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向深渊   是夜,乌云蔽月,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东裕国整个皇宫陷在死寂里,静的不像话。   “啊——”忽然,自凤仪殿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声音撕心裂肺满含痛苦,连路过的宫女听了都不住的腿抖。   凤仪殿内,被太医宫女团团围着的安冷月正死死抓着被子,面色如纸般苍白,身体一阵阵抽搐的疼让她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痛苦,再没其他感受。   “皇后娘娘,您使劲儿啊,孩子的头还没出来!”   盛着擦血用布的铜盆一个一个往外端,但孩子却迟迟不肯出世,安冷月生产本就不足月,现在又大出血的厉害,别说孩子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命都悬于一线。   “皇……皇上来了……吗?”安冷月疼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眼中却充满了期冀。   一旁的侍女摇摇头,“皇上与大臣在内阁议事,没来。”   闻言,安冷月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八个月了,她怀孕八个月来,石凌君一眼也没来瞧过,甚至今晚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闻不问,连走个过场都不肯。   安冷月心寒无比,身体的阵痛却还在,她咬着牙一用力,忽然听到接生嬷嬷欣喜若狂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位小皇子!”   安冷月慢慢松了口气,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凤仪殿内已恢复了寂静,太医和侍女们都不见了踪影。安冷月心中一阵狐疑,刚要开口传唤,却见一红色锦裙的女子推门而入,脸上笑意吟吟,眼底不怀好意。   “你竟然还有脸来?”安冷月脸色一沉,厉斥道,“你给我滚!”   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仗着石凌君的宠幸与维护,无视她这个皇后在后宫为所欲为,今日,更是将她狠狠推倒,害她早产,大出血,疼的死去活来险些一尸两命。   安灵儿对安冷月的愤怒视若不见,施施然行到床榻前,将怀中的襁褓一掀,露出里面的孩子,“姐姐,我是这孩子的亲姨母,哪有不来看的道理,你看,他长得多可爱啊。”   安灵儿说着,又长又锋利的指甲掐在孩子的脸上,刚刚出生的婴儿皮肤脆弱无比,一下就出了血痕,安灵儿便笑道,“你看他皮肤多白多嫩啊,真是随了你。”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安冷月怒目瞪着安灵儿,激动的挣扎着起身要夺回孩子,但产后无力,她一个踉跄扑到了地上。   安灵儿冷笑一声,抬脚踩在安冷月背上,一下一下的踩着,如碾蝼蚁,“姐姐,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玺印,炫耀一般在安冷月面前耍弄,“皇上已经把凤印交到我了手上,从今天起,东裕的皇后便是我,而你则被废黜,贬为奴隶,发配浣衣局!”   安冷月“噗”的一下呕出一大摊血来,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她被踩在安灵儿脚下,眼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我放弃一身荣耀嫁给他,十几年来为他出生入死,助他夺位登基,还为他生了儿子,他凭什么废我,凭什么!”   安灵儿闻言,立刻嗤笑起来,像听了莫大的笑话,“皇上说了,你拼死拼活也好,殚精竭虑也罢,都是你自己愿意的,又不是他逼你,现在是他掌权,他不想看见你了,便把你丢出去,这有何不可?反正对他来说,你跟垃圾没两样。”   安冷月立刻气的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为他刀尖舔血了半辈子,换来的就是一句“你自己愿意又不是我逼你的”?她用一生的荣耀和最好的青春换来的,就是一句“跟垃圾没两样”?   安灵儿看到安冷月心灰意冷的模样,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姐姐只顾着担心自己,就不想想你儿子吗?等你走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安冷月看着安灵儿绵里藏针的笑容,又看了眼那因为虚弱连哭声都微不可闻的自己的儿子,眼底满是绝望,“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跪下求我!”安灵儿头颅昂着,那张美艳无比的脸上写满了小人得志。    第二章 嗜血归来   安冷月从前可是东裕的女战神,威名满天下,她这一生别说求人,除了父母外连皇帝都没跪过,可现在……安冷月看着那孱弱可怜的孩子,悲哀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她慢慢跪下,道,“我求你……求你放过他。”   安灵儿一扬唇,一脸的阴狠毒辣显露无疑,“你的声音这么小,怎么救你儿子啊,再者说我是皇后,你的语气应该是这样吗?”   安冷月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胸中滞着一口气,她抬高声音道,“皇后娘娘,贱婢求您放过这孩子,他还这么小,这么无辜。”   安灵儿闻言蔑视的看了眼安冷月,又把脚往她面前一伸,厉声道,“舔!”   “你……”安冷月看着欺人太甚的安灵儿,瞪红了一双眼,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安灵儿冷哼一声,伸手作势要罩住怀中婴儿的口鼻。   安冷月紧紧咬着牙,却不得不低头,她慢慢张嘴,舔着安灵儿的鞋,安灵儿立刻得意的大笑起来,“安冷月,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号称天下无双吗,呵呵,也不过如此,贱命一条,跟那些奴才一样!”   安冷月的心已经麻木,她根本不在乎安灵儿的羞辱,她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你怎样对我都好,但是请你好好对他,毕竟,他是石凌君的亲生儿子。”   安灵儿闻言,立刻冷笑起来,“啪啪”拍了两下手,只见门外应声钻入一只半人高的恶犬,赤目尖牙,张着饕餮大口。   安灵儿把孩子随手一丢,那恶犬便扑上去在孩子颈部咬了个结实,紧接着摇头乱甩,那孩子连哭都没哭出来便断了气,只甩出一地的血,甚至甩到安冷月脸上。   “我的儿子!”安冷月尖叫了一声,精神整个崩溃。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要与安灵儿拼命,要与她同归于尽,安灵儿却从袖子里掏出了早准备好的匕首,一下戳进了安冷月的胸口,眯着眼一脸阴线道,“你记着,是你输给了我。”   安冷月“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的从嘴里往外喷,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阴森如咒,“石凌君,安灵儿,你们这对狗男女,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给我等着,好好等着!”   浑身酸疼。   这是安冷月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她低声嘤咛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捏了捏眉心,视线迷迷糊糊的打开,当看到一片熟悉的床帐时,她立刻愣住了,“这是……将军府?”   安冷月脑袋一片混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可为什么醒过来却并非在地府,而是在将军府呢?   而且她呆的这个屋子的装潢,竟和她出嫁前的闺房一样。要知道她嫁给石凌君后,他爹就另辟了大院子给她,而这间房屋则被搬空做了库房,按理来说不可能再恢复原样啊。   “姐姐,你醒了?”安冷月还没思索出个头来,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就撞入了耳朵,紧接着,一张美艳漂亮的脸进入视线。   安冷月看到安灵儿,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开口语气十分阴寒,“你又想干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我是灵儿啊,你不认识了吗。”安灵儿眨巴眨巴眼,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你是安灵儿,化成灰都认识。”安冷月冷哼了一声,然后起身坐了起来,刚想问安灵儿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一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忽然小了一圈。   安冷月一惊,又把袖子撩上去,发现光洁一片,没有任何痕迹,“不可能啊,那次在战场上明明落了疤,怎么会没有……”说到这处,安冷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我问你,我现在多大?”   “姐姐今年十四,过几日及了笄,便十五了。”安灵儿说着,一脸的匪夷所思,然后她扭头看向大夫,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姐姐莫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李大夫,你可要好好看看,莫要让姐姐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安灵儿眼底却满是不悦与不耐。    第三章 喝血补血   这个安冷月,一向体格好的很,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高烧烧了五六天,家里人担心不已,她为了让别人觉得她尊敬爱护她这个姐姐,也只好不眠不休守在床边五六天,连眼圈都熬黑了。   真是个惹事儿精,安灵儿在心里暗暗的骂着安冷月。   安冷月此时却狂喜不止,她竟然回到了十五岁前夕!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嫁给石凌君,甚至石凌君还只是个小小皇子,根本没登上太子位,而安灵儿,也还只是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百般巴结讨好的小庶女。   安冷月想着,不自觉将目光转向安灵儿,里面闪烁着仇恨的光。   难产之痛,羞辱之恨,杀子之仇还有她自己的那条命,这些全部是这个毒妇所为,从前是她眼神不济心眼太傻,竟然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哄骗蒙蔽,还以为她真拿自己当姐妹,不但不计较自己是嫡她是庶,还百般提携她护着她,到头来不过是养了个白眼狼。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错信奸人了,不但不信,她还要好好的,狠狠的把以前的桩桩件件都加倍讨回来!   安灵儿不知道安冷月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自己,莫非她发现自己做的小动作了?不,绝不会的,那时候她还在昏迷,怎么可能察觉。   “姐姐,你别这么看着灵儿,灵儿慎得慌。”安灵儿说着,伸手去摸安冷月的额头,忽然刮到袖子,一下露出了手腕,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   一旁的李大夫立刻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啊!”安灵儿假装很惊慌的样子,连忙捂住手腕,生怕别人看见似地,但刚刚,安冷月明明眼见着是她故意刮开袖子露出伤口的。   重回一世,安冷月自然知道她是在打什么心思,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作出惊讶的表情,“灵儿妹妹,你怎么受伤了?”   安灵儿见安冷月上钩,心里很是得意,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状若扭捏的解释道,“我看书上写,久病不好之人气血虚弱,于是想着以物补物,所以就割开手腕放血出来给姐姐喝,让姐姐快点好起来。”   “哎呀,灵儿妹妹你真是……”安冷月摇着头蹙着眉一副难过至极的表情。   安灵儿见状,又假惺惺道,“姐姐不要担心,妹妹没事的,这么一点血还不算什么。”   安冷月顶着安灵儿那一张虚情假意的脸,拍着她的肩膀感叹道,“灵儿妹妹,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喝血补血这种事怎么能信呢,万一你有传染病,传染给姐姐我怎么办?”   安灵儿愣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姐你说什么?”   安冷月看着安灵儿那张吃苍蝇似的表情,觉得很是好笑,一抬头,却忽然见到自门口走来一个身形魁梧浑身英气的中年男子。   “爹!”安冷月情绪有些激动,她爹威远大将军一向最疼她了。   安长逯一听说大女儿醒了,立刻放下公务赶过来,看到她精神不错,便放心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冷月瞥了在旁边沉默站着的安灵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她突然抓着安长逯的手道,“爹爹,你不知道,灵儿妹妹为了让我好,竟然不惜割手腕,我现在……”   安冷月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闭,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又“晕”了。    第四章 中毒之计      安长逯大惊,“月儿这是怎么了!”他心急之下有些失去理智,质问道,“是不是你配的药有问题,把月儿吃坏了!”   宋大夫赶紧摇头,“绝不可能,大小姐这几日吃了我的药,虽然没见好却也绝无差池,若一定说吃了有问题的东西,那便是……”宋大夫看向安灵儿,犹豫道,“那便是二小姐的血了。”   安灵儿心里“咯噔”一下,噗通跪在了地上,“爹爹,不关女儿的事。”   “刚刚大小姐便说了,二小姐将血喂给大小姐,没准二小姐有什么传染病。”宋大夫说着,斗胆起身去给安冷月号了下脉,忽然瞪大眼睛道,“大小姐中了毒!”   安长逯眉毛一横,立时看向战战兢兢跪在面前的安灵儿,“到底怎么回事!”   安灵儿心虚,却又要装出光明磊落的模样,嘴一撇,露出一副委屈至深的凄楚模样,连连摆手,“爹,真的不关女儿的事!”   安冷月看似晕着实则意识非常清醒,她能感觉到安长逯在动摇,于是不由暗叹一声安灵儿真是演技了得。   上一世,当安冷月看到安灵儿为了帮自己不惜自残的时候,立刻感动不已,从此以后对她掏心掏肺。但后来她才知道,安灵儿不仅利用这件事来博取她的信任,她当时还在血里面掺了药。   这药是慢性药,剂量也小,所以一般诊治不出,当中毒者有所察觉的时候,必是为时已晚,从前的安冷月便是那样,一点点被摧残,从内里虚弱到了外面。   不过此时,安冷月还是第一次被喂进这种毒,按理说宋大夫看不出,但刚刚她趁着大家注意力在安灵儿身上的时候,偷偷的服了粒自己身上的药,服药后身体会立刻浮现出中毒的迹象,但实际上毒性很小,基本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这一次,安冷月可不会再给安灵儿害自己的机会了。   “疼……爹,我难受……”安冷月伸手拽住安长逯的袖子,咬着嘴唇痛苦的哼唧道。而这时候,她的嘴唇已经浮现出青紫的颜色,宋太医便更加笃定了,“大小姐此番肯定是中毒了,而且此毒发作极快。大小姐服用小人的药还是在早上,所以绝不可能是小人所为。”   安长逯刚刚看着安灵儿可怜的模样,还有些不忍心,现下却只剩了对安冷月的心疼和对安灵儿的斥责,“她可是你姐姐,你怎么能下这么黑的手!”   不可能,我下的毒不会这么快发作。   安灵儿在心里喊道,却有苦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儿的重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好,你非得证据摆在眼前是吧。”安长逯立刻喊来几名婢女,“你,带二小姐去搜身,你们几个,去搜住处!”   “爹!”安灵儿立刻激动起来,抱住了安长逯的裤腿,凄凄惨惨道,“爹,你让人这么做,哪怕女儿是清白的,将来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啊,您得为女儿的以后想想。”   安冷月嘴角慢慢扬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随即又作痛苦状,紧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喊疼。   安长逯便再顾不得其他,“搜!”   安灵儿见状,知道阻止不了了,一下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安冷月不用看都知道安灵儿现在是什么表情。其实她知道,安灵儿不会把毒药藏在身上和房间里,搜是搜不到的,所以她压根没想找这方面的证据。   她知道,阴险毒辣的安灵儿一向有个非常见不得人的恶习,若被搜房,一定会被揭露出来,到时候哪怕安灵儿不被认定为下毒者,也必会颜面尽失,甚至声名俱裂。   “回老爷,二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搜安灵儿身的婢女如是说道,但安灵儿却没有因此松半口气,反而更加死死盯着门外,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不多时,那些搜房的婢女也回来了,个个脸色惨白。   安长逯见状,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打头的一个婢子上前道,“回老爷,二小姐房里没有任何毒药,但……奴婢们却发现了一些别的。”   “别的是什么?”   几个婢女一起去外面抬了个红木箱子进来,哆哆嗦嗦的伸手掀开盖子,“便是这些。”    第五章 心术不正      安长逯几经沙场见过无数死尸,手上也沾过无数鲜血,绕是这样但当他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还是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觉得太过血腥。   只见那箱子里,堆了好几只兔子的尸体,这些兔子个个身体残缺,有些少了腿,有些少了耳朵,有些少了眼睛,而且都是硬生生被切下来剜出来的,血流的到处都是,白兔都成了红兔,画面非常血腥。   “这……”安长逯一时说不出话来,铁青着一张脸,赶紧把箱子给盖上了,而边上那些同样目睹这场景的人,包括宋太医,都一个个捂着肚子,干呕了起来。   “回禀老爷,屋子里还有一些没死的……”那婢子还想继续补充,却被安长逯直接打断,“行了不用说了,把这些抬出去埋了,剩下的那些就放生吧。”   然后他扭头看向安灵儿,说不清是种什么眼神,“灵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婉娴和的孩子,却没想到……”安长逯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爹,你听我说,女儿这是……”   安长逯根本不想听安灵儿解释,无论是什么理由,用那样的手段去残害生灵,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你祖母病着,过几日又是你大姐的及笄礼,再说我在外多杀戮,也就不希望将军府内也不安宁,所以这些不干不净的事,你就别做了,我也不罚你,你好自为之。”   之后,宋太医给安冷月开了解毒的方子,不过熬出来的药都被安冷月给偷偷倒了,等到第二日,她早已不医自好。   “二姐怎么样了?”安冷月一边喝着参汤一边问道。   安长逯本来心情很好,一提安灵儿立刻有些扫兴,“她回去后立刻找我认错,还抄了经书跟我保证不会再犯了,但终归……唉,不说也罢。”   安冷月知道,昨天安长逯看似手法仁慈,实则已经对安灵儿失望透顶,今后很难再对她改观,所以不管安灵儿怎么聪明绝顶,也都于事无补了。   “说到底,还是我们错怪她,我一会儿可要好好去跟她道歉呢。”   安长逯立刻制止,“你以后要跟她少来往,那孩子心术不正。”   安冷月闻言,略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连安长逯都这么觉得了,那么外头的人对安灵儿的非议也只会多不会少,说到底是她自作自受。   “爹,我一会儿去街上走走,这几天都要把我闷坏了。”安冷月伸了个懒腰岔开话题,安灵儿她会慢慢对付的,但自己不能总围着她转。   安长逯点点头,“你身体虚,我会多派一些人跟着你的。”   虽然安长逯是关心她,但安冷月还是很讨厌被人监管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的感觉,于是上街才没多久,她便闪身进了小巷子,左拐右拐几下,不多会儿便轻轻松松将一帮征战沙场经验老到的精兵给甩在了身后。   这个时期的安冷月,虽然还没得到后来“女战神”的称号,但她数次随安长逯出征,女将军之名还是很当之无愧的。   安冷月孑然一身轻后心情很好,抬步刚要往市集走,却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   习武之人耳力总是异于常人,安冷月能感觉到打斗现场距自己很远,原本不想去凑热闹,却忙不迭的忽然听到一句“七皇子”如何如何,立刻来了兴趣。 第六章 任务圆满完成      东裕国的七皇子,便是石凌君,便是那个骗了她小半生,利用完她又毫不客气背叛她的男人。如果说安灵儿是杀害她的凶手,那么石凌君便是幕后的推手,这两个渣男渣女绝对是一窝的蛇鼠,她哪个都不会放过。   这么想着,安冷月脚下运着轻功,不多时就到达了发生打斗的地方,隐秘的躲在一面墙后,无声无息的偷听。   只见事发的小巷子里,站了一群黑衣黑蒙面的人,少说也得十几个,一个蓝色衣服的青年男人被压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被打得不轻。   “你好大的胆,敢背叛主子!”这时,一个黑衣人怒斥道,说话间又踢了几脚。   安冷月挑了挑眉头,她仔细打量了下那个蓝衣的男子,有些吃惊,这不是石凌君身边常跟的那个侍卫薛明吗?背叛主子……他还有哪个主子?   “属下不敢背叛,属下都是……是为了潜伏在七皇子身边,帮主子打探消息。”话刚说完,薛明又被狠狠踢了一脚,正中胸口,他立时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只听黑衣人接着道,“你还不说实话,上次主子行踪暴露被暗杀,我们都查到是你在通风报信的了。”紧接着,黑衣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在了薛明面前,薛明立刻瞪大了眼睛。   “主子你听我说,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七皇子他认出了我,威胁我,所以……”   “所以你出卖了我。”忽然,一个冷冽的声音插进来。   安冷月吓了一跳,又把头往前移了移,这才看到墙跟还站着一个男子,也是一袭黑衣蒙面的打扮,却与其他的黑衣人都不同,气质极为突出,一举一动都贵气斐然,绝非等闲。   安冷月估摸着,这便是薛明真正的主子了,此时她忍不住感叹一声,真是好一出碟中谍的戏码啊。   “薛明,你跟了我十年,我早知你贪生怕死。”男子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薛明,眉目很平静,却莫名蕴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因子。   薛明瑟缩了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下愣在原地。   “主子的手腕你不是不了解,你当了叛徒,你以为是因为你厉害吗?那是主子给了你背叛的机会。”边上一个黑衣人轻蔑的语气道。   薛明立刻如遭雷劈,“这么说,我传递给七皇子的消息是……是主子有意透露的?”   男子并没有回答薛明的问题,只是蹲在他面前,慢悠悠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安冷月瞥见那刀的刀柄上镶着五颗极亮的蓝宝石,宝石周围的花纹也极近华丽与精致,这说明它的主人不但有钱,还很讲究。   “你做的很好,任务圆满完成。”男子说着,拍了拍手,语气中也带着笑意,可这笑却是阴狠与嘲弄的笑,然后他一把刀横在薛明的脖子上,都没给薛明反应的机会,就干脆利落的割断了他的喉管。   薛明双眼圆睁,因为神经也被斩断,所以除了肺部的不适,脑袋也十分痛苦,但因为不是致命伤,所以他要痛苦很久才能死去。   男子淡淡撇了眼生不如死的薛明,一脸冷漠的站起了身。然后他掏出了块帕子细细的擦着自己的短刀,表情淡然的如同日常擦灰尘一般,直到薛明死,他都没再抬眼。   安冷月心道,这男人可真够冷血的,杀人不够,还非要让人受折磨去死,于是没由来的背后发寒,扭头想走,却忽然又听那男子道,“看完戏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太不懂礼了吧。”    第七章 大皇子凌轩      安冷月一惊,还没等作反应,便被一阵寒气逼近,然后一把短刀迅速从背后伸过来,抵在了她脸上。虽然刀身已经擦净,但安冷月还是能闻到那股血腥味,和来自背后男子身上的杀伐之气。   “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安冷月淡淡道。她倒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惹麻烦。   安冷月听到男子低笑了一声,很是轻蔑,“我从不信别人,我只信自己,和这把刀。”说着,寒光一凛,便朝着安冷月刺来。   安冷月眼疾手快迅速躲闪,转身的瞬间五指成爪袭向男子的脸,在对上他眼睛时,安冷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刚刚偷看的时候没有注意,此时正面对上,她才发现这男子眸光极亮,蕴含着极重的戾气,除此之外仿佛什么也倒映不进去,深不见底。   挥刀落空的男子迅速调整了姿势,一下划破了安冷月的胳膊,安冷月蹙眉,捂着手臂飞身退后老远,手中捏着刚刚扯下来的男子的面巾。   胳膊上的伤不算深,但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安冷月极少受伤,于是免不了更加对男子另眼相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抬头,只见没了面巾遮挡的那张脸玉质金相,轮廓刀削斧刻般深邃,只是十分清俊中九分偏冷,薄唇还微扬着,蕴含着危险的意味。   安冷月看清男子的面容,瞬间愣住了,语气有些不敢确定,“大皇子?”   而对方在看清安冷月时,也表现得很意外,但紧接着眼底便闪过一丝狡黠。他将刀收了起来,朝安冷月一揖手,“原来是威远将军府的大小姐,失敬。”嘴上这么说着,但他那有些傲慢有些讥讽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失敬羞愧的意思。   安冷月有些奇怪,“你认识我?”   前世,安冷月与这个大皇子有过几面之缘,他叫凌轩,印象里,很沉着稳重,既有上阵杀敌的威猛,也有题诗赋词的风流,且待人客气周全,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不过那时候她作为石凌君的妻子,与他注定不同阵营,互为仇敌。   也就是说,她认识他是因为石凌君,可实际上两个人并无交集,所以凌轩一眼认出她的行为很奇怪,再者说安冷月刚刚清清楚楚见识到了凌轩阴冷凶残的一面,简直与传闻中截然相反,更加起疑了。   凌轩并没有回答,转而道,“听说大小姐最近病了,现在看你倒挺生龙活虎的,还有兴致跑这儿来偷窥。”   安冷月脸上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我只是路过。”   “虽然这个地方偏僻荒凉,好几年没人居住了,连野狗都不来,但大小姐为人遗世独立,从这儿路过也不是不可能。”凌轩嗤笑道,毫不留情的揭穿安冷月拙略的借口。   “……我都说了不出去多嘴,你还想怎样?”安冷月有些不耐烦。   凌轩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刀柄,眼中倒映着安冷月那张明秀的脸,眼底情绪很深,也很复杂,沉默了好半晌,他道,“口说无凭。”   安冷月的耐心都被磨光了,她看着似笑非笑说话也拐弯抹角的凌轩,觉得他是在找茬和戏弄自己,于是眸光一凛,“你不信我,那就无需再说,今天你有本事就杀我灭口,没本事,等我脱身之后,必将方才那一刀之仇加倍奉还。”   安冷月出招十分果断,话音一落,就聚集着掌风朝凌轩猛的扑了过去。    第八章 锋芒不露      安冷月眼见着自己的手掌离凌轩额头不到十公分,凌轩的鬓发都被掌风带起,可他不但不还手和躲闪,还闭上了眼睛。   安冷月只是想脱身,并没真动杀心,于是见状反而松了手中的力,定定的站住。凌轩仿佛早料到了安冷月会有这种反应,猛地睁开眼,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后用几乎是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安冷月的胳膊并扭到了身后,同时一记手刀劈了下去,安冷月轻敌再加上身子虚,挣扎无果,只感觉后颈一麻,昏了过去。   凌轩接住往地上倾倒的安冷月,将她抱在怀里,朝手下冷冷命令道,“处理尸体,撤!”   于是只见几个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洒在薛明身上,没一会儿那活生生的人变化成了一滩黑水,不一会儿,所有人离开以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安冷月足足晕了一上午,等她醒来的时候,后颈还是麻的。   “这是哪儿?”安冷月从床榻上坐起来,揉着脖子,打量着装潢华美却无比陌生的屋子。   这时门被推开,一白衣男子慢悠悠踱步进来,玉冠束发,眉目清朗,手中一把字扇,上书“君子如玉”四个大字,字迹工整而不失力度,很漂亮。   但安冷月却因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的表情鄙夷的不能再鄙夷,“你也真好意思拿着这把扇。”   凌轩感受到安冷月的嘲讽,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笑的更深,此时他黑衣换做白裳,短刀变成折扇,一身风流倜傥,那“杀神”的气场都变成了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正是平时大家见到的大皇子形象。   “安大小姐在我府中睡的可好?”   安冷月此时已经明白了,凌轩内里是一头狼,而现在披着的不过是绵羊外表,于是很不客气道,“不好。”   凌轩点了点头,幽幽道,“听到你睡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你……”安冷月瞪着凌轩,一字一顿道,“不要脸!”   凌轩眯起眼睛,轻飘飘道,“谢谢夸奖。”   安冷月“……”看来她说错了,这人不是不要脸,而是二皮脸啊。   “废话别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冷月阴沉着脸,开门见山道,这人没有当场杀她,而是把她带回家,显然不单单是为了杀人灭口,既然不是想杀人,那么必定就是有所图谋了。   现在回想也是,凌轩一下便认出了她,肯定是老早就盯上她了,或者说是盯上了将军府。   如今东裕国,太子之位悬而未立,诸皇子表面和气,私底下却越争越厉害,尤其是近两年皇帝害过两场大病,虽然都恢复了,但到底说明他是老了,所以说不仅是后宫,连前朝都开始暗潮汹涌起来,偷偷站队。   而争太子之位最热的两个人选,便是大皇子凌轩和七皇子凌君了。   凌轩为皇长子,又一贯行事圆滑善拉拢,没什么黑历史也没太大丰功伟绩,比较中庸,所以他的拥护者大都是思想中正的老权臣。而七皇子凌君是皇嫡子,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也最会在老皇帝面前卖弄,因此有好大喜功之嫌,他的拥护者大多是他母亲皇后给拉拢来的势力。   “威远大将军骁勇成名,又以忠义著称,是当朝武将中最得圣上器重之人,但与此同时,他耿烈的性格也招致无数政敌,让他深陷小人谗害,我本人是非常敬重他的,所以愿意帮帮他。”凌轩坐在桌边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道。   安冷月冷笑了一声,“拉拢就拉拢,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合作而已,各取所需。”凌轩被安冷月戳穿,却也面不改色,足见其气度。   “你这么多年都没建功过,我们凭什么跟你合作。”   凌轩看着安冷月,“不是不建功,而是时候未到,锋芒不露。”    第九章 安赵氏      安冷月听完,也沉默了,他说得对,如今虽太子之争大家心知肚明,但老皇帝却从没表明过态度,谁都猜不透他到底是想让自己的儿子们争,还是不喜欢他们相互残害,万一他是在借旁观的机会,想要剔除这些不念手足情分的皇子呢?那到时候,岂不是枪打出头鸟。   安冷月看着气定神闲仿佛非常沉得住气的凌轩,不得不承认这人虽无耻,但有谋有勇,那种狠绝换个角度想也可以说是杀伐决断,所谓无毒不丈夫。   半晌,安冷月道,“好,我可以说服我爹,跟你合作。”   凌轩见安冷月答应的这么干脆,脸上有些意外的神情,因为据他所知这位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可是对七皇子凌君仰慕已久啊,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费劲的先把她拐到自己的地盘,然后再谈合作,为的就是她不答应,也要用自己的手段逼她答应。   可凌轩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安冷月已经今非昔比,她不但不喜欢凌君,还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剥皮抽筋杀他一千回一万回。   安冷月看着仿佛松了口气的凌轩,表情肃穆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合作可以,但要有约在前,今后将军府与大皇子你站在同一战线,那么你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不但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也必须要顾及我们将军府的处境,绝不能做出保车弃卒之事。”   凌轩想了想,然后点头,“可以。”   安冷月眉眼微微弯起,含了些许笑意,只是这笑带着阴寒,也带着狡黠。   石凌君,现在……才是好戏刚刚开始呢,你且好好等着。   下午时候安冷月回到将军府,没回自己住处反而直奔老夫人院子。   远远地,安冷月看到老夫人端坐在堂前,慢悠悠的喝着茶,于是笑着喊了一声,“祖母,”迈入屋中,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跪下道,“孙女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立刻慈爱的把她扶起来,关切道,“月儿啊,身子可好些了?”   还没等安冷月回答,便听见从旁边传来个酸讽的声音,“大小姐昨日刚醒,今儿便去街上乱跑了,听说还甩丢了好几个精兵侍卫,可见身体已经大好。”   安冷月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锦衣华服的中年美妇在堂侧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虽年过四十却风采依旧,只是说话时一脸的尖酸刻薄样。这是安冷月的姨娘,如今将军府的主母,安赵氏。   “大妹妹自小与父亲学武,自然比平常人体质要好,再说她也快及笄了,祖母您就别把她当小孩儿了,徒增操心,对您的身体也不利。”这次说话的是安赵氏旁边一个青年男子,乃是安赵氏的儿子将军府的长子安平祯,他比安冷月大六岁,今年二十一。   安冷月听着这娘儿俩一唱一和的,不过是在嘲讽说她不懂事儿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于是眼底一抹鄙夷,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圆润的珠子,递到老夫人眼前,“祖母,孙女不是去乱跑的,孙女是为了寻这个。”   老夫人接过珠子,有些疑惑,“寻这做什么?”    第十章 及笄礼      “这是孙女给您的礼物。”   安赵氏闻言,立刻又嗤笑一声,“大小姐记错了吧,老夫人的生辰在下月呢,再说就算送,也不用送这么寒酸的东西啊,好像将军府少发你月银一样。”   安平祯也失笑,跟她娘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佯装出为安冷月说话的样子,“大妹妹也许是怕贪玩挨骂,所以编出这样的理由吧,说到底她还是纯真未泯啊。”   安冷月狠狠白了他们俩一眼,然后道,“祖母,今日是我娘亲的生辰,娘亲在世时教导我,一个人的生辰,乃是其母受苦的日子,所以在这天哪怕自己不庆贺也要向自己的母亲表达感恩,您知道的,我娘亲待您犹如生母,以前每年的这一天也总送您东西,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还有我替她来做这件事。”   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红了眼眶,握住安冷月的手,悲伤的道,“是啊,敏柔最孝顺了,她无论做什么都记挂着我,比你爹还有心。”敏柔就是安冷月娘亲的名字,全名柳敏柔,七年前离奇失踪,后来安赵氏才被扶正。   安冷月紧接着又补充道,“而且祖母,这珠子是孙女亲自挑选打磨出来的,意预团圆圆满,并非大娘说的那样是轻贱之物,不过比起大娘平时出手阔绰出去的,还是朴素了一些,请您不要嫌弃。”   “难得你这么用心,祖母高兴还来不急怎么会嫌弃。”老夫人又瞥了安赵氏一眼,不冷不淡的道,“你大娘她也就那张嘴的能耐。”   安赵氏听到这话,立刻跟吃了苍蝇一样,这不单单是打她的脸,也是在骂她,人家上一任主母如此贤惠,而你却比不上人家,甚至比不上小辈。安赵氏自然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好发作,只能违心道,“看来大小姐真是长大了,知道孝顺祖母了。”   安冷月嘴角一抹冷笑,她知道,安赵氏一直嫉恨她受父亲和老夫人宠爱,又有“女将军”之名风头很盛,甚至压过了她儿子安平祯,所以才不断找茬针锋相对。   而且安冷月还知道,安灵儿的背后靠山就是安赵氏,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俩共同恨自己,自然站在一条绳子上,上次安灵儿对她下毒,保不齐那毒就是安赵氏提供的,而且上一世,安赵氏和她这儿子也没少给她捅刀。   想到这里,安冷月走到安赵氏面前,装作温和道,“大娘啊,三日后月儿的及笄礼,月儿想请您帮忙操办,可以吗?”   安赵氏有点怪异的看着安冷月,平时安冷月对她的厌恶都是写在脸上的,今日怎么转性子了,竟还请她帮忙做事?她哪里知道,安冷月重活一世,早已明白了锋芒不应外露的道理,如果言行皆形于色,那么势必会遭人利用算计。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做大娘的哪里能拒绝,毕竟一辈子一次,我会为你准备周全的。”安赵氏笑呵呵的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别的算盘,而安冷月早已看出了安赵氏那抹隐晦的阴险,心里冷笑,到时候还不知是谁被谁算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