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暗凄寂的后宫,西北偏隅的一角,幽幽烛火晃动阴冷至极的光芒,呜咽而过的冷风穿堂而过,让人不寒而栗,只听见一道幽怨无比的清冷歌声随风飘扬。 红衣袖,添暖香,万战奔波苦。 青丹心,图忧谋,半世流离落。 失吾子,毁吾躯,相惜何如初? 与死为伍,破世独孤,尔当覆吾路! 冷怨的歌声,一遍接着一遍响起,在这寒夜之中,显得犹为阴森。 “你快听,皇后又在唱歌了……” 一个圆脸粉嫩的小宫女,手里提着灯笼,脸上带着些许惧意,微微往身边的宫女身上靠了靠,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慌。 “说什么皇后?”身边的宫女神情冷厉,大声斥道,“她可是废后!囚在冷宫!你小心失言掉了脑袋!” “但是这声音也太渗人了……”小宫女瞪大了眼盯着四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随时都会冒出来一样,“废后娘娘也很可怜呀,卿妃娘娘的手段也太……” “嘘!” 大宫女脸色一变,伸出手急忙将小宫女的嘴给堵住,眼里一阵慌乱闪过,“卿妃娘娘也是你私下里敢随意碎嘴的?闭嘴跟我走!” 小宫女自知失言,低着头,不敢多言,快速地跟着大宫女往深宫后苑里走去,夜色之下,这偏隅一角的冷宫如同地狱一般,阴冷而又怨气冲天。 “宛可卿……” 待得两人走远之后,那歌声也嘎然而止,幽寂的冷宫之中,空空如也,桌椅板凳都没有,甚至连床也没有,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高高的圆石罐立于中央,依稀可见有乌黑凝成块的长发重重落在罐子上,透过那凌乱的发丝,可以看到一张清丽却满是痛苦的小脸,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猛地一睁开,却只有满满的恨意。 “宛可卿!” 困在罐中之人,再次凄厉无比的暗吼了一声,每个字都是从喉咙中间的蹦出来,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她宛可笙,当朝宰相宛成峰亲生女儿,却偏偏是庶女出身,而且娘亲还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她出生之日,天灾连连,南有水祸,北有天星坠毁,道者断言,她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亲人,一出身就被送到了清远庵,任她在尼姑庵中自生自灭,她明明贵为一国宰相千金之躯,却连寻常人家子女都不如,在尼姑庵里受尽磨难…… 言有断,命无常,谁人能知她最后竟然坐上了大楚皇朝母仪天下的位置,风光无限,她就是皇后,与皇帝共拥天下! 但是…… 她命中最不该遇到的就是宛可卿!她的嫡姐,宛家的掌上明珠,仙子下凡一般的可人儿…… 吱……地的一声重响,沉寂了许久的宫门被慢慢打开,冷风忽忽地灌进来,夹杂着些许白雪,一点昏黄的暖光淡淡飘进来,接着一团丝质罗裙迈了进来,身后拖着长长的雪白雕花皮毛,一看就价值不菲。 “妹妹……” 一道清脆如同流水的声音响起,“我来看你了……” 宛可笙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的人儿,只见她眉如远黛眼如画,晶莹的皮肤透着诱人的红,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平添几缕风采,大楚皇朝第一美人,她又何曾负过这个名号? “你!你还敢来看我!”宛可笙眼里迸发出无限的恨意,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去,恨不得一口将她的肉给生生咬下来,但是她却困于罐中,无法动弹。 “看来妹妹真是想我得紧,这般激动是想要抱我吗?” 宛可卿脸上带着笑,这一笑,连冷宫里的幽暗都仿佛被淡去了几分,“不过妹妹手脚都被砍了,只怕是不方便呢……” 她的话让宛可笙瞳孔猛地一缩,看了眼被困在罐中的自己,回忆中那道冰冷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炸开。 “当今皇后,贤淑皆无,毒害卿妃娘娘爱女如意,其心可诛!废其后位!断其手脚!禁于冷宫,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这道声音,曾是她一生的最爱,她策马天下,鞍前马后,八年的相扶相持,直到看得他走上皇位,他依诺封她为后,最后却还是落得如此的下场! “楚慕真,先帝二十七年,我为你挡刺客一剑,直刺心口!先帝三十九年,明知道太子为你呈上的是杯毒酒,我为你一口饮下!先帝四十二年,我知道九王爷要杀你,连夜不顾身子重伤未遇愈,夜奔八百里,只为通知与你!先帝四十四年,你赈灾之时染上瘟疫,我散尽一宫奴仆,只身照顾你整整四十九天!你还记得你登基之时对我说了什么吗?你登朝为帝王,我必为一世帝后!但是后来,你却爱上了我的姐姐宛可卿,甚至要让她的孩子做太子,还想要废了我!楚慕真,你真对得起我!” 废后之夜,她的凄声厉吼犹然在耳,同样楚慕真阴冷淡漠的面色也如同昨日一般,似乎这下场也是她理所应得。 “当初明明就是你,不愿意嫁给楚慕真,父亲找我回来替你代嫁,后来你又硬生生的抢走我辛苦得来的一切!” 宛可笙想起自己从尼姑庵被接回宛家之后,这些年来,她所努力付出的一切,没想到也只是为这对狗男女铺路而已,她不甘心!说什么也不甘心啊! “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宛可卿装出一副受惊吓的模样,楚楚可人的脸庞让人心生怜惜,“我又什么时候抢过你的东西?” “你勾引他立你为妃,又为了登上皇后之位,杀害自己的女儿,嫁祸于我!你还敢说你未曾抢过!” 宛可笙眼里闪着阴冷的光芒,这个女人,面如嫡仙,心如蛇蝎,说起来正好与楚慕真那种冷心冷面的男人天生一对,不是吗? 心里一阵苦笑,沦落至这般田地,她竟然还有心思调侃自己…… “丢了个公主,我还有个儿子,现在还是堂堂太子。妹妹,你觉得这笔买卖划不划算呢?” 宛可卿嘴角冷然一笑,对于宛可笙的指控,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拿自己的孩子作赌注,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你不愿意拿你的瑞儿作赌注,但是结果呢?”宛可卿的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芒,“瑞儿昨晚上死的时候,抱着我说,他好难受,好难受,好想见母后……” “你说什么?” 宛可笙猛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神情中充满了痛苦,“你说瑞儿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楚慕真答应了我,会好好善待他的!” “我们是有善待于他啊……” 宛可卿故作认真的点点头,柳眉轻蹙,“怪也只能怪你家瑞儿体质太弱,感染个小小的风寒就不治身亡,啧啧啧……他临死前绝望的小脸,看了真让哀家心疼呢……” “你!是你害了我的瑞儿!”宛可笙愤怒的摇晃着躯干,拼命想要从罐中挣扎而出,却偏偏什么也做不到。 “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讲,瑞儿生病的时候,一直是我衣不解带在他身边‘照顾’他呢!” 宛可卿故意咬重了“照顾”两个字,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啊啊啊!” 宛可笙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凄厉,让一旁宛可卿的贴身宫女听着都觉得渗人得慌,皇后娘娘的模样也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宛可卿!楚慕真!你们不得好死!啊啊啊啊!我就算是做鬼……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在幽暗的冷宫中响起,怨气冲天得让附近宫院中的人全都听得个清清楚楚,心底寒意更是丝丝地冒了起来。 “妹妹……你何苦呢……” 宛可卿幽幽地叹了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满意地看了眼宛可笙疯狂的模样,接着提裙慢慢退了出去。 “可卿……” 屋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院落阴影之中,四周护卫太监全都恭敬无比的站在下方。只见那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照在他那俊美无匹的脸上,正是楚慕真无疑! “皇上……” 宛可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一副泪水连连的可人模样,一见到楚慕真就委屈不已的扑入他怀里,“妹妹……妹妹她还是不愿意原谅我的……刚刚她骂得……” “不必说,朕都听到了!” 楚慕真轻轻一拍她的肩膀,眼神里闪过一抹狠戾,“瑞儿的死本就与你无关,她只是迁罪于你罢了!” “但是她刚刚还说,会永生永世诅咒我们不得好死!”宛可卿扑在他的怀里,身子还不停地颤抖着,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样。 “她敢!” 楚慕真眼神一冷,杀意在他眼底慢慢凝聚,“朕心中对她有愧,本无意对她下狠手,谁料她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皇上……”宛可卿抬起头来,一脸泪意朦胧的看着他,楚慕真心神微微一荡,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庞,接着一转身对身边的太监说道。 “传朕旨意,赐哑酒一杯!看她如何咒朕!” 说完之后,楚慕真抱着宛可卿就慢慢离开,宛可卿微微一低头,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你不是喜欢唱歌吗?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唱! 院落中的一切,宛可笙都听得分明,当那抹清冷的男声响起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微不可觉的痛了一痛,她恋他一世,结果最后他所有的眷恋都给了她的姐姐,只因为她美得不可方物吗?而她这些年来的付出又算什么…… 冷宫之门再一次被打开,领事太监拿着哑酒慢慢走了进来,宛可笙不再咒骂,眼神中一片平静,平静的看着他们走进来,又平静的喝下了哑酒,眼神里的死寂让人看得心发慌,连灌她酒的太监都不由得手不停颤抖着,速速做完事,又速速离开。 这一夜,冷宫里一片平静,没有歌声,也没有咒骂…… 啊啊啊! 第二日清晨,冷宫里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尖叫,却不是发自于废后宛可笙,而是前来送饭的小宫女。 那大圆罐依然还矗立于冷宫之中,罐中之人双眼怒瞪,眼角流下一行血泪,不仅于此,她的鼻间,嘴唇,耳边,全都流出鲜血,罐中之水也全都染红,往外不停流淌着腥红的鲜血,而罐中之人,大楚皇朝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已经气绝! 整个冷宫之中,充满了血腥之气,大楚废后咬舌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最为诡异的是,谁也弄不明白,只是咬舌自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鲜血从废后身体中流出,浸遍冷宫的每一块地砖。 直到最后被派遣去清理冷宫的人,在清理罐子的时候,竟然发现罐内写着一排血字,血融不化,水洗不掉。 “以吾之躯,永咒彼身!”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亘古不去的诅咒一般,一直高旋在大楚皇宫上方,久久不散,惊人心魄…… 第2章 “妙月,你看是不是还是去找个郎中来看看四小姐?毕竟她是宛家送来的,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只怕也不好交待……”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的传进了宛可笙的耳朵里,似乎遥远,又似乎近在耳边。 “四小姐?你还真当她是什么千金闺秀了?她就是一个卑贱婢女生的,出生的时候天灾连连,根本就是个扫把星!她爹是当朝宰相,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才会丢到咱们清远庵来。她出生的时候,宛家老太太和夫人全都病倒了,可不是命中带煞?我看她就是个灾星,还懒得要命!每次要她做点事,不是装死就是装病,废物丫头一个!”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宛可笙猛地身子一激灵,突然一睁眼就看清了四周,这是一间窄小老旧的屋子,除了张破旧的桌子与木凳,就只剩下她睡着的这张破旧无比的小床了。 这里是……宛可笙来不及多想,外面的对话再次清晰地传来。 “也不能这样说啊……” 妙玉微微一皱眉,却也不敢太敢跟妙月当面叫板,却还是有些不赞同让这么小的孩子顶着寒雨去河边洗衣服,“这也不能全怪她,她本就身子弱,这些粗活是做不来的!今天也是意外不小心掉进河里才生病的……” 妙月冷哼一声:“不是主子的命,却有主子的病,这死丫头戳一下才动一下,懒得要死!别人一小时做完的事情,她一天也做不完。看她躺在那里装病我就气不顺,再这样下去,索性直接丢出去冻死算了!” 接着妙月阴冷无比地看着妙玉说道:“你不是可怜这贱人吗?你可怜她,那你去帮她把那衣服洗了!” 妙玉被妙月一顿猛斥,吓得身子一僵,只是唯唯诺诺的一点头,也不敢再多言。 砰的一声重响,妙月眼看骂完了,转身气呼呼地就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会躺在这里?宛可笙挣扎着想要看清楚这里的一切,费力地动了一动,奈何浑身无力,全身骨头好像都散架了,就在这时候,外面的人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很快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股好闻的皂荚香味缠绕着她。 “来,喝点粥,发身汗,病好得快!” 宛可笙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中很是惊讶——抱着自己的清秀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不就是当年她曾经寄居的清远庵的妙玉吗?可是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刚被毒酒赐死,可现在,怎么会见到二十一年前认识的人…… 她十六岁嫁给楚慕真,八年后登上后位,随后在冷宫呆了整整十年,死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四岁!但是眼前的妙玉分明就是二十一年前的样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宛可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瘦瘦小小,指尖泛着淡淡的月牙白。她随即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恐惧——这哪里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的手!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手! 妙玉似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问着:“怎么了,身上还是冷吗?” 她的声音有着关切,宛可笙知道她是真心的关心自己。 “应该找个郎中给你看一下的,可是妙月她……唉……” 宛可笙看着妙玉手里那碗不知用什么东西熬出来的粥,一股怪怪的味道飘进鼻息,她的眼眶慢慢地湿润了起来。 这是梦么?如果真是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因为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活着! 宛可笙刚要说话,突然看见外头帘子被掀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还不拿过来!” 妙玉没想到妙月会去而复返,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放开宛可笙站起来,刚要把手里发抖的碗放在桌上,却因为一时害怕,手一抖碗就倾侧过来,汤汁淋淋洒洒的向外面泼,烫得手生疼,却还是强忍着放在桌上。 妙月见她竟然敢偷偷给宛可笙送吃的,还把汤水溅出来,怒火腾地一下就冲了上来,她顺手将桌上那一碗粥捧起来,摔向妙玉的脸上。只听得哐啷一声,淋得妙玉一身汤汁。 接着她跳起来指着妙玉骂道:“小贱货!你竟敢背着老娘给她送吃的?这清远庵现在就是老娘说了算!敢不听我的话,我废了你!” 可怜妙玉脸上被这一碗热粥烫得瞬间红肿了起来,她也不敢言语,强忍着泪捻着衣角,转而弯腰去拾那地下的碎瓷片。 宛可笙盯着妙月,原来的妙月没有丝毫改变,对人极度的尖酸刻薄,完全把庵里的人当奴婢一样使唤。当然,那是前世,现在么——宛可笙正想要开口说两句,妙玉忙向她轻微地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开口,说多错多,反而会招来横祸。 宛可笙瞟眼看了一眼妙玉,在清远庵这样的清修之地,明明只有妙玉这样温顺的人儿才配做管事的,而妙月这个老巫婆,就知道鸡蛋里挑骨头,平日里更以欺负她为乐。特别是一看到妙玉来帮宛可笙,就以为俩人故意合谋反抗她,更加倍地刻薄她们……宛可笙转而清冷无比的看着妙月。 妙月不经意地看了宛可笙一眼,却被对方眼底的寒意看得心里一阵发慌!顿时脸色一变,劈头盖脸地骂道:“死丫头!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想死不成?” 宛可笙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重新回到十三岁,但是眼前这妙月的泼辣毒狠一如既往。她伸手从脖子里摸了半天,果不其然有块玉佩!心里一涩,这是她的娘亲从小给她挂着的,她出生后就被父亲丢到了远方亲戚彦城宛家,后来又被宛家送到了清远庵妙月手上,一开始还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当生活费,谁知半年前,不知何原因,连这生活费也不给了,妙月厚着脸皮上宛家讨了数回也没有个结果。妙月回来之后,眼看每月二十两的银子飞了,就把一切怨恨加在宛可笙头上,不仅拿她当奴婢丫头使唤,甚至常常背着人疯狂的虐待她,将她打得遍体鳞伤,更不许她逃跑。 妙月看着宛可笙,皱眉骂道:“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小贱人!别以为你能斗得过老娘!” 宛可笙抬头看着妙月,清冷的目光中不留痕迹地闪过一道狡黠的冷光,脸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说道:“妙月姐姐,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精心照顾我。我除了这个玉佩,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了,你收下吧!” 这玉佩是亲娘留给她的唯一物件,玉佩在身如同娘亲就在身边一样。所以一直以来,她拼了命地到处藏着,一直没让妙月发现。 但是半个月后这块普通成色的双鱼玉佩,就会被妙月发现偷走,在前世,她试图去讨要回来,遭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即便是后来等她成了四王妃,再派人回来寻找,这个地方却因为一场瘟疫,玉佩跟着妙月和大部分人的死亡而没有了下落。 妙月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直挖空心思想找而没能找到的玉佩,这丫头竟然贴身戴着,此刻还由她本人拿了出来……她的脸色一下由阴转晴,一把抢过玉佩,冷哼一声说道,“嗯,算你这个死丫头识相!” 妙玉愣愣地看着宛可笙,眼神很是陌生,一直以来可笙都把这玉佩当命根子一样护着,连碰都不允许人碰,怎么今天这么轻易就给了妙月? 妙月拿了玉佩,心情虽然好了些,但还是一张阴沉着脸,斜着眼睛说道:“看你那病怏怏的丑样,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今天你就躺在床上吧,不过明天你可不要再装死了!” 宛可笙露出温顺的笑容:“谢谢妙月姐姐,您放心,我明天一定早起干活!” 宛可笙的温顺令妙月感觉不可思议,怀疑这死丫头莫非是在玩什么把戏?正想要再追问几句,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正是妙月平时的小跟班,如空,她看到这场景,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厌恶地看了一眼妙玉,转向妙月讨好地笑道:“妙月,这死东西又惹您生气了?别管她,来看看我今天在集市上给您买的镯子,成色好得很,戴上就跟县里那些贵人一样!快来看看!”说完就连拉带拖的,把妙月给拖走了。 妙月一面走不忘回头望着妙玉吼道:“再敢背着我送吃的给她,小心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妙玉见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忍不住掩着面,委屈的眼泪哗哗而下。 宛可笙回头看着妙玉,女人一味的软弱与退让根本就没有用,那块玉佩,她有的是办法拿回来!对付妙月这种恶毒的妇人,必须让她尝到血的教训那才叫痛快! 第3章 现在是大楚皇朝三十一年二月十二,也就是说宛可笙回到了二十一年前,这一年她十三岁。 宛可笙一整夜都被前世的回忆纠缠,实在想痛快宣泄一回,却因为这寂静的深夜,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动人又只能隐忍。她惧怕自己下一秒又回到那阴深的冷宫里,更惧怕听到宛家这个词。一想到迫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京城豪奢的生活着,她又巴不得立刻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 等到悲痛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宛可笙才发现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舒舒服服地发泄了一回。她抬头看着窗外那漆黑的世界,眼神幽暗难分。前世的她,以为只要本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就能时来运转,绝处逢生。 但是她错了,而且错得极为离谱! 她恪守本分,换来的不过是无耻背叛。绝情负义的父亲,冷酷残暴的夫君,还有那个自己一度视为好姐姐的毒如蛇蝎的女人……他们全都背叛了自己,虽然她比不上宛可卿的美貌,却是一心一意、奋不顾身地对楚慕真,如果不是自己,楚慕真早就死了数回了,哪里轮得到他登上皇位? 飞鸟尽,走兔烹,到了最后,她被砍断双手双脚,还被毒哑,抛弃在冷宫阴郁的一角,临死前的痛苦与绝望,她现在都没有忘记! 宛可笙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目光中充满了坚定。既然自己已经有了第二次生命,就没有理由再放过他们!这笔血海深仇,总有一天她会向所有欠她的人,点点滴滴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带来崭新的一天。 鸡鸣声起,妙玉徘徊在门口,她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去叫宛可笙起来,若是可笙还不起来,只怕又少不了被妙月一顿责骂。 妙玉最终还是走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空无一人,顿时心里猛地一惊。 可笙人呢?她疑惑地看着房间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 厨房里,宛可笙麻利的煎好了面饼,煮上油茶,接着把煎好的饼子放进碟子里,把滚烫的油茶倒进每个人的碗里,再把油茶和面饼从厨房里端到桌子。她看到妙玉一脸惊讶走了进来,笑着说:“妙玉姐,饭我都做好了。” 宛可笙虽然自小在清远庵长大,但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对谁都是小心翼翼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亲热地叫她,让她很是有些不习惯。 宛可笙知道妙玉心里的迷惑,想想也不怪她。前生的她被硬生生的扔到尼姑庵里,这里没有人做过母亲,又怎么知道如何带小孩?尤其是因为宛家断了生活费的补给,那白花花的银子来源没有了,妙月越发心狠手辣,她每天犹如惊弓之鸟,害怕得要命。 但是现在——经过了楚慕真的绝情断义,经历了丧子残废和冷宫十年的磨炼,妙月?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阻碍,甚至连阻碍都算不上。 宛可笙想到这里,不由笑道:“妙玉姐赶紧准备吧,妙月姐她们该醒了。” 清远庵并不大,一共也就五个人,庵主是慧贞大师,不过她长年云游在外,很少回来,所以平时庵里都是妙月在管事,还有妙玉和如空,再加上最小的尼姑如画。 将早餐都准备好之后,在妙玉疑惑的目光之下,宛可笙甜甜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清远庵的破院门缓慢地打开了,随即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端着一个放着满满衣服的木盆,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衫,因为没有其他替换的衣裙,颜色已被洗得褪了好几层颜色。头上也只是用麻绳松松地绾了两个小髻,她穿得如此寒酸,长得灵气十足,一张清丽的瓜子脸儿,白白的皮肤,娥眉细长如月牙,配上她那对黑白分明、宛转灵动的凤眼,柔顺无比的黑发,哪怕是一身破衣,也比这村子里的女孩子要漂亮不少。所以这一路以来,她的出现一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即便自己衣衫褴褛,打扮寒酸,宛可笙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的神色,她手里端着木盆,从容地向着河边走去。 再漂亮又有何用?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模样不错,但是到了京城之后,看到了美若天仙的宛可卿,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云底之泥罢了。 宛可笙来到河边,蹲着用棒槌用力捶打着衣服,随着棒槌的起起落落,污迹的水花直接溅了她一身,但是她依然认真无比地坚持着手上的动作,半分厌恶的神情都没有。 河边上,几个洗衣服的女孩子看见了她,互相一看,挤眉弄眼地讪笑着,像一群叽叽喳喳麻雀,议论开来。 “哟,快看啊!那不是宛家千金小姐来洗衣嘛?” “宛小姐来洗衣服,怎么也不带百八十个奴婢来啊?” “你可别逗了,就她一个祸害也配得上当宰相千金?昨天才掉进河里,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说到这个祸害啊,她出生的时候正逢江南洪水特大灾害,道士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灾星!宰相家里连要都不敢要她了呢!” “哎哟哟……这么窝囊的千金小姐,还不如咱们这些小户人家呢!换作是我啊,还不得伤心死了!” “就是!这种有名无实的小姐身份,白送我我也不要!” 宛可笙默默听着这些讽刺的话语,心底感慨着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也曾梦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回到父母身边,生活又将会是怎样……但每次的梦想只能让她再次掀开那悲痛的经历,把原本的伤疤添刻一道道血迹而已。宛可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前生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少不了偷偷伤心流泪,可是现在么——她站起来直接捧着衣服就往上游而去。 宛可笙拿着棒槌砸着噼噼啪啪地打着妙月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让脏水哗啦哗啦地流进了那些女孩子的盆里,那些女孩根本没发觉,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 洗完衣服之后,宛可笙捧着满满的盆站了起来。 众人有些奇怪的盯着她,虽然面前的人还是那副娇小玲珑的模样,但是神情却发生了变化,只有平静、淡然还有说不出的冷漠……那种眼神,饱含着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拥有的沧桑。 回到清远庵的时候天色尚早,妙月刚刚用过早饭,正坐在廊下剔牙,看到宛可笙回来,不知为什么忍住了刚要说的话,皱着眉头,身子一扭进了屋子。 妙玉走过来,悄悄塞给可笙一个饼子,小声说:“慧贞大师回来了……” 慧贞大师?宛可笙扬起眉头,看着妙玉。 妙玉不由得愣住了,可笙的年龄还是个孩子,可看她这眼神分明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东西,看似成人般的稳重,冷峻和肃穆。 怪不得妙月今天这么安静……一瞬间,宛可笙的脸上已是阳光明媚,她谢过妙玉,低头吃起了粗饼,咽着嚼烂的饼子,嗓子传来火辣辣的疼感,可她却吃得很香、很甜。 因为,收拾妙月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 第4章 慧贞大师才是清远庵的一庵之主,不过长年云游在外,甚少回来,出家人冷面心淡,但是她对宛可笙也还不错,所以每次她一回来,宛可笙都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咔!咔!” 用力一根一根劈开眼前的柴火,直到堆成一座小山,宛可笙依然僵硬而又机械的重复着劈柴的动作,好不容易劈得差不多了,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她正想要松动一下酸麻的胳膊,一道怒吼声跟着传来。 “死丫头!又想偷懒是不是?赶快把厨房去给我收拾干净!做得不好,我非打死你不可!” 宛可笙缓缓地斜眼看了一下站在旁边手拿一根木头桩子、呲牙咧嘴的小女孩,自己比这姑娘小一岁,却只有她肩膀高。她身体强壮不说,倒有一副俊俏的脸蛋,偏偏那尖嘴薄舌的气焰跟妙月如出一辙,生生将她的几分美丽给冲得一干二净。 如画怨妒的看着宛可笙秀丽的脸庞,心里满是不屑,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她斥道,“锅碗瓢盆全刷干净,地上用水扫一遍,灶台也跟我清理干净!” 宛可笙站在杂乱的后院里,望着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才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正打了水准备将地面洗上第二遍的时候,如画从外面探头进来说道。 “你这样是在打扫吗?给我跪在地上擦!别想偷懒!还有,水缸里没水了,一会去村口井边打水回来,知道了没有?” 宛可笙点点头,擦了擦额头和颈间布满的汗水,继续干活。 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作为清远庵里最小的道姑,如画也是有活干的,只不过她总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宛可笙来做,之后还会到处说,所有事情都是她做的,而她一个人伺候个千金小姐是有多么的艰难困苦不容易吧啦吧啦的。 不单是这样,宛可笙每天饿到最后去吃饭,给她剩下的只有一两个冰冷的窝窝头,米粥也不过是一点点清汤寡水了。过去的宛可笙边做边哭,可是如今的她完全不当一回事,无论多么艰苦,她都能承受下来。 当天晚上,慧贞大师就被族长家请去布道了,宛可笙很清楚,这是惯例,不到三更是不会回庵的了,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宛可笙算准时间,悄然起身从床底下拿出今天刻意藏起来的花色斗笠,默默地走到后院,悄悄搬来梯子爬了上去,把花色斗笠放在院墙上,然后下来轻轻地把梯子放回原处。眼睛巡视了一圈后院,肩头一耸,快速转身回了屋子。 三更时,忽然听到后门一声脆响,宛可笙竖耳聆听,接着是一阵轻微细弱的响动。她翻过身去,当一切毫不知情。 “啊啊啊!” 一刻钟之后,后院里突然传起几声女子的尖叫,接着整个后院的灯都大亮起来,中间还夹杂着人声传来。 “伤风败俗啊!” “啧啧啧……我佛慈悲,怎么会有这般淫乱的事情发生!”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接着传来,宛可笙眉毛一挑,咦?看来好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精彩,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接着她就直往后院奔。 到了后院,这才发现妙月的房门大开,门外正围了一堆女人,全都在外面指指点点的,而中间的慧贞大师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怒视着房中央,宛可笙就这样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瞬间瞪大了眼…… 这画面太过香艳,她实在是不敢看。 只见妙月一身赤裸惊慌无比地坐在床上,被单落在地上也无人去捡,她只能以手将自己赤裸的身躯盖住,双眼恐惧地盯着黑脸的慧贞大师。 咦?奸夫呢? “师父,听我解释……”妙月颤颤惊惊地开口,早已没有了平日的猖狂。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佛门清地,怎容得你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 “对啊!对啊!这种女人就该拖去浸猪笼!” “浸猪笼!浸猪笼!” 其他女人全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 “冤枉啊!真是冤枉!我只是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一个男人啊……”妙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说完还低头拭泪。 “睡觉?睡觉需要全身裸着吗?” “师父……” 妙月也不理那些与她质问的女人,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慧贞大师。 宛可笙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冤枉?有何冤之有?妙月早就跟村里的男人有勾结,一般都是趁着慧贞大师不在,就会在后院墙头上放上花色斗笠作暗号,那男人才会来。 妙月心里也郁闷不已,她今天根本就没有打暗号,男人却来了,还火急火燎的直冲她房间,将剥个一干二净,她本想慧贞也会晚点回来,也没多作反抗,谁知道被逮了个正着,幸好那男人跑得快,不然现在她根本就是有口难辩。 “这种淫荡女人,就该拿去浸猪笼!”族长媳妇王翠花模样是五大三粗的,说完撸起袖子就往前,拖着妙月的肩膀就要往外拉。 “你做什么?你凭什么动我?” 妙月瞬间就被激怒,也顾不得自己赤裸着身子,伸手就与王翠花两人打了起来。她也不是什么泥菩萨性子,刚刚惊慌之下,失了平日里的狂放,现在一被激怒,气焰跟着升上来,跟王翠花打得是不相上下。 众人眼见两人竟然就这么打起来了,当即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两人脸上手上,全都多了数道指甲印,青一道紫一道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起来很是狼狈。 “够了!” 慧贞大师眼见妙月被打得惨兮兮的模样,目光微微一凝,这才开口说道,“如画,给妙月把衣服穿上,把她给我带到静思堂,面壁思过!自己房间进了男人也没个警觉,这也是她的错!” 慧贞大师的一句话,基本也就给妙月这次的捉奸事件定了个性,她的意思笃定了妙月只是被人误闯房间,但是这里面的真实情况谁都清楚,只不过慧贞大师都这样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好反驳。 王翠花目光狠戾地瞪了一眼妙月,妙月也不甘的回瞪回去。如画没有作声,默默上前扶起了伤得极重的妙月,妙月的撒泼放刁不是装的,都到这时候了,嘴巴还不干不净地述说自己冤屈。一直没停住哭闹。 听到她这般哭闹,慧贞大师也忍不住性子,怒斥一声道,“闭嘴!三更半夜,还显不够丢脸吗!” 霎时,宇宙万籁俱寂…… 宛可笙听见这些,嘴角却是微微一笑。 第5章 妙月这样一关,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虽然如画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但是宛可笙毕竟也再没挨打了,所以这日子过得较为舒坦,妙玉暗地里还让她吃了几顿饱饭。 如画看到宛可笙收拾好了厨房,便走过来,递给她一大鸭食筒和铁抓耙:“给,去把鸭圈给收拾干净!” 养旱鸭也是庵里的一个重要经济来源,妙月平时不放心让其他人做,一直是如画在经管,如今妙月管不了她,如画自然乐得轻闲把事情丢给宛可笙来做。宛可笙不气也不恼,笑嘻嘻地说:“好的如画姐姐!” 宛可笙满脸微笑着接过宽大的鸭食筒和铁抓耙,吃力地扛着铁抓耙向后院走去。 清远庵一共养了三十只鸭,宛可笙微笑着看着这群嬉戏追逐的肥大旱鸭,站了一会,打开栏门,走了进去。旱鸭们立刻嘎嘎直叫,扑打在翅膀,乱飞乱转,接着摇摇摆摆地拥挤到一起,如画看它们抖索着肥大的身子嘎嘎伸着脖子,心头立刻有了主意。她看了一眼四周,接着把撮箕和铁抓耙放下,打开鸭圈门,把旱鸭都放了出来,那被关着旱鸭突然获得自由,当下欢快地飞奔了出去。 宛可笙站在鸭圈里,看到旱鸭子全都跑远了,这才勾起嘴角,然后她端起鸭食筒偷偷溜出后院大门,绕了一圈走到村口人最多的那口井水前,一把将鸭食筒甩了下去。看到井水里面漂浮起来的鸭食筒,宛可笙微微一笑。 连续路过几拨人,宛可笙都没理会,那些人不解地看着她,讨论了一会直接离去。宛可笙抬头看了一下天,干脆席地而坐,静静地向村口的方向望去。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了,就看到住在村口的老夫子和族长俩人缓慢地向这边走过来,宛可笙远远看着,嘴角微微一勾。这口井在回村必经之路上,她原先只是想等到族长经过这里,没想到再搭上一个老夫子。这老夫子是在村里唯一一家私塾里教书,私塾书院也不是家家孩子都能去的,老夫子也是村里声望极高之人,所以要说哪家有纠纷哪家有难事,这老夫子一出面,可能顶不少事! 宛可笙立马站起来,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在井边张望,好像很着急的模样。 族长经过这里,不解地看着宛可笙,提前开口说:“宛家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原本只是随意招呼,谁料宛可笙扬起脸,二人分明看见一副焦灼又难过的面孔,她说:“如画姐姐让我去喂鸭,我不小心把鸭食筒掉进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族长大吃一惊:“啊?这是怎么回事?” 宛可笙露出非常恐慌的神情,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在外人看来就是难过至极的模样:“不行不行,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我不敢回去了,跳进井里算了!” 说着就往井口上爬,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族长吓了一跳,她要是真跳下去了,这村里的人在哪里找水喝!立即冲上去拽住她!“万万不可,有什么事好好说啊!” 老夫子看了这里,摸着胡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在庵里寄宿的,听说他们一个月都收到好几两银子,还怎么可以让你打扫鸭圈喂鸭呢?” 宛可笙用衣袖抹了抹脸,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我亲人从前每月付二十两银子,一连付了三年,现在付不出来了……” “什么?每月二十两?”老夫子猛然跳起来,他在村子里教书,一年也没有一个学生付得起二两银子的钱啊!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他气鼓鼓地看着宛可笙,心想这清远庵心也太黑了,这二十两银子接连付了三年,这三年可就是整整七百二十两啊,养活一个小姑娘能用多少钱?哪怕养一辈子也用不完七百二十两啊!他们居然还把人家当成奴婢丫头支唤!太不像话了!他很忿忿地黑着脸,说道:“走,上清远庵理论去!” 族长心里也觉得清远庵这样做太不该了,看到一向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走了过去,立马追上,还不忘回头对宛可笙说,“走啊,不要伤心了。” 宛可笙抹了抹原本就没有的眼泪,快步跟上前来。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声诡异的嗤笑声,她蓦地站住,回头望了望,却没有丝毫发现,难道是她的幻觉吗?宛可笙皱起眉头,就听到族长在前面催喊,她再次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的确没什么异像,这才快步追上前去。 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一进门,老夫子就大声道:“慧贞大师!快出来快出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宛家姑娘,还让她扫鸭圈,倒鸭粪呢!她又不是使唤丫头!” 慧贞大师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情形霎时怔住了。 族长说:“就是就是,人家是寄养在你庵里,你们以往得的银子也够多了,不能领了钱还逼人家干粗活啊!” 妙玉和如画此刻也走了出来,都惊讶的望着宛可笙。 宛可笙很无辜的说,“族长叔叔,是我自己想要帮如画姐姐干点活的,别怪她,她没有故意把活儿甩给我!是我的错,我原本扛着铁抓耙,提着鸭食筒,可是鸭食筒里满满的鸭食,我力气太小了,想着换换肩膀用双手提,结果刚到水井边,手一滑,脚一软,鸭食筒就掉进去了,都是我的错,我太没出息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族长看了慧贞大师一眼,说:“你也真是,随便就让她去扫鸭圈,喂鸭食,一个城里头的小姐,怎么拿得动那铁抓耙!何况人家住在你庵里也是付了生活费的,虽然如今人家没付生活费了,可你从前领到的钱也完全可以养活人家半辈子的了,怎么可以还把她当丫头使呢!” 平时妙月为了保护清远庵的声望,打骂都是在屋子里,虽然慧贞大师知道一些,也没有太过追究,然而此刻族长和村里唯一的老夫子站在这里,四邻八舍的人也在现场,慧贞大师立刻感到脸上失去光彩了,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如画说道:“谁叫你这般胡作非为的!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做?” 宛可笙埋着头,一副很愧疚的模样,在大家看来,更楚楚可怜了。乡下人虽然爱说是非,看到宛可笙长得美丽有些不舒服,但人都是淳厚的,在他们的想法里,宛家给了清远庵那么多银子,清远庵就该好好养着人家女儿,怎么可以这样欺凌人家小姑娘呢?连续有好几个邻居指指戳戳的,慧贞大师实在是觉得失了脸面,对着如画斥道,“还不认错?” 宛可笙想着,这件事只不过才开始呢!果不其然,很快听见如空冲出来,方寸大乱叫着:“慧贞……慧贞大师!旱鸭,旱鸭全没了!” 第6章 宛可笙经过上次旱鸭闹剧,备受全村人的眷注,慧贞大师和庵里的人也都不敢动她,放在庵里让人看见就堵心,干脆安排她到村口外面的茶馆帮忙。 茶馆是族长一家人经营的,不过是给经过汇林村的过路人,提供些简易的茶水和粗劣的饼子,趁便赚点银子,宛可笙去帮忙,也能赚点辛苦费。 族长媳妇王翠花对宛可笙年幼的凄惨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安排她在后门外暂时搭建的小棚子里烧水,不让她插手其他事。 宛可笙手里正提着烧开了的一壶茶水还没来得及放下,王翠花快速跑来,急促地叮嘱她:“可笙!动作快点,咱家茶寮有稀客来了!多烧几壶茶水,再多装些饼子端上来。”宛可笙一一照办,到了门口,心生郁闷,汇林村来来往往的贩商确实不少,可那也算不得什么稀客。什么人能让王翠花说成是稀客呢?她轻轻地靠到门口,偷偷看向外面。凉棚内还真是站满了穿着青色锦衣的卫士。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坐在他们最中间的桌子上。不过就冲着凉棚外面的那二十几匹骏马中夹杂着一匹配着银鞍红缨的白龙驹,这派头显然是非同寻常了。 只听见王翠花的催喊:“可笙!动作快点啊!不能怠慢了客人!” 宛可笙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预感,好像走进去就会有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发生。她就那样站着,忘记了要做什么似的。 “可笙!动作还不快点!”王翠花有点慌乱,一张笑脸跟客人陪着小心:“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让各位客官笑话了,等下我定当好好管教。”接着一个随从说道:“没事,快上茶水吧,我家主人不能多作停留。” 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得不进去的,宛可笙考虑了一下,终究是走了进去。可一眼看到坐在正中桌上的那个人,抬起的脚定住了。 这一刹那,全部的人都看向了宛可笙,自然,也引起了那少年的瞩目。 他坐在大家中间,眼睛犹如一弯冷月,皎净又静谧的光芒从他双眼睛里散发了出来,骨子里的冷峻远远的透露了出来。素净的长袍,襟摆上绣着紫色的流动图案,鬼斧神工,美轮美奂。他那恬然而酷寒的目光,如冰似寒地朝着宛可笙望过来。 宛可笙暗自吃惊,望了一眼便立即低着头,将托盘举得老高,尽力避免自己的容颜让那人看见。她快步上前把物品交给王翠花,随即装作怯生害羞地遮着面容,火速地跑到后面的小棚子,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坐在楚慕玉身边的中年男子低下声对他说:“七殿下,天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就在这儿找一户人家安歇?” 楚慕玉却不理会他,冷峻的双眼望着宛可笙离去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小女孩,显然就是那天他看到的人…… 这小姑娘年龄貌似在十二三岁上下,身穿一件带补丁的青粗布旧破衫,也许是被炉烟熏侵,脸上尽是黑与灰如同花猫。一头凌乱黑发,简简单单在头顶缚了个结。尽管她故意埋着头,然而那双黑幽深沉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充沛着无法描绘的怪异。 那瘦小的身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照料她庇护她。摇摇头,楚慕玉感觉自己太荒唐,竟然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想起上回亲自看见她怎样玩弄他人的情形,楚慕玉的眼底居然前所未有地露出点笑意。 这小女孩,有趣! 他边想边随口说:“算了,我们提高速度,今晚到前面的市镇再歇吧!明早抓紧时间赶路,务必准时回到京城。” 陆琛急忙应诺,不敢再有其他意见。他太熟悉七殿下的脾性,做了的决定就必须立刻执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眨眼,这些人茶碗见底,牵出马匹,整装出发,不再进入任何村庄,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宛可笙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眼底漾起一丝笑意,想不到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老朋友居然是他——七皇子!楚慕玉! 楚慕玉,楚慕真的死对头,她已经记不清他们两个人有过多少次交锋,难分高低……宛可笙回忆起前世,那人相同冷冽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双眸,嘴角禁不住微微勾起,目前这个时间,七皇子不是在外游学吗?忽然回归,看来京城又将迎来一场风暴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早已有了厚厚的茧疤,再次与老朋友相逢,你明我暗,这样的感觉,有趣。 夜色将临,宛可笙刚刚回到清远庵,只看见如空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拉着宛可笙,手舞足蹈着说:“小姐小姐!天大的好事啊!” 宛可笙望着如空那张夸张的笑脸,不留痕迹将她的手给推开,然后脸上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如空姐姐这是怎么了?” 如空兴奋得也没有在意她的疏远,只是兴奋地说道,“是宛家!宛府来人了!”她兴奋的样子,令宛可笙即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彦城宛家?” “就是就是,宛大老爷派了李妈妈来探望小姐呢!”如空脸上笑得非常夸张,不只是李妈妈,还送给她们二百两银子的谢礼。 宛可笙心里吃惊不已,按照前世的记忆,还得再等一年的时间,宛宰相才会想起自己这个女儿,派人来接她,然后彦城宛家就会匆匆忙忙地把她从清远庵带回彦城,接着再送她回到京城宛家……时间上,怎么会整整提早了一年? 此时,一个身穿着浅绿绸缎裙子,头上插着一只金钗,双耳戴着金耳环,白皙整洁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道:“奴婢见过四小姐。” 宛可笙望了她一下,果真是彦城宛家地位最高的管事李妈妈,她悄然一笑,一切都不出所料。彦城宛家肯定是从京城获得了信息,才想到领先一步赶快把她接回彦城。 好,很好,这一切,实在是太好了! 第7章 宛可笙在彦城宛家呆了半个月,宛家特意安排了三个丫头三个妈妈,陪同宛可笙一路从彦城进京。马车是宰相府安排的,避震性极高的黑楠木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硫金镶钻嵌宝石,整个车内装饰豪华典雅、富丽炫目。外形看来却不过是代步的小马车,简简单单,丝毫没有华丽的迹象。 宛可笙对此毫无兴趣。因为她早就知晓,这无非就是大夫人用来威慑她的工具而已。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素雨玉指捻开帘子小角,微微探出脑袋仔细观察一路上的跟随及路况。回身坐正,注意到宛可笙一直是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眠,犹豫着是不是得伴她谈笑解乏。但是看四小姐的神态,并没有受到路途孤寂的影响。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芷月,见她也是一脸诧异,心中不免甚感慌乱。她们是彦城宛家派来侍候四小姐的贴身婢女,然而这小主子的脾性,她们还没把握得透,所以得更加谨小慎微…… 宛可笙微微闭目,回忆着当年回府的那一天,当自己小心谨慎回到丞相府时,被大夫人前后审视一番,接着用和蔼可亲的笑容说:“唔,这孩子的确是有福之人,带她去把衣服换了。” 那时的她本就胆小如鼠、恐慌万分,听到这话,感恩之情油然而生,一个微小的庶女,又被视为灾星,如果不是大夫人施恩,父亲又怎么会忽然想到世上还有个她呢?遗憾的是那时的她,并没有看懂大夫人眼底的鄙视和嘲讽。 宛可笙刚回宛府时,确实是目不识丁,毫无体统,典型的乡村野孩子。 堂堂丞相府金枝玉叶,竟然不识字,这让外人知道无疑是个天大笑话。宛可笙此时想来,楚慕真那时也不过是个藉藉无名的皇子,哪有机会靠上皇帝之位,父亲和大夫人怎么会愿意把貌似天仙的姐姐宛可卿许配给他呢?不过他终究有个地位崇高的养母杨贵妃,怎能轻言回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楚慕真后来竟然坐上了龙椅,而这个被他们从小以灾星之名遗弃之人,竟然也能当上皇后…… 当年她拜见了大夫人,婢女带着她,路过书房时,听见屋子里爽朗的读书声。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宛可笙那时豆大的字不识一个,只觉得这声音清脆悦耳,甚是动听,正打算再听下去,却被猛然间的呵斥声所惊吓:“哎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宛可笙惊诧地转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原本在读书的女先生也一道看过来问道:“这是贵府的婢女吗?” 这句话,让宛可笙羞愧满面地不知如何回话。 那漂亮姑娘望了她一下,明显是估计到了她的身份,却依然捧着肚子笑起来:“婢女?宛府里却没有如此粗俗的婢女!”她的话里有着浓浓的嘲讽。 宛可笙悄悄打量自己的穿戴,与书房里的小姐的确是天地之别。她心里气愤、羞愧交杂而来,而她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女孩不屑地看着她斥道:“愣在那干嘛?没看见你干扰到先生给我们讲课了吗?还不离开!” “四小姐,咱们走吧。”身边的婢女细声说着。 宛可笙瞬间羞得脸颈通红,正在这时,一道柔美女声响起——“欣兰,这是你四姐可笙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 这一道声音,在那时的她听来,完全如同天籁。 而这解救她于窘境之中的仙子正是宛可卿,对比于她的天人之姿,宛可笙的心里充满了自卑,她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惟美至此的仙子…… “四小姐!四小姐!”芷月小声唤她。 宛可笙慢慢睁开眼睛,拂了下衣袖,微微一笑:“怎么了?” 芷月看着小姐的笑容活泼幼稚,禁不住笑着道:“四小姐,咱们快到了。” 宛可笙通过车帘向外望去,马车已经过了安正门,此刻到了宰相府所在的阖门大街。宰相府却不位于京城繁华地段,周边也没那些权贵的官邸相邻,最初建修时,被一位郡王相中,刻意求皇上赐与他,然而最后却因不喜它位置偏僻,也就搁置了。其后那位郡王因染指刺杀皇上之事,东窗事发后跳崖身亡,家产没收,这府第自然归了内务府,最终皇恩浩荡归宛家所拥。算起来,代代相传好几辈了。这府第原是那已故郡王为自己老来休养所建,花园里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藤萝翠竹,点缀其间。难得的幽雅。要讲府第规模,在京城的皇朝贵臣中不足为奇,但讲景物雅色,可也是首屈一指。 眼看就快到的路程,时间却在乏味带有酷寒的马蹄声里蓦然蔓延开来。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马车终究停了下来。 随车的婆子恭敬地在车窗的帘子前说道:“四小姐,到了!”然后把脚凳摆好,素雨和芷月前后踩着脚凳下车来,随后回身伺候宛可笙下了车。 走进大门,穿行在多条走廊里,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婢女,敛色屏气垂立一边。宛可笙一到跟前,婢女们恭肃严整行安道福,跟前生,如出一辙。 那时候的她,内心极度茫然恐慌。此刻想来,大夫人本是能够先吩咐人来教会自己礼节,抑或是彦城宛家也可有人点拨于她,但就是没有人这样做。全然不理会自己在下人跟前遗失脸面,由着人说野孩子就是野孩子,完全没有丝毫礼节!宛可笙想起以前,淡淡一笑,却不理会一直向她施礼的丫鬟们,直接跟着带路的婢女向前走去。素雨和芷月见如此,齐步追了上去。 “快看!那个就是四小姐呢!” “长得挺标准的呢!仪态也端庄!不是说在乡下生活的吗?” “就是啊!千金就是千金!没有因为环境变故而方寸大乱!” 宛可笙并不理会这些言论,径自来到芙蓉院的正门,恭候在一边的小丫头已经殷切地挑开帘子,看她们走来,恭敬着笑脸喊了一声“四小姐好!” 宛可笙对着那小丫头微笑着点头回应,走进正屋。 素雨和芷月跟着一路进来,只见屋子里一片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顶上悬着的吉祥如意在红木八角宫灯上用黄金镶成,房间里那紫檀木架大理石屏风,颗颗蓝宝石点缀其间,其他家什无一不是红木与花梨木,精雕细琢,奢侈豪华。 从彦城来的两个丫头看得都呆了。 在她们看来,只怕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富丽非凡的情景,对宛可笙来说理应最具威慑,然而她却对这样漂亮的陈设无动于衷,只见她慢慢走向前,平淡无比地向坐在正中央的老妇人行礼问安:“可笙见过祖母,母亲和二位婶婶。” 第8章 上一任宰相宛昭兴中年腾达之时撒手西去,他的夫人杜氏因此忧伤成疾,便于休养,搬离了主宅单独住进了别院。回来后担心触景生情,索性舍弃主屋,搬进了相对僻静的芙蓉院,从那以后极少理会府中事务。 前世里,祖母杜氏尽管默不作声,少于人前走动,但待人理事,态度一贯端正,向来不会偏袒某一方,因此宛可笙对她一直颇有好感,遗憾老夫人体弱多病,没等到宛可笙当上皇后就已过世。 杜氏身穿金丝福寿纹样的紫色缎缂丝大袄,头上戴着中间缀着一颗翡翠的秋板貂鼠昭君套,在屋子正中的暖榻上坐着,看宛可笙悠悠仪态,微微点点头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宛可笙听着这话,心里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落在他人眼里,自另有一番计较。 此刻,一位身穿灰色大袖团领湘绸裙,头上戴金凤钗的美丽妇人微笑着,径自上前把宛可笙扶了起来,左右端详开来,微笑着说:“老夫人,看看,这孩子果真长得水灵呢!”话毕,她朝坐在旁边的大夫人看了一眼,道:“大嫂,恭喜你了,又多了一位美丽千金!” 大夫人韩氏面带微笑,缓缓抬起分明有着寒意的眼睛,淡淡看了一眼宛可笙,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到我身边来,我好好看看。” 宛可笙心里一紧,却温顺地微笑着,慢慢经过才扶她起身的二夫人柳氏身边,落落大方地来到韩氏跟前,揖身作福:“母亲。” 韩氏仁慈十足地望着她说:“都说彦城里风水好,好养人。才生下来的时候小如老鼠,体质又弱,看看,脸色好看多了,这可是想不到的好事呢!” 风水好?好养人?宛可笙心里不免一阵冷笑,她差一点就命丧黄泉,现在竟然还能厚颜无耻的说那地方好? 有了此念,她脆灵灵地一笑:“母亲说得对,这些年多亏您照顾可笙了。” 这句话一出口,在他人眼里,宛可笙确是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要是她此刻当着大家的面向老夫人哭诉,道出事实真相,老夫人尽管会责怪大夫人,然而她又能推辞说是底下人违背她的意愿做事,毫无关联,还能让他人看出宛可笙不懂分寸。所以宛可笙现在这样说,韩氏却是满意一笑,趁势握着她的手说:“你心里知晓就好,从今天起住在家里了,日后多与姐妹们亲热就对了,需要什么告诉我就是。” 三夫人苏氏在一边,不过是温柔地看着大家,却不打算说说自己的想法。偏偏是刚刚扶过宛可笙的二夫人柳氏的笑容,竟有了不太明显的嘲讽,老夫人却是由始至终都是平静的,手指搓转着佛珠。 “是的,母亲,可笙一定遵循您的教导。和……姐妹们多亲热。”他人眼里,宛可笙的面容更加红润,言语之间又特别温顺。 大夫人望了望她背后的素雨和芷月,随即说:“身旁就这两个小侍女也的确不妥当,秋霜,你以后就过四小姐身边来,尽心伺候她。” 话音一落,一个模样俊俏,亭亭玉立的侍女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宛可笙施了礼。 “你也不小了,身旁就这两个一等侍女是不够的,现在先加一个,接着等年过了再补一个来,二等侍女我这早就为你预备好了,想那三等的,望着差不离的就慢慢加过来。”大夫人这番话,完全一副慈善母亲的样子。 宛可笙微笑着以礼答谢,她清楚现在不只是大夫人在观察她,旁边的老夫人杜氏,二夫人柳氏和三夫人苏氏也一并在审视着她。在这家里,她的父亲是宰相,嫡母韩氏主事。然而大房和二房最近几年已在相互暗掐,而三房嘛……总而言之,互相间避免不了钩心斗角。而她刚回来,唯一要紧是的先安定下来。 大夫人再看向她,边摇头边招手,说:“看这小孩,头上什么配饰都没有,这怎么行。去,把我预备的蝴蝶步摇取来。”当场,她和蔼可亲地亲手把步摇戴在宛可笙绾好的发髻上。 蝴蝶步摇,用金丝精致打造而成的翅膀类,垂有流苏,走路的时候,金灿灿的蝴蝶翅膀会随走路的摆动而动,栩栩如生。宛可笙微微怔,这么金贵的首饰,就这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显然是大夫人便于在大家跟前撑颜面,刻意从心窝里拿出来装母爱,然后呢……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说:“多谢母亲。” 正在此刻,外面走进一人跟韩氏禀报:“大夫人,瑾王府送来十匹贡品貂皮料子,您看……” 大夫人即刻点头站了起来,微笑着说:“老夫人,我有事就退下了。可笙,你父亲那儿,等我把事处理好了,再带你去了。” 宛可笙急忙微笑着说:“好的,劳累母亲操心了。” 杜氏手上的茶杯微微晃,轻轻点了点头,大夫人即微笑退去。她前脚刚走,二夫人三夫人也都站了起来。特别是二夫人柳氏,非常遗憾地瞟了一眼宛可笙,她本来还认为这庶女会告发韩氏,却想不到还是这么懦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也不敢出声。 三位夫人一退下,屋子里的婢女丫头们也随着退下了。 杜氏看了看明眸皓齿的宛可笙,不知何故忽然摇了下头,跟身边的宋妈妈说:“领这丫头回屋吧。” 宛可笙跪拜在杜氏跟前,慎重地磕了个头,方才随着宋妈妈告退。 宛可笙跟着宋妈妈走在走廊上,宛可笙猛然间“啊”了一声,宋妈妈即刻停了下来:“四小姐,有什么事吗?” 宛可笙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好像无意识的摸了摸左耳根部,持续向前走去。宋妈妈不再询问,故意不动声色地靠近宛可笙左边,看了一眼她的耳根,心里一慌,耳朵根部居然有着几印好像被针刚刚扎过的红点,猩红的血正望外冒。 宛可笙似乎一直强撑着,脸上却越来越痛苦,宋妈妈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扶着说道:“四小姐,你看亭子外面现在的景色多好,来,我们坐下休息下再走。” 宛可笙顺着宋妈妈扶着坐在了走廊的廊椅上,像是感觉头昏模样,抬起手来想摸摸耳朵,却无意间碰到了步摇。“啊!”宛可笙又是一声,神色迷茫地看着外面。宋妈妈靠上前来,仔细查看她的头部,却发现她的发髻上的蝴蝶步摇下方,头发上已落有星星点点的红色。 “四小姐,你这蝴蝶步摇可是真漂亮,老夫人那里也有不少的金钗银簪,可就没有这蝴蝶翅膀好看,这能取下来借给奴婢拿给老夫人欣赏几天?” 宛府里小姐们戴的金钗银簪的太多了,怎么会没有见到过,宛可笙心里清楚,但好像不明白一般,有些迟疑地将步摇取下来,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递给宋妈妈,宋妈妈拿过来,像是极为欣赏般翻转着看那蝴蝶翅膀,接着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宋妈妈,有事吗?”宛可笙幼稚的问道。 宋妈妈看了看旁边的侍女们,保持笑容说:“没什么。奴婢要随时伺候着老夫人,四小姐还是快回新屋吧。” 宛可笙看了看她手心里死死攥着的步摇,微笑道:“好的,宋妈妈快去照顾老夫人。” 第9章 宋妈妈拿着步摇快步回到芙蓉院,招呼着其他侍女退下,对杜氏说:“回禀老夫人,奴婢有情况禀告。” 杜氏看她神色凝重,微微点头,说:“什么情况?” 宋妈妈谨慎地把情况说完后:“虽说奴婢不该插手这件事,但四小姐太无辜了,她完全不知情,还真以为受了多大的恩赐,兴高采烈的像个孩子,哪知道防范人。” 杜氏听到这里,拿过步摇,迷惑不解,拿到明亮灯下翻转着检查,突然手指被刺了一下:“咦,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步摇那蝴蝶翅膀旒苏的纹路细孔里,有几处细孔被银色细纹堵塞,那不是原本步摇上的花纹,那是几根细如丝线的小针,很不容易被发现。 “簪子上怎么会有这东西?”杜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四小姐不过是个孩子,怎么知道这些把戏。看这细针很短,又在翅膀的细孔里。戴在头上谁也发觉不到什么。但是一走路,步摇旒苏上的细针就自然扎到耳根去。” “这群可恶的东西,如此毛手毛脚!”杜氏气愤道。 宛可笙尽管没在她身边成长,却还是她的骨血,人也长得俊俏懂礼节,刚一回到家怎么就有人要如此对付她呢?然而杜氏又想到,不是大夫人韩氏,还能有谁这么大的胆量!她越发气不顺了:“这金簪明显是我亲眼看着戴上的,这样是在给我下马威吗?” 杜氏极少有愤怒的时候,宋妈妈赶紧小声说道:“老夫人,大夫人不一定会这样做,她对四小姐表现得很不错的……” “不错?又不是她生养的,能有多大不错呢?原来我还认为,她到底还是出生名门,是懂得分寸,断不会出现有损体面的事故来。从眼前看来,她也在胡闹。我们宛家,绝对不能出欺负庶女的传闻来!宋妈妈,你把我这只金手镯给四小姐送去吧。 “好的。”宋妈妈赶紧回道。老夫人看似极少理会宛家的事务,但关键时刻也不会袖手旁观。倘若就这几根细针,拿出就完了。老夫人明显是担心大夫人还有什么动作,这被外面知道有辱宛家声望。好在有老夫人注意,大夫人怎么也得有所顾忌,不能真把四小姐怎么样的。 杜氏考虑了一下,说:“反正在我们手里了,取出东西还原后送过去就得了。不要跟四小姐多说。” “好的,奴婢懂得。”宋妈妈回答说。 小婢女一路领着宛可笙来到了花园,不清楚那几根针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那细针当然非大夫人所为,她在对自己的情况没把握到位前,是不会轻易出手的。细针是宛可笙悄悄放进去的,趁机让杜氏知道大夫人笑里藏刀,揭穿她伪装的外壳。正在此刻,一阵诗声从对面的芸窗飘了出来。 “四小姐,你看,大小姐带着其余小姐们诵诗呢!”秋霜一脸笑容。 秋霜看到宛可笙默不作声地看了自己一下,自作聪明地接着说:“我们这宛家大小姐,还真是天仙下凡,心善手巧,学问颇高,处处都是顶尖的!以前宛家的小主子们哪里有念书的机会呢,是大小姐告诉大老爷,说女子也有应当念书识字,才能懂道理辩是非。所以大老爷才到高平县把特别出色的女先生聘请了回来。这样的恩泽待遇,在我们大楚还是第一次呢!” 宛可笙的拳头暗暗握紧了,微微一笑道:“还有这样的事?大姐的确了不起。” 正当此刻,一个小女孩的笑声忽然从对面飘了过来:“那是谁啊?为何如此面生?” 宛可笙抬眼看到,远处,从对面的芸窗里走过来两个浓装艳裹的小女孩,当中一个边说边用手指向自己。原先没想过现在就和这些人碰面,不过她们既然来了——她淡淡一笑,眼前的场景似乎让她又回到了前世之中…… 秋霜悄悄告诉宛可笙:“讲话的是六小姐,身边那位是五小姐。”话音未落,六小姐宛欣兰就来到了面前,一套浅红色绣襦罗裙,髻上戴了一对蝴蝶小金钗,脖子上戴着金镶玉璎珞寄名锁,椭圆脸蛋,银杏眼,高挑的鼻梁正中一颗红痣很是显目,红扑扑的笑脸上,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牙齿,甚是惹人喜爱。站在六小姐身边的是五小姐宛欣如,身穿浅紫罗裙,同样俊俏白皙,神韵间与宛欣兰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性情更为温顺。 “原来是五妹妹,六妹妹。”阳光照射在宛可笙的幼稚带有羞涩的笑脸上,光芒万丈。 五小姐宛欣如温柔的点头回应着宛可笙。一旁的宛欣兰却是一副骄恣不屑的神态:“一见面就呼妹妹,哪个允许你如此称呼的?” 宛可笙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几下:“不许称呼妹妹,莫非是称呼姐姐? 宛欣兰一怔,即刻杏眼圆睁,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宛可笙,发觉她的容颜甚是出众,俊眼修眉,腮凝鹅脂,和她设想里的乡下野孩子根本就是天地之别。当下心生怨气:“你说这话什么道理?刻意闹事吗?” 刻意闹事的人明显就是你!宛可笙深邃的黑眸里一道冷光一闪而过,速度令人无法察觉,不过她也仅是微笑着说:“五妹妹,我这是去拜见父亲,你还是让我过去吧。” 宛欣兰自认为宛可笙软弱无能,这话让她越发气恼,说:“你这个一出生就带来水灾的人,怎敢如此与我讲话?” 宛家这五姑娘,六姑娘和宛可笙一样都不是大夫人所生,宛可笙在前世总是想不通,自己对宛欣兰一向最是和睦友善,为何她一张嘴就来讽刺话。此刻她知道了,就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爱惹事端,何况更喜欢无事生非。再加上自己这刚刚才回来的,她不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后还怎样横行霸道呢?宛可笙的脸上毫无怒意,不过微微一笑,说:“对的,我出生的时候是闹水灾。六妹妹是对我的出生有想法?” 欣兰见宛可笙一脸平静,明显不拿自己当一回事,愈加气急败坏,刚准备张口,只听见一句温柔的声音:“欣兰,四妹妹才回家,你怎能如此失礼!” 宛可笙一听,脊梁上好像有股寒流直袭入骨,这嗓音,哪怕几百年过后她也是记忆犹新,宛可卿!她缓缓转过身,眼睛望向从廊桥对面悠悠而来的绝色美人身上…… 第10章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一貌倾城艳色绝世的美女来到了跟前。她冰肌玉骨,双瞳剪水,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 宛可笙望着她,一丝凄凉涌现眼底,不怪她会打败自己。如此的容颜,如此悦耳的嗓音,无论哪个男子看到,魂魄也会丢失几分。 宛可笙是个守旧本分之人,只要爱上一个男人,就会付出全部的爱。和楚慕真同床共枕八年,自认为一心一意为他,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与他为敌,她也全心全意捍卫着他,挚爱着他,不顾性命。他们八年的夫妻,完整的八年时间,面对一个厌恶的人,八天也难以承受,况且是完整的八年。因此她必须敬佩楚慕真,竟然伪装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等到他成为皇上,她才明白他最初真正看上的是宛可卿! 想想也有道理,自己与宛可卿这位宛家大小姐相比,的确有天与地的差距!宛可笙终究领悟了,自己历经了无数的沧桑岁月,竟然不过是充当了一个小丑角色,果然是可悲又无奈! “欣兰,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四妹说话?”宛可卿微微瞪着眼睛望着宛欣兰,一副责怪的神态。 宛欣兰那原来表露出来的盛气凌人,随即烟消云散,靠上前来拉着宛可卿的手,边晃悠边撒娇着说道:“好大姐,我不过和四姐姐闹着玩呢,你可别在母亲面前提呀,要不我一定会受惩罚的啊!” 宛可卿美丽的眼睛定在宛可笙身上,微笑着说:“这就取决你四姐要不要谅解你!她如果不与你计较,我便放过你,如果她不要原谅你,那我也不再管你了!” 宛欣兰恼怒地看着宛可笙,宛可笙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倒是温柔一笑:“大姐无须忧虑,六妹的确是跟我闹着玩的。” 宛可卿微微点头,微笑着说:“这样就对了。欣兰,还不跟你四姐认错!” 宛可卿的确是宛可卿,永久的伪装起自己是站在坚持道义的立场上,显示出举止稳重,宽厚仁慈,让前世的自己刚回院子就毫无理由地对其萌生出好印象,结果这位平易近人的大姐,最终对自己落井下石。她比那骄恣乖戾,恃势凌人的宛欣兰更是卑鄙无耻千百倍!宛可卿的眼睛里,一丝寒光涌现,却又极快地隐去。 站在一边的宛欣兰,冰冷生硬地说:“抱歉了,四姐!”在四姐一词上,她若隐若现地加重了音色,让人听着极有切齿痛恨的气息。 宛可笙微微一笑,温柔满面的说:“没关系的六妹妹。” 宛欣兰再没说话了,怒目睁眉,凶巴巴地看了看宛可笙,宛可卿微笑着上前来,轻轻拍着宛可笙手背,说:“这就对了,从此我们就是好姊妹,不用如此生分。六妹妹,我们过去吧,先生还在等我们。四妹妹,你也快去拜见父亲,切切不可耽误了。”她这言语,隐隐间有意庇护宛欣兰,宛可笙十分清楚,只是假装不知而已。 宛欣兰更加恼怒,她经过宛可笙的身边时,刻意圈起胳膊肘要撞她,宛可笙看得清楚然而假装没看见,径自从她们跟前经过。宛欣兰沾沾自喜眯起眼睛,只盼着宛可笙在众目睽睽下大出洋相,谁也没有料想到,只听到宛可笙一声惊呼,接着身边的宛可卿居然也跟着宛可笙同时倒了下去,两人同时掉到了路边的池塘里,宛欣兰一瞬间就吓傻了! “大姐!大姐!”宛欣如原就没跟上,这时急忙跑上前来。 宛可卿全身稀泥,如同一只掉进池塘里的落汤鸡,她从水中一站起来,池塘的水淹及她们的腰部,只要人站立起来就没危险,可是宛可卿身上那套漂亮的衣裙子上面尽是污泥,头发也都散开了乱糟糟的,一副目瞪口呆模样,好像是被惊吓过度,根本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宛欣兰想不到自己原本只想给宛可笙难堪,结果宛可卿反倒无缘无故跟着宛可笙同时遭殃,当时就被吓得七魂出窍,没了意识。宛欣如急忙差遣一旁早已统统忘了动弹的婢女们:“还楞着干嘛!快把大小姐四小姐救起来啊!” 宛可卿同宛可笙前后上了岸,照样是全身污泥,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宛可笙一被拉上池塘,便极度受伤的说道:“六妹妹,我晓得你讨厌我,然而你怎么可以把大姐也同时推下池塘呢!你太不应该了!” 全部人的眼睛,立刻看向了宛欣兰,她向来倚仗着是在大夫人身边生活,也和宛可卿最是亲热,因此她素来目中无人。然而此刻这般情形,她可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她颤颤地说道:“不是……大姐,我不是……我只不过是想推她……我想不到竟是如此!”她望着一母同生的宛欣如,“五姐,你都看到了的对不对?你说句话救救我,我不是要害大姐!是宛可笙!绝对就是她!是她把大姐带下池塘的!” 宛欣如确实看到宛欣兰圈起胳膊肘撞了宛可笙,可没看到可笙是怎么做的,怎么把大姐一同带了下去,大姐却是大夫人的心肝宝贝,出了丝毫差错自家姐妹都得受到严重惩罚!她此刻也清楚惹了大祸,色若死灰,面目惨白。可依然急忙说道:“大姐,欣兰一定不是有意的……” 宛可笙低着脑袋,满腹委屈,惶惶道:“大姐,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六妹妹,害得你也跟着受牵连。” 她边说边弯下身子,用身上的衣袖积极地帮宛可卿拂拭着头发上的污泥,不动声色地消除掉宛可卿裙摆上的一只脚印。刚才宛欣兰撞了她一下,她就将计就计,有意踩着宛可卿的裙摆,又暗暗推了她一下,让她和自己同时掉到池塘中。 宛可卿迟疑地看了看宛欣如和宛可笙,慌乱中她只隐隐觉得自己被人拽了一下下,却没注意到究竟是谁动的手。 宛欣兰甚是恼怒,气急败坏地指着宛可笙大骂:“你还要假装无辜!一切就是你的错!”话音未落,就要扑上去抓扯宛可笙的头发,周围的婢女们第一次看到主子们如此失礼大方寸大乱,一时间,大家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刻,一阵冷峻的声音猛地响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全部的人转身看去,居然是宛宰相朝这边走了过来,霎那间,所有的人停止了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