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新郎(上) 大雪纷飞,笑残了雪白的容颜。 血染的风采,妖冶如画。 鹿尧站在定王台上,指着天指着地,那双眼睛是里浓浓的悲戚以及从眼底深处不断窜出涌现的恨意。 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却是决然厉声道“我白鹿尧对天发誓,与你必是至死方休!” 她的话语是那样的坚定不移,蚀骨人心。 那一刻是纠缠了康笙五百年的噩梦! 他从睡梦中醒来,满头的冷汗。禁不住看向自己的双手,那里仿佛布满触目惊心的血迹,厌恶得别过头去。 眼睛里的哀戚盘根错节的扎进他的心脏,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她死之前的样子。 夜色清冷,月洒银霜,窗外的风吹的呼呼响,时间不经意间就恍过了几百年,康笙深沉的眸子冰凉幽深,随手扯起一件披肩,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前尘往事。 康笙的嘴角勾起略有深意的笑容,今天,他还有事情要做。 钱府 今天的钱府,一派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口,往里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府里门外均铺着一致的大红地毯,奴婢家丁穿梭人群间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钱秀灵摆弄着头上的发饰,为自己细细得描着眉毛。钱秀灵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娥眉纤长,朱唇瑶鼻,清澈的眸子漾着盈盈的水波。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不过扫兴的是今天早上却有一个年轻女子拦住她,叫她今天不要结婚,说他的丈夫已经死了。钱秀灵骂了她一顿,赶走了她,心里只觉得晦气。 “小姐,小姐……” 丫头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脸得慌张,钱秀灵毫不以为意,把弄着璎珞问道“巧儿,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 “死了,死了!”巧儿语气急促,钱秀灵听不懂什么意思。随听她又喊了一句“付少爷死了!” “你说什么!” 钱秀灵顿时脸色大变,心瞬间沉了下去。 “秀灵,我的秀灵儿~” 人未到声先到,钱千亩的声音从大老远就传了过来,一脸乐呵呵的走进钱秀灵的房间。 前脚刚踏进来就看见钱秀灵一脸得苍白,赶忙迎了上前,几分担忧问道“闺女,你这是咋了?” “爹……”钱秀灵慌张得抓住钱千亩的衣襟“爹,听说,付公子死了,是不是?!” 钱千亩听此一言,横起了眉头,还带着教训的口吻道“闺女,你这哪能大喜日子自己咒自己的相公呢,付公子可是活的好好的,等会儿花轿就到门口了。” 钱秀灵一呆,听着自家爹爹说的话,对这事生了疑,莫不是巧儿骗了她?再看巧儿连忙摇摇头又摆摆手,钱秀灵疑惑起来,却也因这大喜之日,怕扰了吉利,不敢问出口。 “我的秀灵儿,好好再抹个胭脂,爹爹去前厅招呼客人了。” 钱千亩迈着步子离开,巧儿见自家老爷走远,迅速关上了门。 “小姐,巧儿可不敢胡言乱语,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咒姑爷,这事我可是听早上刚来咱府里就事的刘仆说的,她早上刚被咱府上要过来帮手的。” 钱秀灵听着匪夷所思,可是爹爹刚才说的,说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巧儿不会无缘无故撒谎,自家的仆人也怎么会咒自家少爷死,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钱秀灵猛得想起今早的事情,突然打了个寒颤,难道那个女人说得可是真的?! 钱秀灵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门突然被敲响起来,吓了钱秀灵一跳。 “什么人?” “是我,奶娘。” 巧儿随即打开了门,奶娘正站在门口,一脸温和的笑。 “奶娘,什么事?”按道理奶娘这时候应该陪着娘啊。 “小姐,花轿到了。” 奶娘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钱秀灵觉得奶娘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 巧儿瞪大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花轿已到。 “小,小,小姐,刘仆说他可是见到了付公子的……” 巧儿还想再说,忽得住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 “小姐,请前去上轿。” 奶娘一说完,钱秀灵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双手盖上红盖头,就走到奶娘身边,由奶娘牵着走了。钱秀灵发觉自己不能随意动弹,想看一眼巧儿都难。而站在地上的巧儿刚迈了腿,奶娘一双眼睛瞧了过来,瞬得一道绿光,吓得巧儿立马晕厥了过去。 钱秀灵走在长廊上,好像都没人看见她和奶娘似的,两个人径直走到了门口,门口已经停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奶娘走到花轿门前,掀开轿帘把钱秀灵塞了进去。 钱秀灵想说话喉咙就像被堵了一块石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想动弹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这一切太过诡异,钱秀灵心里开始发慌,手心不断的渗出冷汗,开始害怕起来。 紧接着,外面开始唱起歌来,声音悠悠飘在空中“獠牙王娶獠牙后,大鬼小鬼齐欢乐,獠牙王后坐轿中,大鬼小鬼齐齐托,獠牙王见獠牙后,保准乐得笑呵呵……” 一首歌谣唱完又重复,钱秀灵只能笔直坐在轿中,额头直冒冷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听说大王这次娶得是个人界女子。” 轿子外面传来尖锐得声音,另外一道尖锐的声音与之交谈“估计大王嫌了那些女子,想换换口味。” “我倒是不觉得人界女子有什么区别。” “不说了,我们快点抬轿子,误了吉时可是杀头的罪。” 钱秀灵坐在轿中听得一清二楚,头皮直发麻……奈何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一直这样坐在轿中,直到轿子发出一声沉沉得落地音。 钱秀灵浑身紧张得直冒冷汗,身体忽然自己动了起来,掀开轿帘,红盖头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透过红色的朦胧隐约能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个翩翩公子,钱秀灵不由自主的上了他得背,被他一路背着。 “恭祝大王迎亲,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钱秀灵趴在背上,能看到一路过去并排站了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人,不约而同得恭贺。 琐碎的嘈杂声夹杂着议论声不绝于耳,钱秀灵只听背她的人冷哼了一声,顿时便鸦雀无声。 “新人拜天地!” 钱秀灵被背到大堂,放了下来身体又不受控制的跟背她的男人拜天地,直到她被送进洞房坐下来的时候,钱秀灵的身体才能够动了。 房间静谧无声,钱秀灵安静得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感觉四周无人才扒拉下自己的红盖头。钱秀灵这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红烛高照,亮堂了整个房间,暖暖的昏黄拉长了钱秀玲的影子映在墙上,大红囍字贴于墙面上,桂圆花生叠垒成小山,圆木桌上摆满酒菜佳肴,一派喜气泗溢。只不过,房间很冷,冷得钱秀灵浑身起鸡皮疙瘩。 钱秀灵打开房间,扑面而来一阵冷风冻得她直哆嗦,环视周围,亭台楼阁,灯火通明,却不是钱秀灵认识得地方。 突然而来的恐惧占据了钱秀灵的心扉,钱秀灵急步跑在长廊上,迫切的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说大王新娶的女人可是凡人。” “凡人都是短命鬼,哪能跟界灵相比。” 忽得走来两个婢女,钱秀灵迅速躲在了柱子后面,钱秀灵看她们从眼前走过,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得看着那两个婢女,脚不挨地,远远飘着过去。 钱秀灵时不时躲避几个婢女,发现她们都是脚不挨地,一飘而过。 不管怎么走,这个地方像是大的无边无际... “老爷,老爷,不好了!” 在巧儿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忙着爬起来去跟老爷禀报。 “巧儿呐,什么事情啊?” 钱千亩不紧不慢道,拱手请宾客入席。脸上挂着的笑意更盛,根本不知道钱秀灵发生了什么事情。 巧儿焦急得拉着钱千亩到了一角。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巧儿慌慌张张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自家老爷,急得是一头汗。 “巧儿,快说!小姐怎么了!” 钱千亩看着巧儿的样子也是急了。 “小姐被奶娘接走了,但是奶娘不像是人!” 巧儿糊里糊涂得话弄得钱千亩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干脆一甩袖子,自己跑去钱秀灵的房间看了。 “小姐该出嫁了,小姐……” 钱千亩刚一到钱秀灵的房间,适逢奶娘正巧进来,巧儿见到奶娘,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得指着奶娘“老爷,就是奶娘把小姐接走的,而且奶娘根本不是奶娘……”. “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才刚来,什么时候接小姐走了。” 奶娘义正言辞得反驳。 钱千亩大骂一声坏了,巧儿突然大叫一声,道“鬼,鬼……”随后便昏了过去。 一时间,钱家乱成一锅粥... 另一边的钱秀灵无论跑了多久,永远徘徊在同样的地方,不管过了多久,最后总会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娘子,你这是去哪儿?” 清脆得声音传入钱秀灵的耳边,空悠悠,钱秀灵错愕得瞪大眼睛,忽然一张俊俏的人脸赫然入目。 第二章 鬼新郎(下) 钱秀灵被吓得频频往后退步,只见他高冠束发,耳鬓留有几缕青丝,一身大红锦袍,俊美如斯,眉眼尽是笑意,颇是温和。 钱秀灵警惕得看着他“你是谁?” “我可是你的相公。” “你怎么可能是我的相公?” 钱秀灵一诧,回想着刚才背她的男子,莫非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叫秀灵是吗?” “是。” “那你叫什么?” “我叫康笙,康复的康,笙箫的笙。” 康笙走近钱秀灵的跟前,钱秀灵对上他的眸子,眼睛里的光辉像皓月当空的明亮,又如月夜下深邃幽然的海洋。瞧着已是前所未有的干净。钱秀灵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一时入了迷。 “看够了吗?” 康笙微微一笑,嘴边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钱秀灵这才发现自己失了神。想起今天是本应是她大喜的日子,钱秀灵不禁急了。 “你快放我回去,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 “你命中注定不能与凡人婚配,否则克相公,克公爹。” 康笙说得一本正经,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她。 钱秀灵听完,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兽。” “不是已经有人告诉过你相公已经死了吗?” 康笙微微一皱眉。 经康笙这么说,钱秀灵愣在原地,想起那拦住过她的女人,她告诉她,相公已经死了,而且巧儿也说,付公子死了。 见钱秀灵呆住了,康笙想着她该是信了。于是乎道: “秀灵,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娘子。” “不可能!” 这话遭到钱秀灵严厉得拒绝“放我回去,我才不要当你的娘子!” 康笙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得说道“不可能!” “娘子,更深露重,该是早些休息。” 说着,康笙不管不顾钱秀灵的反应,直接将她抱进房间。 “快放开我!救命啊!” 钱秀灵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花容失色,拼命的挣扎。 康笙噗通一声将钱秀玲放在床上,坏坏一笑。 “你要做什么?” 钱秀玲下意识的缩紧了自己的衣服。 “你说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洞房了。” 坏笑染上康笙的眼睛里,笑意更浓,心里想着只是逗逗她。 康笙不断凑近,钱秀灵猛得咬住他的手腕,直到牙齿带出了一股血腥味,康笙依旧面不改色,眉宇间依旧不改淡淡得温和。 钱秀玲一愣,松开了嘴。 “你没事吧?” “这比起我当初给你的,不值一提。” 康笙的嘴角牵扯出一丝苦涩得味道。 这让钱秀灵没来由得一阵心慌。 “我只是逗逗你,不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打扰的。” 康笙回身带过门,背着钱秀灵说道“这是我的地盘,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都能找到你,别想再逃跑了。” 钱秀灵无奈的躺在床上,脑子里飞快得闪过思绪,她甚至都不认识康笙就跟对方拜了天地,究竟想什么办法逃走呢? 房间里安静无声,偶尔窗户里还带进一阵风,吹得她鼻尖痒痒的,钱秀灵就这么躺在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夜色沉沉,不自觉间钱秀玲的眼皮就沉了下来。 而窗外的风,轻轻带过几片桃花瓣,旖旎得一阵回旋。康笙背手而立,一整晚都站在窗外看着屋子内的动静,直到钱秀灵睡着了。你逃了两世,第三世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康笙在心里说得笃定。 康笙望着钱秀灵安静的睡容,脑子里闪过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心狠狠得刺痛。 “这一世的你还真是不一样。” 康笙小心翼翼得摸着钱秀灵的脸庞,仿佛这得来不易的宝贝随时被会他碰碎一般。 门外,虽是无声得脚步却也落入了康笙的耳,康笙收了手,换了一张阴沉的面孔,语气也甚是冷漠,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寒气“出来吧,何必鬼鬼祟祟呢。” “笙哥……” 一张精致得脸从门口探了出来,削尖下巴,眉目如画,水灵得眸子里漾着诚惶诚恐,一身紫色襦裙,步伐怯怯得走了进来。 康笙冷冷得望着秋尧道“御景那边你知道如何应对。” 秋尧低头“大王,秋尧不敢。” 康笙冰着一张脸,从秋尧面前走过。秋尧目光复杂得盯紧床上的钱秀灵,直至眼底深处闪现一丝阴狠。 秋尧握紧了钱秀灵得手,恨不得将这只手给捏碎。 “没事的话你应该走了,界里应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秋尧眸波微漾,楚楚道“我想多陪姐姐一会。” “不必了,你该走了。” 康笙冷冷下着逐客令,秋尧一怔,弱弱一笑带了一丝苍白。 “我知道了,我改日来看姐姐。” 康笙目送那道身影离去,眸光微骤,晃荡着一些心思。房间内,静悄悄的,微风轻轻的掠起纱缦,飘来的淡淡得桃花香沁人心脾。 钱秀灵睡得香甜,康笙就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得听着她的呼吸声,抚摸着她的脸庞。 再见她的面庞,恍然如世,已然隔了三百年的光阴。 第三章 怪事使然 康笙守在钱秀灵得床前一直等到她醒,钱秀灵睁大眼珠,猛得扯住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康笙,那种眼神应该叫仇视。 康笙有些哭笑不得“我没对你做什么。” “那你快放我回去。” “这我办不到。” 康笙想也没想得回答,他找了这么久,这次哪能说放就放。 “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把我拐来,我父母还有多难过。” 钱秀灵说着梨花带雨的眼泪流满了面颊,康笙见她哭了,也是乱了手脚。急忙说道“灵儿莫哭,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是有条件。” “真的?”钱秀灵一个激灵,半信半疑得擦擦眼泪。 “五十年之后你父母阳寿尽了,你就需得回来。” 脑子快速得想着康笙说的话,钱秀灵也不管这么多了,能回去就好,欣然答应康笙的要求。 “记住,十五岁生辰一过,你就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更不能划破身上的任何一处肌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康笙说得时候那凝重的神情格外认真,钱秀灵只想着回去,忙不停迭得点头。说罢,康笙抱起钱秀灵,白光一闪,片刻间回到了家门口。 “保重。” 耳边仿佛飘过一阵风,清悠悠得带过康笙的声音。钱秀灵一愣,再看康笙的时候,原地只有她一人了。 康笙站在暗处,远远得望着,眉头微蹙,但愿钱秀灵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钱秀灵从大门口走进去,发现府里内在安静得可怕。远远的,钱秀灵就看见,两盏白色的灯笼在风中一摇一摆,黑漆漆的一个大字印在灯笼上——丧! 钱秀灵心里一个咯噔,快步得跑向祠堂,果然,远远的便听见嚎成一片的哭泣声。 “秀灵儿啊,你怎么舍得丢下你爹和你娘啊!” 钱千亩捶着胸膛,哭得悲惨。 白色的花圈围绕着黑漆漆的棺材,一片穿着丧服的人跪倒在棺材的旁边,悲哭不止。 焦氏更是哭的几近昏厥。 “你们哭什么啊?” 祠堂里,钱秀灵的声音很突兀得打断了所有正在哭泣的人群。 所有都愣住,回头看向钱秀灵。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小姐变成鬼回来了!”惊惶的人群四处逃散,只有钱千亩和焦氏两个人怔在原地,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 “灵儿?” 焦氏擦了擦眼泪,试探性得上前喊道。 “娘,你们做什么呢?给我办丧事?”钱秀灵皱起了眉头道“我还没死呢。” “秀灵儿,真的是你?” 钱千亩与焦氏面面相觑,仔细打量了眼前的钱秀灵几眼,这才发觉真的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还没有死。一下子从大悲得心情变成大喜。 “秀灵儿啊,你大婚的日子突然消失,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消失的这两个月到底去哪里了?” 两个月?钱秀灵惊诧,她这才消失不到两天的时间,怎么会是两个月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自己家门口了。” 钱秀灵随口一诌,不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灵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焦氏欣喜道。 “是是,回来就好。” 以后的日子,钱秀灵才了解到,原来她大喜的当日正如巧儿所说,付家公子是真的死了,康笙还真的就没有骗她。只不过奇迹的是付家公子死而不僵,竟然还残存着一口微弱的气。道士作法几天几夜也没见效果,最终付家决定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将付军洋入土为安。至于作为未婚妻的钱秀灵,自然也是要去参加付家的丧事。 天黑沉沉的,一早钱秀灵就搭着马车到了付府。一身素服,头顶还戴着一朵白花。 付家公子一直安然无恙,偏偏是大喜之日猝死。钱秀灵到了付府,看见她的人都冷眼相待。 “小姐,巧儿刚才听他们议论,说是你克死了付公子。” 巧儿压着声音,低低得在钱秀灵耳朵说道。 钱秀灵轻轻得应了一声嗯,不再说话。其实他们说的是对的,一开始她也不相信康笙说她克夫的命,可是现在不得不信了。是她害死了付君洋,盯着灵堂的方向,钱秀灵坐在外厅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小姐,时辰到了,我们去里面上三炷香,磕个头就好了。”巧儿提醒道。 “好。” 钱秀灵起身往灵堂走去,一阵突然刮起的风沙迷乱了钱秀灵的眼睛,迷蒙间,一双幽戚的双眼好像正在看着她,叫钱秀灵浑身一个激灵。 “小姐,可以上香了。” 巧儿手中拿着已经点燃的香,钱秀灵接过插在香炉里,诚挚的磕了几个头。心中默道“付公子,这辈子是我害了你,但愿下辈子有机会偿还你。” “就是她,克死了我们家少爷。” “那她还来干什么,老爷都不赶她出去。” “这种女人最可怕了。” 议论声,犹如寒芒在背,钱秀灵听在耳朵里,尽力不去理会。 “这帮人真是可恶。” 巧儿一脸愤懑,抡起袖子就想去她们理论。钱秀灵一声制止,摇摇头道“随她们去吧。” 钱秀灵站起身,又看了几眼棺材盖,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砰砰!” 棺材盖一声剧烈的颤响,吓得钱秀灵瞬间往后倒退。 “诈尸了!诈尸了!”巧儿惶恐得大喊道。 “来人啊,我还没死呢!” 棺材里发出闷闷得男声,钱秀灵惊恐得抓住巧儿的手。大着胆子移步上前,仔细去听。 “快来人把棺材打开,我快闷死了!” 又听一声货真价实的男音,钱秀灵赶紧喊道“快来人啊,你们家少爷没死,快把棺材打开!” 话语间带了几分欣喜,她原以为还真的是她克死了付君洋。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避吧。” “也是,我们先回府吧,这里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 不觉间,钱秀灵松了一口气。由巧儿搀着离开付府,可是钱秀灵总觉得离开得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直勾勾得盯着她离开。 钱秀灵坐的马车一路回到了钱府,钱秀灵刚走到内堂,想与钱千亩和焦氏讨论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门口竟便传来了清脆的嘹亮娇媚声音“老爷,我回来了!” 钱千亩听着耳熟,却又不知道是谁,看了一眼钱秀灵和焦氏,疑惑的站起身去看。 “老爷!” 钱千亩正眼瞧去,只见这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一根累丝珠钗别住,一身薄罗轻衫薄罗裙,眸中秋波荡漾,笑得妩媚动人。肤若脂凝,艳丽非常。钱千亩呆在原地,震惊的结结巴巴得开口“三,三,三娘!” “老爷!” 钱千亩唤三娘的女子,贴近钱千亩,钱千亩却避之不及得躲到焦氏的身后。 焦氏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妇,确是她家的三房,只不过去年不是已经掉入山崖死了吗! “三娘,你不是死了吗?!” 钱千亩震惊道。 三娘莞尔一笑,柔媚道“老爷,你说得什么话,妾身被人救了,我忘记了一切,我现在刚一想回来,就自己回来了。” 话语之间尽显委屈,双眸之间泪水涟涟。钱千亩看了心下动容。 “三娘,你真的还活着?” 钱千亩镇住心慌,走近三娘,上下打量她,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大活人,钱千亩不禁松了口气。语气缓和道“三娘,去年失事,我们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就给你弄了个衣冠冢。” 三娘听了嘤嘤哭泣“老爷,你心里已经没了三娘,怎就不派人寻三娘呢!” “老爷,你个没良心的!” 三娘绣花拳捶着钱千亩得胸膛,抹着眼泪。钱千亩看着大难不死得三娘,心里既心疼又内疚,连忙赔不是。 “那老爷,你可要好好补偿三娘。” 三娘娇媚得靠在钱千亩的怀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死了的付家公子死而复生,再是钱府的三姨娘坠崖失踪后安然无恙的回家。 这天,钱秀灵陪着焦氏谈心。 “娘,别想了。” 钱秀灵吃着点心,安慰道。这几天焦氏的闷闷不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瞧见三娘整天在那里媚声媚气的,看了心里就添堵。 “灵儿,三娘回来了,怎么着你也得去看看,她虽与我不和,待你却也是好的。”焦氏柔声说道。 “娘,三姨娘对我的好。只不过基于爹爹对我好,她巴结我也只是为了讨爹爹欢心。” 焦氏沉默了,而后开口“其实娘也知道,哎...” “娘,你倒是跟我说说,去年你们不都说三姨娘已经死了吗?” “那好,娘和你说说。” 焦氏回忆起往事,想了想“三娘去年八月中旬突然想回家探亲,回来的时候狂风暴雨大作,马被雷电吓到,摔进了悬崖里,跟随的仆从全部都摔死了,你爹当时派人去找,可是悬崖幽深,想要找尸体都没办法。想不到你三娘福大命大,被人给救了。” “既然姨娘福大命大,那我就送她一个礼物。”钱秀灵的眸中一闪狡黠。 焦氏道“灵儿,你若是乱来,你爹面前娘也保不了你,指不定还给你来一顿板子。” “娘,我不会胡闹的。” 钱秀灵笑笑,焦氏房里出来就一路跑到厨房,吩咐人煲了碗汤,美名其曰得端到三姨娘房门口。 “姨娘,是我,秀灵。” 钱秀灵敲着门,房内却没有动静传来。钱秀灵示意巧儿继续敲门,自己偷偷溜到窗口,戳了缝往里偷窥,房间就像被捂得严严实实得一块黑布,隐约能看见床上躺了个人。钱秀灵心感奇怪,带着巧儿准备回去,凑巧碰上送饭得婢女。 “见过小姐。” 钱秀灵忙拦住她问“三姨娘都在房里干什么?” “三姨娘只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三餐都是在房里用的。” 钱秀灵颇感奇怪“那我爹怎么不给请个大夫?” “请了,是三姨娘不让看。” 钱秀灵越发不明白三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还是不想了,把汤端给送饭菜的婢女一齐送了进去,奸诈得笑笑。 “小姐,这么做老爷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巧儿有点担心道。 “做了就不怕我爹责罚了,汤里我可是放了不少的泻药。” 钱秀灵只要想着三娘不断往茅房跑,心里就高兴,也不管钱千亩会怎么罚她。 钱秀灵回房不久,就揣摩着时间,差不多时候,赶忙叫巧儿去看看情况。 “巧儿,怎么样?” “小姐,三姨娘可是一趟茅房都没去。” 钱秀灵皱起清秀得眉毛,心中疑惑,泻药分量不少,三姨娘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你确定三姨娘喝了那汤吗?” “确定,我看了安儿端给三姨娘的饭菜,可是都动过了的。” 钱秀灵越发疑虑,心里想着,不会是泻药没用吧。 一连几天,钱秀灵盯着三姨娘得房间,都是关得紧紧的。除了晚上敞开房门,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她爹之外,基本上都是关着的。不仅如此,钱秀灵发现,她爹得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了。 “听说,小霞不见了。” “小崔也是,不见了好多天。” 钱秀灵清早起来得时候,就听见下人在嘀咕,凑近耳朵一听,震了一惊。 “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钱秀灵的出现吓坏了一帮议论的婢女,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 “说了可免你们不干活偷懒的罚。” 钱秀灵发了话,年长点得婢女怯生生道“小崔和小霞这两天都是伺候三姨娘的,但是这两天突然不见了。” “你说可是真的吗?” “奴婢不敢欺骗小姐。” 钱秀灵心里得疑云越滚越大,打发了下人之后,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今天晚上她要去三姨娘的门口蹲着,好好看这个三姨娘晚上一般都在干些什么。 第四章 吃人的三姨娘 夜晚悄然而至,钱秀灵特地和巧儿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得蹲在三姨娘得房门口。 一轮上弦月挂在天空,洒下得银霜,将地砖染了一地的惨淡。钱秀灵隐匿在黑暗中,窥视着三姨娘房里的一举一动。 钱秀灵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上弦月升空,也大抵估摸了一下时辰,房间里终于开始有动静了。黑乎乎得房间,三姨娘从床上起身,木讷得走到了桌子旁边燃起了油灯,油灯亮起的一刹那,钱秀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和巧儿紧紧得捂住对方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三姨娘得脸色死寂一般得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眼窝深深得凹陷进去,两颗眼珠子好像随时都会弹出来一样。钱秀灵和巧儿小心翼翼得呼吸,窥视也就更加谨慎。 只见三姨娘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对镜梳妆,枯木树枝一样得两只手不断拨弄着头发,用一根钗子别住,接下来是描眉,涂粉。一张诡异苍白的脸涂上胭脂更显得渗人,钱秀灵紧紧凝视,大气不敢出一口。 三姨娘忽得起了身,径直往衣柜走去,钱秀灵还以为她要换衣服,衣柜拉开,突然倒出了一个人,巧儿瞧了猛得扯着钱秀灵得衣服,低声颤颤道“那,那是小崔!” 钱秀灵心悬到了嗓子眼,手心更是出了一手黏湿的冷汗,不知道这三姨娘把人藏在衣柜里是干什么,只见三姨娘蹲下身子,用手指拨开小崔脖子上的细发,张开了嘴巴,猛得就咬了下去,鲜血开始泗溢,三姨娘怀里的小崔,痛苦得扭曲着身体,几下之后就不动了,三姨娘咕噜咕噜得茹毛饮血。钱秀灵已经看得头皮发直,战战兢兢得抓着巧儿的手,整个人已经开始颤抖和巧儿抱成一团,腿软跟滩烂泥似得,动也不敢动。 三姨娘的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三姨娘已经花枝招展得走了出去,一脸的气色红润,妩媚动人。 钱秀灵见她关了房门,远远的去了,跟巧儿连滚带爬得逃离。 跑到花园,钱秀灵和巧儿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虚的厉害。 “小姐,三姨娘可不是人啊。” 巧儿惊魂未定,回想着心里就不安稳,后怕之余,生怕三姨娘找上她。 “我知道,我知道。” 钱秀灵拍拍胸脯压压惊,心有余悸得抓着自己的衣袖。 “小姐,有这么一个三姨娘,全府上下可都死定了,万一,万一,万一三姨娘对老爷下手怎么办?” 这也是正是钱秀灵担心的,钱秀灵抿着唇,想到三姨娘是妖魔,她就怕得慌。 “当然必须死了。” 娇媚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钱秀灵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姨娘已经站在她头顶的假山上了。目光凶狠的死盯着钱秀灵。 钱秀灵吓得咽了咽口水,拉着巧儿就往前跑,三姨娘假山上轻松一跃,截住了钱秀灵的去路。 “钱大小姐,今天你恐怕走不了。”三姨娘的双手指甲猛得增长,嘴边勾起嗜血的笑容,狠戾道“我可是必须杀了你的!” 话毕,直冲钱秀灵,双手牢牢得钳住钱秀灵的脖子。 钱秀灵胡乱得抓着,面色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脖子快断了。 “小姐...” 巧儿见状,焦急得直冒冷汗。一眼瞧见地上的大石头,迅速抬起大石头朝三姨娘脑袋砸去。 三姨娘被石头砸中脑袋,愤怒得盯着巧儿,钱秀灵见状,左脚一踢,正中三姨娘的肚子,三姨娘一吃痛,松开了她。钱秀灵趁机拉着巧儿没命的跑。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钱秀灵没命的逃跑,气喘吁吁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马厩。索性从马棚里牵出马,拉着巧儿上了马。 “我...们赶紧去寺庙去请个得道的和尚来家里抓妖怪!” 钱秀灵扬起马鞭,马儿一声鸣叫,如同离弦的箭射出。 “大王,不需要我们出手吗?” “如果不让这个她吃点亏,怕是不会把我的话放心上,那以后惹出的麻烦会比这大更多。”康笙声音微许得冷淡,却盖不住脸上露出的浓浓关心。 康笙隐匿在黑暗中,悄悄观视着一切。 钱秀灵骑着马,一路尘土飞扬,所到之处皆无寺庙,钱秀灵正焦心之际,突然窜出一个和尚,挡在钱秀灵的不远方。 “吁!” 钱秀灵扯着马头绳,紧急停住马匹,本就焦头烂额,这突然间窜了个和尚出来,阻她去路,钱秀灵心中顿生怒火,指着和尚大骂道“好你个疯和尚,半夜三更到处游荡,还不快让开,别挡我的去路。” 再一打量这和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戴着破帽穿着破鞋,腰间拴了个酒葫芦,手里摇着蒲扇。见钱秀灵骂他,也是不怒反笑。 “小姑娘,你也算是与和尚我有缘,你这不是正急着找人去抓妖怪,和尚可助你一臂之力。” 钱秀灵也是门缝里看人,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和尚有如此的能耐,只是心中惊疑这和尚知道她要去干什么!钱秀灵翻身下了马,瞧着这和尚有些疯癫的模样,与巧儿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准备上马走人。 “小姑娘,这方圆五十里寺庙里的和尚,只有和尚我有真本事,若是你再不带和尚回家,你这三姨娘可是会害死你的爹娘的。” 和尚摇着蒲扇,笑嘻嘻道。钱秀灵大为震惊,本以为这和尚只是瞎猜测的,现听他这么一说,心想绝对是真和尚,赶忙毕恭毕敬得跑到和尚面前行礼。 “请高僧原谅,灵儿只是心急,才会对高僧无礼,还请高僧原谅,随我一同回家。” “罢了罢了。” 和尚摇着蒲扇走在前头,钱秀灵本想说些家里的事情,挥鞭赶上却也不及这和尚走路的速度。 一路奔驰回到家门口,和尚也停在了家门口,径直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钱秀灵拉着巧儿紧跟在后。 “高僧,你怎么收妖啊?” 钱秀灵追在和尚身后问。 “这妖怪只是一个先锋,小姑娘,以后路还长着呢。” 和尚意味深长得一笑,钱秀灵听得心里颤颤的。和尚绕着府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动静,走回到门口的时候摸进口袋里撒了一把豆子出来,随即变成了金色的粉末散向了府里得角角落落。 “这是豆杀阵,这妖怪估计在里面受不了了。” 和尚神情严肃,掐指一算,跑向后厢房,钱秀灵紧跟在后,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和尚停在三姨娘得门口,一挥蒲扇,房门瞬间打开。只听和尚喝道“妖怪,害人不浅,快快束手就擒!” 钱秀灵跑到一看,差点吓得昏过去,三姨娘面如青铜,双眼空洞,正食骨啃肉,殷红的血液裹着肉渣洒了一地。钱秀灵和巧儿两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按捺不住靠着门干呕。 “臭和尚,坏我好事,看我不宰了你。” 三姨娘尖叫着,张牙舞爪得扑了上来,和尚面色不改,镇定自若。蒲扇一挥,三姨娘便被甩到了墙上,动弹不得。 “说,谁让你来的?!” 和尚露出威严的面孔,眉头一横。 三姨娘心中一惶恐,心知遇到了高人,立即换了副讨好的面孔。 “高人饶命,是有位大人叫我来取钱姑娘的性命。” “是哪位大人!” “我不知道,他救了我,叫我帮他取钱姑娘的性命。” 三姨娘话毕,和尚走进房内,打开腰间葫芦,一阵白烟飞出将三姨娘吸了进去。 钱秀灵听得心惊肉跳,竟然是有人要杀她,平日里她可没跟什么人结仇。和尚扫了眼钱秀灵,意味深长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姑娘,和尚与你三世有缘,这一世真心相告,十五岁以后尽量别出门,千万别划破身上任何一处肌肤,否则大难临头,府里和尚已经帮你布下豆杀阵,只要不出钱府,可保你平平安安。心中需存善念,方可保你避过一劫。” “不知道高僧如何称呼?” 和尚双手合十,嘿嘿一笑道,“贫僧法号道济。” 话落,顷刻间消失在了钱秀灵的面前,钱秀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和尚就是民间口碑相传的活佛济公! 钱秀灵这是喜不自胜,这该是三生有幸才能见到传说中的济公活佛。巧儿也是惊愕,张大着个嘴巴不敢置信。 久久,等沉浸在其中的两个人回过神来,巧儿才忙从怀里掏出封信来。 “对了,小姐,你刚才跑的急,地上有封信。” 巧儿说着掏出了一封黑色的信,钱秀灵平复激动的心情,好奇接过,只见信上赫然入目几个金色大字。 “我回来了。” 钱秀灵轻轻念了出声,信就突然冒了烟,火苗猛得窜了起来。吓得钱秀灵立马甩掉,信随着火焰的燃烧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第五章 有惊无险 这天,钱秀灵正悠闲得在书房写字的时候,她爹推门而入。 “秀灵儿啊,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啊?” 提到生辰,钱秀灵微微顿了一下。放下毛笔,道“一切随爹爹的意思就好了。” “记住,十五岁生辰一过,你就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更不能划破身上的任何一处肌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钱秀灵突然想起康笙的告诫,眉宇微皱。 钱千亩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秀灵儿啊,既然付公子死而复生,你们的婚约照旧,等你过了这生辰,爹再和付员外商量你们的亲事。” “自然,一切听爹的。” 钱秀灵回答得心不在焉。 “秀灵儿啊,今天可是城里的中元灯节,我放了好些下人出去看灯会,你可要去?” 钱秀灵摇了摇头“爹,我还是不去,早些休息好了。” “那行,爹爹也先去做事。” 钱秀灵重新拾起毛笔练字,可是却开始心浮气躁,静不下来心来也就干脆扔了毛笔。 夜深人静,府里基本上一大半的下人都去看灯会了,钱秀灵打发巧儿也去。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亮黄的灯火拉长钱秀灵的身影。 钱秀灵拖着腮帮子抬头看着天空的圆月,抬头看着夜空。忽然之间,空气里多了种味道,有一种檀香似有一阵没一阵的飘了过来,闻得钱秀灵感觉脑袋涨涨的。 这房间里哪来的香味,钱秀灵捶了捶脑袋,眼前的景象浑浊了起来,想要出口发声的,只觉得嗓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 钱秀灵意识朦胧的时候,耳边不断想起粗糙的磨刀声,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竟然在一处破败不堪得茅草屋,转头看去,一个老妪坐在她的不远处,磨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钱秀灵的心一惊,拼了命的挣扎,然而自己被牢牢的五花大绑的绑在床上。 明明在自己的房间,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钱秀灵脑中一个激灵,顿时醒悟过来定是那阵古怪的檀香,只不过府中有着阵法覆盖,妖怪怎么可能进的来!!钱秀灵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老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要不是那位大人相助,我还真的抓不住你。” 老妪说完停下了手中磨砺的钢刀,缓缓把头看了过来。 钱秀灵对了老妪的视线,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只见老妪的脸上有一条长到脖子上的伤疤,一张褶皱的老脸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还泛着绿油油的光亮。钱秀灵惊骇欲绝,瞪大双眼,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开始发着凉意。 老妪继续转过身磨刀,嘴里念念有词“你封印了那位大人五百年,如今,他醒了,你们一个都逃不过!” “我虽不记得你的模样,却也记得你的味道,我可是看着你当年被掏了心脏的样子。” “今天你可是逃不掉了。” 寂静的茅草屋,老妪的声音像是一把锤子沉沉的敲击在钱秀灵的心上。钱秀灵的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 茅草屋里,循环着一遍又一遍的磨刀声。磨着磨着,磨刀声忽得戛然而止。老妪操刀走到钱秀灵面前,嘴巴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你,你要干嘛?!” 钱秀灵骇然惊叫道。 “没了不死身的你,血液身躯可是佳肴啊。” 老妪说罢,一个狠厉,手举着钢刀直直的劈下。 钱秀灵的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滞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得流光打飞了老妪,绑在钱秀灵身上的绳子也一下子绷断了。见势,钱秀灵心中虽然恐惧,但是不能放过逃跑的机会。拔腿就跑,但还没出门口就发现自己脚心离地,直往天上飞去。悬到半空,只觉得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腰间,钱秀灵抬头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欣喜不已“康笙,怎么会是你?” 康笙灿亮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柔和,如一抹汪洋,深邃幽然。弯了弯嘴角: “如若我再不出现,你得小命可就完了。” 心中却道,纵然你不出大门一步,想不到灾祸却找上门来。 “骨婆,留你不得。” 康笙抱着钱秀灵浮在半空,冷声说道。 一挥袖子,狂风大作,席卷了脚下的茅草屋,风卷残涌过后,留不下半点痕迹。 钱秀灵则是看呆了。 康笙抱着钱秀灵落了地,看着她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扯了扯唇“娘子,可是想什么呢?” 钱秀灵一听此话,正了脸色,愠怒道“谁是你的娘子!” “总之我们拜了堂成了亲,你就是我的人了。” “胡说八道,成亲需要三媒六娉,就算我跟你成了亲也是被你拐去的!” “那我们也是成了亲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钱秀灵气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忿忿的指着康笙,他一脸轻松得意的笑容,钱秀灵是越看越扎眼。 “总之我就不是你的娘子!记住了!” 钱秀灵一字一句,一板一眼。 “记住了,娘子。” 康笙点点头,颇是顺从。温和得扯了个笑容。 “你!” 钱秀灵气得跺了跺脚,干脆就闭上嘴巴,一脸怒容。 康笙微微一笑,惹得钱秀灵倒真像是生气了。“我们有五十年的约定,就算现在不是,以后肯定也是。” 说起五十年,康笙不提,钱秀灵倒是已经遗忘在脑子后面了。钱秀灵赶紧转移话题: “我刚才听那个妖怪说什么,你封印了那位大人五百年,如今他该醒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刚才说什么?” 康笙激动得抓住钱秀灵的手腕,眼神缩得一冷,吓得钱秀灵怔在原地。 “对不起,吓到你了。” 康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钱秀灵的手腕。 “那个妖怪还说了好多……” 钱秀灵怯怯得不敢继续往下说。 “那个骨婆还说了什么?”康笙紧盯着钱秀灵。 “它说,我可是亲眼看到你被掏了心脏得样子...” 钱秀灵感觉自己周围渐渐泛冷,空气里凝固着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意。 “我送你回去,以后没事你不要再出来了。” 话落,康笙一挥袖子,钱秀灵就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康笙早已去影无踪。 “真是个怪人。” 钱秀灵嘟囔。 “大王,看样子...” 隐匿在黑暗中的康笙,一脸得冷落冰霜,声音更是没有任何温度“封印的地方,只有鹿尧知道,除非唤她的神魄出来。” “大王,只能如此了。” 闻言,康笙一声幽长的叹息。俊秀的眉宇间带了几分沧桑,康笙真得觉得累了,百年前他负了她。若是鹿尧再见到他,时过境迁,也必然是恨他的,毕竟,当初鹿尧是多么的毅然决然对他说过那样绝情的话,那个时候,想他已经伤透了鹿尧的心。康笙回想起来,心闷闷得。 只要想起鹿尧死前哭笑的模样,他得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食,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蚀心散痛了他五百年,五百年恍然如梦,只求能减轻对鹿尧的丝丝愧疚。 “大王……” 声音勾回了康笙的魂。 康笙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微微闭了眼,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夜深人静,烛光斑斓,康笙凝望着远处的钱府,这一世,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想好好守护她…… 第六章 梅瑶邪 自从那夜之后,一连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举家上下忙活着钱秀灵的生辰,钱千亩更是邀了不少的宾客,张灯结彩,人来人往,钱府内外,好不热闹。 钱秀灵待在房间里,细细得描着眉毛,看着镜中的自己,青丝盘髻,珠钗别发,双眸清澄透亮,盈着丝丝灵动。一身绿萝裙,带着少女该有的稚气。钱秀灵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忽然,额头好像有什么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钱秀灵定睛瞧了一下,额头光洁白皙,什么也没有,只当是个错觉了。 “小姐,我们该出去见宾客了。” 钱秀灵点点头,出了房门。今日府里的热闹大老远钱秀灵就感觉到了,走在廊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前厅人声鼎沸,远远瞧见她爹正和别人在厅里说的正尽兴。 “秀灵儿啊,看看这是谁啊?” 钱秀灵还未走到的时候,钱千亩就看见了她,一脸的笑容。 “秀灵儿啊,见过付员外,这可是你未来的公公。” 钱秀灵得礼的弯了弯腰,声音轻柔“见过付员外。” 钱秀灵再一打量,付员外浓眉大眼,只不过上了年纪的面孔多了几道细细的皱纹,挑着两条刚毅的大刀眉。一脸和蔼可亲,正笑咪咪得看着她。 “今日正好,君洋也是来了的,正好钱小姐可以见见。” 钱秀灵微微一笑,钱千亩接过了话茬“真真好事,我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君洋了,你喊来,让我见见。” 付大沥捋捋胡须,向旁喊了一声君洋。 钱秀灵目光移了过去,对于她的未婚夫她还是颇为好奇的,是俊是丑,今日倒是能一睹风采了。只见付君洋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眉头压得低低的,眼眸深邃不见底,黑色的瞳仁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笔挺的身姿得站在她的不远处,给人的感觉却是压抑的,但是觉得付君洋隐隐让她感到熟悉。 付君洋的脸上没有表情,察觉到钱秀灵的目光,回望了过去,带着浓墨的色彩,钱秀灵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君洋见过钱员外,钱小姐。” 付君洋彬彬有礼得做了个揖,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 钱千亩赞许道“君洋真是一表人才啊,不错不错。” “谢伯父。” 付君洋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钱秀灵的身上。 “今日略备薄礼,还希望钱小姐收下。” 付君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通体殷红,像极了一块骨头,血仿佛还在玉佩里面流动。 “这是什么东西?” 钱秀灵皱了皱眉毛,没有立即伸手接过。 “这是一块割魂的骨头,叫做骨魂玉,可以保佑你。” 付君洋淡淡得解释,走到钱秀灵的身后直接帮她戴上了。钱秀灵摸着脖子上凉凉的玉佩,总是觉得别扭。 “最好不要拿下来。”付君洋看着钱秀灵不适应的模样说道“它可以保佑你。” 付君洋说完就转身走掉了,看着付君洋修长的背影,钱秀灵竟然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随着钱秀灵生辰开始,她也不去想这么多了。席间载歌载舞,竹丝管乐。 突然一道轰鸣声如雷贯耳的劈下,外面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塌下来。 康笙坐在书房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龙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王,听奉阳关守门大将回报,梅瑶邪逃了!” 康笙冷着一张脸,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会逃?!” “好像是他搞得鬼,索性只是谈了梅瑶邪!”说到这个,龙麝松了一口气。 康笙的心咯噔一声,急忙追问“魅仙王那边怎么样?” “魅仙王还没醒。” 康笙稍微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曾经的梅瑶邪曾是她身边的丫鬟,如今魔道已堕,仙身已毁。只怪她当时心软不肯杀她,现在逃了出去,怕是会出事。猛得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本来好好的生辰是要放烟花庆祝的,可惜了,大雨从早上下到傍晚,一直都不放晴,黑压压的一片,大好的时光全都浪费了。钱秀灵叹息一声,怕是今年的生辰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 今年的这个生日过得是极其无聊的,大雨一直下,怕是没有要停的样子,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宾客都陆陆续续告辞了。钱秀灵趴在桌子上,只觉得生闷。 “小姐,差不多都走光了,我们回房间好了。” 钱秀灵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钱秀灵站了起身,正想开口说话,猛得自天际打了一道轰鸣的雷电,电光火石般的照亮了外面的夜景。雨接着下得更加的凶了,啪嗒啪嗒,站在门口也能被雨水贱湿一身。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直直落在钱府的正前方,隐约,钱秀灵好像看见敞开的大门口站了一个人。她也不敢确定,与大门口她可是隔了一道水幕。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一切。钱秀灵一看大门口,惊得她软在了地上,门口确实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装,一头白发,嘴唇红得滴血,脸色苍白的可怕,银色的瞳孔中带着杀气,犹如暗夜修罗。 那女子静静的站在大门口,死盯盯着钱秀灵的方向,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鹿尧,我是来找你的。” 女子轻启红唇,笑了。 迈开步子准备走了进来,钱秀灵的心顿时揪在了一块。 门口,金色光芒形成的一堵墙挡住女子的去路。女子发怒,开始去撞击光墙,但是任凭她狂野的攻击,光墙仍是纹丝未动。 “哼!难道鹿尧姑娘忘记梅瑶邪了吗?” 梅瑶邪眼神一转犀利无比,虽然隔着一段距离,钱秀灵也能感受到锋利无比的目光。 钱秀灵咽了咽口水,喊道“巧儿,别让我爹我娘来,快去让他们去房间待着。” 巧儿不明所以“小姐,为什么啊?” 钱秀灵呵斥道“叫你去你就去!” 巧儿看着钱秀灵反常的模样,点点头,跑走了。 梅瑶邪在大门口不停得撞击,覆盖钱府的豆杀阵摇摇欲坠。钱秀灵抿着唇,心悬到了嗓子眼。 “哈...” 伴随着梅瑶邪的一声怒吼,豆杀阵化成千万得金色沙粒随风散去,钱秀灵这会还没缓过神来,再乍眼一看梅瑶邪,纤纤玉手已经掐住她的脖子,从原地提了起来。只见她面色苍白狰狞,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钱秀灵惊恐之下,喘不过气,又是踢又是踹,憋红了一张脸快要断气。 “救命...” 钱秀灵艰难得从嗓子眼挤出这两个字。绝望的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一行痛苦的泪水。 眼泪,清澈而晶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都是通过眼泪可以表达出来的。记住了吗?阿梅。 一张熟悉而温暖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梅瑶邪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头痛欲裂起来,忽得松开了钱秀灵,梅瑶邪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钱秀灵如获大赦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钱秀灵回头看去,梅瑶邪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邪恶之气,一脸苍白,一脸清泪。痛苦使她躬起身子,一颤一抖,叫人看了心生怜悯。 梅瑶邪躺在地上,声音嬴嬴弱弱“鹿尧姑娘...” 钱秀灵心生不忍,虽然还是害怕,但还是凑到梅瑶邪的身旁,不敢靠近。 “这样就好了...” 梅瑶邪凄然一笑,冰凉得有同雨季凋零的落花。 “你很痛苦是不是?” 钱秀灵大着胆子问,干脆心一横,抱着梅瑶邪坐了起来。 “你不怕我吗?” “不怕。” 钱秀灵摇摇头,本来她是应该怕的要死的,可是现在跟梅瑶邪挨的近了,竟然没了刚才的感觉。反而隐约觉得她很熟悉。 梅瑶邪阖动嘴唇,想说话,嘴边却流出了血,苍白的唇上一抹殷红。 “当我知道你到了人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大王的爱情结束了。” 钱秀灵听不懂,还是静静得聆听。说道“其实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当然听不懂...”梅瑶邪凄凉笑笑“鹿尧姑娘,这辈子就离康笙远远的,束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梅瑶邪说的明明是无关钱秀灵痛痒的事情,她的心却是好痛。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钱秀灵。” “小心那个人!”梅瑶邪仿似鼓足自己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钱秀灵的手腕。最后... “秀灵...” 梅瑶邪喃喃念着,银色的瞳孔里最后的光熄灭了,黯然如一潭死水。静静的合上眼睛靠在钱秀灵的怀里。 泪水,无声得淌满了钱秀灵的脸蛋,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么难过? “梅瑶邪...” 钱秀灵抱着梅瑶邪,静静的坐在地上,久久没回过神。 第七章 离秋霜 康笙出现的时候,钱秀灵还抱着梅瑶邪木讷的坐在地上,他本想上前,可是他发现他好像无法解释这一切。 钱秀灵抱着梅瑶邪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指腹轻轻抚上梅瑶邪的脸庞,一触而碎,钱秀灵惊慌的看着梅瑶邪的身体恍恍惚惚,透明的消失在她的怀里。耳边一阵清风,像是响起梅瑶邪的声音。 “保重!” “梅瑶邪...” 钱秀灵轻声昵喃,看着远方,蔚蓝如洗,心想着,这样的结局会不会是对梅瑶邪最好的,尘归尘,土归土,她再也不需要受折磨了。而后钱秀灵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自己又不是十分了解梅瑶邪,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特别了解她似的。 “你不认识她吗?” 对于突然出现的付君洋,钱秀灵惊愕得愣在原地,而后摇了摇头。 “不要摘下你脖子上的玉佩,它可以保佑你。”付君洋再一次重申,声音淡然。 钱秀灵点了点头,付君洋瞥了她一眼,眼睛里有多余的神色。转身,一身白衣的背影。 月色氤氲,康笙站在定王台上,背手而立。眸光黯然,陷入了远久的回忆。 那是一个漫天飞雪的天气,定王台上得血溅得刺人夺目,红艳艳的,开成了妖娆的彼岸花。 他的双手沾满鹿尧的鲜血,心脏被他活脱脱得掏出,那温度灼烧他得手。 而,鹿尧,在笑,笑得大声,笑得悲戚,眼泪顺着笑容在缓缓流淌,她绝望的眸子看着他,指天指地,指着他。 “我, 白鹿尧对天起誓,若非天地尽毁……”鹿尧那凄怨,愤恨得眼神直勾勾得盯着他,毅然决然道“与你,必是至死方休!” 那一刻随着她的死,他也想陪她,可是黄泉碧落,他拿什么什么脸面去见她? 说好的生死不渝,定王台前誓言尽毁。辗转三世,人间百年,他只想做能弥补过去犯下得错误。 “笙哥……”清灵得声音自康笙身后传来,秋尧盈盈得迈着步子走上定王台。台下森森骷髅白骨皑皑,残藉凌乱。秋尧环视一眼“这里姐姐杀的人不下于百人吧,一切都是为了束竹。姐姐死了,束竹沉睡,一切不复当初。” 康笙闭上眼睛,冰冷的面孔,秋尧看不到任何表情。 “听龙麝说,他请求你召唤姐姐的神魄出来是吗?” “他好像回来了,我必须去看一看那个地方。”康笙回答,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那你要这么见姐姐吗?” 康笙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会才开口“当初是鹿尧封印的不死君。” 他是想见鹿尧,他比任何人都想见到她。可是他在惶恐,他该怎么去面对鹿尧。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在定王台前恩断义绝了。 “我愿意代你去。” 康笙挣扎着想了良久,终微微一点头,从袖子中掏出了一面光彩斑斓的镜子,扔给秋尧。 “这是霓裳镜,可以稳住她的神魄不会入魔。” 秋尧点点头,她明白康笙的意欲何为,万一鹿尧神魄苏醒,记忆复全,怕又是一场祸端吧。 “笙哥,我走了。” 秋尧回身离去,回眸望去,康笙始终背对她,秋尧苦笑,究竟什么时候,他才会正眼瞧她? 夜如天陌,下起淅淅沥沥得雨,钱秀灵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秋尧悄悄进入屋中,看着熟睡得钱秀灵,恍然几世,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袖中悄悄飞出霓裳镜,斑斓的光彩照亮在房间,光晕浮在钱秀灵的身上,金色得光芒若隐若现,直到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秋尧双手结印,淡淡的紫色流光像一条彩带般流淌向霓裳镜,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姐姐,我是秋尧。” 秋尧未免不激动,时隔几百年。看着清晰的神魄,鹿尧还未睁眼,黑色的长发肆意飞舞,唇却似血一般红艳,秋尧仔细一看,心里一惊。 忽得,鹿尧幕得睁开眼睛,紫色得瞳孔散发着无法说出来的冷峻。 “三百年了,你这是找我做何?” 鹿尧轻轻开口,声音魅惑摄人心魄,秋尧定住心神,差些迷了心智。心中惊慌,为何魄已入魔,秋尧结印加大紫色流光的力度,撑住霓裳镜斑斓的光芒。吃力问道“姐姐,请你告诉我,不死君封印在何处?” 鹿尧笑了,美魇如花,声音却是可以冷得结冰“不死君在云涧谷。” 秋尧只觉得双手沉重,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我要你告诉他,我会亲手把一切还给你。” 鹿尧清脆得笑声回荡在房间里,轻轻一挥袖,光芒像被剪断,霓裳镜掉在了地上,房间里重新变成了一片黑暗。 秋尧虚弱得瘫在地上,喘着大气,收起霓裳镜,直盯着床上呼呼大睡得钱秀灵,心中忐忑。 “笙哥...” 秋尧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秋尧,是谁伤了你?” 康笙的眉头皱起惊疑得神色。 秋尧慌张得抓住康笙的手,急促道“神魄入魔了,只不过还未彻底苏醒,笙哥,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 康笙闻言震惊,一片茫然,无措得攥紧双手。心中百般思绪,万般念头。 “姐姐说...”秋尧看着康笙顿了顿“姐姐说,你欠她的,她会亲手讨回来。” 康笙的眼睛空洞而缥缈,百般思绪错综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折磨的康笙快要崩溃。 “笙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可是如果你不杀了姐姐,不死界的人都会为她陪葬的。” 秋尧得声音已然带了哭腔,神明一旦入魔,就将会有一场不死界难以预知的劫难。她害怕三百年前的场景重新降临到她的面前。 “鹿尧...” 康笙低低得昵喃,他得世界除了鹿尧,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了。若要保全她便负天下人,若要保全天下人便要负她。这重来一次,他该如何抉择? “笙哥!” 秋尧重重得喊道。 康笙闭着眸子,呼吸之间沉重非常,一念之间,如履薄冰。脑子里回想起,红尘初妆,鹿尧的一袭白色轻纱,巧笑倩兮,低声唤他康笙。心剧烈的起伏,以至于疼了起来,康笙身子一个踉跄,单膝摔在了地上。 “笙哥...” 秋尧看得心碎,泪水涟涟,每一次康笙在为鹿尧心痛的时候,她的心也在痛,为什么她的痴情却总是换不来康笙对她的正眼,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康笙为她痛,为她伤。秋尧抱起因为痛苦颤抖的康笙,泪水泛滥得更加凶了。 “够了,三百年了,你给自己的折磨已经够了。” 康笙蜷缩在秋尧的怀里,黯然伤神的眸子里浅浅得淌出了泪花。 云涧谷,四季如春,绿草茵茵,花团锦簇,泉水叮咚,水流湍湍。 落英缤纷,鸟语花香,康笙每走一步都能闻到奇妙得花香,这种香让人意志涣散,昏昏欲睡。康笙只能暂时屏住呼吸,走进谷中的洞穴。 洞穴中,五光十色的水晶交相辉映,闪得康笙眼睛迷乱,水晶围成一道筑墙,泛着白色波粼粼得光芒。康笙穿过水晶墙,巨大的棺木映入他得眼帘,棺木上,错综复杂的符文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的网罩包裹住棺木。 康笙眯着眼睛打量起棺木,一挥手,棺木的盖子翻旋落地。康笙望去,棺木中央空空如也。 “果然如此!” 五百年的囚禁,终于还是让他逃了出来。康笙眸光凌厉,而后喃道“离秋霜。” 他不曾忘记答应鹿尧,不杀不死君。他还记得鹿尧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死界的不死君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封印在这云涧谷,是他的最好的归宿,挣脱了这层枷锁,不死君就像是头反扑的狼。隐匿在黑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死君真的回来了。” 秋尧听闻离秋霜回来的时候,吃了一惊。 “他是回来讨债的。”康笙道。 “也是。想不死君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最后却落了个封印五百年的下场。他的心里哪能没有恨。” 一旁的龙麝插了话,心里也是惶惶不安。想当年的不死君离秋霜,可是不死界的传奇人物,他通过去,晓未来,更能窥探别人的宿命,可谓是无所不能。最终却被鹿尧封印了五百年,傲然于他,怎能甘心。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每每有求于他得人,他竟然要对方杀掉一对恩爱的夫妻。” 秋尧丝毫不因为龙麝的话对离秋霜抱半分怜悯,反而是怒不可遏。 “那倒也是。”龙麝话锋一转“不过大王,不死君封印的时候,肉身已毁,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康笙沉默良久“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若是胡作非为,便将他囚到奉阳关。永生永世不得放出。” 这杀人的愧,便是鹿尧当时所背负的疚。她之所以不杀离秋霜,只是想给他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而自己就应该放下杀他的念头。 黑暗中的一双瞳孔,闪着凌厉得光芒,微微扯了扯嘴角。 第八章 百骨煞 “鹿尧姑娘...” 梦中,钱秀灵觉得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喊着自己。 钱秀灵眨巴眨巴眼睛醒来的时候,眼睛直直得盯着房顶。 “小姐,你醒了。” 碰巧,巧儿端了水进来。看着钱秀灵醒了,把水端到了床头。 “巧儿,你说我是谁?” 巧儿心里虽然奇怪,还是认真得想了想回答。“小姐就是小姐,巧儿的好小姐。” 钱秀灵笑了一下,起身洗了把脸。 “小姐,好事哦。刚才我在厅里听老爷和媒婆说,半月之后的黄道吉日就重新举行婚礼。” “嗯。” 钱秀灵应了一下,把毛巾挂在了架子上。 “小姐,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啊。”只不过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从她家小姐的脸上,巧儿看不到钱秀灵所说的高兴,捧了水,出去了。 半月之后的日子,宜嫁娶。 钱府上下,热闹非凡,贺喜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与上次不同的是,钱秀灵坐在镜子面前,已经没有当时羞涩的心情。外面的人都在忙,她在房间里静静的等待。 “听说你要嫁人了?” 突兀得,钱秀灵从镜子里看见康笙站在她的身后。 钱秀灵点了点头,正了正自己头发上的簪子。 康笙略微激动得抓住钱秀灵的手腕“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和我拜过堂成过亲吗?” “我最近觉得我不是我,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对不对?” 钱秀灵问道,却在康笙的心里泛起大波澜。康笙愣得松开了钱秀灵的手腕,呆立在一旁。 “你果然知道。”钱秀灵按捺不住眼底的惊喜,忙追问“鹿尧是谁?” 钱秀灵渴望得看着康笙,他的心底如同翻江倒海,那一张魂牵梦绕的面孔,康笙已经没有勇气对看了。 “她是我的妻子。”过了半晌,康笙低低得说。好像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康笙赶紧加了一句“你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知道事实对谁都不好,原谅我的自私向你隐瞒。康笙在自己的心里一遍一遍对着面前的钱秀灵说道。真相是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痕。 钱秀灵疑惑得挑起眉毛“真的,只是像?”可是,梦里,她老听见别人喊她鹿尧姑娘,这个会是她的错觉吗? “你们只是像。”真的,如果是,那该多好。片刻,康笙抓住钱秀灵的肩膀问道: “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付公子吗?” 康笙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听到龙麝的回报,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忙追了过来。 他直勾勾得盯着她,眸中有柔情,有悲伤,还有钱秀灵看不懂的晦涩难懂的情绪。 钱秀灵突然觉得难过,欲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跟我走。” 康笙拉住钱秀灵的手转身就走。 “我不能走。” 钱秀灵僵在原地,康笙一愣,放开了钱秀灵。 她前世是他的妻子,如今他却要看她另嫁他人。这样的事实,康笙怎么也接受不了。康笙本想带她走,可是她的拒绝却是伤他心的一把利刃。 康笙不说话,钱秀灵也不说话,沉默的气氛蔓延在彼此间。 钱秀灵抬眸凝望着康笙,这个男人她几乎可是说是不认识,心里却隐隐约约有冲动让她跟他离开。为什么她心里能有异样的情绪呢? “小姐,吉时快到了,老爷让我跟你说一声。” 门外,传来巧儿的声音。打破安静的的氛围。 “你可以嫁给他!”康笙很认真的抓着钱秀灵的肩膀说道,用着极其严肃和认真口气道“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跟他圆房!” 钱秀灵愣在当场,看着康笙说完就离去的背影呆了一会。似笑非笑的笑容挂在嘴角。 “呜呜..呀呀” 就在吉时快到的时候,天空飞来黑白相间的鸟群,叫着诡异的声音,声音令人发寒。康笙正走出钱秀灵的房间,抬头微微眯起眸子,心中震了一惊,什么时候不死界的驽鸟竟然会飞到人间来?而且还是这里!康笙皱起了眉头,心头有不好的感觉,驽鸟是不死界最阴邪的鸟类,是鬼魂,怨灵最喜欢滋补的食物,但是也难抓,若要杀死许多的驽鸟,怕是一个厉害的东西。 驽鸟惊恐的成群飞行,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突然,一团红色的光迅猛的飞来,刹那间将扑腾的驽鸟群吞噬而尽,红色的光团开始膨胀开来,像一团活生生的血肉。 康笙双目凝神,定睛望去,这红色光团里,竟聚拢着无数的白骨骷髅,每头骷髅散发着穷凶极恶得煞气,而这红色的光芒就是它们的煞气聚成。康笙不可置信得道“骷髅百煞!” 骷髅百煞在钱府上空盘踞了一会,后远远得飞去,康笙心中升起无数的猜测,赶紧片刻不停留的回到不死界,康笙急匆匆的赶到定王台下时,往日的森然白骨已经全都不翼而飞,康笙心中顿时明了,他只是不敢确定,如今看来,煞灵是这些白骨聚成。 康笙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眸中蒙着一层慑人得寒意。还以为被封印了五百年,总会让他想通一些。而今,他不但没有想通什么,反而变得更狠,竟然利用百骨煞来对付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的人。 康笙咬着牙,怒意在胸腔燃烧,看来这是他的宣战! “糟了!” 康笙心中顿感不好,百煞既然回来过,就不会轻易离去。 “秀灵儿啊,嫁过去之后,可要孝顺公婆,不可像在家时一般,要做自己相公的贤内助,勤俭持家。” 吉时已到,花轿已到,钱秀灵跪在双亲的面前听着训示。 “爹,娘,女儿一定遵从双亲的教诲。” 钱秀灵说完,诚恳得磕了三个响头,钱千亩老泪纵横得为钱秀灵盖上盖头,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终归是要嫁了。 “新娘上轿!” 进轿前的最后一刻,钱秀灵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诸多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搅和。 “起轿!” 锣鼓,唢呐声一遍又一遍响起,鞭炮声不绝于耳,钱秀灵晃晃悠悠得坐在轿子里。 一路抬到付家门口,钱秀灵出了轿子趴在了付君洋的背上,由他背到大门口。 过了火盆,一段红绸,一边牵着钱秀灵,一边牵着付君洋。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就没了声音,所有人齐齐看向刚还精神烁奕的媒婆,现在就成了一滩烂泥,脸色铁青得倒在了地上。 在堂的宾客纷纷吓了一跳,有大胆得仆人蹲下身子去叹媒婆的鼻息,咽了咽口水,颤颤惊惊道“老爷,她死了!” 此言一出,在堂宾客纷纷吓了一跳。 大婚之日,死了媒婆,付大沥心中诧异,又觉得的顿生晦气。放眼台下的宾客,私声议论。 付君洋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红盖头遮了钱秀灵的脸,看不清神色。 “快抬走!” 付大沥皱紧了眉头。 两个仆人一前一后去抬媒婆的尸体,突然,媒婆猛得弹了起来,面目无光,指着钱秀灵喊道“你的孽债,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媒婆突然就抓住了身旁的两个仆人,面色狰狞。双手直直得插入他们的心脏,掏出两颗还会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 大风掀起了钱秀灵的盖头,溅了钱秀灵一脸濡湿粘稠的血液。 在场的宾客慌乱得尖叫,四处逃散。 钱秀灵摸着自己脸上还留有温度的血液,错愕得呆在原地。 “你们全部都要为她陪葬!” 媒婆一声怒吼,天边飞来一团红色的光芒,幻化成人形的模样。双眼炯炯的闪着犀利得红光,速度的穿透着每个人的心脏。 付君洋冷眼得看着这一切,钱秀灵早已是被吓得呆若木鸡。扔了红绸,付君洋第一次笑了,笑得残忍“他们都因你而死。” 轻轻的一句话,抨击在钱秀灵的心上犹如滔天骇浪。 “你...” 钱秀灵震惊得难以复加,在场的人变成一具具尸体倒下,血液在流淌,刺眼得灼痛钱秀灵的眼。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付大沥抱头鼠窜,嘴里不停地喊着。扯着付君洋的袖子,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什么都没说,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付大沥被吓得魂不附体,说话显得颠三倒四。跪在付君洋的不停喊道。 钱秀灵打量眼前的付君洋,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把利刃的刀子,单是瞧了付大沥一眼,他就怕得要死。传言,付君洋在跟她成亲的第一天就死了,难道他不是付君洋。钱秀灵想到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付员外,你说什么!” 钱秀灵抓住付大沥,想问出他没说的秘密。付大沥恐惧得抬头看向付君洋,指着他,抖抖索索“他...他不是君洋...他是...” 兢惧得表情还停留在脸上,付大沥的额头已经被贯穿,缓缓留下血液。 “啊!” 钱秀灵一声惊叫,推开了付大沥的尸体。再看付君洋的时候,他只是无所谓的淡看了一看,依然傲立得站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付君洋,钱秀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付君洋不说话,看着钱秀灵的身后。轻声一言“你的后面!” 钱秀灵惊颤的身子一抖,迅速得往身后看去,只见尸体遍野得院落中,空气里都是血腥得味道,那种浓烈的味道闻得她只想作呕。血水一滩一滩,染红了泥黄的土地。 钱秀灵看得浑身颤抖,那东西更是直勾勾得盯着她,嗜血一笑,犹如鬼魅。猛得朝她扑来。那一刻,钱秀灵的瞳孔猛得收缩。 一会的功夫,钱秀灵只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着濡湿得粘液,睁开眼睛,发现康笙挡在她的身前,血就是从他得胸膛上溅出来的。 “康...笙” 钱秀灵震惊不已。 康笙甩开了百骨煞的爪子,抱着钱秀灵退到一旁。 钱秀灵看着康笙汩汩流出的鲜血,见他面色都白了,紧张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 康笙抿着唇,按住伤口,对上百骨煞嗜血的凶狠毕露的目光。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百骨冲了上来,康笙得耳边是百骨的爪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躲开!”康笙情急之下一声大喝,推开了钱秀灵。 骷髅百煞想要去抓钱秀灵的心脏,康笙挡在它的面前,以掌击力,刮过的掌风,逼得百骨煞退后退了几步。却因如此,康笙的脸色更加苍白。 “老朋友,好久未见。” 缓缓得,院中落下一个黑衣人。一身黑衣完完全全遮掩住他的面容。 “离秋霜,果然是你!” 康笙的声音极尽怒意,却显得力不从心。眸中流转的寒光逼人,想将眼前的人撕碎。 黑衣人低低得笑了几声,而后道“百骨会将鹿尧欠它的债讨回来,我也会把我的债讨回来。” “只要有我在,我绝不让你伤她!” 康笙眼中的有着一份至死不渝的坚定,钱秀灵看在眼里,觉得心中隐隐有东西化开了。 “我不那么着急,我要看到你们痛苦的死去。” 离秋霜黑衣下那双陡然一冷的双眸,勾起一抹讥讽的嘲笑。“康笙,有朝一日,鹿尧会回来的。” 第九章 神女有恨 康笙的身子一震,眸光掠过钱秀灵的身影,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慌汹涌而来。 就在康笙失神的一刻,百骨如影的速度扑到了钱秀灵的身后,康笙连一句小心都来不及喊,百骨幻化出的匕首已经插入她的脊背。 钱秀灵只觉得一种刺骨的痛楚在她的后背燃烧。 “秀灵!” 康笙一慌,站起身子,艰难的将钱秀灵揽在他的怀里。鲜血染红了钱秀灵惨白的脸。 “秀灵!” 钱秀灵能看见康笙为他着急的神情,痛苦得抽动得嘴唇,一种灼热的温度开始在她的脊背蔓延,钱秀灵瞪大着眼睛,双眼开始泛红,额头间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钱秀灵猛得弹了起身,身不由己的一声大叫,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火在破体而出。 康笙看得心一沉。 “鹿尧,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离秋霜眼中燃烧着渴望,死亡到来的时候,她不得不被逼出现。 钱秀灵捂着脑袋,胡乱的挥着的衣袖,震慑人心力量挥肆而出,周围的木桌凳椅顿时被毁得只剩下一堆尘埃。 离秋霜紧张得一握手,就等那最后一刻的到来。终于,钱秀灵停了下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是魅惑人心的紫色眼眸,瞳孔中的肃寒叫人颤栗。 钱秀灵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看了看离秋霜,看了看康笙。 声音更是冰冷彻骨“离秋霜,逼我出来做什么?”眼眸中,流转着一丝杀气。 再见这幅面孔,光阴匆匆,已经有了五百年的光阴。 离秋霜原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了,可是如今他的心还是起伏着波澜。不过他必须尽量遏制住自己的感情,在她的眼里他该是一个无情之人。 钱秀灵一晃,始料不及得速度,指甲深深插入离秋霜的心脏,离秋霜只是闷哼一声,却是面不改色“我只想问,你可后悔?” 后悔?钱秀灵一愣,当初的一切如同时光倒回涌入她的脑海。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的国家! 钱秀灵一声嗤笑伸回手,白嫩纤细的手染着鲜红的血液。 离秋霜的胸口鲜血沽沽,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血渍挂在了他的嘴角,一种哀伤在他的心里掠过,只是很快,他撕碎了这种情绪。 “不要再来找我了!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一句话掷地有声的警告和威胁,离秋霜看着冷若冰霜的钱秀灵。当初她温柔善良,话语间总透着淡淡的关怀。当真,哀莫大于心死,束竹的死抹杀了她的一切。 “鹿尧,如果重来一次,你还这么选择吗?” 离秋霜咬着牙问。 “如果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遇到他,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不要遇到你。” 悲戚而冰冷得话语刺痛着离秋霜尘封已久的心脏,钱秀灵冷然得站在她的面前,冷冽如冬霜。她曾经温暖明亮,现在的她那么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钱秀灵回身一挥袖风,将离秋霜震出大老远。 康笙站在钱秀灵的不远处,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的人,这一刻,他期盼了许久,可是当真的发生了以后,他却没有那种勇气。他的心底在惶恐不安。 钱秀灵面对着康笙,默默得闭上眼睛,沉睡可以逃避一切,她的痛,她的伤,偏偏却要被唤醒,她怎么能不愤怒得站在让她清醒的这个世界!钱秀灵微微移动了几步走上前去。只是突然,钱秀灵的意识微微模糊,身形站立不稳,径直得摔在了地上,只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声便不省人事了。 钱秀灵梦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里她好像与自己面对面,可是那个自己冰冷,哀伤,眸子里有着浓浓得恨意。 钱秀灵做着这个梦的时候,嘴里不断喊着束竹。康笙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心中也是越来越沉。 这恐怕就是你的目的吧,通过死亡来唤醒钱秀灵体内鹿尧的神魄,康笙在心里想着,可是他却应该不知道神魄已经入了魔。 “对不起,原谅我。” 康笙痛苦的低下头,声音清凉。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变成梦魇一直在折磨他。 康笙抬起头,凝视着钱秀灵的睡颜,娥眉如画,细长的睫毛垂着,唇不点而朱。就这样恬静得躺在他的旁边。 当务之急,他要做的是保护她! 既然百骨和离秋霜找到了她...康笙脑中思绪万千,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为钱秀灵提供帮助。 钱秀灵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直射得阳光灿得她晕晃晃的,拿手遮挡,发现康笙趴在他的床边,正睡着。 呵着温热的气息,钱秀灵第一次这样近得看清康笙的面貌,鼻子嘴巴宛如一座雕刻的作品,轮廓深刻,细长的睫毛乌黑发亮,叫人过目不忘。想到康笙挡在她的身前,血液飞溅的场景,钱秀灵的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将手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触电一般的悸动,钱秀灵的心噗通噗通的迅速跳着。也许是这动作,康笙醒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关心。 “你的伤还痛不痛?” 钱秀灵这才想起背后的伤,手摸了上去,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脸色突然潮红,害羞中带着几分愤怒。 康笙看懂了她的表情,赶紧道“是我让一个女婢换的。” 钱秀灵适才松了口气。 钱秀灵看着房间里陌生的摆设,一张伏案摆在不远处,香炉里插上了几根香,袅袅得飘向窗外。周围也不过是简单的竹桌凳椅。“这里是哪里?” 钱秀灵看着房间陌生的摆设问道。 “这里是湖竹小畔,我的地方。” 康笙回道。闲暇时,他就在这里办公。 “我要回家。” 钱秀灵说着起身,却不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一个踉跄。 康笙眼疾手快,扶住她。 彼此之间靠的如此之近,那温热气息荡在耳旁,钱秀灵顿时泛红了双颊。 “暂时不能回去,一个付家的人全死光了。” 康笙的一句话沉重的钱秀灵的心情犹如千金重石,压得她必须用力呼吸。锁紧了眉头,攥紧手心。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离秋霜说,那些人都因她而死,钱秀灵身体一个颤栗,无尽的罪恶感包裹着她。 “灵儿,这跟你无关。” 康笙急忙劝道。离秋霜要的就是你沉沦在无边的罪恶感中,他要你迷失自己,失去自己。康笙不由抓住钱秀灵的手,脸上的关切之情毫不遗露的表现了出来。 康笙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漾着急切的关乎之情。还带着一丝焦急。 钱秀灵望着康笙,刚想说什么,呼吸竟然速急起来,还微微喘着。额头上冒出冷汗,五官因为痛苦扭曲。 “啊--” 钱秀灵一声尖叫,觉得自己的心窝子此刻疼得厉害,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刮擦,捅进去拔出来,刺得她痛彻心扉。 “灵儿怎么了?!” 康笙蹙紧眉头,慌张得搂住钱秀灵。 钱秀灵艰难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心疼!”钱秀灵的脸霎时间已经惨白成一张白纸。 康笙一怔,立即抓住钱秀灵的手搭脉。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受到重重的打击。 “离秋霜!” 康笙几乎是咬碎了牙齿,痛恨到不行!他竟是什么时候下的蚀骨散! “灵儿,你需躺好。” 康笙温柔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急促,把钱秀灵放在床上躺好,点了她的睡穴。见她额头还不断溢着汗珠,苍白如纸的面孔紧绷在一块,失去血色的嘴唇也紧抿在一块。尽管睡去,蚀骨散依旧还在折磨着她。 康笙的面孔无比阴沉,眸中的寒意仿似可以立即冰冻所有东西。叫人胆寒。 “龙麝。” 康笙一声轻喝,龙麝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来。看见康笙阴暗得脸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钱秀灵,心中顿时大感不好! “大王...” 还未待龙麝说完,康笙就硬生生的打断了他的话。 “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 康笙大步流星得离去,眼中那种冰冷的杀气是他还未曾见过的。龙麝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钱秀灵。心中不禁感叹,明明是最爱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当年你不得不亲手杀了她。如今这一世,你却又要为她? 龙麝真的觉得,大王想的不是他能够理解的,定王台前杀了他曾经最爱的女人,然而这一世,他又寻到了她。 相爱却要相杀。龙麝突然这么觉得。 第十章 蚀 石古畔边石古泉,石古老人坐泉边,石骨泉水解蚀骨,若想取得蚀骨泉,蚀骨报应必蚀骨。 康笙站在石古畔边,清澈的眼睛盯着石古碑上的五行字。 本来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等钱秀灵醒了,他带她去找那个女人。可是现在... 蚀骨泉水,报应屡试不爽。不论是什么样的代价都好。 康笙的面孔俊美如厮,敛眉,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亮光。 康笙走过石碑,天空顿时风云变色,海浪潮涌滚滚铺天盖地,浓墨如黑得夜色中闪着点点银白色的光芒。 “进入海浪涌,便再也无法回头,你可想好了?” 四周传来空灵的声音,康笙迈起步子,看着眼前海浪形成的巨大天幕。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他的灵儿。康笙没有停留的走进,他得步伐缓慢有力。 “你的信念很坚定,只是你不怕你蚀骨报应?” 犹如天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不怕。” 康笙得声音虽然冷,但是格外的铿然。 “跪上九九八十一个台阶,诚心所致,金石为开。” 海浪聚拢成台阶,一阶一阶往上延伸。康笙径直跪了下去,用膝盖碰着这海浪聚拢的台阶,虽是海水,却让康笙跪上的时候,浑身一股彻骨彻尾的寒凉。且坚硬无比。 每跪一步,他的脑子里总能跳出鹿尧的影子,美目流转,巧笑倩兮。他的心顿时隐隐作痛。 康笙差点忘了这是蚀骨殇的天阶,他得身上可是有着蚀骨散。康笙跪在台阶上,隐忍着痛意,挣扎着差点翻了下去。 “灵儿,等我!” 康笙低喃,一额头的冷汗,紧紧的咬着下唇,渗出了血,一步一步慢慢跪上了台阶。 “过得了蚀骨殇的天阶,便取一瓢蚀骨泉水走吧。” 康笙跪完最后阶梯的时候,眼前冒出一汪泉水泛着银色的柔波。康笙欣喜得站起身,翻身一跃,盛了一瓢蚀骨泉水。 “报应使然,你杀死的爱人会亲手杀了你。” 离去之时,声音响在身后,康笙身子一震,尚还欣喜,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嘴角挂着苦笑离开。 若真是报应可以偿还清一切,哪怕蚀骨之痛痛彻心扉又如何? 康笙心里挂念着钱秀灵,恨不得立刻回到她的身边,一刻也不敢停。 回来的时候,秋尧正站在那里。秋眸盈盈看着天边的彩霞,夕下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多了份柔和。但是她眉宇间拧的结,康笙瞧了个一清二楚。康笙无声得走了进去,相顾无言,秋尧先开口,眸光潋滟“笙哥,你做这一切姐姐都不知道,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康笙一顿,站在原地。 秋尧微微激动,心中苦涩。她哪怕做尽一切,都不如一个忘记一切的女子。 “秋尧,我已经错了一次,我不能错第二次了。” 康笙低下语气,说完踏步而进。 “那等姐姐想起一起,你该怎么办?” 康笙一愣,他还没想好,他也不敢去想这样的一天。 他没有回答的秋尧的话,径直走进了屋子。 钱秀灵依旧躺在床上,面容尽失血色,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龙麝静立在钱秀灵的床旁。 康笙坐在床边,一点一滴的喂钱秀灵喝下蚀骨泉水,看着她的面孔一点一点恢复平淡。直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安静得睡着。 “大王...” 龙麝唤道,轻轻一句包含了无尽的叹息。他知道,蚀骨泉水必不是轻易取之,只是大王见她没事了,眉眼间尽是欢喜。此情此景,他怎么好再去追问这感伤的问题。 康笙低眉拭去钱秀灵一脸的冷汗,轻启薄唇。 “她什么时候中了蚀骨散,我竟是不知。” 话间,浓浓的负疚感。 龙麝的瞳孔微微一缩,低眉敛目,终是不说话。 而时,秋尧慢慢得走了进来。看见康笙细心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手不禁紧握成拳。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可是就算过了多久他的温柔也只为你,为什么! 秋尧平复心里的怨怒,换上平静的面孔,走近康笙的旁边。 龙麝微微眯起眸子看她,秋尧微微扯了扯嘴角,对上他的视线,平静淡然。 “人界女子中了蚀骨散,不死也伤,与我们终是不同的。笙哥,我这里有凝花丸,可保她的精气神,好的快。” 秋尧轻轻说着,柔柔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底青花的瓷瓶,倒出了一粒小丸。 “谢谢。” 康笙伸手接过,捏开钱秀灵的嘴喂了下去。始终是不冷不淡的面孔。 他待她与她终究还是不一样,就算她费尽心思站在他的身边。秋尧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甘心。 一旁的龙麝将这些情绪尽收眼底,心里略微不安。 秋尧柔声“笙哥,要不我来照顾姐姐,你奔波劳累也需要休息。” 康笙点了点头,确实有点累。 静悄悄的房间,秋尧面无表情得站在钱秀灵的床边,冷凝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钱秀灵安静的睡容。 “秋尧,你想干嘛!” 龙麝厉言,他不能疏忽大王的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害。 “龙麝...” 秋尧换上一副楚楚哀怜的表情,秋眸中雾水朦胧,迷离了那双闪着不甘得眼。 龙麝蠕动着嘴唇,仿似他的话过重了。但是秋尧的下一句话却让龙麝面色僵硬。 “别忘了,你可是要过我身子的男人。” 秋尧笑笑,轻佻冷酷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胁迫。冷然的眼神一扫龙麝“龙麝大人,你可要帮我。” “秋尧...”龙麝抿着唇,说不出话。 “龙麝,如果你心里有我,就帮我得到幸福。不然,我就告诉笙哥...”秋尧眼睛里炯炯闪着诡黠“你趁我酒醉,非礼了我。那样你会身败名裂,被逐出不死界,流放奉阳关,那可是一个幽禁的鬼地方,暗无天日。” 龙麝捏紧的手骨泛着苍白,双目几乎快喷出火来,尽力把怒火压下。 这个女人!真的是可恶! 秋尧仿佛感受不到龙麝愤怒的眼神,眼睛瞥向了窗外的碧绿蓝天,瞳孔失去了焦距,自顾自说道“一千年,我在他身边整整一千年,却比不过半路跑出的白鹿尧!” 秋尧愤恨得指着床上的钱秀灵,薄凉一笑,委屈的泪水含在眸中“龙麝,我们相识千年,你了解我,我能为了笙哥不顾一切的,求你,帮我!” 那样的神情,龙麝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凉意。那双殷切的眸子饱含对康笙的无限情意,可是她却看不到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 “我...答应你。” 龙麝还是妥协了,不是因为惧怕秋尧说出事情之后的结果,而是他心软。 “那你就帮我保密,蚀骨散的事情推给不死君。在钱秀灵身中蚀骨散之前我并没有来过。” “好。” 秋尧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变成这样,这一切该是拜白鹿尧所赐! 回头一望钱秀灵,锐利的目光像极了一把利刃。 龙麝心里觉得无比沉重,这样算不算背叛? “这次我能帮你,但是你不能再有下一次。” “这是自然。” 只要这次的事情能够瞒了下去,就不信下一次还不能要了她的命!下次可要她魂飞魄散!永永远远的消失! 龙麝静静得站在一旁,闭目休憩。 秋尧坐在竹桌前,缓缓倒了杯茶水,茶香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