歇歇,你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回去!” “是!”小禄子领命办正事而去,临行前至一干手下面前细细交待了一番,叫他们好生侍候,别出差错。 一切又归于宁静,沐浴在阳光下,男子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静,一旦回去,就再不能再像现在这般随意了! 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他都要到咏园度过,不谈公,不论事,除了小禄子,不带任何人。 一个人看看书,练练字,又或者作作小诗,兴致好的时候会叫小禄子煮上道好茶,一人独饮;兴致实在太好还会在湖边垂钓,和小禄子杀杀棋。 不用担心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在咏园当差的下人都是经过小禄子严格训练和调教合格才留存下来的,大都来自贫困百姓家,自幼吃惯辛苦,办起事来稳重可靠,不太会出岔子,也容易管教。 男子想着,浅浅睡去…… 没有人会吵他,也没有人敢吵他! “啊……”正在这时,带着破空的呼啸声,一声惊叫自半空传来,打破这一片静谧,接着只闻沉闷的“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吗?是的! 梦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的以这种方式被“送”到水里! 毫无预兆,飞船出了点小故障,梦白等在传送门上,还没接到送自己下去的指令,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掉”下来了。 幸好是水里,如果是陆地,只怕她早已脑浆喷溅,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冷? 立春的水极其酷冷,梦白在水里扑腾着,费力的往岸边游去。 冰寒的水刺激着她裸 露在外的肌肤,浑身刺骨的痛,却避无可避,即便是水性良好如她,也渐渐觉得全身僵硬,动弹困难。 何况,她手里还拽着个箱子! 哦!箱子!突然想起,梦白非常识时务的放开拽住箱子的手,顿觉轻松不少。 但湖水还是渐渐漫过了她的脖子,“怎么会这样?”梦白惊慌失措,同时在心里第一千零八百遍地诅咒Lori!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打死她也不会来了! 水终于漫过她的头顶,被淹的那一刻,她努力让自己的脸庞浮于水面,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句“救命……” 结果是被迫灌入一口湖水! 好难受!睁开的眼睛只看到茫茫一片?不知道方位?好痛苦,无法呼吸,意识也愈来愈模糊…… “外公,妈咪……”似乎在流泪,却没有任何感觉,脑中快速回想着以前的一切:妈咪陪她第一次入学,第一次和妈咪去游乐场;外公的纵容,跟外公分享成长的秘密…… 眼睛终于缓缓闭上,意识脱离身体地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双手有力的握住了自己的腰,带着自己浮出水面,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混沌中只听到自己本能地说了声“谢谢……”便彻底昏了过去。 男子带着昏迷中的梦白游上岸,没有时间去理会她身上的奇装异服,将她翻转压于自己膝上重拍她的背部,梦白便“哇”的一声吐出好些水来,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扯过椅子上铺着的裘毛紧紧裹住她的身体,这才将她重新抱起,对着身边呆立的随从吩咐道“去叫大夫!”人却已径往厢房走去。 小禄子闻讯赶来,尚未来得及询问便看见浑身湿淋淋的主子抱着个陌生女子行走,大惊失色“爷……这……这是怎么了?” “不知怎得从天上掉了下来!小禄子,你马上叫人去将落英阁的炭火燃起来,这么大冷天掉进湖里,估计要冻坏了!” “奴才马上差人去办!”小禄子点头如捣蒜“可是爷,您还是先让奴才服侍您将衣服换了吧!这姑娘也交给奴才,大寒天的,您要是受凉了,奴才就是十个脑袋也担不起啊!” 男子轻笑,状似十分不在意“不碍事!反正已经湿透了,索性就这么回去,给你也得落你一身湿。” 小禄子连连说“奴才的身子哪敢跟爷比,爷,求您了,这姑娘交给奴才吧?”说到此语气犹为焦急不堪,只怕再不答应就要跪下了。 男子略一沉吟“也罢!好生照顾了!待她醒了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说完将人放与他手中,又叮咛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尽管天气不错,又是正午时分,可毕竟还是冬春之交,男子一身湿衣却还能走得如此潇洒从容,不紧不迫,不可不畏其好定力。 “奴才明白,爷慢走!”小禄子顿觉松了口大气,转头一一吩咐手下的人“你、你还有你赶紧跟着爷去,记得多搬几盆木炭放到房里,火烧旺些;你,还有你,赶紧的带几个丫头去把落英阁打扫一下,这姑娘要住下了,弄个丫头去服侍,屋子里也要弄暖和些,差什么去找魏副总管要;你,还你,去厨房熬两碗驱寒汤,一碗给爷送去,一碗送到落英阁来,都给我侍候好了!要有个差池绷紧你们的皮。” 众人唯唯喏喏,接到命令都急奔而去! 美好的一天,因为梦白的到来,倒是有些人仰马翻了…… 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闪,一双灿若星月的明眸慢慢睁了开来,迷糊的思绪因为记忆的归位而逐渐清晰。 她被救了! 这是哪里? 头还有些微痛,梦白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不禁环顾四周,这是间古韵古香的屋子,此刻她正躺在一张垂着蓝色床纱的红木大床上,屋内摆设一应俱全,不落奢华又不嫌含碜,门边一道白玉牡丹屏风,梦白不由眯了眯眼,仔细瞧了瞧,当下确定此物价值不菲,靠近床边的桌子上点着根大大的红烛,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坐在桌前打着小盹,梦白唇边染笑,这样照顾她,倒是辛苦她了,但同时也提醒了她,此刻正是深夜。 梦白歪头看着小女孩一点一点打盹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禁轻笑出声,本就浅眠的小女孩立时惊醒,见床上的小姐已经醒了,而且正看着自己,一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愧色立刻浮上脸颊“对不起……小姐……奴婢……奴婢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梦白轻轻一笑,柔声道“没关系,这么晚了,想睡觉很正常,倒是我要谢谢你,这么晚了还在照顾我!” 尽管梦白如此说,小女孩还是羞愧难当,嗫嗫了半晌,才问道“小姐,您刚醒,可是想吃什么?奴婢马上叫人去做!” 梦白轻摇螓首“没什么胃口!我想喝水!可以吗?” “嗯!”小女孩点头,连忙双手捧上一杯茶水。 “谢谢!”梦白接过水毫不客气的一口饮完,她是真的渴了! 小女孩见状,体贴的问道“小姐,还要再来一杯吗?” 将杯子递于她,梦白靠在床上,浅浅的说“好,麻烦小妹妹了!” 一口气连喝三杯水,梦白终于觉得满足,这才再次上下打量她,笑笑问道“是你救了我吗?这是哪里?” 小女孩忙摇头“不是奴婢救的小姐,是爷!”将梦白喝过的水杯重新放回桌上,小女孩坐在床前的榻子上,仰头对着梦白又回道“这里是咏园!” “爷?咏园?”梦白想了想“爷是咏园的主人吗?” “嗯!”小女孩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不由便笑出了声“可是爷把小姐您救了,自个儿却受了凉!”末了又赶紧补充道“这事奴婢就跟小姐笑笑,小姐千万别跟人说哦,不然奴婢就是穿上盔甲这皮也绷不结实了。” 小女孩的形容有些滑稽,梦白的嘴便一直没抿过,又过了片刻才恢复常态,正经问道“怎会这样?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其实梦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小女孩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小姐,现在是三更天呢!爷吃过药早睡下了!再说,小姐您也是刚醒,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把身子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经小女孩这么一说,梦白还真发觉自己全身虚软无力,靠在床上才一会儿,就已经觉得有些吃消不住,不禁又躺回床上,面朝外的对着坐于床榻上的小女孩,近距离看,才发现小女孩长得清秀可爱,两颊梨涡甜甜,十分讨喜,不由轻轻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话,奴婢叫唐墨,今年11了!” “唐墨?呵……确实是个如糖果般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啊!”唐墨听闻夸词,脸上一片娇羞之色“小姐你取笑奴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姐才是真漂亮!” 梦白摇头否认“美丽和漂亮是两种不同的风情!美丽,不单指的是漂亮的脸蛋和姣好的身姿,还包括如花的年龄以及纯洁天真的心灵!这些,一旦过了你这个年龄,便再难追回了!至于漂亮,一般指的是容貌,但这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不像美丽,有那么多的定义!” “小姐一定是读过许多书的女子,所以连话也说得这么漂亮,奴婢什么都不懂,说不过小姐,但是奴婢知道,论容貌,小姐是奴婢长这么大见过最美丽漂亮的女子!” “那你从小到大一定没见过几个真正漂亮的女子,所以才会这么说!”看她可爱,梦白就想逗逗她。 “小姐!”唐墨不依了“奴婢一年前曾经在恭亲王府当丫环,见过来王府作客的建宁公主,也见过其它王府的福晋,可她们个个都没有小姐长的好看!” 梦白讶异“你这么小就在外面做事?” “奴婢家穷,这是没法子的事!”唐墨说得平淡无常,似乎早已习惯。 梦白看着面前这个才11岁的小女孩,只觉心里一阵怜惜,怜惜她小小年纪竟然吃过这么多苦,还背负这么重的负担“小妹妹,我可以叫你墨儿吗?” 唐墨甜甜一笑“奴婢小名就叫墨儿,园子里的姐姐们也是这么叫奴婢的,小姐如果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 梦白也笑了,笑得一脸温柔,却不接话,眼睛半眯未眯,想是困极。 等了片刻,墨儿不放心,又问道“小姐,您真的不饿吗?奴婢还是叫人帮你准备点吃的吧?” 梦白摇头“真的不用了墨儿,不过是有些累了!”醒了许久,讲讲话,确实乏了,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叫住正欲帮她炕下加火的墨儿,思量着问道“不知道,当今皇上是哪一位?” 墨儿一怔,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当今是圣祖皇帝朝啊!小姐您不知道?” “不是!”梦白连忙否认,“只是突然有些想不起,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为了不让墨儿起疑,梦白故意抚着额,左手轻轻按揉着一侧的太阳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话锋一转,又问道“那现在是圣祖朝几年?” 这几个问题有必要早早搞清楚,不管是康熙朝也好,顺治朝也罢,亦或是皇太极都无所谓,只要孝庄在就没问题!只是康熙朝…… 不否认,她理想的年代自然是顺治朝,但飞船转来转去转晕了,还没到目的地就直接把她给甩了下来,所以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13年啊!”墨儿直直的回道,末了又忧心的说道“小姐,我看您还是再睡会儿吧,没准儿明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康熙13年?那康熙已经21岁了?梦白暗自揣磨,又折腾许久,不禁更觉困顿。斜斜躺在床上,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落水的时候有个包,不知道捞上来没有?” “捞上来了,在禄总管那!” 梦白点点头,无力再去深究“禄主管”又是何方人物?翻身往里面挪去,空出了向外的那个位置,天气虽然寒冷,但是炕下有火,所以被子里很暖和!“真的睡了,墨儿你也上来一起睡吧!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冷得她有些受不了。 墨儿头摇得似拔浪鼓“小姐,您睡吧!奴婢不能睡,奴婢守着您!” 梦白回头看她,眼珠晶亮“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墨儿还是坚定的摇头“奴婢得守着小姐!”倒是没看出来,小小年纪做事便这般认真负责。 梦白本欲再说,但看墨儿一脸坚持的样子,便索性歇了口,将身上复盖的一床薄被轻轻扯下递于她“披着吧,夜里冷,毕竟不是铜墙铁壁!” 墨儿看着她,圆圆的眼睛里溢满感动,却不再拒绝,接过了被子“奴婢谢小姐体恤,小姐赶紧睡吧,休息好了恢复才快!” “嗯!”梦白但见墨儿年龄小且不脱稚气,但却被训令的如此礼貌细致,不禁对那主子有些好奇! 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梦白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 他是谁? 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 美好的一天,就在咏园的百鸟齐鸣中悄悄来临。 而此刻的梦白,还在床上继续着她的美梦。 “小姐,小姐,您醒醒!辰时了!”尽忠职守的墨儿一早便在床边殷殷唤着熟睡中的梦白。 “嗯……妈咪别吵!”一阵呢咛,伴随着翻身动作,梦白衣襟微敞,隐约可见胸前一片雪白,粉嫩的引人遐想…… 望着面前如娇似媚的梦白,莫怪她是女人,墨儿也不禁咽了咽唾沫。 实在是不堪其扰,梦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墨儿,粉颊贴着暖乎乎的枕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墨儿,你早!” “小姐早!”墨儿端端正正的对她行了个万福,然后才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扶侍您起床可好?”说罢手里拿过一套崭新的衣服放于床边小炕上先捂着,转身又去端洗漱用具。 “好!”梦白嘴里答应,却半点起床的意思也没有。 眨眼,墨儿已经端着一盆温热的水以及洗漱用具重新回来,见梦白还在床上窝着,也不催,侍立一旁安静等待。 好半晌,梦白才软绵绵的坐起,恋恋不舍的推开被子站了起来,墨儿适时上前服侍,一阵忙碌过后,人已经坐在梳妆桌前让墨儿为自己梳头。 梦白的适应情况极好,除了对洗漱用品尚有些不适,她对其它一切感到好奇。 在英国,她参加过中国古装展,曾经为中国古代衣服的繁琐细致而感到惊叹;来之前,她亦在网上查阅过许多清朝妇女服装发式,从那些抽象的图片以及笼统的解说中得到了一点点的讯息。 虽然临行前做足了充分准备,可如今视来,那时的所见所闻所看与真实的清朝相比有很大的距离。毕竟,它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与想象里! “好了小姐,您看下是否满意?”墨儿放下梳子,对着镜中梦白甜甜笑问。 墨儿的一声轻语,将梦白自记忆的浪潮中唤醒,回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脂粉未施,但肤细如脂,粉光若腻;虽然只梳了个寻常女儿家的发式,可配在自己蛾眉曼睩的朝颜上,依然高贵不可方物。 “墨儿的手很巧,谢谢!”梦白由衷谢道,至少,比她自己梳的肯定要好太多。 “不是墨儿的手巧,是小姐实在太漂亮,不管怎么打扮都是漂亮的!”墨儿立在梦白身后,望着镜中仙子般玉立亭亭的梦白,真心说道。 梦白笑的一脸温柔,语气中颇带骄傲“我长得像我母亲。” “那小姐的娘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墨儿睁大滴溜溜的眼睛,说道。 梦白点头“我母亲确实很漂亮!但有时候长得太漂亮并不一定就是幸福,它反而是一种无法解脱的伤,一种无法言语的痛,可偏偏这种伤痛还不可以说,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与生俱来的骄傲!”梦白的话有些动情,说的却全是这些年来看到的自己的母亲,这些的这些,这些年她早已看过无数次。 墨儿怔怔的看着梦白,有些震惊于她眼语间流露出的忧伤“小姐气质高贵又有学问,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没想到也有这许多恼人的烦心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梦白吐完,忽然笑了一下,“不说这些了,平白无故的破坏人好心情。” “那奴婢去为小姐端早食来,小姐半天一宿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梦白睁大眼,表情有些俏皮“我发现,你不说不觉得,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说着还夸张的捂住肚子,以示饿极。 “那奴婢马上去!”墨儿立马站了起来,行过万福,便匆匆去为梦白端早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梦白用完餐的时候,已经接近卯时,重新漱过口后,才在墨儿的陪伴下,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落英阁!”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三字,梦白不禁跟着念道,回头便问墨儿“原来这个院子叫落英阁?” “是啊!”墨儿点点头,回道“听灵秀姐姐说,这匾还是早些年咏园刚建的时候爷亲手提的!” “是吗?”梦白随口问着又看了几眼,外公喜好书法古董可谓专家,耳濡目染梦白也略懂一些,只见那字迹清透飘逸,软美中不乏博雅之气度,当下便点头赞道“确实是好书法!” “小姐识字自然说好,奴婢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墨儿在旁言笑兮兮陪衬道。 两人正聊的开心,却见不远处走来一身穿绿衣锦服的年轻男子,步履轻快,辗转便要到眼前。 “禄总管过来了!”墨儿扯了扯梦白,轻声说着,人已主动上前行礼。 来人正是小禄子。 梦白正待细问禄总管是谁?但看墨儿小心恭顺的样子,心下明白了几分,便随墨儿一起上前,行了个万福。 “姑娘请起,不必如此客气!”小禄子一个轻托示意梦白起身,话说得也是客气有礼,却在暗自打量着面前的梦白。 “谢禄公公!”梦白低首言谢,抬头的瞬间却发现对方正在审视自己,也不恼不躲,微笑着回视过去,审视与被审视同时进行。 只见对面被称作禄主管的男子唇红齿白,白面无须,端端生的好生秀气,尽管面相如此年轻,可眼底那抹一眼洞悉的精明却让人无法忽视,心中暗忖一个下人都有如此气势,不禁对那主子更是好奇几分。 小禄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但见她直视着自己,目光柔和有礼,却绝无惧意,不禁有些意外,嘴里却问道“姑娘昨日歇息的可好?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很好,劳禄总管费心了!”梦白有礼的回道。 小禄子听完点点头,又问道“姑娘早饭吃过了吗?” “刚吃过,见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走了走。” 小禄子又连连点头“如此甚好!”但见梦白面色坨红,许是久晒太阳之故,便体贴的建议道“姑娘身子尚虚,还是坐着说话吧!这边请!”说完便引梦白至一张石桌前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却仍是暗暗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墨儿,去倒杯茶给小姐!” “是!”墨儿微微福身,匆匆退下。 待梦白坐定,小禄子才又问道“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背对着太阳,梦白望着坐于对面的小禄子,淡淡笑道“我姓苏,苏梦白!” “原来是苏姑娘!有礼了!”小李子双手作揖,又问道“但不知?苏姑娘怎么就从天上掉到了湖里?” 说话的间隙,茶已端了上来,梦白望着杯中上好的碧螺春在开水的冲泡下正一点一点晕染开来,轻轻说着早已想好的措辞“说来好笑,我正在天上试玩风筝,却不想绳子断裂,然后就这么掉了下来,说起这事还没有感激你们的救命之恩及照顾之情,不知我能否探望一下因救我而生病的公子?” 小禄子婉转拒绝道“爷正在病中,暂不方便见客,姑娘还是等几天吧!” “那要紧吗?”梦白又连忙问道。 “吃过药已经好很多了,再休养几天便能痊愈,姑娘不必挂心,自己的身子也很重要。” 梦白点头“那就好,为了救我却让救我的人生病,梦白心里真的十分过意不去。” 小禄子忙道“此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爷向来体恤悯人,昨天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人,爷都会如此。” 梦白摇头,缓缓道“也许这事公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梦白礼数却不能不到,待公子病好,梦白定当面谢!这事希望禄总管能代为转告及成全!”梦白语气真挚态度诚恳,小禄子想拒绝都难,不由便点了点头“我一定将姑娘的话带到!” “如此便多谢禄总管!”梦白言罢轻轻一拂。 “姑娘客气了!”小禄子推脱道,抬着望了望天色,这才又说道“时辰不早爷该醒了,我先回去,姑娘有什么需要便跟墨儿说,她会为你办妥的。”说着便自石凳上站了起来,回头对墨儿吩咐道“墨儿,好好服侍姑娘。” “是!”墨儿回道。 “有劳禄总管费心了!”梦白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小禄子行了个万福“禄总管慢走!” 小禄子点头“也不远,穿过那片林子就到了,姑娘请留步!”言罢便大步而去,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事来,复又折了回来“姑娘落水时有个包,已经打捞上来了,晚点我让下人给您送过来!”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谢谢!” “嗯,那我这就回了,姑娘也好生养着。”言语间,人已走远。 梦白一直目送小禄子的身影在林中不复再见才转身对墨儿说道“进去歇会儿吧墨儿,我觉得有些累。” 墨儿扶着梦白往里走,嘴里道“小姐身子还没好透,易乏是正常的,奴婢去帮您铺床!” 梦白忙道“不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墨儿,得空你也去补个觉吧!昨天一晚上都没睡。” 墨儿辩道“哪有?昨儿个晚上奴婢抱着小姐给的被子偷偷睡了一个晚上!” “是!”梦白重重回答“是一个晚上被冷醒了无数次!”梦白眼里一抹的了然于胸“乖乖去睡一觉,到晚上之前都不用来服侍我了,不然我就去跟禄总管说,我不需要你侍候。”梦白依旧笑的轻然,但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睡。”墨儿赶紧说道“小姐千万不要去跟禄总管说。”言罢身子一拂“谢谢小姐体恤!”言语间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她长这么大,除父母兄弟姐妹之外,第一次遇到如此关心体贴自己的外人吧?自幼生活艰辛,历经沧桑,人情冷暖早已看淡,但心肠毕竟不是石头做的,总有被暖的时候。 “你要是乖乖听我话,自然不会去说,快去睡吧!我自己进去就好。”说罢也不再理她,径自往屋里走去。 小禄子回到主屋,替床上的主子绵了绵被子,才说道“爷,奴才刚刚探过了,那女子姓苏,叫苏梦白,说是从天上玩什么风筝掉下来的,听口音像南粤人。” “嗯……咳……咳咳……”男子卧在床上,夹着咳嗽声轻轻应道。“再去查查,务必将底细摸清楚了。” “是!”小禄子应道,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奴才看她举止大方且容貌过目难忘,倒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 男子点头“改天我会会她。” 如此过了几天,梦白身子早已好透,而拜访之事却一直没了后文,这日正坐在桌前看书,墨儿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喜滋滋的递到她面前“小姐,您看!” 梦白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墨儿手里交织混杂的鲜花,觉得格外赏心悦目,不由问道“哪摘的?” “就在那片花林里!”墨儿随手指了指。 “那片?” “嗯!”墨儿点点头,“就是爷屋子外边那片花林,咱们这过去也挺近的!” “哦!他的病好些了吗?”梦白问道。 “刚听那边的人说,已经好了!” “真的?”梦白惊喜道“墨儿,带我去见见他吧!我想当面谢谢他,而且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做,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我听说……”墨儿小小声回道“爷现在已经不在园子里了!” “不在?” “嗯!”墨儿点头,“听他们说,昨儿个刚好,半夜就走了,爷本来一个月也就在这呆几天,这次因为生病耽误了回去的时间,所以才走的有些急!” 梦白挑眉,半晌轻吟道“不知道你们家爷是做什么的?经商亦或是入朝为官?” 墨儿摇头,道“不知道!咏园没人敢议论这些事,澜姐听见了是要狠狠责罚的,不过听他们私下里讲,爷家里好像是当官的,而且是大官,其实看爷的样子也不像寻常有钱的富家公子或者官宦子弟,爷那气势,一般人是模不来的!” 梦白但笑不语,心中沉思良久才言不由衷道“这花真美,带我去看看那片花林吧!” 如此便够了,有些事情,不用太直白,心里隐约明白就好…… 咏园有条规矩:他不在的时候,除了采购物品,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特殊情况如下人休假且一定要出园子的,必须经过副总管签字认可,守卫再三确认,才准予放行。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除了不能外出,梦白在园子里的活动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渐渐的,她和下人都熟了,相对也了解了很多事! 咏园很大,下人却不是很多,因为他的好静!所以,咏园的佣人大都一人做着两人份的工,当然,拿的也是两人份的钱。 尽管如此,却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抱怨,因为要侍候的主子只有一个,而且大部份时间不在,所以,下人们做起事来还是相当轻松快活的,只要把日常事务做好就成。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管事责打下人的事情,他不许,下边的管事们自然也不敢乱来。 他不在的时候,咏园是交给一个叫魏澜的女子打理,她是咏园的副总管,三十多岁的样子,才貌兼并,梦白跟她聊过几句,发现她是一个谨慎细心又颇具手段之人,心下对他择人育人的精准强悍不禁又多了几丝叹服! 梦白也终于见着了那片花林! 它就坐落在落英阁去主屋的必经路上! 从落英阁出门往南步行五十米,岔口右转再走三十步,便是一大片的花林,花林里裁着品种齐全的各色花树。 此时正值春季,满树满林的花儿朵朵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竞相争姿,粉嫩粉嫩的,别是一番胜景! 无事时,便喜欢呆在那一片花海中,静看花满楼的景色;兴致好的时候,便拉了墨儿一起,折几束花回屋里插着,倒也雅致。 穿过花林,便到了主屋,主屋是咏园所有的建筑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却不彰显奢华,从布局到摆设,无一不透着股清雅,让人觉着愉悦而舒畅,由此可见主人也是个极有品味之人。 主屋四下都被树包围着,书房的窗户正对着那一片的花林,无聊的时候,倒是个赏景的佳地。 除了花林,梦白最爱去的便是那一片她落水的湖,在那或坐,或躺,或看书,或赏景,无不感叹人生之惬意。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唏嘘:从来就不否认自己是个会享受的人! 总之,咏园是个让梦白感觉很舒服的地方!以至多年之后,她总是无限怀念着当年在咏园生活过的片段…… 连着好些日子,温度降了不少,天气复冷了起来,灰蒙蒙的天空让人颓废。 而此刻,梦白正坐在暖暖的炕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旁边的墨儿做着细细的手工…… 半晌,许是看的兴起,不禁将头轻轻凑了过去“你绣的是什么?蝴蝶?” “嗯!”墨儿手里没停,嘴上说道。 “绣工不错!” “哪有啊?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将一个线头打结,就着牙齿咬断,墨儿回道。 “真话!是真的很漂亮!”说完拿过身边炕桌上的花样对她说道“你看这花色,配得多好?真的没想到,墨儿不但心灵,手也巧!” 墨儿被夸的脸上一片羞然“小姐要是喜欢,那奴婢帮小姐也绣一个好不好?”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墨儿了!” “不知小姐想绣个什么?” “墨儿绣什么我便要什么!” “那奴婢帮小姐绣个香包吧!女孩子家都喜欢这个!”墨儿随意的将手中的绣针往发上顺了顺,转头对她说道。 “好!那我天天把它戴在身上,时刻不忘记墨儿对我的好!” “奴婢也会时刻记着小姐对奴婢的好!” 梦白轻笑,却觉得有些冷,不禁怀抱双臂“怎么这么冷啊!” “是啊!听许叔讲,这两天要下雪了!小姐,奴婢帮你拿件衣服披上吧!刚好没多久,别冻坏了身子。”说完便想起身帮她拿衣服。 “不用麻烦了,我在被子里躺躺,实在有些受不了!”梦白说完便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自幼在暖气的保护下长大,初来这没有空调的古代,感受这严寒的天气,还真有些受不住。 “小姐身子娇贵!千万别冻着了!”墨儿说完放下手中针线,帮她将被子掖了掖。 “墨儿,你不冷吗?过来一起躺躺吧!” 墨儿重新拿起未完的针绣,轻轻摇摇头“奴婢已经习惯了!” 望着面前小小而坚强的侧影,溢不住的怜惜就这么轻易的泼洒了出来,不知她以前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了现在的成熟淡定! 她到古代,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Lori他们现在在哪个时空里?反转思绪间,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待到第二天早起时,竟然发现下雪了,厚厚实实的积雪表明,这雪,整整下了一夜! 当时,梦白尚在睡梦中,便被墨儿兴奋的声音唤醒“小姐,下雪了!好大的雪!快起来,我们去玩雪。” 对于很多人来说,下雪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墨儿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自然更不能例外。 待梦白出来时,雪地里已经站满看雪的人了,举目远眺,入眼处一片的白雪皑皑,咏园在其笼罩下,像水洗过般的清透干净,空中尚在不停的飘落着纷飞的雪,梦白看到如此盛景,不禁笑靥颜开。 在英国,她不是没有见过雪,只不过,英国有北大西洋的暖流补充能量,所以,并不会让人感觉寒冷。 可是这次,却让她刻进了脑子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代的雪,没有任何化学杂质,纯天然的,经受数日严寒酷冷的天气酝酿,才绽放的美丽…… 梦白向花林跑去,满树满林的花,在大雪的洗礼下,欺霜赛雪,越发的娇艳了…… 站在花海中,仰望纷纷落落的花,像有意识般,便跳起了芭蕾…… 暖暖的书阁内,靠近书桌的窗户此时却大开着,他站在窗前,默默看着不远处翩然起舞的女子,她上穿一件粉色滚锈镶边袄子,下穿一条同色系的鳞百褶裙,头上仅以少量头饰点缀,垂于身后的麻花辫虽较一般女子的短,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态。 皓如凝脂、颜若渥丹、耀胜春华,皎似秋月! 明明美艳妖娆,却又混杂着玉洁绝尘的独特气息,让人过目难忘,见之忘俗! 她的舞蹈,含蓄而优雅,娥娜而翩跹,仿若误入人间的仙女,踏着晨雪,款款而来,又凌波而去。 他的眼里,写满惊艳,一时竟移不开双眼! 这女子,似熟悉,又似陌生,却始终想不起! 她是谁? “她是谁?”脑中想着,不禁脱口问道,待察觉时,已无法挽回。 “爷,她就是您上回自湖里救起的那位苏姓女子!” “是她!”番然醒悟!是了,救她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看长得什么模样,今日才知原来是这般的美到极致,一声轻笑“倒不知原来是这般的天姿国色!”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事查过了吗?” “是,苏姑娘长的确实不俗!”小禄子应道,接着又说道“派人去广东查过了,共有三家苏姓大户,却都不是……” “是吗?”他低声反问,良久,却突然笑了一下“走,咱们也出去赏赏这雪景!开年第一雪呢!” 因着梦白仙人般的舞姿,花林周围渐渐围上好些年纪小的侍女,一个驻足,一个回眸,对着四周的人浅笑颜颜“如此雪景,可不能浪费了,我们玩雪仗吧!” 那个角度,梦白侧身站在一片花海中,甜甜美美地笑着,绝代风华的样子,令花儿都失去了颜色,众人仿若空气被抽走了般,屏住呼吸,欣赏着梦白华丽而出尘的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响应“好啊好啊!” 禀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铁定原则,梦白率先抓起一团雪砸向望着自己发呆的墨儿…… 宾果!正中脸蛋!梦白为自己的初战告捷兴奋的差点举手鼓掌。 墨儿吃痛,回过神来,跺脚大叫“小姐,你怎么可以偷袭我?”说完便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雪,揉成好几团,追着向梦白跑去。 梦白在众人间左躲右闪,有些不幸被墨儿砸到的,不甘心被砸,也纷纷加入战团,不消片刻,墨儿成了众人追打攻击的目标,梦白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得意。 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灿若寒星般的眸子…… “是他?”心里一动,终是见着了…… 第八章 暗送秋天的波菜 梦白定定的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那个缓缓向她们走来的伟岸男子…… 身后嘻笑怒骂的诸女一见来人,纷纷噤声行礼,然后悄无声息的作鸟兽散去。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花林不复存在,只余下满林的寂寥冷清。 墨儿站在梦白的身侧,低垂着头,神色紧张,忐忑不安。许是她来咏园这么久,尚未同咏园的核心人物这般深刻接触过,如今跟着小姐百般受宠,却不知是祸是福了…… 梦白回头对她翩然一笑,以示宽慰,随即拉过她的小手,主动朝那英挺的男子迎了过去。 走得近了,梦白才看清男子的面貌!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身后漫天的飞雪与他同色,将他衬托的愈发轩昂高贵;他很年轻,眉目含情,唇边含笑,让人觉得如春风拂面,格外舒服;他的眼神锐利而不突兀,却似能看透人心…… “梦白见过公子,谢公子救命之恩!” “是苏姑娘吧?请起请起!”混杂着慵懒和威严的嗓音在梦白头顶响起,那声音奇异的好听而令人沉迷“救你只是举手之劳,苏姑娘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话虽如此,可公子的的确确是救了梦白一命,梦白心怀感恩,却无以为报!”说完便要盈盈拜倒。 “苏姑娘切莫如此!”他虽明了她的感激之情,却未料到她要向自己行此大礼,情急之中,却是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荑。 手与指的碰触,像两股电流,由交汇处,迅速向周身行去,两人均觉心口一麻,便迅速分了开去,立于身后的两人,对此视若无睹,一切的一切,仿佛再自然不过。 一时无语,良久,他才故作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不知姑娘在这吃住可还习惯?” “一切很好,多谢公子的盛情款待!” “那就好!”略一沉吟,复又问道“听小禄子说,姑娘是在天上玩大风筝的时候掉下来的?”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淡眉似水,玉肌伴风,顾盼神飞间宛若画中仙子。 一抹苦笑悬于嘴边“是啊,可惜运气不好,差点因此一命呜呼!” “苏姑娘严重了!”他闻言一声轻笑“却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大风筝?还能载人?” “倒是跟普通风筝一般无二,只不过比它大好些倍,材质也相对结实难觅。” “倒是没见过呢!今天可算长见识了,有机会姑娘能让在下瞧瞧吗?” “当然可以!不过做这风筝的材料在这很难找,所以十分不易!” “不碍事,如若太难便算了!” “其实不麻烦,只要找到材质就好办,梦白尽力去找!”话只能这样讲,让她做她却是做不来的。 点点头,却听他又说道“听姑娘口音,倒像是南粤一带的!” “公子真是见多识广,竟然连这也能听得出来!”梦白轻声笑道。 “南粤人说话很不同,自然容易分辨!倒不知姑娘是南粤哪里的?” “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镇而已,说出来,公子也许都未听过!” 正待细问,却见梦白一脸不愿多谈的表情,当下便顿了口,举目看着面前的一片花树,站在雪地里好些时候,头上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新落的白雪,转头看身边的梦白,更是如此。 回头问安静立于身后的人“小禄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爷,午时了!”被忽视良久的小禄子赶紧回道。 点点头,便对着梦白笑道“与姑娘相谈甚欢,不知姑娘肯否赏光陪在下一起用个午膳?” “我的荣幸!先谢过公子美意!”言笑间柳裙一摆,又是轻轻一掬。 他知她已同意了,面上一笑“姑娘请!”说罢率先往前带路,梦白带着墨儿轻移莲步随后跟上。 一路无话…… 如此又过了些天,意外的是,到了该离去的时间,他却没有离开! 盛传:那个被爷从水里救起的女子把爷迷住了;又有人说,咏园要有女主人了……一时间,咏园上下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且不管真相如何,反正对梦白和墨儿,却是越发的客气而有礼了。 这一切,事无巨细,梦白都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如常。她本就不是这时代的凡人女子,又怎会在乎这世俗的风气?何况,她现在确实对他充满了好感和好奇。 至于墨儿,也是一脸的平静如水,却是越发的显现出她的不同了! 这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梦白带着墨儿正在花园赏花娱景,隐约间,却传来一阵琴声,似有若无的,好生飘渺…… 梦白诧异,问着身边的小丫头“墨儿,你听到琴声没有?” “嗯!好像真的有人在弹琴呢!” “这咏园还有人会弹琴吗?”梦白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兴趣“走,我们看看去!”说完便拉过墨儿的手两人一起朝声源处而去…… 穿过层叠的假山,又步行数步,沿着青石铺成的小路拾阶而上,终于在弯弯曲曲的山石后面看见了弹琴之人…… 竟然是他! 只见他正端坐于亭中,专心致志的拔弄着石桌上的古琴,一双眼睛因为专注而少了平时的锐气,多了几丝温雅,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却是出彩之极…… 梦白见是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意外于他竟然弹得一手的好琴…… 琴音戛然而止,他回头对着亭外的梦白轻轻一笑“来了也不出声!”语气,似责备,却更似宠溺。 带着墨儿,梦白缓缓而入“听到这天籁般的琴声,实在不敢冒然打扰啊!让人意外的是,玄竟然弹得一手的好琴!” 他轻笑“你就尽管贫吧,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你?” 梦白连忙奉上怀中物什“在和墨儿学这个!” 他斜眼望去,却是一个绣着只粉红小猪的荷包,严严实实的针线缝的不漂亮,却也不丑,不禁又笑道“那学会了吗?” “不知道不精算不算学会?哎!可怎么办?我还想着以后去开个绣纺营生呢!”梦白皱眉,状似一脸的苦恼相。 望着梦白粉嫩嫩的脸蛋,俏皮无比,他不禁伸手轻弹她饱满的额头“绣成这样还想去开绣纺,我看,不出三天就得倒闭了!” 梦白吃痛,委屈的看着他,那模样愈发可爱“如果是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的话,却是绝对不会了!”言语间的骄傲和自信令他欣赏。却不知,这样一句玩笑话,在多年以后,竟然成真了。 一径轻笑,却不接过话茬,良久,才突兀的说了一句“咱们今天不在园子里吃饭了!” “你要带我去吃大餐吗?”梦白笑的狡黠。 轻摇摇头,状似无奈的说道“你要是能再笨一点就更好了!”言罢,却是轻轻牵起她的手,往亭外走去。 去的,却是京城最出名的醉香楼,一路上笑笑闹闹的,待二人到时,已是正午时分了。往来醉香楼吃饭的人很多,一楼和二楼大厅早已挤爆,好在小禄子一早便订好了位置,倒是方便省事,一路由小二领着直接到了包厢。 不消多时,美味佳肴便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梦白举起筷子轻尝一口,细细品味,不禁赞道“不错!” 他浅浅的笑,接过话:“醉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菜色丰富,味道也好极,所以每天来这等饭吃的人都要排成排!” “是吗?看来这醉香楼的老板也是个能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梦白品着菜摇头晃脑。 却见他轻声的笑道“这有何难?小禄子,去把哈敏叫过来!” “是!”静静的俯身打千,小禄子领命而去。 墨儿很自然的接过小禄子的差事,为两人斟酒服侍,莫不贴心细致。这些日子,成天跟在梦白身边,墨儿做事越发成熟稳健了。 “哈敏?”喝下一口汤,梦白才问道。 “你不是想见醉香楼的掌柜?”呷了口酒,他轻轻反问道。 “他叫哈敏?” “嗯!” “玄认识他?”梦白感兴趣的对着他说道。 他点点头“故交的朋友!” “越来越好奇玄了!” 他微笑道“好奇我什么?” 正在这时,小禄子领着个面容俊美、仪表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一见到位于雅座的他,便恭敬的行了个礼,嘴里说道“哈敏见过三爷!” “免了!来!哈敏,过来这边坐!”他将手中酒杯放下,定定看着已坐于身边的哈敏,眼神充满笑意“有阵子没见你了,最近好吗?” 正欲回答,猛然惊觉侧面一道视线直直的望着自己,回头觅去,却是一个面容含笑的绝代佳人。心下一个愣神,面上却是有礼,点头招呼后便转头对他回道“托三爷鸿福,一切安好!” 他轻轻点头,便对着右边的梦白说道“梦白,这就是你想见的醉香楼掌柜--哈敏!”回头对哈敏笑道“她对你把醉香楼经营的这么有生有色很是好奇!想向你讨教一番。” 尚不及回答,一个如黄莺娇吟又带着奇特口音的声音便在包厢内响起“我本是随口说说,倒没想到玄正巧和你认识,你好,我叫苏梦白,幸会!” 心下一惊,因着她对三爷的称呼,再细看她和三爷在一起随意协调的气氛……心思辗转间,已轻轻作了个揖,嘴角含笑说出“苏姑娘好!在下索绰络哈敏,唤我哈敏便可。” 整个饭局言笑阵阵,一顿饭下来,已是未申交替的时刻了。吃过饭因为他和哈敏有事要谈,小禄子便带着梦白和墨儿先行上了马车。 这是醉香楼无人居住的一个院落,紧闭的房门内,一坐一站着两个人,坐的是他,站的是哈敏。无话,可笼罩在房内那严肃静穆的气氛却令人不能自由喘气。 这时,只见哈敏袖袍一甩,跪倒在地,对着坐于面前的他行了个大礼,嘴里说着惊人之语“臣索绰络哈敏,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竟然是皇上! “平身!辛苦你了哈敏!”皇上起身,将跪在地上的哈敏亲手扶了起来“情况如何?” 哈敏一笑“果然如皇上所料,他们心知难以自安,近期频繁召开会议,已经准备自请撤藩了!不过……” 皇上听过点点头“继续说,不过什么?” “依平南王和靖南王的性格,撤藩怕只是个说辞,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皇上您撤藩的决意。” 一抹淡笑悬于嘴边,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半晌,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朱三太子’最近有什么动静?” “已经派人盯着了,最近倒是没什么大的动静,不过,依微臣推断,近期可能会和三藩联系!” “很好!”轻笑出声“倒是省得朕费心思去找他们了!”言毕,话锋又是一转“今次辛苦你了!” “能为皇上效力,这是微臣的荣幸!” “竟然回来了,暂时就不要走,好好在家歇着,朕还有其它事情要你去做!” “臣遵旨!” “嗯!”皇上点点头,“那朕先走!”说罢便向外走去。 “恭送皇上!”言罢又是深深一个大礼。 又有谁能想到?大隐隐于市的固山贝子--哈敏,竟然是朝廷情报消息收录的密史! 梦白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静静的看着帘外热闹无比的大街,往来行走的路人。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个女子娇叱的声音“让开!” 旁边行人纷纷避让,在小禄子的指挥下,车夫将车赶至了路边。梦白探头张望,只见不远处若干匹快骑正向这边奔来。为首的,赫然是一个身着桃红色马装的少女,只见少女骑着一匹通体炭红的宝马,微微抿起的唇角隐约可见其倔强娇纵。她的身后,紧紧跟着数名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 整个马队转眼便到了梦白面前,铁蹄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突然,少女似乎发现了马车中的梦白,透过一片灰蒙,直直的望向了她,那瞬间,少女的脸色由骄傲转为吃惊,随即一笑,如阳光般明媚的美艳就这么绽放开来,英气迸发。这动作持续了三四秒的时间,少女慢慢收回视线,带着一干贵族子弟,威风凛凛的呼啸而过。 街道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与繁荣,旁边传来路人小声的议论声: “看见了吗?那个穿红衣骑红马的少女!” “看见了,那是谁啊?好生威风!” “她是世袭一等公,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大人的独生女儿,皇后娘娘的亲堂妹赫舍里仙罗和硕格格。” “是吗?难怪那么嚣张!” “嘘,你小声点,想死吗?”…… 帘子被掀开的声音,身边椅垫下陷的动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出神,在看什么呢?” 梦白轻轻的将帘子放下,将一切喧嚣阻挡在了帘外“在看一个明艳的少女,一匹罕见的赤兔宝马。” 一阵轻笑充斥耳畔“有什么感想?” 梦白仰着头,状似很苦恼的想了一下,才说道“少女很美丽,宝马很名贵!” 梦白的回答又引来他的一阵轻笑声,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温柔的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你去了便知道了!” 梦白坐在车内,静静的听着皇上对她谈风吟月,偶尔附和一下。她自幼受西式教育长大,对中国的诗词歌赋不甚了解,所以听得津津有味。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坐的十分不畅,即便闭着车帘,也能感觉到路不好走,左摇右晃间,又行了数里,终于停了下来,小禄子的声音透过帘子传了进来“爷,到了!” “咱们出去吧!”皇上轻轻执起梦白的手,带她走了出去。 梦白跨出马车,立即闻到一股扑鼻的香,不禁向四下看去,入目所及是一处人工叠成的石山,一股清泉自上流下,淙淙水声,悦耳动听,石山旁边有座小亭,亭匾上写着“清音”二字,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香山!你看这景致如何?” 梦白见周围榕树成行,泉流淙淙,亭台层层,好一派的春意阑珊,幽雅宜人,不禁说道“瞧这埋在深处的绿意,倒有绿筠深处的味道”。 “绿筠深处?”皇上重复喃道,半晌才笑道“果然绝妙呢!小禄子,拿纸笔来!” 至此,由康熙亲笔题名的“绿筠深处”一直流传后世至今,而《日下旧闻考》中也写道“亭之胜以耳受,岩之胜以目谋,澡濯神明,斯为最矣”。而当时的梦白,也不知道“绿筠深处”此后竟会如此出名,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梦白见此美景很是欣喜,不知不觉中,夜暮已至,两人只得姗姗而回,心中期盼下次再来,殊不知,此生却再无机会…… 是夜,皇上回宫。 一辆凤鸾静静的停在了乾清宫的东暖阁,貌婉心娴的赫舍里皇后挺着个快临盆的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自凤鸾内缓缓走出。仰望着不远处巍然屹立的宫门,接过贴身大宫女手里的热汤,慢慢朝宫门走去。 “娘娘,您身子重,参汤还是奴婢帮您拿着吧。” “这才几步脚程啊?碧秋,不碍事的!” 转眼已到了宫门前,乾清宫一干侍卫太监宫女纷纷跪下行礼,齐声高呼“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喀吧!”年轻温柔的皇后轻声说道,脚步不停的往里走去。 “皇后!”皇上听闻声音,已经迎了出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未及行礼,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坚定的扶住了她笨重的身子,顺便接过她手里端着的汤罐,交给身边紧紧随着的小禄子,搀着她身怀六甲的身子缓缓往里走去“这么大个身子了,不在宫里好好养着,跑这来干什么?”语气,似责备,更似关心。 刚坐定,皇后便笑着说道“臣妾是来给皇上送鸡汤的,今天小厨房换了个新口味,臣妾觉着十分好喝,就让他们再做了给皇上送来!皇上趁热喝吧!”说着打开身边桌上放着的小煲壶,一股浓烈的鸡肉香味就这么飘散开来。 “这种事让奴才们去做就是了,还劳烦你跑这么远!累着身子怎么办?这些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莫怪他们,其实是臣妾想见皇上了!也不知怎的,越是接近临产了,这心里越是慌的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啊,要想见朕叫人来说一声,朕过去便是了,何须你跑过来?”皇上将皇后轻轻搂在自己怀中“其它的别想多了,好好养胎,天大的事有朕顶着!”右手轻轻抚着皇后那圆鼓鼓的肚子,笑问:“小家伙今天闹腾了没有?” “嗯!闹腾的厉害,臣妾觉着是个阿哥呢,当初怀承佑的时候也是这般!”提起早夭的长子,皇后美丽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不要想太多,一切都过去了。”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半晌才说道“皇后,朕送你回宫吧!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朕再生个阿哥!”说罢,便对着外面叫道“来人,摆驾坤宁宫!”转眼看着怀中的皇后,俊眸中掐得出水的温柔“朕陪你回去。” 皇上又出宫了,带着梦白到了京城最有名的宝玉楼。宝玉楼的奇珍异宝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望着那些稀有的古物,梦白远远的欣赏着,径自陶醉着…… 突然,头上一紧,斜斜的被插入一样东西,梦白转头望去,只见皇上正眉目含笑的上下打量她,最后赞赏着说道“这钗子果然适合你!” 梦白一笑,伸手去摸,想看看是什么钗子,却听他说“别拿下来,就这么戴着!” “我还没瞧见是什么样呢!” “跟我来,这边有镜子。”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向了一边。 模糊而朦胧的铜镜里,露出一张不施脂粉的素颜,右发间,赫然插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钗,钗头是一朵盛放中的兰花,没有过多修饰,却衬得梦白更加的清灵秀逸,那鲜艳欲滴的碧色,一看就知道价值不斐。 梦白回头,对着面前的皇上笑道“劳玄费心了,我很喜欢,谢谢!” 皇上见她喜欢,不禁轻笑出声“你喜欢就好!走吧,那还有些好玩的东西,我带你过去看看!”说罢,再次执起她的手往屋子的另一隅走去。 另一边的小二见走过来一对气质不凡的壁人,连忙热情招呼,梦白随意的看了看这边的物品,大都是些珍奇的古玩,突然,她被一对粉雕玉啄的娃娃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细细观看:这是一对翡翠玉做的情侣娃娃,质地温润,成色极好,雕刻的栩栩如生,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情侣娃娃的模样竟然是身穿结婚礼服的外国人,在这满是辫子的大清朝实属罕见。 小二瞧她看得仔细,便知她心里喜欢,连连在她旁边介绍解说“夫人真是好眼光,一眼便挑中了这对翡翠娃娃,说来这翡翠娃娃得来不易呢!是我们老板费了好大劲从西洋人手里花重金买回来的,整个大清朝就只有这么一对,名贵的很!而且,那西洋人还说,如果将这对娃娃放于枕头下,还能保夫妻和睦,一辈子恩爱呢!” 小二说得口沫横飞,活灵活现,梦白听他说话便知误会了自己和玄的关系,却也无意解释,继续看着这对娃娃,越看越喜欢。 皇上见梦白喜欢,当下便问道“多少钱?” 小二看他们两个衣着华丽,心知二人非富即贵,当下毫不含糊“回爷的话,五百两银子!” 皇上点点头,拿出五百两银票递于他。小二知道二人有钱,却不曾想到如这般,一点价都不砍的,当下有些怔然!他又怎么会知道?皇上自幼在宫里长大,甚少出来游玩,从何处知晓这外面的行情?至于梦白,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对金钱比较淡薄,而且,她的教育只告诉她怎么赚钱?却没有告诉她怎么省钱?所以她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小二回过神来,态度更加殷勤“好嘞!爷,收您五百两!请问爷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皇上轻轻的问道“梦白,你还喜欢什么?” 梦白看着娃娃,轻轻摇摇头“玄,你不是说去听戏吗?走吧!” “咱们吃过午饭再去听吧!都正午了,怕你到时饿了。” 梦白一愣,好似恍然大悟般“都中午了吗?难怪肚子有点饿,我们吃饭去吧!” 皇上看着梦白憨厚可爱的表情,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走吧!早先就叫小禄子在醉香楼订好了厢房,这会儿去,正好,人不多……” “又叫哈敏来吗?” “你想见他吗?” 言语间,人已走远…… 近段时间,皇上频频出宫,敬事房各宫呈上的牌子屡屡被撤了回去,皇上宁愿睡御书房也不召人侍寝,后宫雨露一月平均分配本就不多,这段时间更少了,后宫妃嫔诸多抱怨。也不知怎的,这事就给捅到了太皇太后耳朵跟里,太皇太后诧异,担心皇孙龙体不适!这日,便带着宫人朝乾清宫而来…… “太皇太后驾到!”一声吆喝,中气十足,不大不小,却又让乾清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能听到。 众人恭恭敬敬的跪安行礼,齐声说道“恭迎太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回话吧!皇上呢?”年约六旬的孝庄体态丰盈,保养甚好,从脸部的轮廓不难看出昔日之绝美风华,一双犀利的眼眸往底下众人一扫,威严十足的问道。 “禀太皇太后!皇上出宫去了!”旁边的副总管肖公公毕恭毕敬的说道。在这位以睿智精明著称的太皇太后面前,他可是一个小聪明都不敢耍,老老实实的交待。 “出宫?何时?去哪了?” “禀太皇太后!皇上在郊外置了个宅子,闲暇的时候便去那住上两日,散散心,今次已经去了好几日,约莫着快回来了!”其实他心里也在打着突,这要是往常,确实只是住上几日,可这一二月,皇上是一得空就去了,一去就是好些天,也不知他老人家到底何时能回! “身边带了多少人去?” “回太皇太后,皇上出宫时不想告知任何人,所以……所以……只带了禄公公!”话说完,肖公公已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你说?皇上出宫只带了个内侍?” “禀太皇太后,的确如此!”说完人已跪了下去,身后一甘众人全跟着跪下。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要是有个万一,皇上龙体有恙,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声音不大,却无不令在场众人心惊胆颤。 “太皇太后息怒,奴才罪该万死,请太皇太后娘娘饶命!”肖公公脸色苍白,磕头如捣蒜。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老祖宗息怒!”回头望去,不是皇后那又是谁? “皇后,你怎么来了?” 望了眼满屋子跪着的奴才,皇后撑着腰慢慢走了进来,朝首座的孝庄行了个礼“孙媳妇拜见老祖宗,老祖宗福泰金安!”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挺着个大肚子还行什么礼?快坐下!”说完差身边的宫女去扶。 皇后依言坐下,才微笑着对孝庄说道“老祖宗,这事孙媳妇知道!” “哦?皇后你知道?” 皇后点点头“皇上在京城有处宅子,闲暇的时候就会去住上几日,每次也就只带着小禄子贴身侍候着,您也知道,皇上喜静,怕人多了闹心,所以都尽量不带人去。” 同样的意思,皇后说的和肖公公说的份量却大不相同,孝庄听后连连点头“嗯!倒是像皇上的性子!可皇上毕竟是万金之体,容不得一点闪失,身边只有一个人侍候着总是不稳妥,皇后以后要多多提点皇上才是!” “孙媳妇遵旨!”皇后轻笑应着,那柔婉的笑容印在她年轻漂亮的脸上,少了丝母仪天下的威严,多了份温和娴静的母性光辉。 孝庄这才对跪了一地的奴才说道“都起来回话吧!”略为沉吟,复又问向肖公公“皇上最近饮食如何?” “禀太皇太后!皇上最近饮食正常,胃口也好,前几天御膳房做了道清蒸鲈鱼,皇上还多吃了半碗饭!” “皇上最近都是独自宿在乾清宫吗?” “皇上近段时间忙于政务,睡得较晚,所以都是禄公公侍候着直接在昭仁殿睡下了!”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的看着下首的肖公公,任谁也猜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祖孙俩的气势倒是一样,好半晌,才缓缓说道“即便这样,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得时刻提醒皇上注意休息,不要操劳过度。” “是!奴才谨遵太皇太后娘娘教诲!” “也没什么事,哀家这便回去了,皇后要不要一道走?” “嗯!”皇后轻点下头,正欲起身,突然腹部一痛,“呀!”的一声,又坐了回去。 “怎么了?”听见她的声音,太皇太后急忙关心的回首问道。 皇后抱着肚子,蹙眉忍耐着,等待阵痛消失“孙媳妇……孙媳妇怕是要生了……”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昆弋班,昆曲历史源远流长,以其清丽悠远、优美细腻的特点独霸梨园数百年…… 今天唱的便是昆曲中颇负盛名的“鸣凤记”,梦白坐在皇上身侧,听的颇有兴致。自从来到古代以后,总有很多以前从未听过见过的事物吸引着她,让她感觉新鲜又好奇…… 禄公公领着人过来的时候,正唱到了吃茶的高潮部分。只见来人走到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主子……夫人难产……” 来人,正是肖公公! 皇上只觉脑袋一嗡,“腾”的一下便从位子上弹起,他的皇后啊,怎么这么命苦“那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晚上了……一直……生不下来……太夫人让您赶紧回去……” 说话间,皇上已经往外奔去,从始至终,未看梦白一眼…… 梦白也不恼,依旧云淡风轻的听着她的戏,却是连半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有些无奈,便对着墨儿笑笑“咱们回去吧!” “小姐……”墨儿欲言又止。 抬头笑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奴婢觉得,爷是真心喜欢小姐的,这回是特殊情况……”墨儿本来是想说些话安慰梦白的,谁知说到后面自己听着也觉得难受,索性噤了声。 梦白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墨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玄,我们只是朋友!” “奴婢才没误会呢!这么些天,傻子都看得出爷对小姐的好!” “因为是朋友才会对我好啊!” “要真的只是朋友怎么还会拉小姐的手?”一个没忍住,墨儿把肚子里的话泼了出来。 梦白一愣,这在现代本是平常如几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古代人的传统观念,一丝苦笑浮上脸颊“你想太多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更何况,他已有妻室!” “即便已经成亲了,也不影响爷喜欢小姐啊!” “到底是不同的!”一句呢喃,一声轻笑,随即摆摆手示意墨儿不要再说了。 墨儿本想再劝慰几句,见梦白一脸不愿再听的样子,只得把满口到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毕竟不同了!有些事情,以前不清楚,现在全明白了…… “啊……”坤宁宫内,皇后娘娘痛的凄惨,全身冷汗淋漓,再没有力气攥着悬布了。 “娘娘,用力啊!千万别泄气,小阿哥就要出来了!”身边的产婆嬷嬷鼓励着。 从阵痛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孩子始终没有生下来,皇后身体本就孱弱,折腾了这么久,早已体力透支了。如今,只是随着阵痛而被动的痉挛着,她已经叫不出来了…… “娘娘,用力啊……”围在身边的一甘人,看着皇后这样,都要哭出来了。 “皇上驾到!”皇上十万火急的赶到坤宁宫,一听动静就知道不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叫尚跪着的宫女太监起身,便奔到了门口,朝里焦急的喊道“皇后,你怎么样了?皇后?” 皇上殷殷地喊,终于将皇后自混沌的思绪中渐渐拉回,嘴里喃喃“皇上!你来啦?” “是,朕来了,朕来晚了,皇后,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答应过朕,要为朕再生个阿哥的!可不能就这么放弃!朕绝不原谅你!” “臣妾答应你!”就那么几句话,却似给皇后本已虚脱的身体注入了活力般。身边的产婆一喜,赶紧给皇后的嘴里塞上参片“皇后娘娘,再加把劲吧!您一定可以的!” 痛,还是很痛,可是,有皇上在身边,再痛也值得。“啊……”坤宁宫再次想起皇后嘶哑的叫声…… 又坚持了很久,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皇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外面焦急的踱来踱去,却也别无他法。良久,里面出来一个人,皇上定睛一看,是贴身服侍皇后的大宫女碧秋,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碧秋来不及擦把头上的汗,直接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裹着哭音说道“皇上,皇后娘娘生不下来,御医说……御医说……” 皇上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好生着急“御医说什么?” “御医说……如今……只能保一个……或是皇后娘娘……或是……小阿哥!”说完头便俯了下去,嘴里却在“嘤嘤”地哭。 皇上一震,好大一个难题啊!他知道皇后有多盼望这个孩子,自从承佑夭折以后,皇后的身体便每况愈下,不料身体尚未复原,这又有了…… 皇后于他,有特殊意义,如果当初不是皇后的娘家全力支持辅佐,也不会有他的今天;何况,他们自少年便是夫妻,感情浓厚,而这个孩子,也是他们共同期盼的,如今,却要在这二者之间做个选择,岂不是宛如割肉?皇上并没有考虑多久便直接说道“保皇后!”孩子,还会再有的!大人没了,就真的是没了。 “是!”碧秋领旨又进了里屋。 “不要,皇上不要!”屋里传来了皇后虚弱的声音,大抵是碧秋告诉她要保大人,弃小孩了“皇上,求您不要!” “孩子可以再有的皇后,如果你愿意,咱们以后可以生很多……” 皇后躺在榻上,汗水浸湿了她的一头长发,听到动情处,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滑落,顺着方向流入发里,轻摇着头“皇上,臣妾知道!经此一事,臣妾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再为皇上孕育子嗣了,如果已知此结局,臣妾倒愿意博一博,即便……即便输了……至少……至少也为皇上留下一脉血系。臣妾求皇上,保孩子吧!如果……如果孩子不能保住,臣妾也不愿意再活下去了!” 听着皇后那凄婉的声音,一字一句,全敲打在他心尖,良久,才缓缓地吐出“保孩子!”他当皇帝数年,从来没有一次的决定如今日这般困难,要在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之间做选择。 坤宁宫复又忙碌了起来,终于,不久后,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坤宁宫响起,屋里迅速有人出来报喜“恭喜皇上,是个漂亮的小阿哥!” “皇后怎么样?” “皇后娘娘……”尚未来得及回话,屋里便传出惊呼声“不好了,皇后娘娘血崩了!” “皇后!”皇上推开站在面前的人,也不管产房是不能进的,就这么奔了进去。皇后脸上苍白,虚脱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下涓涓不停流着的血,怎么止都止不住。皇上看见这景象呆愣在场,口中喃喃地叫着皇后的小名“萨儿……” “皇上!”皇后吃力的睁开眼睛“臣妾为皇上生了一个小阿哥!”一抹溢满幸福的惨淡笑容挂上她的脸颊。 皇上看她这模样心里难受,眼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溢出来“萨儿辛苦了!好好休息!” 轻轻摇摇头“皇上,您让臣妾把话说完,臣妾……知道自己不行了……”话未完,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萨儿……” “六阿哥是臣妾拼死生下来的,可怜他这么小就没有额娘照顾,成长的过程一定很寂寞,希望皇上能多陪陪他,伴伴他,就当是臣妾临死前的请求,臣妾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激皇上的!” “六阿哥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朕以后会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照顾他,一定不会让他感到寂寞的!” 皇后微笑点点头“臣妾的妹妹平儿,性子冲动,说话做事不拘小节,容易得罪人,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以后,请皇上看在臣妾的情份上多多体谅!” “朕答应你!” “如此,便无憾了!臣妾谢过皇上!”皇后挂着满足的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萨儿!”一声痛呼,抱着六阿哥,终是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就这么流了下来。 身后一干太监宫女产婆御医全部跪下,齐呼“皇后娘娘!”声音呜呜咽咽,好不凄惨! 深深地自责,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为什么不多陪她一些,耳中似乎还能响起她殷殷的话语“皇上别怪他们,其实是臣妾想见皇上,也不知怎么的,越是接近临产了,这心里越是慌慌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也记起了她初怀承佑时的喜悦之情,巧笑言兮;还记得大婚那日的初见,她的青涩和局促不安,格外惹人怜爱。 回忆似潮,由近至远,绵绵不绝的涌来,泛滥不停…… 朕惟王化肇于闺门,洵藉内庭之助;阴教成于宫壶,尤资后德之贤。 故皇英嫔而帝道兴,任姒妇而王图永。 缅稽淑行,载藉攸存。 惟翚服之有光,斯彤管其纪盛。 聿彰令闻,爰著徽称。 皇后赫舍里氏,毓自名门,躬全懿范。 作朕元配,正位中宫。 慈惠本乎性成,柔嘉维则;温恭笃于天赋,礼度攸娴。 主雅化于闺闱,表芳型于海宇。 勤两宫之孝养,婉以承颜;遇九御以宽和,恩能逮下。 蘋蘩时饬,克佐精诚。 濣濯常衣,允昭节俭。 箴规之益,赞宵旰而弥勤;贞顺之风,御家邦而式化。 方期永绥福履,讵意顿隔音容! 月掩椒涂,鉴亡兰殿。 朕心伤悼,率土悲哀。 怀哲思贤,惓徽音于靡尽;扬休玄誉,垂鸿号于无疆。 彝典式遵,崇褒用锡。 特以册宝,谥曰仁孝皇后。 呜呼! 圣善弘宣,奕世颂祎褕之盛;母仪备美,千秋耀琬琰之辉 灵其有知,膺兹光宠。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赫舍里氏皇后崩于北京紫禁城坤宁宫,享年二十二岁。一代贤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只留下世人无限的感慨……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两个月。梦白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再次回来,只为亲口对他说出那句离开。可是,这两个月来,皇上竟再未踏入咏园过。而她,也像被他遗忘在了历史的角落中。 无望的等待还要多久?也许,他从未在乎过她;更或者,他早已忘了她。那么,留下一封信应该足够了吧?信,很快便写好了,梦白召来墨儿,将信交给她,叮咛道“如果他来了,问起我,便将这封信交给他;要是他没问,这封信你便帮我丢了吧!”话未完,人便先笑开了。 墨儿怔怔的接过信,语气有些不稳“小姐,您要走了吗?” “呆了这么久,突然想起临出门的时候有几件事情尚未去做,赶着去办。” 墨儿看着面前傲若幽兰的小姐,圆圆的眼睛里盈满泪水,突然便跪了下来“小姐,求您带奴婢一起走吧!” 梦白连忙来扶“墨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求小姐带奴婢一起离开,奴婢想跟着小姐!” 梦白蹲在墨儿面前,无奈的说道“傻丫头,我要是带着你,又能带你到哪里去呢?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自己都不在了。”话是对着墨儿说的,可又像是透过墨儿的自言自语。“起来吧!我有东西给你!”说罢一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打开自到了古代以后便被丢在一旁的防水防震防摔行李箱,在一片花翠珠绿和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对精致漂亮的耳环,递到墨儿面前“墨儿,感谢你这几月对我的照顾。如今,我要走了,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耳环是我很喜欢的一对,专门请人为我单独设计的,应该能值几个钱。你将它卖了,为自己赎身,余下的去做点小本生意吧!为人奴婢,本不是你所愿啊!” 听到此,墨儿眼里的水珠再也淌不住,一滴滴坠了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小姐……小姐……” “别哭啊!好墨儿!”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珠轻轻抹干,怜惜的看着她,心里满满的感动。自幼便是独生女的身份长大,现在看着墨儿,就好像多了个妹妹一样。 好半晌,墨儿终于止住眼泪了,梦白牵起她的手,轻轻对她说道“送我走吧!” 许是这一段时间,大家都看到了皇上待梦白的不同,所以,当梦白提着行李出咏园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守卫拦下询问。当魏澜知晓此事并赶过来阻止的时候,梦白已经离开多时…… 梦白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天大地大,却唯独没有她的家。此刻她无比的想家,想外公和妈咪,想Princess,想她的那一方天地…… “驾!”马蹄扬起的声音,行人避让的嘈杂,梦白又看见了那个穿着桃红色马装的明艳少女。不同的是:今天她后面并没有跟着一甘贵族子弟;今天她似乎是在追着前面快马驰骋的年轻男子。而那年轻男子所乘之马骑--正笔直的朝她冲来…… 梦白一惊,马被奋力拉住的嘶叫声,附近路人的惊恐声,情急之下往旁边一扑,险险的避过了被踩死的危险,手肘狠狠的撞在地面上,不禁轻“哼”一声。 “姑娘!”好不容易制住马,年轻男子跃下马背便急急忙忙的向她奔来“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你?要紧吗?有……”望着面前那张美丽的不似凡尘的脸,年轻男子惊呆了,已然忘了自己还要再说些什么。 疼痛让梦白蹙起了一双秀眉,咬着牙坐在地上检查伤势,幸好只是擦破层皮流了点血,其它无碍,忍着痛撑着身子便站了起来“不碍事,只是破了点皮而以,上点药擦擦就好了。” 说话间,仙罗格格的马也到了,只见她轻巧的跳下马,走到了年轻男子,嘟哝道“看吧!叫你骑这么快?差点闯祸了!”声音娇娇脆脆的,颇为悦耳。 “要不是你一直跟着我,我会骑这么快吗?” 两人径自吵吵闹闹着,倒是像一对欢喜冤家,梦白低着头浅浅一笑,轻轻施了个礼,便转身离去。年轻男子看着那一抹缥缈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禁有些焦虑,情急下脱口而出“姑娘……” 梦白回眸,“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年轻男子脸憋的通红,好生着恼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听仙罗格格诧异的声音响起“是你?”年轻男子眼睛一亮,在旁边惊喜的轻声问道“仙罗,你认识她?” “我?”梦白歪头问道,眸子里全是问号。 “那天,我骑马经过,你坐在马车里,伸出头看我。” 梦白轻笑出声“难为格格还记得!” “竟然都是认识的,那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喝杯茶吧!”年轻男子笑嘻嘻的提议道。 仙罗格格见他对着梦白就像着了魂一样,当下面色便沉了下来,真真是喜怒形于色啊! 梦白将一切细节动作看在眼里,只听她说道“实在抱歉,小女子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特意说成小女子,是因为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出来,说完,便转身飘然离去…… 年轻男子一直望着梦白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都不愿意将目光收回来,仙罗格格在旁边看的生气,却不忘冷嘲热讽“你可以了吧?一副眼巴巴的样子,人家还不待见你!” “要你管?你少跟着我!”说完,也不理一边的仙罗格格便径自上了马。 “那可不成,皇上叫我盯着你!我不能抗旨不遵。”仙罗也跟着上了马。 年轻男子恨恨的“哼!”了一声“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得,你爱跟就跟着吧!”说罢,“驾!”的一声,便骑着马飙了出去。 梦白继续在大街上游荡,跟着思绪漫无目的的行走,就在她想着要先去找个客栈住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无人的死胡同里。 “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自言自语间,刚转过身想往回走,猛然对上两张人脸,不禁吓了一跳。 梦白见他们衣着华贵,油头粉面,望着自己的眼神却很不怀好意,不觉往后退了数步,拉着行李箱,想从侧面走过去,不料,路却被堵住了……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梦白看着他们面对自己露出的猥琐目光,没有害怕,没有不安,一股肃厉的气势至她身上散发开来,目光冷冷的望着他们,嘴里吐出冰寒的两个字“让开!” 身后两人不为所动,继续淫笑着向她慢慢逼近,嘴里调笑着“呦,小姐生气了?这模样可真漂亮呢!啧啧……”让开?开玩笑,他们跟着她多久了,好不容易她自己走进这死胡同,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一个眼神示意,两个人默契十足,非常老道,其中一人立刻从身上拿出块布条,快步向她走去。 情急之下,梦白毫无考虑的掏出防身用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那个正在接近她的男子,嘴里说道“别过来!”似警告,也似威胁。 “小姐发火了!乖啊!别生气!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会好好待你的!呵呵……呵呵……”古代人没见过手枪,不知道其中厉害,见梦白这样子还以为是她在故造声势,所以一点也不害怕的继续向她逼近。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死活啊!”一声轻叹,手却是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男子倒地,捂着脚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音之大,叫声之惨,令人不禁想捂住耳朵。另一个男子看着地上流血不止的同伴,顿时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慌乱间,又看见那个奇怪又恐怖的东西对准了自己,立刻吓的大叫一声,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梦白收好手枪,拉起行李箱,欲转身离去,不料,刚走两步,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梦白如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回看:只见一个身穿蒙古服的男人正低头打量着自己,男人身高体壮,一脸贵气,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这样的人,怎么会到这胡同里来呢?莫非是听到了枪响?亦或是这两个人的同伙?”梦白悄悄的想着,却是未露半点神色,静静的自男人胸前离开,默默的看着他,待他的进一步动作。 乌特巴拉看着眼前这个如精灵般的女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本应晶灿如星的,此刻却有些忐忑不安,让人见了好生不舍。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冷静绝然的女子,她手里面伤人的武器也很特别…… 梦白见他久久未动静,便准备离开。不料,刚举起脚步,便被叫住了“姑娘,请留步……” 梦白向他望去,男人的眸子满含笑意,落日的夕阳在他的身后晕染开来,点点点点的余辉,竟是分外的旖旎…… 第九章 逛青楼,会花魁 经过此事,梦白出门便做男子装扮,所幸也没有什么事,就随着他们一块出了京城。一路游山玩水,辗转往江宁府而去。 沿途随处可见的江南小镇,简约古朴的清式风格,让梦白惊喜频频,留连忘返…… “主子,过了城门,就是江宁府了!”玛古的话,透过紧闭着的车帘,传达给了车内相谈正欢的两人。 随着被卷起的车帘,入眼处是一扇清兵驻守的城门,城门上方赫然写着“江宁”二个大字。乌特巴拉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梦白,江宁到了!” “嗯,可算到了,再坐下去,这人都要瘫了!”梦白重重的松了口气,从京城到江宁,数日的马车劳顿,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乌特巴拉言笑间扬起了手“进城!” 乌特巴拉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梦白聪明的也不多问?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日后,两人便只是结伴游玩,感情或友谊却在朝夕相处间日益坚定…… 轻轻松松的进了城,车内的谈话却还在继续“梦白似乎很喜欢喝茶!” “嗯!以前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喝伯爵茶,搭配苏格兰奶油饼干或者维多利亚的松糕松饼,很是可口。到了这里,就喜欢上了原汁原味、清香飘溢的碧螺春!”深吸一口气,闭眼享受着空气中的茶香,却不知道自己这动作有多可爱迷人。 乌特巴拉饮下一口碧螺春,淡淡香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散开来,不禁觉得心情舒畅“说起茶,我们蒙古族人还是比较喜欢喝咸奶茶!” “咸奶茶?”梦白睁开眼,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是怎么个喝法?” “咸奶茶一般是用青砖茶或者黑砖茶,加入牛奶和少量盐巴,放在铁锅烹煮,熟了便可以喝!” “哦?”梦白俏皮的眨眨眼睛“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看来拉拉也是精于茶道,改天一定要讨一杯咸奶茶来喝喝!” “如果梦白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蒙古,我一定亲手为你煮一窝咸奶茶!”乌特巴拉缓缓的说道,言语间的期翼盼望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梦白抿嘴一笑,却是不再接过话茬,望着窗外,静静的喝着茶。 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主子,醉香楼到了!” 梦白的目光,自窗外缓缓收回“醉香楼?” 乌特巴拉看她困惑的表情,便说道“这是江宁府的醉香楼!” 梦白领悟展笑“是!这是江宁府的醉香楼!曾经在京城的醉香楼吃过饭,所以,初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 “醉香楼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口碑很好,菜也润色,而且醉香楼的老板是哈敏贝子!” “哈敏?贝子?”梦白一惊,依照她对满清贵族阶级的了解,贝子的身份相当于末等皇子,一个能让贝子行礼称爷的人,身后的背景不会简单吧?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 “是啊!”乌特巴拉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禁有些怀疑“莫非,梦白认识哈敏?” 梦白看着面前的乌特巴拉,没有忽略他随口而出的“哈敏”二字。他?又是什么人呢?心里想着,脸上笑笑“不认识!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好好的贝子不做去开酒楼。” “听说是因为觉得朝政太繁琐,才投入市井之中的。”乌特巴拉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知道她的话不实,却也不想再追问下去。 “倒是个奇人呢!” “谁说不是呢?” 一甘人在二楼随意找了几张靠窗的桌子便坐了下来,马上有小二过来招呼,点过菜,二人也不说话,便听着楼子里的说书先生讲故事,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在旁边客串,说书先生讲得唾沫横飞,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听得神情悲戚、泪水涟涟的,由此可见这说书先生讲故事的能力十分了得。 梦白起初没听明白,直到后面才知道说得是刚去世不久的大行皇后,也就知道了为什么一路走来到处都悬挂着白灯笼,原来是国丧…… 入神间,酒菜已上,梦白率先尝了一口,味道和京城的略有不同,可能是各地方口味不一样的缘故,饭菜十分可口,梦白吃完饭便放下碗筷,托腮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 江宁府虽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地处江南要塞,所以也是相当富饶的,醉香楼便座落在江宁的繁华地段,对面正是艳名远播的“水月楼”,梦白凭窗眺望着对面楼上诸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七八月的季节,姑娘们早已穿起了薄纱水袖衣,摇起了宫廷美丽扇。 都说江南出美女,果不其然,一路从北京而来,江南女子的水灵娇嫩,楚楚动人,还真真是京城女子难以匹敌的。 对面楼里的姑娘们似乎也发现了梦白的注视,看梦白一副俊美无畴、翩翩风流公子的模样,娇笑不停“公子,您过来啊!您过来啊公子!”然后便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梦白一时玩心大起,向对面楼抛了个媚眼过去,电力十足,惹得对面的姑娘们更是“咯咯”直笑,娇唤连连,那美妙的声音响彻整条街,把整条街的男人魂都勾走了 乌特巴拉看到异样,放下碗,接过玛古递来的手帕擦擦嘴,便笑着说道“想不到梦白也有这般淘气的时候!” “一时觉得好玩而以!”梦白笑着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的乌特巴拉,眼睛闪闪发亮。 乌特巴拉看着她异常明亮的眼睛,笑道“梦白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到对面去逛逛!” 梦白故意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拉拉,你怎么可以这么了解我?” 乌特巴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想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到那可得紧跟着我,不能随便开口说话,毕竟不是男子,诸多不便。” 梦白点头如捣蒜,心里有丝小小的激动…… 在男人看来,青楼就好比那销魂窟,怀抱佳人,美酒佳肴,再如何的柳下惠都敌不过软玉温香的诱惑,莫怪古人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女人看来,青楼就好比那狐狸洞,住的都是群狐狸精,一不小心,就把自家夫君的三魂六魄给勾了。 而在梦白看来,那青楼就是她即将要去领略的地方。 梦白穿着一袭白色的锦衣,坐在镜前,细细的描眉……良久,终于放下眉笔,望着镜中的自己,略显阴柔的五官因为一双英挺的眉而阳刚不少;略显纤巧的身材也因为恰当的穿着而让人瞧不出异样。眼前的梦白,只会让人觉得是个面容过于漂亮的翩翩公子。 审视间,房门被敲响了“梦白,可以走了吗?”是乌特巴拉的声音。 “嗯!可以了!”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了,梦白站在他的眼前。 乌特巴拉看着面前的“少年公子”,不禁笑道“果然不凡,就连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拉拉要不要也试试?保证让你在十分钟之内变成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梦白俏皮的说道。 “你饶了我吧!”乌特巴拉连忙求饶。 “不相信我的技术?”梦白继续捉狭道。 “你要是再贫的话,水月楼的头牌姑娘估计就要被人抢了!” “你约好头牌姑娘了?” 乌特巴拉却故作神秘,也不回她的话,径自往前带路“走吧!” 他们下榻的客栈离水月楼有几条街的距离,一行人徒步向水月楼走去。出了大门便是热闹的大街,此刻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梦白一路看着路边琳琅百货便到了水月楼,顿觉不尽兴,心下暗暗思量,改天得空一定要好好逛逛! 刚到水月楼门口,年轻美貌的接客姑娘便迎了上来,招呼着他们往里走,梦白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为他们带路的姑娘,妆很细致,十五六岁的年龄,却已经流露出风尘的味道。 入了正厅,迎面走来一个衣容华贵的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本该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了,偏偏生得娇艳妩媚,风流蕴藉,不听身边的姑娘叫妈妈,真不敢相信这便是水月楼的当家老鸨,倒更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妇。再环顾四周或坐或立或抚琴或吟诗的女子,个个不俗,心下暗暗称奇,果然是个美人窝啊,莫怪名闻大江南北了。 鸨妈看着面前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知道是金主驾到,蛊媚一笑,媚态如风,竟是分外的妖娆“两位公子里边请,江南倒是少见像两位一般气质显贵的公子呢!” “有劳妈妈了!”乌特巴拉客气的说道。 言语间鸨妈已经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不知二位公子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还是叫妈妈我给你们介绍几个?”说罢似不经意的轻瞟了眼梦白,心下却在惊奇这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男子,女人见着了要黯然,花儿见着了要失色,却也暗暗着恼,如此美丽的男子只怕心眼极高,一般的姑娘给他只怕要看不上了…… 思索间,却听闻乌特巴拉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幕月伶姑娘的盛名而来,早就听说江宁水月楼的月伶姑娘是个才貌兼并的奇女子,百闻却始终未见,希望妈妈不要让我们白跑这一趟!” “原来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啊?难怪听着口生的很,既是这样,自然是万万不能令公子空手而回了。不过,有些话妈妈我必须先说在前头,这月伶呢,是我这水月楼的头牌姑娘,芳名何止百里千里?所以这身价也不是这一般姑娘可比的,公子可愿意为了月伶付这不菲的价钱么?” 乌特巴拉笑笑“只为求见月伶姑娘一面,区区银子又何曾放在眼里呢?妈妈尽管开口便是!”言罢,一个眼神,玛古立即递上厚厚一叠的银票呈于鸨妈面前。 鸨妈看着面前这些白花花的票票,自然是眉开眼笑,却又不伸手去接“公子果然是豪爽之人,妈妈我也不是吝啬之辈!不过这月伶只是我这的挂牌姑娘,她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不知公子可否能接受?” “妈妈尽管放心,今日我和友人前来,只谈风花,不论雪月!” 鸨妈这才伸手接过银票揣进怀里,笑眯眯道“公子果然是个懂规矩的人,贝儿,去请月伶姑娘出来接客,另外,叫厨子好酒好菜的烧了送到品秀阁去!公子请随我先到品秀阁一坐,待月伶姑娘准备妥当,便来见二位公子。” 说着带他们进了一个房间,屋内装饰素雅可心,墙壁上一幅幅毓秀丽画、泼墨文书让人仿若置身于一片美妙的书画海洋中…… 单一个房间布局便是如此,主人的风姿绰约,不禁令人遐想…… 乌特巴拉带着梦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说道“不碍事!我们等等!美人总是要让人等的!”这话说得他好似经验老道,经常逛窑子一般,梦白不禁多瞟了他两眼,眼中有些了然的笑意。 “看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呵……二位公子先坐坐,妈妈我下去看看酒菜准备的如何?要不要为二位公子叫几个姑娘过来助助兴?” “不必了,妈妈且先去忙吧,我们自娱自乐等月伶姑娘就好!” “那公子的随从要不要安排下?” 乌特巴拉轻笑“他们留在这,倒也妨碍我们欣赏美人的兴致。也罢,你们就随妈妈下去吃点酒菜吧!” “二位公子,那妈妈我告辞了!”说罢,便又福了福,领着四人往门外走去了。 从始至终,也因着乌特巴拉的警示,梦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当下,待众人都退散以后,梦白才闲闲的调侃道:“看拉拉对青楼轻车熟路的样子!莫非?以前经常来这买醉?还有,你怎么就知道这有个红牌的月伶姑娘?难道?今天晚上到这来,你是早有预谋的?”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从小在蒙古长大,来关内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会对江南的青楼熟?会知道月伶的大名,都是事先打探好了的!之所以会这样,还不就是为了满足你一时的好奇心?”甭管有没有,在她面前都只能抵死不认帐。 梦白可没那么好骗“我不信蒙古就没青楼了!” 乌特巴拉无奈的摇摇头“你要让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 两人笑闹着的功夫,酒菜都上齐了,突听屏风处一阵环佩叮当,一股奇香飘了过来,那香味似浓还淡,却十分好闻! 梦白心里暗叹:果然是美人啊!人未到,香先至!不禁朝屏风处的丽影望去:只见她身穿一件湖绿色的丝绸长裙,外罩浅绿色的及地纺纱,白色的宽边缎带将她纤美柔细的腰身紧紧束住;宽大透明的水袖中一双玉臂细圆无节,分别戴着三串珍珠手链;一头华发随意的垂于身下,唯一的点缀便是那别于左耳如碗大的牡丹花;秀气精致的绣花鞋在裙摆的翻滚中若隐若现。而此刻,她正踩着细碎的莲步,娉婷向他们走来。淡装素裹,却无一不透露着她的花琼月貌、盛颜仙姿…… 好一个美若天仙的月伶啊!江南女子的水木清华,竟被她勾勒的如婉如约!梦白不禁多看了几眼。 “小女子--月伶,拜见两位公子!”清喉娇啭,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那声音萦萦缠绕在室中,竟酥麻麻的醉人…… “月伶姑娘不必多礼,请坐!”似乎不受月伶的影响,乌特巴拉定定的说道。 月伶谢过,轻轻的坐在了他们对面,身后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立即上来为众人斟酒。梦白看着她的这两个随从,动作娴熟、谦恭有礼,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再看对面的月伶,眉梢眼转间,竟是一片清冷清冷的--贵气! 月伶甫落坐,便见对面的白衣公子无礼的盯着自己,却也不羞不恼,爽朗的笑道“公子生得如此俊美!让身为女子的月伶都要自愧不如!” 梦白扬眸微笑,说出了自打进水月楼后在外人面前的第一句话“月伶姑娘谬赞了!” 月伶微讶,惊于他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十分好听,却不似男子“恕月伶冒昧,听公子声音,倒更像女子呢!” 梦白倒是喜欢她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故意讨好附和,说话也不沾风尘,轻摇手中玉扇,风度翩翩又极其潇洒的对月伶坦白道“不瞒月伶姑娘,我确实是女子!” 态度之坦然令月伶一时怔住,她倒没想过女扮男装来逛青楼还能这么的直言不讳、无所顾忌。 乌特巴拉见月伶久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不禁开口解释道“月伶姑娘莫气,梦白只是为一睹姑娘的风采才如此乔装进来的……” 话未完,却见月伶已笑开“姑娘倒是个奇女子,月伶见识短浅,至今为止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大摇大摆逛青楼的女人,倒是看过不少闹青楼的,气冲冲的来,揪着自己的夫君便回家了,今日姑娘让月伶长眼了,月伶敬你一杯!”说罢端起酒杯,朝两人略微示意,便一干而尽,很是爽快! 梦白也举起酒杯,轻轻晃动,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自杯中飘散开来,竟是茉莉花酒呢!梦白欣喜,一口饮尽,酒辣而不呛,入口即融,唇间隐约萦绕的清香令她觉得心旷神怡,不禁轻赞道“好酒!” 席间两人甚是投缘,大有相识恨晚的感觉,天南地北的讲着趣事,倒是把乌特巴拉忽略了,酒一杯杯下肚,梦白酒量尚浅,终于不支醉倒,乌特巴拉只得告辞,走之前对月伶说“我们住在吉祥客栈,近日不会离开,我看梦白与月伶姑娘甚是有缘,哪日得空,再叙不迟!” “如此甚好,那月伶就不留公子了,改日再叙!” 乌特巴拉点头,打横抱起醉熏熏的梦白,梦白虽未醉到不醒人事,却已经举步踉跄了,这会儿乌特巴拉抱起她,有些清醒过来“真的没想到今日能交到一个好朋友,我好高兴,月伶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不然,我就要来看你了!”言罢便“咯咯”直笑。 “我一定赴约!”月伶定定的承诺。 “好好好!那我就呆在客栈里,哪也不去,专门等你来了!”梦白高兴的孩子气般手舞足蹈,不料晃完却觉得头更晕了“头好晕啊!”不禁蹙着眉头,轻抚太阳穴,那娇憨的模样,令月伶见了都觉得心动! 听她说头晕,乌特巴拉急急告完退,便抱着梦白走了出去。 亥时已经过了,街上行人稀少,梦白却耍起了无赖,坚持要自己走,乌特巴拉拗不过,便依了她。 踉踉跄跄的走在大街上,无奈头重脚轻,身子虚浮,没走几步便要倒地,幸好被乌特巴拉及时抱住。仰望着乌特巴拉,眼朦朦的竟然看到了两颗头,心下好奇,不禁伸手去摸,嘴里说道“拉拉,为什么我看到了两个你?”一只手已经抚上了乌特巴拉的面颊,另一只手却在空中胡乱摸索着,也许在她眼中,另一个乌特巴拉就在半空吧!看来她真的是醉了。 乌特巴拉将她那只在空中乱舞的手抓回,贴在自己的另一边脸颊上“我只有一个,这才是我!” 梦白不信,使劲晃了晃头,试图晃清醒些,不料更晕了,一头裁在了乌特巴拉的怀里“拉拉,我好想睡觉,我们回客栈吧!”说完一手便环上了乌特巴拉的脖子,也不管这动作是否孟浪。 乌特巴拉身子一僵,却觉得心里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似乎是高兴,似乎是甜蜜,似乎是满足,正一点一点的涌上来,温柔的眼睛凝视着怀里的人儿,轻轻的哄道“好,我们回去!” “拉拉,你为什么要陪我到江南来?” “因为梦白要来,所以,我也来了!”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沉默,并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只听乌特巴拉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 “嘻嘻……我就知道!”梦白甜甜的笑了起来,突然又皱着眉头“可是我不能喜欢你哎!” “没关系!也许梦白心里藏着一个人,但我不在乎,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绯红的脸颊,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涨涨的,再也容不下别的物事。 “没有藏人!”梦白轻摇着头,嘟着嘴巴强调“就是不能喜欢!” “好,没有!”慢慢的向客栈的路走去。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段路程可以更长一些,或者永远不要停止…… 有谁能知道?醉酒的她,竟是这般的甜美可爱? “拉拉……”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梦白好似没完没了…… “嗯……” 伴随着话题渐渐远去的,是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宿醉的结果:是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头痛欲裂,外加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至少,这是梦白目前的处境! 梦白总觉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却在询问时被乌特巴拉矢口否认!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又似乎都变了,他眼中的缱绻,他的日益温柔让她深深不安! 在乌特巴拉的陪伴下,梦白踏遍了江宁的山水风光,品尽了江宁的名胜小吃。如此又过了几日,在梦白翘首等待月伶的来访时,乌特巴拉却接到了一封加急密信:“额客病危!速回!”短短几字,却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来不及细想,迅速叫来玛古,丢下一句“收拾行装,马上回蒙古!”便朝梦白房间走去。 “叩叩叩!” “请进!”梦白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乌特巴拉进来看到的便是正在镜前梳整着头发的梦白,望着她笨拙的姿势,不觉笑出声,随便找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慢慢欣赏。 梦白坐在镜前,费力的和头发打着交道。自打来到古代以后,她学会了穿古代繁琐的衣服,适应了用竹盐涮牙,唯独这发式不会梳,每天都要琢磨半天,正暗自郁闷,这会儿听见了他的笑,更是着恼,不禁有些自暴自弃“这头发真难搞,我看索性披着算了,省得麻烦!” 乌特巴拉摇摇头,指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道“那可不行,要真披头散发的出去,人家一定不会觉得这是打哪来的天仙,而是打哪来的疯婆子!” 梦白娇嗔“讨打?敢说我是疯婆子,那我也非得把你整成个疯子不可!” “行啊!一个疯子,一个疯婆子正好凑成对了!”乌特巴拉笑得越发开心。 “算了,你去做疯子吧,我可不想做疯婆子,我还是多费些时间,把我的头梳好!”说完又抓起一束头发对着镜子准备继续努力。 一只手,握住了她手里的发,乌特巴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我帮你梳吧!” 梦白一惊,身体有些僵直,别说这是古代,就算是现代,除非是很亲密的伴侣关系,否则也不会随便给异性梳头!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乌特巴拉毫不理会梦白有点木掉的表情,径自接过她右手的木梳,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在她头上梳了起来,动作竟十分熟练。 梦白释然,随即暗笑自己何时这般拘泥小节了,轻道“有些吃惊!没想到拉拉会帮女子梳头,而且看这手法,不是一下两下,一天两天练就的。” 乌特巴拉将她的一络头发编入股后才缓缓说道“我曾经有个乳妈,带我长大,一直对我疼护有加,后来老的走不动了,便在额吉的安排下,搬到了别处,我有空的时候便去看她,陪她说说话,为她梳梳头,就这么学会了。” 乌特巴拉的话,让梦白眼前立即浮现了一个温馨的画面:一个老人,在夕阳余辉下,坐在躺椅里,后面站着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为她轻轻的梳着发…… 不禁问道“然后呢?奶妈现在还好吗?” 乌特巴拉摇摇头,言语间有些感伤“几年前已经仙逝了!” “嗯!”梦白无意识的点点头“我的外公也很老了!从小到大都十分疼我,可我却不能在他膝下承欢,为他带来快乐,还总是让他操心。” 乌特巴拉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彼此均思念着心中最敬爱的人。 将最后一络秀发塞进麻花辫里,头终于梳好了,梦白看着镜中的自己,是个蒙古寻常的发式,打量半刻,轻声说道“谢谢拉拉!” 踌躇了半晌,乌特巴拉终于艰难的开口了“梦白,我的额吉--病重了!我必须立刻回蒙古去看她,晚了,怕是……” 听闻这个消息,梦白不禁一怔,如水的明眸中溢满担忧“那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再耽误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想带你一起去蒙古!” 梦白看着他,微笑着轻摇螓首。乌特巴拉不禁有些急了,试图再次说服她“我可以带你去领略那草原之美,策马狂奔时的潇洒惬意,我还要为你煮一道我亲手做的砖茶,你一定会喜欢的!” 梦白想象着那场景,不用太深,她也知道她会喜欢的,但她怎么可以去? “梦白,跟我去蒙古吧!你一定不会后悔的。”久未回应,乌特巴拉再次说道。 坚定的摇摇头“对不起!拉拉,我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乌特巴拉紧迫追问。 不忍见他受伤的眼神,悄悄的低下头去“我有些事……得去做……” “什么事?” “……” 正在这时,房外传来玛古的声音“主子,马车备好了!” 乌特巴拉并不回话,而是继续追问道“什么事?” 梦白定定的看着他,皮肤不是很白,肌理却很细致,明亮的眼睛充满希翼的望着自己,欲脱口而出的话一时竟觉得难以启齿,吐了吐气,最终缓缓说道“一路保重!” 几个字,让乌特巴拉眼中的希望变成失望,轻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雕塑的令牌“也罢!不勉强你了,这个你拿着,以后什么时候去蒙古了,只要拿出这个,自然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梦白想拒绝,最终却还是伸手接过了置于眼前的令牌“梦白记住了!”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再见到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吗?若是得空……我便找你去。” “我的家……你找不到的。” 一丝苦笑浮上乌特巴拉的脸颊“终究,你是不愿意我去烦你的。” “不是的拉拉……我……”不忍见他落寞的眼神,梦白想开口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她的家在未来的21世纪,他怎么找?又要怎么解释呢? “也罢!”一声轻叹“我走了,你珍重!” “路上小心!” “嗯!”再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许,以后这张容颜将只能永远的刻在心里吧!乌特巴拉毅然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终是不舍,又折了回来,紧紧的握住梦白的手“梦白,等我三个月!等我三个月好吗?三个月后,我再来和你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尝尽天下美食。” 他的手心,颤抖而冒着汗;他的眼神,急迫而炽烈!终是不忍拂他心意,低低应道“我答应你!” 梦白的承诺,让他一喜,如释重负的感觉“那我们说定了,三个月后,不见不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嗯!”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跟他在一起是这么的快乐,望着他愈行愈远的身影,竟觉得分外难过…… 乌特巴拉带着一身愉悦回蒙古去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走,此生却就此错过了拥有她的机会,回忆起来的懊恼,无法控制的宿命,造就了他凄凉的一生…… 如果那年的夏天,他们没有在那个胡同里相遇!那么,他的人生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乌特巴拉走了,梦白在百无聊赖中,终于等到了月伶的到来。一艘精雕细致的小船,一壶清香飘溢的花茶,几盘美味可口的糕点,梦白与艳冠江南的名妓同游秦淮。 秦淮河有内河与外河之分。是江宁第一大河。内河在江宁城中,是十里秦淮最繁华之地。秦淮河的源头有两处,东部源头出自句容市宝华山,南部源头出自溧水县东庐山,两个源头在江宁区的方山埭交汇,从东水关流入江宁城。秦淮河由东向西横贯城区,南部从西水关流出,注入长江。 岸上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河上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梦白轻品一口花茶,欣赏着秦淮河畔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不由赞道“真是人间仙境!” 月伶捂嘴轻笑“看你一副痴了的模样,真真好玩!” 梦白摇摇头,喃喃自语“谁能想到几百年前的江宁竟是这般美呢?”曾经和妈咪到这度假,如今故地重游,隔着几百年的时空,落差实在太大。 月伶听的奇怪“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几百年前几百年后的?莫非你是老妖怪?”说罢又“吃吃”笑了起来。 梦白回望她,表情也有些淘气起来“我要真是老妖怪,也非得把你变成小妖怪不可!” 一句玩笑话顿让月伶大笑起来,那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在秦淮河面上飘荡,引得周边花船上的年轻公子们纷纷侧目。 “快看,是月伶!” “啊!真的是月伶,他旁边那个男的是谁?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 “真的没见过!” 一时间各种花船画舫纷纷向她们乘的小船靠近,船夫却像训练有素般,撑起长篙,飞速驶离。月伶不管不顾,径自大笑着,笑完却长长叹了口气“唉!”顿时眉头深锁,我见犹怜。 “好好的叹什么气?” “秦淮虽美,却终究不是我能呆的地方!”望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花船画舫,女子的歌声琴声,好一个春江花月夜! “怎么这么说?” 不回梦白的话,却偏头看她,良久,才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陈圆圆吗? ”陈圆圆?“梦白复述,脑子快速回想着以前在电脑里查到的讯息,好像是明清史上盛名远播的秦淮名妓。”听闻过她的艳名。“ 听到她的回答,月伶不由的笑了,言语间有丝自豪的味道”在这十里秦淮,不知道她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知道的人自然多了。“ ”那你知道平西王吴三桂吗?“ 梦白将远处的目光收回,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不大清楚,只知道是个藩王!“ 月伶突然不笑了,定定的回望着她,轻飘飘的抛出一句:”我是他们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梦白却释然了,轻笑潋滟,也不接话,静待她继续道出下文。月伶倒是有些奇怪了”看你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难道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么?“ ”没有!“轻啜一口花茶,梦白才慢慢说道。”只是以你的容貌和才情,这并不为过!而且,那日初见,你和你的随从一直令我感觉非常奇怪,总觉得你们的气场与青楼格格不入,当时想不通,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却明白过来了。“ 这下轮到月伶吃惊了,月伶看着她,良久才嗫嚅道”梦白的心思果然敏锐!“ 梦白看着她,轻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到官府去告发你便是平西王的女儿吗?毕竟,平西王现在可是反了!“ 不料月伶却”咯咯“的笑开了”梦白如果真的去告发我,恐怕还没走到官府就先被我的两个手下给解决了!“ ”哦?“梦白闻言不禁向她的随从看去,只见他二人低眉顺眼、神态谦卑的站于月伶身后。 月伶见她不信,又说道”可不要小瞧了他们,是我爹爹一手调教出来的,十分厉害!“ 梦白不由又看了两眼。”竟然是你爹爹教出来的,自然是厉害的。“ 月伶却是一阵笑声琅琅”逗你玩呢!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发我的,你不会的!“ 梦白好笑的看着她”你倒是了解我?“ 月伶看着她,真挚的说道”第一次相见,我就已经把你当知已了!人跟人之间,有时候真的讲究一种缘份!而这种缘份,是强求不来的,幸运的是我遇到了。“ 梦白觉得一阵感动”我亦觉得与你十分合拍,能遇见你,是我一生的财富!“轻叹一声,不由叮咛道”但这事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讲了,毕竟,人心隔肚皮,你无害人之心,却绝不可无防人之意!“ ”不打紧的,我明天就走了。“ ”早些回去也好,现在形势有些乱!你的身份有些危险!“ 月伶望着岸上忽明忽暗的灯火,不禁有些出神”小时候常听娘亲说起秦淮的美,她说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秦淮度过的!那时候,秦淮便在我的心里扎了根。“过往的片段因回忆而一点一滴浮现在脑海中,映着娇艳的容颜,衬得她愈加柔美。 ”她现在还好吗?“ ”今天是她的忌辰,她已经去世整整三年了!“顿了一下,便又强笑着说道”娘亲一过世,我便一个人偷偷到了秦淮,进了这江宁第一的水月楼,体验着娘亲以前说过的生活,但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毕竟,我跟娘亲是不同的……“ ”你爹爹他都不担心你的吗?“ ”担心啊!怎么能不担心呢?所以派了他们两个过来!“言罢指了指身后的两人”还有些是在暗中保护的,所以没露过脸,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我身边。“ ”你爹爹他,一定很宠爱你,才会让你这般胡来。“说这话时,梦白语气中难掩的酸涩,她从未体验过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感觉。 ”因为爹爹太爱娘亲太怕失去她的缘故,所以,我们并没有住在王府里,而我也没有上吴氏宗谱,爹爹将我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那里没有谁知道我是平西王的女儿……“ ”那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和你娘吧?“ ”又能保护得了多久呢?“一声轻轻的喟叹”爹爹这一生事迹太多,在明为臣,却引清兵入关;在清为王,却又反清复明!如果说前半生是为了娘亲;那么后半生又是为了谁呢?“ 看她有些悲伤的容颜,梦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得说:”你不要想太多,很多事情,其实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月伶摇摇头”爹爹联合平南王世子和靖南王已经起兵了,打的却是反清复明的旗号,莫怪天下人要嘲笑,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讽刺……“ ”月伶……“ 一丝苦笑夹杂着无奈浮上脸颊”时局稳定以后,要是侥幸不死,希望你能来看我,你要记得,我的闺名:叫云坠。“ ”云坠!“梦白喃喃轻念”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爹爹取的,爹爹说:得到我,如坠云里般的喜悦……“ ”我答应你,如果时间允许,我便去看你。“ ”好!那我们说定了!只是梦白,如果可以,你还是尽早离开吧!江南有义之士众多,到时一定纷纷响应,过不了许久,这里必定不会安宁了!“ 梦白摇摇头”我答应了一个朋友,无论如何要等他三个月。“ 月伶轻笑”是那日一同前来的乌公子吗?“ 梦白但笑不语,凝视着河面,夜色已深了…… 多年以后,她仍清楚的记得:曾经,在那十里秦淮,一个娇稚的少女甜美的对她说:”你要记得,我的闺名:叫云坠……爹爹说,得到我,如坠云里般的喜悦……“ 只不过,谁又能想到?许多年后,人事竟已惘然…… 继月伶走后,梦白便做起了富贵闲人。没事的时候去秦淮河畔听听江南名士的慷慨之说;和几个新结识的友人划划小舟,游游小河,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却未料,几日后,天降横祸…… 那日,梦白外出而归,甫进客栈大门,便觉得气氛诡异,环顾四周,冰冷肃杀,平常热闹拥塞的大厅今天竟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往常随叫随到的小二也不见踪影,整个客栈唯一的声音便是她轻踏木质阶梯上楼的”咯吱“声,一片死寂的阴沉令她毛骨悚然,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刚欲夺门而逃,突听平空一声厉喝”把这个反贼给我拿下!“四周立即涌现一群身穿官服的士兵,将她团团围于中间,梦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 第十章 再遇巩华 康熙十六年 巩华城 七月的巩华城,每日都是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滚烫;一阵南风刮来,从底面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令人感到窒息。那河畔垂柳的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蒙着尘土的叶子都蔫蔫地打着卷。这样的天气最是累人,让人特别容易感到疲惫,就像刚睡醒一样,昏昏沉沉不想动弹。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成了梦白每晚的最佳写照。 此时的梦白正躺在一块已经铺上竹席的光滑石台上,懒懒的乘着凉,屋里热不透风,实在难以入眠!梦白贪凉,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溜到外面睡到破晓时分才回屋去。 仰望天空,无限感慨,又是一年的夏天到来。今晚的月亮很圆,快十五了吧?想着自己的处境,不禁轻嗤出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地方一呆就是三年!早知会是这种结果,她宁愿跟着拉拉去蒙古,至少可以领略塞外风光,也不用像现今这般只局限在这一小块清冷孤寂的巩华城中…… 思及此,不由轻叹口气。三年了,尾指上的感应器一直没有发过光,说明lori他们尚未回来,心里有些焦急不堪,不知在时空中古代的一日现代是否也过一天?若真是这样,失踪三年的自己,不知会让外公和妈咪急成什么样? 一桩一桩,件件都令她惶惶惑惑,深深不安…… 三年前,在江宁的吉祥客栈,梦白刚出游归来,便被官府抓了,罪名是反清复明,与她一起被抓的还有诸多文人墨士,竟大都是秦淮河畔的旧识。梦白悔恨过,但世上无后悔良药,去了便是去了…… 起初,梦白试图向官府解释,但官府怎会相信于她?在江宁吃了几个月牢饭,所幸罪名不是太严重,加上当今皇上慈悲,念在都是些饱读诗书的柔弱文生,除了个别态度极端强硬者,其它人都被发配到各地做劳役去了,辗转间被识破女儿身,毅然决然的拒绝了都察院左御史对她美色的垂涎,便被分到这巩华城,为那已故的仁孝皇后守陵!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初到巩华城,因为是前来服刑的,便与其它守陵的宫女分开住,单独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这倒也省了她的心,本就不喜欢与他人同挤一室! 初时,她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层层通报,且被严密监控!毕竟是犯人的身份……不过日子久了,梦白再次将有钱是万万能这一伟大理念实践的彻彻底底,上至总管,下至太监宫女,都被她打点的很好!以至后来,除了不能走出巩华城外,她不用再做任何事情…… 不得不说,梦白在哪里,都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好! 今晚倒是有些风,身上搽着托采购宫女自外面买回的蚊厌香,顾名思义是连蚊子都不会来打扰她的好眠了。夜色已晚,轻翻个身,梦白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就在这时,却在不远处响起了一把人声,不大,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晰。 “皇上,天黑,您小心慢着走!”小禄子左手撑着灯笼,照在皇上脚前,右手小心仔细的扶着皇上慢慢往前走着。 这个时辰,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会来。皇上也没有惊扰任何人,轻车熟路的便直接朝仁孝皇后的梓宫走去! 三年来,他一直活在悔恨中,他后悔皇后在世的时候没有多陪陪她。他们少年结发,共同经历了螯拜专权,丧子之痛,原本以为,三藩之乱她也会陪着自己一起度过,不料,她却早早离他而去…… 似梦似醒间,猛然听到“皇上”二字,梦白一惊,四外张望,却看到不远的地方一小簇微光正缓缓向她这边靠近…… 梦白吓得弹跳起来,手脚麻利的收起草席,一个侧身,便躲进了旁边的花丛里。不料却被花枝勾住头发,一时扯脱不了,情急之下,只听“咯吱”一声,花枝被折断的声音,如若平常倒也不打耳,偏在这静谧的夜晚,却是最不容忽视的…… “谁?”小禄子警觉的问道,护在皇上身前,灯笼的微光照向了声源处。 梦白躲在花丛中,一动不敢动,欲图做垂死挣扎,心里头却在低咕,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皇上三年来巩华城无数次,每次都被她避过,千防万算偏这次还是给碰上,估摸着这会儿崔公公也不知道圣驾大临而径自在睡着觉! “出来!”脚步声传来,灯光离她更近了! 梦白见避无可避,咬了咬牙,从花丛里慢慢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圣驾,望皇上宽恕!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绵绵柔柔的嗓音在寂寂的夜空中响起,格外好听。 皇上站在树荫的阴影间,听到这个似曾相熟的声音,不禁一震,久远的记忆之门大开,一个在漫天花雪中翩然起舞的女子,一张美绝凡尘的容颜,一个淡定慧黠的性格……恍惚的思绪很快被现实拉回,皇上定定的看着不远处俯跪于地衣衫不整的女子,低垂的头令他看不见她的脸。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一阵熟悉的香味……皇上心头一喜,缓缓说道“抬起头来!”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无可莫名的熟悉,是他吗?是他吧!乖乖的抬起头,想在容貌上再次确认,入目的却是被树影遮去面容的昴然身子,隐隐绰绰,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是她!果然是她!望着这个让自己动用了军队秘密找寻大半年却一无所获最终不得不放弃的女人,终是让他再见着了!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成宫女的服饰?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微眯着眼睛,对着身边的小禄子吩咐道“你去把崔志喜叫来!” “奴才遵旨!”小禄子领命而去,皇上再度看着不远处跪着的人儿,看她狼狈的样子,心里不觉一阵怜惜,脑中还深刻记得当年她如女神般圣洁的骄傲,很想问她到底怎么了,酝酿了很久,终是喟然长叹“起来吧!地面崎岖……” 听到这句,梦白隐忍多时的情绪突然有了想发泄的冲动,不过倔强如她最终还是咬牙挺住。一时静默,这会儿,巩华城的太监总管崔公公随着小禄子慌不择路的赶来,看到伟岸立于面前的皇上,敬畏俯拜“皇上吉祥!奴才该死,接驾来迟!”颤抖的语气泄漏了他的不安,眼角余光间瞥见了静站一旁的梦白,不禁脸色惨白,更觉惊慌。 “起喀吧!”皇上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即指着旁边的梦白笑道“这女子言谈有礼,举止有度,朕甚喜欢,以后便随着我罢。志喜你调教的很好,朕有赏!” 崔公公大喜,忙拉过身边的梦白一起跪下谢恩“奴才谢皇上龙恩!” 皇上看着复跪于地轻说谢语的身躯,有些心疼,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没事了,志喜你跪安吧,朕去看看皇后。”说罢,便提步往仁孝皇后的梓宫迈去。 身后,却不知何时跟上了一大批的御林侍卫…… 梦白静静躺在咸福宫的一隅,树上知了鸣叫不停,像是在为这炎热助兴!浑身闷燥异常,不由松了松身上穿得中规中矩的太监服,仍觉不解暑,遂起身到井边掬了把水扑在脸上,又往身上出汗的地方抹抹擦擦,这才觉得身子清凉舒服些,不禁长长吁了口气!索性坐在井边发起呆来…… 辗转进宫已近一月,犹记得入宫前是皇上身边的肖总管来接的她。那日,肖总管将她拉至一旁,亲切有礼的问:“苏姑娘啊!可还记得老奴?” 梦白望着面前的肖总管,可不就是那年来戏班找他的人吗?三年不见,他老了些许,嘴里却谦卑的说道“请肖总管恕罪,奴婢记性不好,很多事情都已然忘了。” “老奴只是个卑微的下人,何况与姑娘只有一面之缘,姑娘不记得了也正常!”叹了口气,自身边的小包裹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太监衣服,递于她面前“皇上说,让姑娘以这身份进得宫去。” 梦白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抬头望着他,目光里充满疑惑“这是……” “皇上说,以姑娘的聪明才智,定然会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未语,梦白淡笑,轻轻将衣服接过,一个福身“奴婢谢过肖总管,劳肖总管费心了。” 肖总管急忙伸手来扶“姑娘,万万不可!要折煞奴才了。”待梦白站好后,才又接着说道“皇上说,为了不引人注意,姑娘得先到别处呆一段时间才能派到他身边去,这也是为姑娘的安全着想,皇上近来公事繁忙,怕无瑕顾及姑娘。” “是!”梦白默默的听,轻声应道。 “进宫后,便是公公身份,要时刻牢记,万不可掉以轻心。” “奴婢记在心里了。” “以后凡事留个心眼,毕竟,这宫里不比外头。” “是!奴婢明白了。” 交代的话说完,肖总管突侧头打量她,半晌,才说道“姑娘似乎变了许多。” “肖总管说笑了,奴婢还是奴婢。” “唉!”复叹一声,却不再接话,只说道“时候不早了,姑娘随老奴动身吧!” “是!”轻声应过后,便随着肖公公一起进了马车,一路无话…… 进宫后,便被分在了专为皇上制作糕品的点心房,还记得那日肖总管将她带到点心房管事首领面前,介绍了名字,嘱了句好生照顾,便扬长而去。管事首领何等伶俐之人?自是照顾有加,偏还有一二个不识眼色的太监对她横眉竖眼,吆三喝四,正巧被小禄子看见,把管事首领叫去狠狠臭骂一通,又被扣去半年俸银,管事首领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便把那两个太监一顿好打,从那以后人人见她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丝好奇和敬畏。 为什么她会如此特别? 或许,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苏公公!您在吗?”一个柔美的女子,带着小心翼翼,站在了咸福宫门口,朝里张望,轻声叫道。 没有人知道这个从天而降又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苏公公是打哪儿来的?只知道管事首领对他很是礼遇,有两个老公公不服气,欺他面生,常指唤他干这干那,还把自己份内的事推给他做,也不知怎的,被宫殿监的大总管知道了,把管事首领叫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管事首领气急败坏的回来后便把那两个老公公各打了二十大板。后来,再没人敢为难他,就连管事首领都敬他三分,好在他人不错又好相处,那以后也就没再发生什么事…… “这边!”梦白在井边应道。 身着水绿色宫女服的年轻女子朝声音处走去,看见了坐在井边的梦白,面对他的衣衫不整,小小宫女面容有些羞涩,低着头恭敬的说道“苏公公,管事首领叫您过去!” “嗯!知道了,谢谢蔷儿。”梦白懒洋洋的起身,朝外走去。首领管事一般不找自己,这会儿有什么事? 行至管事首领处,早已汗流颊背,刚清透没多久的身子又开始燥热起来“奴才参见管事首领!”恭敬敬的行礼,平缓缓的声音,几年来,梦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苏公公免礼,以后大家还要一起侍候皇上,就不必这般客气了!”管事首领忙将梦白扶起,语气和蔼的说道。他能立于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有着非一般的能力。虽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头,但看上面对他如此重视,隔三差五询问他的情况,也知道此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梦白不解,不禁回道“管事首领的话让奴才不解……” 管事首领微微笑“恭喜苏公公了,苏公公平日做事认真仔细,那是有目共睹的,正巧皇上身边有个公公告老还乡,急着找个做事麻利的人顶替,大总管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就把你给荐上去了,这不,着你今晚起便在御前侍候!” 首领管事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真真有把事情始末颠置的本事,原想梦白听到这番话对他必是一副千鞠万拜,感恩涕德的样子,不料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只听梦白不急不缓的说道“奴才惶恐,怕侍候不好皇上,就怕哪天行将差错,惹得龙颜大怒,那可真是项上人头不保!还劳烦管事大人帮奴才想个法子,推了这差事,奴才万分感激!”说罢便深深的俯了下去。 “唉!”首领管事叹了口气,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苏公公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侍候皇上,那是何等荣幸的事情?多少人争破脑袋都争不来,苏公公却视如芥茉?再说,皇上的旨意又岂容你我违抗?莫非苏公公要落个抗旨不遵的大罪?什么都甭想了,苏公公速速跟我走,大总管还在昭仁殿等着见你!”说罢也不理他,径自朝前带路。 梦白无奈,只得跟上,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两人行至昭仁殿处,果然瞧见一个身穿太监总管服饰的人背立于宫门前,似在等人。管事首领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恭敬的说道“回禄总管,苏公公带到了!” “嗯!”小禄子转过身来,看了眼二人,才对着管事首领说道“你先下去忙吧!人交给我就好!” “是!”管事首领复向他打了个千,便往后退去,行至梦白身边时,故意略微停顿朝她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待到四下无人,小禄子才对梦白笑道“好久未见姑娘了。” 淡淡的无奈隐于面下,梦白缓缓说道“大总管,恐怕您认错人了,奴才今日是第一次得见大总管尊颜。” 略一挑眉,看着面前平如止水的人,便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吗?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苏公公特别眼熟的样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苏公公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吗?还是,已经记起来了?” 规规矩矩的对小禄子打了个千,梦白语气沉缓的说道“奴才惶恐,但对大总管真的全无印象。” “唉!”小禄子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问道“苏公公是在怪皇上么?您可知道皇上当年找了您多久?甚至动用……” “大总管!”梦白倏然打断他的话,面含笑意的望着他,却语气坚定的说道“奴才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希望大总管以后不要再提,提了奴才也想不起。” “也罢!”不由又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苏公公且跟我来!”说罢便举步朝昭仁殿内走去,梦白低眉顺眼紧跟其后。 刚跨进门,便感到一阵清爽,举目望去,偌大的昭仁殿内赫然有一个水池,水池四面通风,那池内的水竟也是流动的,梦白顿觉身心一阵舒畅。这时,又听小禄子说道“这是昭仁殿,平常是皇上就寝的地方,以后你便在这当差做事,这几天先跟着我,好好学学。” “是!”梦白恭恭敬敬的应道,一时间脑子里百转千结,接着小禄子又陆陆续续的跟她讲了些皇上的习惯爱好以及平日应该注意的细节,内容琐碎繁多,梦白用心去记,仍听的懵懵懂懂。 戌正时分快到了,昭仁殿内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着值夜的事宜,期间梦白一直呆在殿内熟悉环境并复习小禄子教的东西,未曾离开过。回神见大家打水的打水,拿东西的拿东西,忙得不可开交,由于是新来的,尚什么都不会,便在旁边帮忙递递东西,跑跑腿。这会儿,正倾身在桌前挑着红烛,猛然听到外边一片请安声“皇上吉祥!” “免礼!”皇上有些疲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梦白只觉心跳漏了一拍,慌忙随旁人一起退至一旁,嘴里跟着念道“皇上吉祥!” 一片明黄伴着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跃然映入她的眼帘,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梦白笔直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心情说不出的紧张,四周环绕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金龙靴子在她面前大约停顿了两秒的时间便朝内阁走去,伴随着他略微轻扬的声音“都起来吧!”大家顿觉如释重负,察颜观色是宫人赖以生存的本事,大家看皇上今天心情不错,纷纷揣测是不是前线有捷报传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各自做着手头的事。 皇上随意的斜靠在内阁正上方的软榻上,自案上拿起本书,翻到做好标记的那一页,慢慢看了起来……四周很静,众人忙碌的声音轻了又轻,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女官服饰的女子拿着一件宽大的披袍走至皇上身边,轻声询问道“皇上,浴水准备妥当,您是现在入浴还是晚点?” “嗯!现在吧!”皇上将书放回案上,自榻上站了起来,朝外屋走去。行至梦白身边时,梦白正仔细的擦着桌子,皇上看她一身太监服饰又满脸认真的模样,一时竟迷了双眼,不由自主便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她的动作,梦白浑然未觉,仍自卖力的干着,直到身边的女官发出一句疑问的声音“皇上……”两人俱惊觉过来,梦白见皇上站于身后,未及看他的脸,慌忙垂头行礼,默默退于一旁。 皇上看了她一眼,状似随意的问道“新来的?” “回皇上话,奴才今儿个第一天在昭仁殿当值。” “哦!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才叫苏木,旁人都叫奴才小苏子。” “小梳子?”皇上不禁轻笑出声“名字倒也随意,过来侍候朕入浴吧!”话说完便朝前走去。 梦白不禁愣在当场,一时反应不过来,跟在身后的女官忙拉了她一把,梦白回神,只得悻悻的随后跟去…… 待走到浴池边,才看清偌大的浴池早已被屏风围了起来,等梦白磨蹭欣赏了半天进得屏风时,皇上已然入了浴池,一阵过堂风吹来,水面在宫灯的照耀下泛起一阵波光,水底却清澈无比,一览无遗,梦白不禁将头低的更低…… 气氛很安静,女官端着花篮蹲在岸边往池子里撒着药草,一时间连带着池子四围的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中草药混杂着顶级香料的味道……药草撒完了,女官伸手在池子里探了探,试了试水温,似乎很满意,这才撸起袖子,从身边的另一个篮子里拿出一把掺过香料的猪苓,准备给皇上的身上抹去…… 不料,皇上看见她的举动,却开口说道“静穆,你去看下他们值夜的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要好了叫他们赶紧出去,朕看着人多眼花的很。” 被唤作静穆的女官面露难色“可是,皇上这里……” “不是还有他吗?”说完指了指站在远处如同木雕的梦白。 静穆看了眼梦白“可是苏公公今儿个是第一天当差,奴婢怕……” 皇上微笑的打断她的话“不碍事的,小禄子挑过来的人你还信不过么?要真不行到时朕会唤你。”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静穆轻轻的应了声“是,那奴婢去看看。”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放了回去,站起身向皇上道了个万福,便弯着腰向后退去,行至梦白身边时,抬头向他瞟去,突然面色大变,仿若第一次才见着她一样,又望了眼浴池里的皇上,一时间神色复杂,终是什么都没说的走了出去…… 一时间,空旷的水池边只剩下两个人,皇上一直凝神倾听着屏风外的动静,直到静穆带着人从屋里退了出去,神色才放松下来,随手披了件浴袍将赤裸的身体遮住,便倚在浴池边上,心情愉快的朝远处的梦白笑道“过来!” 梦白突觉心跳加快,踢踢踏踏挨到水池边上便不肯再往前移。看着她的反应,皇上好笑的说道“你在怕我吗?” 皇上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梦白倒是怔了。怕他吗?未曾吧!好一会儿才回道“没有!” “那我是怪物吗?” “不是!” 皇上哭笑不得的继续问道“那你做什么站那么远?好像我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梦白听他这么说,不得不向前走几步,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甫站定,垂于左腿侧的柔荑便突然被握住,梦白直觉的想甩开,不料却被一个向下的力道给直接带到了水里…… “啊!”伴随着巨大的落水声,梦白狼狈的掉入了水里。 外廊上巡视的宫人听到屋内动静,趋身在窗格上关心的向里问道“皇上……怎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屋里传出皇上轻快的声音,众人见皇上无恙,这才离去。 这算怎么回事?梦白绞着眉,觉得自己隐忍的怒气已经处于爆发边缘“你……”话未完,嘴便被一把捂住,皇上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是不是想让外面的人都进来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暖暖的语气带着诱惑的暧昧,轻轻拂着她柔嫩的耳根,梦白只觉得一阵酥麻,猛然狠狠的推开了他。 皇上看着眼前的梦白,明亮的眼眸中若隐若现的怒气,竟然轻“呵”了一声“总算正常些了!” 梦白扭头避开他的手,退至几步开外,忽略紧贴身体的衣料带来的异样感,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请……” 不料,话未说完又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闷闷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终于找着你了。” 梦白只觉得心头一暖,不禁抬头看他,这是自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他。相较于三年前,他的容貌改变不大,倒是平添了几许威严与霸气,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而此刻,鹰隼般的目光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良久,梦白终是忍住了那欲脱口而出的“玄”,一抹淡笑浮上脸颊,语气却恭顺疏离“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还望皇上明示。” “怎么?想装作不认识我么?准备把对小禄子和肖公公的那套也用在我身上?” “皇上说笑了,奴婢却是越听越糊涂。” “梦白,我们就非得这么说话吗?”皇上不禁有些急了。 梦白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说出来的话却毫无相甘“奴婢从未帮人洗过澡,如若侍候的不合龙意,还望皇上恕罪。”说罢,便拿过了置于一边的毛巾。 “梦白!”一丝恼怒爬上脸颊,却最终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梦白看着手中纯白的毛巾,低头轻声说道“皇上,很多事情都已然成为过去,奴婢全忘记了,希望皇上也不要再把它记在心上。” 见她这个样子,皇上忧忧的问道“你是在怪我吗?当年……” 梦白打断他的话,面上笑容灿烂“皇上不欠奴婢的解释,奴婢不想听,皇上亦不要再说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会变成反清复明的义士?又怎么去了巩华城?”皇上急极生恼,不禁低低的吼道。 一声轻笑,梦白有些自嘲“这事说来就话长了,皇上真的想听吗?” “讲!” “可是奴婢却不想说,说了又能怎样?毕竟我逝去的三年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可以补偿你!”皇上定定的保证。 未及回答,猛然打了一个喷嚏,梦白顿觉失礼,忙一手捂住口鼻,而另一手,却不自禁的环住了身体…… 看她这个样子,皇上急道“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且去把衣服换了!” “奴婢谢过皇上!”梦白依言告退,未走几步,皇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管怎样,我都希望梦白明白:一切都没变!咏园还是咏园!而玄,依然是玄!” 梦白的脚步因这话而略微停顿了下,便依然坚定的朝前走去,步出屏风的那瞬间,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气声…… 梦白病了,而且来势汹汹。在小禄子的秘密安排下,经验丰富的安太医悄悄来到了梦白居住的小院,诊脉时,安太医面露惊疑之色,不禁看向了卧于床榻的梦白,犹豫间,又望向了桌前稳稳喝茶的禄总管,眼中已是一片了然,也不多话,诊完脉,开好药方,便欲辞去。 小禄子一路将他送至院门口,又寒碜了数句,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安太医,你我都是这宫中的老人,这其中厉害你也知道,今日之事,安太医回去之后必谨言慎行,不要向他人提起。” 安太医慌忙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禄子面上一笑“安太医不必紧张,以后仰仗安太医的地方还多的是,做的好了,我自会向皇上禀明,少不得你的功劳!” “是!那先谢过禄公公。”安太医忙一个掬躬,连声说谢,好半天,终是捺不住问道“只是不知这屋里的……” “安太医不必知道!”小禄子打断他的话,言情冷肃。 “是!”安太医唯唯喏喏,连忙答道,只觉额际一片冷汗。 不料,小禄子又笑开了,附于他耳边轻声说道“不告诉你,其实也是为你好。你只管记着:日后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她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安太医大惊失色,不禁向梦白住的小屋望去“还望禄公公明示!” “她是皇上念在心上的人……明白了?” “明白了,真是谢谢禄公公了!你的恩德我不会忘记的。” 小禄子面上又是一笑“有劳安太医了,安太医且去忙吧!” 两人又低语数句,安太医才告辞离去。 小禄子见安太医离去,才转身回到屋里,见梦白已坐于床上,忙笑道“苏姑娘,你醒了?” “嗯!睡了一天了,还是觉得乏力的很!” “身子不爽透便是这样,姑娘先躺躺,我去把药给熬了。”说完拿着药包便往外屋走去。 梦白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语,思绪万千…… 梦白的病因为安太医的药和照顾渐渐好了起来,期间小禄子来过几次,几度的欲言又止,梦白看在眼里,但他不明说,梦白便也不问。 这日,小禄子一进门,便有些兴奋的对梦白说道“姑娘,你看这是什么?”说罢自身后拿出一件东西置于她面前。 梦白定睛一看,竟然是她那丢失了三年的行李箱。当年她意外入狱,尚来不及收拾行礼便被抓走,原本以为这个箱子就这么丢了,倒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梦白看着眼前的箱子,莫名感动“找它,很不容易吧?”不禁轻抚上去,一如记忆中的触感“禄公公!”猛然,梦白抬起头望着他。 “在,姑娘想说什么?”小禄子看着她。 一抹真心的笑容如春花绽放般,在梦白的脸上展现,夺人耀目“谢谢你!” 小禄子一喜“这功我可不敢居,是皇上派人去姑娘当年住过的吉祥客栈查探找寻,不过时隔三年,掌柜也记得模糊,然后再根据这些线索,抽丝剥茧,费了些周折才找回来的,姑娘要谢得谢皇上!” 梦白只觉得心底的某角被融化了,猛然回想自己这么久以来是在闹什么别扭?故意装作不记得他?故意不接受他的好意?故意伤他的心?他们是朋友不是吗?思及此,脑中一片霍然,从未有过的清明,又是一笑,语气清柔却字字铿锵“麻烦禄公公代我谢谢皇上!” 小禄子面上一片喜色“姑娘高兴就好,这谢意我也会转达的,姑娘好生歇着,我得回了。” “这些日子麻烦禄公公了,两边跑。” “姑娘这话说得客气了不是?皇上说,这些日子姑娘委屈了。” 梦白脸上笑意不减,不再接话,只道“禄公公有事且去忙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好,那我回去了,姑娘身子还没好透,不要在外面呆太久。” “禄公公慢走!”梦白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屋里。 待梦白身子好透,已是几天以后的事情。那日,刚踏进东暖阁大门,内阁内便传来瓷器的破碎声,伴随着皇上愤怒的吼声“岂有此理,真是太过份了!” 紧跟着传来静穆女官低低的安抚声“皇上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皇上恨恨地坐在龙椅上,余怒未消,随即扫视了一眼满屋子的人,不禁觉得更加烦闷“都给朕出去!” “是!”满屋子太监宫女顿觉松了一口大气,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行完礼便快速往外退去,皇上今天的脾气不太好,还是少惹为妙。 静穆退出来时,正巧看见梦白要往里走,不禁叫道“苏公公!” 梦白轻轻走过去,对她打了个千“静穆女官!” 静穆望着面前比女人还漂亮的苏公公,面上一片笑意“苏公公身子可大好了?” “谢静穆女官关心,奴才已经全好了。”梦白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静穆点点头,接着说道“在皇上跟前做事,那可容不得一点闪失,你初来乍到,以后先在外殿做做杂役慢慢学着吧!” 梦白谦卑一笑,俯下身去“是!” “其它也没什么事,你且退下!” “是!那奴才告退了。”梦白说完又是一俯,转头便往内阁走去。 “苏公公!”静穆又叫住她,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梦白不急不慢的说道“禄总管叫奴才过来找皇上。” “皇上现正在气头上,吩咐不让人去打搅他,苏公公暂且回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梦白看着面前的静穆,良久,才缓缓说道“那奴才告退了。”说完,便准备往回走。 这时,内阁却想起了皇上低沉的声音“静穆,你去看下苏公公来了没有。” 一时间,随着静穆尚未离去的众宫女,纷纷注视着梦白,静穆面含笑意的回道“皇上,苏公公已经来了。” “嗯!叫她进来吧!”皇上的声音依旧低沉,却难掩一丝愉悦。 静穆对梦白笑笑“苏公公快进去吧!皇上还在等着你。” 但见梦白波澜不惊的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朝内阁走去…… 转入内阁,入目处一片狼藉,皇上坐在龙椅上,轻抚着太阳穴,身前的御桌上,放着一叠高耸的奏章。 轻移几步上前,梦白垂头行礼,嘴里说道“参见皇上!” “免礼!”慵懒的声音中难掩的疲累,望了眼四周,皇上苦笑着抬头对她说道“这样子要把你吓到了!” 梦白轻轻摇头“倒是要把侍候皇上的人吓到了。”言罢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早先便听小禄子转达过她的谢意,如今亲身体验到她态度上的改变,还是忍不住心上一喜,嘴里说道“过来!” 梦白依言向他走去,几步跨过地上的碎片,亭亭站在了他的面前,望着他疲惫不堪的面容,不禁问道“何事让皇上这般生气?” 皇上淡淡一笑,眼里眉梢却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愠色“烦心的事情不提也罢。”猛的,伸手一拉,梦白猝不及防的跌坐在他腿上,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眸底一片脉脉的温柔“身子全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皇上!”梦白脸上一片绯红,有些不习惯这般亲密的姿势。脑中方这样想,身体已经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侧头避开他抚触的同时不着痕迹的自他腿上退了开去,轻轻屈于龙椅一角,温婉的说道“谢皇上关心,安太医很尽力,禄公公很周到,我已经痊愈了。” 皇上见她拒绝自己,不禁神色黯然,复又一笑“既然做得这样好,那我得赏他们了!说起来,你这番生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梦白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才说道“是啊!要不是你拉我下水,又让我穿着湿衣服站在水里吹了那么久的风,料想我也不会生病的!”说罢皱起眉,楚楚可怜的接着说道“可怜我生病那会儿,痛苦不堪,水深火热,某人不知在某处逍遥快活?” 皇上听完不禁大笑道“听来抱怨很多,是在怪我吗?”说完宠溺般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也不想想那会儿是谁装做不认识我?惹我生气的?” 梦白状似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当初是谁对谁隐瞒身份,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走不回头……” 皇上低笑“翻旧帐啊?原来都是我错了!”却是将她轻轻拥入怀,喃喃说道“总觉得像做梦一般,竟能再见着你!” 梦白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饱含深情的话语,心中一阵感动“谢谢皇上这么久以来还记挂着梦白,能交到皇上这个朋友,是梦白这一生的福气!” 皇上一震,猛然推开她,盯着她的美眸,低低问道“朋友?仅仅是……朋友吗?” 梦白望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小心而期待,炙热而执着,一时竟觉心乱如麻,良久,才定住心神,轻松淡笑道“是啊!怎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皇上看着她,好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将她重新拥进怀里,闷声在她耳边说道“梦白,我的意思,你懂的!” 梦白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颤,终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有个坚定无比的声音告诉自己:我们,是不可能的! 一时无语,两人虽依偎在一起,气氛却还是冷了下来,好一会儿,皇上才淡淡开口继续问道“为什么要不辞而别?”问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梦白抬头看他“我记得我留过一封信的。”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皇上不依不饶的问道。 梦白无奈道“我等了两个月,始终不见你来,又实在有事,便写了封信让墨儿交给你!”也许,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她只能选择这样说。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大半年,甚至动用了军队,却一无所获。” 梦白故做歪头深思状,半晌才恍然大悟般笑道“我想起来了,那会儿我正在牢房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成了反清复明的义士?” 梦白看着他,声音轻如棉絮“我以为,这些事情皇上都已经知道了,何苦再来问我?”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皇上看着梦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轻叹一口气,回望着他“还真的是不知要从何说起!我只是在秦淮河畔结交了一些当代文人,听了些讲义,便被以反清复明的罪名抓了。” 皇上皱眉“后来都没调查清楚吗?” “调查了,但效果不大,反倒女扮男装的身份被识破,惹了一大堆的麻烦!” “女扮男装!”皇上轻笑,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看都不像啊!”说完已是笑出声来,却未忽略她后面的那句话“麻烦?” 梦白不答反问“皇上觉得左督察御史托木大人如何?” 皇上不禁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梦白认识他?” 梦白轻轻摇头“一面之缘,谈不上认识,不过倒是知道江宁巡抚是他的得意门生。” 梦白言语轻松,似轻轻一提,皇上的眼里却多了抹深思,不禁轻执起她的手,眼神中一抹怜惜和不舍“你受苦了,我会补偿你的!” 梦白轻轻一笑,眸中流兴溢彩“那不如,带我去醉香楼吧!好久没吃到那的菜了,倒是怀念的紧!” 皇上轻笑“那有何难?出宫去吃便是了!”说完牵起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皇上!”梦白轻轻挣开他的手,缓缓说道“奴才跟在皇上后头走!” 皇上突然抚额呻吟“我开始后悔让你用这个身份进宫了!” 梦白甜甜一笑,微微施礼“梦白谢谢皇上保护!” 皇上轻笑,如春风拂面般令人舒服“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皇上的盛怒,因为这个新来的苏公公,奇迹般的消失了。一时,宫人间私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各宫的主子,都略有耳闻…… 梦白蹲在地上,仔细擦抹着雕栏柱角上每一处的灰尘。突然,一双黑色的布筒靴子停驻在了她的面前,顺着靴子抬头向上望去,竟是小禄子,便站了起来“禄公公?你怎么来了?” 小禄子望着她略卷的衣袖,微湿的裤腿,不禁皱眉道“自然是找姑娘来了,倒是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梦白淡淡说道“初来乍到,什么都还不懂,自然要从外殿开始做起!” “是静穆安排的吧?”小禄子突然问道。 梦白轻笑望着他“不管是谁安排的,说的确实没错,毕竟侍候皇上不比其它,我有很多东西要学!” 小禄子冷哼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这掌宫太监的事她也要管?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禄……” “姑娘放心!”小禄子打断她的话,笑笑道“奴才自有分寸,眼下请姑娘跟奴才走,皇上正找您呐!” 梦白没有忽略他称谓上的改变,心里也明白在这皇宫生存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听闻他这么说,不禁望了望四周,有些为难道“我柱子还没擦完……” “哎哟,好姑娘,还擦什么柱子啊?自然会有人来擦的,要是被皇上知道您在这干苦力,奴才的皮就要掉一层了。” 梦白看着小禄子夸张的表情,笑道“以前一直觉得禄公公是个严谨之人,今日才发现原来也是这般可爱!之前的形像彻底颠覆了!” 小禄子尴尬一笑“那得看对什么人了!姑娘不是外人,自然不必在姑娘面前故作正经不是?” 梦白一径笑着,最后才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走吧!” 一路说笑着向乾清宫走去,小禄子中途有事,临时去办了,梦白独自一人来到宫门前,刚踏入殿门,便被叫住了--“苏公公!”静穆自偏厅走出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梦白回头见是静穆,忙垂头行礼,答道“奴才在!不知静穆女官有何事吩咐?” “不是叫你在外殿先学着吗?到这来做什么?敢情苏公公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静穆望着她,冷冷的说道。 梦白淡淡一笑,刚欲开口说话,猛的身后传来小禄子的声音“内殿里的公公不够用,而且皇上点名了要苏公公服侍,所以我把她叫回来了,怎的?静穆女官有意见?”小禄子站在梦白身后,面对着静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静穆一笑,接着问道“皇上亲点的?怎么静穆不知道这回事?” 小禄子听闻这话,面色一肃,表情冷厉起来“怎么?皇上的决策还需要先经过静穆女官的同意吗?这倒奇了!静穆女官何时变得如此举足轻重起来?望静穆女官以后说话做事掂量掂量自个的份量,不要得不偿失!” 被小禄子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静穆脸色铁青,却是不敢再牙尖嘴厉的还回去了。毕竟,他们俩一个是皇上的贴身女官,一个是皇上的侍寝太监,身份上平起平坐,终是不好将脸皮撕破。有了这层顾虑,便悻悻说道“罢了!既是皇上亲点的,静穆自然没什么话说,不过苏公公你要牢记:以后在内殿做事,眼睛拨亮点,只管拣该说的说,该做的做,不然谁也保不了你!”说完白了小禄子一眼便骄傲的转身离去。 梦白看着静穆远去的背影直至消逝不见,才苦笑着对小禄子说道“禄公公,你何苦要为我出这口气?如今,只怕这梁子的仇要结在我头上了!” 小禄子略微沉思,突然眯起眼睛,瞅着梦白问道“姑娘和静穆之前有过节吗?” “好像不曾!” “那就奇怪了!”小禄子皱眉,似自言自语“她对姑娘的态度这般激烈,不似平常……”沉思了半晌,又抬头笑笑“甭管她,以后她要再为难你只管告诉皇上。” 梦白摇头“没关系!静穆女官人其实很好!可能是对我有些误会。” “也只有姑娘会这样想,我看她八成是妒忌姑娘。” 梦白不禁失笑出声“我有什么好妒忌的?”心下却有些了然:那日浴池边静穆女官的眼神她其实瞧见了,猜想静穆女官必是发现了什么。 小禄子冷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莫不就是做些乌鸦变凤凰的美梦!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么好的命!” 小禄子毕竟年轻,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未经证实的话也敢随便出口,也不怕被他人听见。梦白却是怕了,只见她急忙说道“禄公公,这些话以后万万不能再说了!没得被不相干的人听见惹出什么事端!如若乌鸦真能变成凤凰,那也是乌鸦的福气!我们应该恭喜她,咱们赶紧进殿去吧!皇上应该等急了。” 进得内殿,皇上正站在窗前与人说话。他的身边,站着个体态纤长的年轻男子,只听他对那年轻男子说道“容若,真的决定要走吗?” 容若?莫非他就是那个清初的著名词人纳兰性德?不禁向他望去,只见纳兰性德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惨白,长期受折磨的身体早已削瘦如风。梦白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秦淮河畔布衣文人口中风流潇洒名誉天下的纳兰性德? 他为何憔悴至此? 容若苦笑,一抹轻愁夹杂忧郁自眉间浮现“这里满是对珏珍的回忆,扰得我深夜无法入睡,白天又不愿醒来……” 轻叹口气,皇上缓缓说道“朕尊重你的决定!什么时候放开了,随时回来!” “谢皇上厚爱!那微臣先告辞了!” 未及说话,小禄子便带着梦白走至窗边,恭恭敬敬的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苏公公带到!” 梦白也紧走两步上前向皇上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小禄子,你来得正好,替我送送容若,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奴才遵旨!容若侍卫,这边请!”小禄子边说边引着容若向门外走去,路过梦白身边时,梦白正巧抬起了头,容若仅淡淡一瞥,便扬长而去。 四周又静了下来,皇上调头看梦白,笑问:“到哪去了?找你不着。” 梦白也笑:“梦白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想先从基础学起,便在外殿帮忙抹柱子!” 皇上讶异的看着她“学那些东西做什么?”说完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没得把一双漂亮的手做坏了!” 梦白笑道“哪有那么金贵?要是被人家知道跟在皇上身边的人竟然什么都不会,传出去皇上的面子也要撑不住!” 皇上心里一阵宽慰“难为你想得这般周到!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你不用会。” 梦白调皮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那皇上是准备无偿养我吃白饭了?” “有何不可?”皇上直直的瞅着梦白,笑说:“如果梦白愿意,值得更好的!” 皇上这般的明里暗示,梦白只觉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皇上真会开玩笑,不论怎样,梦白会好好做的,争取不给皇上丢脸!” 皇上看她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女儿姿态,不禁失声笑了出来,嘴里却说道“我不逼你!” “皇上!”声音闷闷的传来,头终是低了下去。 也不知怎的?重逢以后,他的行为有些异常,常常让她不知所措…… 思索间,只听皇上又轻轻问道“会研墨吗?” 梦白轻扬螓首,脸含笑意“外公喜好书法,梦白小时候便经常给他老人家研墨,所以也略懂一些!” “如此甚好!”皇上轻笑。 于是便一起到了御桌前,皇上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梦白坐在旁边圆凳上静静研墨,周围很安静,宽大的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眼神在空中交会,两人俱轻轻一笑,复埋首下来,再一次的认认真真…… 转眼到了八月丁未,自仁孝皇后去世三年以后,宫里终于迎来了第二位皇后。举国欢庆,普天同乐之际,皇上再次下旨册佟佳氏为贵妃,不过基于佟贵妃目前正陪太后在峨眉山清修礼佛,所以暂不行册封大礼。 与此同时,梦白却在为册封皇后一事奔波劳累,原本所有的相关事宜都是各司其职,各做其事,静穆却偏偏把她叫至一旁,将手中的册文递给她,让她交给已经迁居坤宁宫的皇后娘娘阅目。 梦白默默接过册文,轻声问道“请问静穆女官,坤宁宫怎么走?奴才尚未去过。” 静穆白了她一眼“你长了嘴巴不会问吗?” 最近一段时间,静穆的行为越来越过份,梦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态度更加谦卑的说道“还请静穆女官大概指引一下方位好吗?” 静穆不耐烦的随手指了指“那!” “那……吗?”那里,是一片湖啊! 静穆望着梦白如白瓷般细致的侧脸,不禁更加有气“没听懂?还是要我再重复一遍?” 梦白淡淡一笑“不是,听懂了!” 不料静穆看到梦白灿烂的笑脸更加恼怒“知道了还杵在这做什么?误了时辰你担得起吗?” “是!奴才这就去!”梦白点点头便向后退去,快步离开的同时还能听到身后静穆喋喋不休的叫骂声“气死我了,没见过这么笨的!” 不知道地方可以问人,因为长了嘴巴,实在没有必要跟她浪费时间而且再平白挨一顿训。 静穆看着梦白远去的身影,凤目中闪烁着又嫉又恨以及看好戏的光芒。 沿湖走了一小段路,迎面走来两位女官打扮的女子,梦白忙紧走几步,脸上挂满笑容的迎了上去“两位女官姐姐,打扰了!请问坤宁宫怎么走? ”谁是你姐姐?“其中一名体态纤长的女子怒瞪着她,没好气的说道。 另外一名体态娇小的女子则上下打量着她,嘴里缓缓问道”你是乾清宫的苏公公吧?“ ”启禀两位女官,奴才正是乾清宫当差的苏公公!“梦白听二人口气不善,连忙更加恭顺的答道。 纤长女子轻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老惹静穆姐姐生气!“ 娇小女子也笑道”可不是吗?你看他这模样,长的倒还真是比女人还漂亮,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呢!“说完两人便旁若无人的”咭咭“直笑。 梦白一听便知道自己问错人了,慌忙行了个礼便说道”对不起打扰两位女官大人了,奴才告退!“说完便想急急离开,却听一声厉喝”大胆!“纤长女子上前狠狠一把将她揪住,往后一推,梦白便重重跌在地上,手肘撕裂般的疼痛迅速漫延周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泛滥着难以忍受的水雾。 ”哟,还流眼泪呢?“纤长女子径自讽刺着,突然大声说道”起来!不要在这装死!“ 一惯的忍让,真当她是软柿子吗?任人捏圆揉扁?梦白的表情突然冷酷起来,目炬如冰箭般射向面前的纤长女子,眼神中的寒意让纤长女子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许是没料到梦白突然会有这样的变化吧? 梦白看她的反应,就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不禁”咯咯“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里”怎么?怕了吗?“梦白盯着她,小心的护着手,缓缓的站了起来,轻轻的勾起一抹唇笑”静穆一定没有告诉你们,我也会有这种表情吧?“说完略过纤长女子瞟了眼其身后的娇小女子,娇小女子只觉浑身不寒而栗”人都是有底线的,当容忍达到限度,游戏结束了!“ 纤长女子回过神来,强自镇定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分别是侍候景仁宫宜嫔娘娘与启祥宫荣嫔娘娘的贴身女官……“ 梦白打断她的话,笑容邪魅的问道”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们从人人羡慕的大宫女变成地位低下的辛者库籍?“ 两位女官均被梦白这话震到了,纤长女子强撑”笑话,这后宫自有后宫主子说了算,岂由你在这翻云覆雨?“ 梦白突然将头凑到她面前,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你刚刚不是还在说,我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吗?我想,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不然,我们来打个赌?“说完挑衅的看着二人。 两人一惊,互望一眼,久未说话的娇小女子连忙出来打圆场”苏公公,刚刚多有得罪,姐姐们在这给你赔不是了!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人不计小人过?“梦白轻笑,抚了抚手腕,状似无关痛痒却步步紧逼”我的手现在还疼着呢!这事能就这么算了吗?“ 娇小女子连忙说道”姐姐那有些荣嫔娘娘赏赐的碧雪花玉液,对止疼镇痛很有效,姐姐去拿来给你!“ 梦白一甩手,冷冷的说道”谁稀罕?“但看两人难堪又惊惧的样子,才又笑道”两位姐姐不用害怕,其实弟弟也舍不得两位姐姐真的被送去辛者库,毕竟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只要姐姐们肯帮弟弟做一件事情,今日之事不但一笔勾销,日后弟弟还会记着姐姐们的好,在皇上面前为姐姐们多说好话,兴许,皇上一高兴,赏赐你们也不定!“ 一番的恩威并施下来,两人互望了一眼,娇小女子才说道”不知苏公公有何事要我们帮忙?“ 梦白望着她们,突然轻笑一下,将手中本欲送给皇后审阅的册文撕个粉碎,往湖中丢去,两人大惊一色,不约而同说道”你……“ 梦白对着她们摇摇头,嘴里说道”姐姐们什么都没看到!“两人不由都噤了口,垂下了头。梦白看着她们的反应,满意的轻笑出声”姐姐们只需记得今日没有在这畅音湖遇见弟弟,就算是帮弟弟将事情做好了。“ 两人互视一眼,娇小女子笑道”弟弟放心,姐姐们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梦白不禁轻拍手掌”如此甚好!谢谢二位姐姐,姐姐们赶紧回去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呢!弟弟就不送了!“说罢向二人弯腰恭敬的行了个礼。 两人均如释重负,相互挽着便急急离开。 梦白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望着眼前的湖泊,唇边扬起一抹微笑: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看谁先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