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境 夕妤正身处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伸出双手,摸索着方向。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她总是身在一个黑暗的摸不着边儿的地方,看到那么多熟悉却丝毫没有记忆的场景:   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环抱着怀里的女子柔和的问道:   “跟了朕,你可曾后悔?”   女子握紧了男子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回首对视着男人如水的双眸,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答道:   “不曾”。   宫闱深深,女子小步跑着,忽而停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撒娇地说:   “李郎,你要给环儿一个承诺”。   男人嘴角嗜笑,宠溺地问:   “那环儿告诉朕,环儿想要什么承诺?”   女子抬头望了望漫天繁星,眼神一亮,纤纤细指直指长生殿:   “那儿!李郎,环儿先说”。   她并着三指,虔诚发誓“此日长生殿前起誓,环儿愿终生陪伴李郎左右,生死相随,只愿,不负相思意”。   红纱帐暖,身在帐外的她目睹着一切,泪水竟不经意爬满玉脸:李郎,你怎能负我?   帐中之人浑然不觉,依旧情yu绵绵,殿外的阿翁无奈地摇摇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儿。   男子立于城楼之上,翘首以盼远行而来的马车,达达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待马车进入视线,男人激动的迈大步子奔向楼下,亲自掀起轿帘,双目含笑,躬下身子:   “来,朕背你。”   这些熟悉的场景一次次进去她的梦境,在这样一个满是黑暗的梦境里,她见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从小院儿里的纯真少女到为人之妻,她望尽宫墙,身临其境的感受着她的开心,无奈和痛苦。   为什么,心竟然隐隐作痛?   可惜却从未看清女子与男人的面庞,她一直站在她们的背后,望着一切发生的事情,有时甚至哭到不能自已。   八年了,一个巨大的疑惑一直萦绕着她,为什么这个梦境始终跟随她?为什么八年以前的记忆自己全然不记得?   疑惑愈加深沉,她却无力逃脱……   醒来时,已是冷汗爬满额头,眼角是没有干去的眼泪。夕妤闭眼静了静心神,方才揉揉乱糟糟的长发,掀开薄被,从暖暖的被窝中爬了起来。   她习惯了镜中的自己,以至于她总是在别人夸她漂亮的时候显得很无厘头。   美吗?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收拾完毕,她坐在电脑桌前,点开了与晴子的对话框,给好友发了一条消息。   阳光打在落地窗前,触手可及的温暖,她静默的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变化,她在思考,是否该去解开困扰了的那么多年的未知,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周末的阳光格外的好,不想穿着校服以满足各位领导的变态心理,不想去遵守那教条一般的各项变态校规,她总觉得,这样追逐而拘束的生活不适合自己。   只要每天顺其自然,开心的时候就做些开心的事,不开心的时候就在自家的落地窗前看日出日落,安安静静的,一切就都是美好的。   走进自己久违的图书馆,迎面的书香让她沉醉不能自拔,这是她最爱的一个地方。   夕妤极爱看书,尤其是中国古代历史,对于历史的一切她有着别样的兴趣。家里收藏着各朝的服饰,满满的几个玻璃柜。所拍的古装艺术照已挂满了几面墙。   她家里挺有钱的,可是都不属于自己。   自个儿的父母从来都只知道掏钱给她,别的什么也不会,她与爸妈有多久没见面了?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不过,多年的不管不顾并没有造就她叛逆的性格,只是,愈发安静了。   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射进来,微风吹起了夕妤的一缕头发,她一手执着书,一手将那顽皮的发丝挽于耳后,对面的晴子时不时抬眼看看她,终于忍不住凑近她说道:   “你还真是闷得住呢,诶,你说你做了那么多年的怪梦会不会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历史有关系?”   夕妤只望着书,又翻过一页,方才说道: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历史?像你说的,那些整日手捧一本鬼怪小说的人怎么还没被吓死?”   晴子撇撇嘴,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而夕妤的眼盯着一幅插图就再也移动不了。   “喂”   “嗯”晴子闷闷的应了声。   “原来这就是马嵬驿”   “嗯,然后呢?”   “可是,这里,和我梦境里的地方一模一样”夕妤将书册的正方向转给晴子,指着那幅画说,   晴子瞪大了双眼:   “马嵬驿是埋葬杨贵妃的地方,你从未去过那里,怎么会梦到呢?死了人的地方梦到不吉利。”   夕妤白了她一眼,又将书转过来   “我坚持唯物主义。”   待夕妤回家的时候,已是午后,恍恍惚惚的,那个叫马嵬驿的地方自己竟然觉得极其熟悉。   它好像有着巨大的魔力,一直吸引着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它不停地在说:去吧,去吧,你的一切未知,那里可以告诉你答案。   一个梦境,缠绕自己多年,多少个夜里,她总是哭着醒来。   她的人生,她心里的空空荡荡,还有她遗忘的记忆,似乎有好多都是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她该去,该去了解自己所缺失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章:天意 身着一袭浅绿色长裙,及腰的长发被高高的扎起,齐齐的刘海挡住了光洁的额头。她眉眼精致,浑身所散发出的气质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此地本是一处凄凉场所,却被打造成观光游览的地方,多少有些破坏了夕妤的兴致。   天有些热,夕妤并没有外出带伞的习惯,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处茶庄,这里往来人流不断,难得清净。然而疲惫的身体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来贻养心神。   疲惫有所驱散时,她方才留意到这座茶庄,竟是古韵十足,未有半点被开发过的痕迹。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一个发现!夕妤摸出挎包里的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   “姑娘,这里不能拍照。”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按下快门的动作,夕妤有些气恼。   转过头来却瞧见是一个拄着拐杖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许是勾起了夕妤对已故奶奶的怀念,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温情。   不愉快的小心思也就一闪而过。她忙收拾好相机,满怀歉意:   “对不起啊奶奶,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大了解这个,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老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女孩会这么诚恳的认错,这么多年了,自己见到的没礼貌的人,无理取闹的人太多了。   “你扶我进去吧,我替你算上一卦”老人轻拍了拍夕妤的手背   夕妤愕然,原以为是位慈祥的老奶奶,却不料她竟然打算敲自己的竹杠,事实证明,夕妤想多了。老人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才说道:   “放心,不收钱!”   夕妤心里又小心算计了一番:不收钱的算命她不赚我不亏,那她为了什么?   夕妤发现,她竟摸不准老人的心思。   “老奶奶……”心下有些迟疑。   “别一口一个老啊老的,人不老都被你叫老了,叫我阿婆”。老奶奶,额,不,阿婆显然有些不高兴。   ………还能说什么,夕妤撇撇嘴,被人识破了心思,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落座后,阿婆递给夕妤一个签筒,让她任取一支签,夕妤并未放在心上,随手拨出了一支签递给阿婆。反正自己也不信这些,夕妤这样想。一阵寂静后,只听阿婆徐徐道来:   “千年魂断情未断,一世烟云凡尘现……”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原是千年前的那段情缘,哎……天意如此”阿婆无奈的摇着头。   夕妤本不好奇什么,听到阿婆这样叹息亦有些疑惑:   “阿婆,怎么了?是签文不好么?”   阿婆只是摇头,亦不说话,此时的夕妤竟从她的眼里品出了悲凉,就在夕妤以为她会一直静默的时候,阿婆突然站起身来,双目含泪:   “你叫杨夕妤?”   夕妤一惊,点头答“是”   “果真是你,你随我来”   夕妤虽未明白阿婆前后的言语,却也听了阿婆的话,紧随其后。   绕过了茶庄的前厅,几经辗转,方才行至一棵干枯的梨树下。   阿婆停了下来,夕妤亦停下来。只听阿婆凄怆说道:   “这梨花树已是多年未曾开花了。”   夕妤依旧未弄懂阿婆的用意,只望见了那梨树下的小土堆,顿时,满心凄凉,夕妤也不知这强劲的凄凉之感从何而来。   阿婆继续说:   “多少游客来此都是想一睹贵妃娘娘逝世的地方,此处便是她的墓穴,外面府里那座不过是衣冠冢罢了,这棵梨树枯了也有一千年了”   “老婆子的祖祖辈辈都居于此,从小就听着贵妃娘娘的故事长大,我的祖奶奶说咱们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一个不外传的使命”   “听祖上的人说,一千年前的那一夜,也就是贵妃娘娘去世的那晚,她的倾城舞姿与陛下的笛曲搭配的天衣无缝,可是,那夜过后,陛下摔碎了玉笛,从此再不触碰。”   夕妤并没有打断她,尽管阿婆说的这些话让她甚是惊讶,但她决定还是先细细听完。   “其实,除去贵妃的荣宠,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奈何,历史总得找人来担当罪责,贵妃娘娘也就自愿含冤而死”阿婆的思绪仿佛飘到多年以前,跪下身来,放平了拐杖,身形缓慢地往小土堆上添着泥土。   “纵是一生富贵荣华又能如何?连死都不能同墓而葬,那一曲是带着多少不甘与无奈啊!”   夕妤看着阿婆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满心疑惑,却不知该如何问出,毕竟,自己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她来到这里,只是想解开自己三年来的疑惑。   半晌,阿婆止住了情绪,抱歉地说::   “我已知晓你的来意,只是,什么都别问,八年了,老婆子等了你八年了,有人让我赠你一样东西,你定要仔细收着,到了那里,你一切便都会明了”   夕妤并不知阿婆说的赠东西的那人到底是谁,也不知她所说的“那里”到底是哪里,听起她说等了自己八年,心里有说不清的疑问。   只见阿婆拾过身边的拐杖颤巍着站了起来,缓步进入里屋。   取出了一把…………琵琶!   这亦是夕妤最爱的乐器,只因自己对古风的追求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连乐器也没有放过。阿婆抚了抚琵琶,将它递交给夕妤,夕妤怎会不知道这琵琶是极为贵重的。   忙推辞说:   “阿婆,你我萍水相逢,我怎么收得这样的礼物”   阿婆说:   “不,这东西你一定要收下,好好收着,因为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第三章:大唐  夕妤带着21世纪的记忆来到这里,她想,这一定是令自己最难以置信的一件事情。夕妤眨了眨大眼睛,不知道该用多少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此时的夕妤正挎着自己的黑色格子包,一手抱着琵琶,站在一处古代的城楼下,城市繁华,远远的就能看得见繁华的街市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个个身着古装。夕妤心里滋味混杂,一种茫然之感油然而生。她退了几步,小声念着城楼上的刻字:   “安……长?”这是什么鬼地方? 夕妤原地盘旋着,眼前经过的人们皆投来异样的眼光,那些奇怪的话语,还有指指点点,让她大脑空白,这是哪儿?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脑中却猛然闪过古时读字都是由左边开始读的,她再抬头:   长安!   她这才注意到往来的女子都是身穿襦裙,那么,也就是说……   夕妤与众不同的装扮格外显眼,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看着装扮,莫非是异族女子?” “我大唐虽然开明,到底没有人如此穿着” “长得到是有几分姿色” 她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大唐”? 脑中却猛然闪过古时读字都是由左边开始读的,她再抬头:   长安! 夕妤想,自己不过是接过阿婆手中的琵琶情不自禁的弹了一曲,怎么就到了这里?   她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没有摄影机,没有工作人员,这不是在拍电视剧,也不是什么整蛊人的无聊游戏!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可是这种发生几率几乎为零的事情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了。   或许,让自己的就是这只琵琶,夕妤单纯的这样想着,于是,她抱着再弹一次就能回去的想法又拨弄起了琴弦,闭眼,她听到了有人叹息的声音,听到了有什么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夕妤疑惑的睁开眼,什么变化都没有。   自己依旧站在原地,唯一不同的是,周遭路过的人向她扔来了铜板,这显然是将她当成卖艺的了,夕妤茫然无措,自己竟然跟上时代的潮流,穿越了一把? 虽然如此,却还是弯腰捡起地上稀稀拉拉的铜钱,这时代哪里比得上21世纪,自己兜里的钱在这里都变成了废纸。   一双白底黑色布靴出现在夕妤眼下:“姑娘”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夕妤直起身子,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瘦小的个子,身高还及不上自己。她礼貌性地回答   “你好”   小个子男人愣了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方才继续说:   “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主子说了,女儿家在外该有些体面才是”   夕妤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自己这身装扮在21世纪倒不算什么,到了这里,别人指不定就把你当成青楼女子了。也是封建礼教害人,倒幸好是在唐朝,否则,裹足的恶习也得让自己受了。   “主子让我问问姑娘,若是无所依靠,能否到乐坊来帮忙,工钱方面定不会亏待姑娘”   “敢问你家主人是?”   “主人名号我个做奴才的怎可随意提起,姑娘若是想通了,到盛世乐坊寻在下便可,姑娘保重”   “诶……我”我不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儿呀,投胎去啊,走那么心急。   夕妤望着小个子男人慢跑向一坐马车的背影,捏捏从他手里接过的包裹,软软的,忙拆开来,是件百花曳地裙,白色的轻纱穿上想来不会太炎热。   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换上,正合适,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这衣服穿上也不是那么碍手碍脚,反而轻松许多,在汉代时,纺织业就已得到大力发展,现代在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曾出土一件素纱禅衣,净重2。8克,发展至唐朝,更是不用说了,相比于现代的那些衣服,夕妤倒更喜欢这些几近全手工的纱裙。   夕妤找了处面馆坐下,用“卖艺”得来的钱吃了碗白面,边吃还边想着:要依我的手艺,开间餐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自己身上除了几个铜板,就是几张银行卡几张“毛爷爷”,毫无疑问的,银行卡和毛爷爷都是派不上用场的,而如今又能怎么办呢?回又回不去。   借书里的一句话来说:既来之,则安之。 罢了。   原以为那小厮说的“盛世乐坊”定要经过多番打听才能寻到,然而一从面馆出来,抬头就看见了它,它处在最热闹的市口,其实自己也并不知道乐坊是用来干什么的?只知道应该和音乐有关系。   自己初到这里,什么都不了解,别说是求一地居所,就连是哪个皇帝当政都还不知道。   幸运的,遇上了那个好心的“主人”,否则,今晚住哪儿都还不知道。   夕妤打量了番眼前的古建筑,华丽的装饰,门前的木圆柱上雕刻着牡丹花样,敞开的大门口挂着两个火红的灯笼,往里望去,正中屹立着一尊大鼓,地面铺着复杂花纹的地毯,她往里走去,看到许多女子身着舞衣正排练着舞蹈,她无意打扰,然,那小厮似是早料到她会来似的,恰巧从里屋向她走来,眉目含笑。   夕妤有些难堪,毕竟自己很少有求于人,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么会主动地寄人篱下。   “你家主子料到我会来,所以才让你在这儿等我?”夕妤有些气恼。   “姑娘误会了,请”一手做着请的姿势,领着夕妤往里屋走去。   “主子出于好意,并未有什么非分之想,姑娘不必多虑,主子有事先行回到府中,命在下在此等候,只怕姑娘不识路,还将在下好生责怪了一番”待夕妤坐下,他细心的掺入茶水,方才坐下。   “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下已为姑娘安排好住处,今日天色不早了,姑娘先行休息,明日,在下再来叨扰姑娘,不过……还不知姑娘闺中何字?”   夕妤不禁感叹,和古人讲话太麻烦了……   “叫我夕妤好了,夕阳的夕,婕妤的妤”她淡笑嫣然。 第四章:阿蛮 夕妤被安排着和一个名叫阿蛮的女子同住,阿蛮,阿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贵妃身边也有个丫鬟叫阿蛮,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的话,那现在便是开元年间,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   小桃子命人领着夕妤去了休息的楼阁,此时夜幕已渐渐降临,给大地笼罩上一层黑色。   “姑娘,你请在这里安歇吧“一个小丫头稚嫩的说。   夕妤颔首,表示多谢,见小丫头退下,方才打开门往里…………   “呀,你干嘛呢这是?“夕妤惊呼。   同住的阿蛮正似一道拱桥弯着腰,向上的小腹上平放着一碗水,嘴中叼着根长长的枝木,以后上平放着几个碗碟。   夕妤看着就惊心,忙将她叼着的枝木和那几个摇晃的碗碟取下。阿蛮听着声音,见有人来,单手撑起,另一只拿掉了小腹上搁着清水的碗。将其放置在桌上。打量的看着夕妤:   “你就是桃子哥哥说的夕妤姑娘吗?“   与此同时,夕妤也正打量着这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双平发髻,眉目清秀,身着鹅黄丝织裙,身体柔然若无骨。   “嗯,我叫杨夕妤,你是叫谢阿蛮么?“夕妤怀着猜测的说出了阿蛮的姓。   阿蛮笑了起来,露出来两个可爱的酒窝“定是桃子哥哥说与你的吧“。   阿蛮拉着夕妤坐下,活泼的性子瞬间就让夕妤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嗯“夕妤轻轻回应。   “那夕妤姑娘多少岁“   “已过了十六了,阿蛮你呢“   “我才十三,姐姐比我大,那阿蛮以后就叫你夕妤姐好了“   “好啊,阿蛮妹妹“   夕妤穿越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没有穿越前辈们与美男相遇的故事,这一夜她和阿蛮睡在同一榻上聊了许多。   原来阿蛮八岁时就成了孤儿,还好被十八皇子收养,转眼已在这乐坊呆了五年,阿蛮告诉夕妤,这乐坊里的孩子都是收养来的,寿王也就是小桃子口里的“主子“,难怪说他身份尊贵,原是皇帝的十八皇子李瑁,于此,夕妤更加确定了自己所处的年代。   至于杨贵妃,阿蛮说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贵妃,问到杨玉环,阿蛮说她连杨玉扁都不认识,足见这女孩儿的可爱之处,胸无城府,率真自然。   第二日,小桃子领了夕妤站在众人面前简单介绍了一番,并嘱咐众人应齐心协力排练歌舞。小桃子依旧侃侃而谈,夕妤轻扯阿蛮的衣袖:   “阿蛮妹妹,这里的歌舞难道是要到哪里去演出?”   阿蛮小心翼翼地偷偷看眼小桃子,压低声音回答:   “我们乐坊是常要进宫演出给陛下和娘娘们看的,为了稳妥些,自然得加紧排练着,乐坊里的不少姐妹也因此被陛下看中,进宫做了娘娘”   “那阿蛮妹妹想做娘娘么?”   阿蛮摇摇头:   “不想,还不如待在乐坊来得自在呢,做了娘娘的姐妹们也不见得有多开心,那么多的女人守着一个男人,那可不行,我呢,得找一个守得住的人才好”   夕妤看着阿蛮不断变化的表情轻笑出声,已然忘记俩人是在说着悄悄话。   “小妮子!”小桃子的目光像激光一样扫射过来,俩人忙闭上嘴,小桃子合上手中的折扇,轻打下阿蛮的头顶:   “你个调皮的小妮子,嘱咐你的话可记住了?”   小蛮站直身子,挺直腰杆,犹如现代的立正姿势:   “回小桃子,小妮子听清了”   夕妤和一干姐妹都笑出声来,连小桃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此融洽的气氛使夕妤更容易的融入进这个团体。   “夕妤姐,你会跳舞么?要不要练练?”姐妹们都在自我热身的时候,阿蛮关心的询问。   “会倒是会,不过也上不了台面,我跳上一支,你替我做个参考怎样?”夕妤自知,身在乐坊,她们大都是有几年底子的人,自己虽然在现代学过几年舞蹈,拿到这里来也几乎没什么用了。若是不跳上一支,自己也没脸在乐坊呆下去。   夕妤换上一身水袖衣裙准备起舞,众姐妹见她摆好了姿势,纷纷停下自己的训练,坐等围观。只见夕妤身着雪白长袖舞衣,曳地长裙,长袖半遮,细承轻步,翩翩而舞,时而纵身飞舞如惊飞之鸿雁,时而原地旋转,细数,竟有三十转,果真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着实惊呆众人。   后有本朝诗人亦以诗来形容此舞:   长鬓如云衣似舞,锦衣罗荐承轻步。   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①。   此舞便是“惊鸿舞”②,红极一时,夕妤也不可避免地被荼毒了,于是特地看了资料,并找寻舞蹈老师学习过一阵,虽然学得不精,倒也能应付应付,自然也还有别的舞蹈,而此时巧然的想到的也只有这一支罢了。   夕妤想,不用问效果如何,她在众人的神情里已然看到了评价。   舞毕。   未及众人称好,便已经有人高呼:   “好!“   还不待夕妤看清来人是谁,众人已向那人行礼齐呼:“寿王爷③安好。”   夕妤一愣神,方才醒悟过来,原是好心收留自己的那个“主子”,其实,从阿蛮之前的言语中也能推断出一二。   夕妤转过身,细细打量他:   没有皇族弟子的傲慢,不自觉给人一种亲和感,棱角分明的脸庞,幽暗深邃的眸子,嘴角噙着一抹赞赏的笑容,肤色白皙,却不似女子的阴柔,倒如翩翩公子一般。   夕妤怔了一阵,却并未行礼。   离她最近的小桃子扯扯她的衣摆,夕妤不为所动,自己从没跪过人,干嘛向他行礼。   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   ①出自唐朝诗人刘禹锡的《泰娘歌并引》   ②《惊鸿舞》:相传原为梅妃江采平所作,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犹如惊飞之鸿雁,故取名惊鸿舞。本文与历史有所出入。   ③寿王:唐玄宗李隆基与武惠妃的儿子,排行十八。 第五章:不跪 虽然,这已经不是夕妤原来生活的时代,但试想着,一个人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生活了十六年,突然有一天要让她朝着一个人下跪,在现代,自个儿连父母都未曾跪过,原谅她,她做不到。   “夕妤多谢寿王爷的收留之恩”夕妤福了福身子,亦算是礼貌地问好。   寿王收敛起笑容,站立良久,行至上座,方才说道:   “都起吧”。   众人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叫夕妤?”   “是”   “你倒说说,为何不肯跪本王”寿王语气中带着疑惑,语气温婉,显然没有怪罪的意思。   “只因夕妤从未向人下过跪”她实话实说。   “只因为这个?“寿王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我听众姐妹说王爷是个心慈仁善之人,若是因此王爷而对夕妤有所怪罪的话,我也当真是无法再为自己开脱什么”夕妤口齿伶俐,自知该如何解释才不会得罪人。“   寿王盯着夕妤良久,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破绽,然,最终还是放弃了:   “本王亦是随口问问,你既说本王心慈,本王也没有怪罪的道理,只是,若是出了这个门,在他人面前,这不行礼的罪责可是足以要了你的脑袋。”   夕妤听此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这哪里还是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不经意的一错也是致命的,她如何能忘了?   “多谢王爷教诲,夕妤定当铭记在心”。   寿王轻点点头,扫视一番屋内,望着小桃子问道:   “明日进宫进献的舞蹈可备好了?”   “本是备好的,但青丫头昨个儿扭伤了脚,怕是跳不了了。”   寿王皱皱眉头:   “可有什么大碍?”   “无碍,上了药,休息几日也就好全了”   “嗯”寿王点头,接着说道 “那便让夕妤姑娘顶了青丫头吧,好生照顾着她”   “是”小桃子答道。   寿王爷已然离去,屋里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夕妤姐,你可吓死我了”阿蛮长呼一口气。   “怕什么,这不也无事嘛。”   阿蛮无奈地看了眼夕妤:   “可他毕竟是王爷,明日进宫定是要见到陛下和众位娘娘的,姐姐这不下跪的脾气,免不了吃亏”   夕妤沉默,她本来是不用入宫的,可恰巧这个节骨眼儿上青儿伤了脚,加上她刚刚的舞蹈,怕是逃不开了。 明日,入宫,一切都太过未知,无法预料。   次日,夕妤与九个姐妹皆进宫表演,皇城之大,之宏伟,之肃穆,夕妤总算是见识到了,类同现代的故宫,却又像是多了什么,一种她说不清的感觉。 宴席间,传说中的皇帝并没有到来,殿中设了四个位置,正中的位置应是皇帝的,右侧首位是位气质出众,雍容华贵的妇人,看来也不过二十七八,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夕妤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那妇人应是武惠妃,的确带有些武家女子的非凡气质,往下第二位是位淡妆雅服的女子,容貌姣好,清丽出众,初看时,便让人眼前一亮,与刚才那人相比当真是两个极致,夕妤猜想,她或许便是与武惠妃平分圣宠的梅妃江采苹了,除她之外,后宫之中还有谁能如此淡雅?如那冬日盛开的雪梅一般,浑身散发出的亦是清冷独傲的气息。 还有些妃嫔,美则美矣,于她来说,却也实在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六章:误闯 夕妤替着的青儿的位置并不甚重要,却也得凑着数,取个十全十美的好彩头,舞毕,众人也都退下了,未作久留,也不知那几人在殿中谈着什么,这自是舞姬们管不着的事儿。   一干姐妹在外站了良久,夕妤终是忍不住了:   “那个,阿蛮,我去趟茅房,你们等着我啊。”   “嗯,好,那你快去快回”   待阿蛮想起某件事时,夕妤早已没了踪迹。第一次进宫的夕妤姐能找到茅厕吗?阿蛮不禁捏了一把汗。   匆忙跑出的夕妤已然跑了老远,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厕所在哪儿,心里暗自将自己骂了一番,在那红墙外不停地徘徊,想着能不能逢着什么人也好问上一问,这当时,侧耳,闻有丝竹之声,夕妤便循声跑去。   眼前,是一处别致的院落,不同于别宫的宏伟华丽,朱红色的两扇门顶上挂着一个木质的匾额。   “梨园”夕妤指着这块匾额念出声来,夕妤推门而入,方才的乐声骤然停歇,众人疑惑的望向她,交耳议论之声夕妤也听了几句,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还是先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好。 夕妤有些尴尬,鞠躬以示抱歉,一眼便望中了亭内的两位华服男子,这二人的身份地位一看就不同于一般人,也就小跑过去,来不及打量他们的模样,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上厕所更重要的呢。   “二位师傅,那个,我借个厕所……哦不,借个茅房可以吗?”   紫衣男子挑挑眉,有些不悦,眼前这个急的直跺脚的女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随意闯入,还如此不知礼数的问他们茅房在哪里?宫中的礼仪何以如此松懈了。 另一白衣男子见她如此急切,也就随意指了个宫女领着她前去,不一小会儿,只见她又小跑回来,胀红脸问:   “请问,你有卫生……厕纸吗?”   虽然夕妤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听她所言,依稀也知道她是想要厕纸,紫衣男子面色一僵,转过脸去,咬牙憋出一句:茅房有!   听完这话,夕妤方才道谢转过身,放心的跑向茅房。   不得不说,这俩男人心里都在嘀咕:这奇怪的女人到底是谁?   两人一番对视,白衣男子笑出声,紫衣男子清冷的望着他,只一眼,大笑的白衣男子只能憋着笑,旁人看着,唯恐他憋出内伤。   夕妤出来时,一身轻松,有时间有心情的认真打量起这梨园来,朱墙金瓦,舞榭亭台,满园的梨花,雪白的花瓣随微风飘落,自有一番美景,此时正值炎夏,也不知什么梨花能在这炎炎夏日盛开如常,梨园中央是一处小莲池,荷叶田田,微风过处,传来缕缕幽香,着实比那些宫里用的名贵香料要好上许多,莲池周围有身着同一色调舞衣的舞姬,有抚琴击磬的乐师,有站立两旁低眉垂首的宫女。   一曲萧音被微风带至耳畔,打断了夕妤打算继续观察的目光,萧声悠扬清晰,足以听出这萧定非凡物,又将曲子吹的如此清丽生动,也足见吹箫之人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之高,远远望去,是那紫衣男子,身姿挺拔,手执一款白玉短萧。   夕妤心下思量,方才急切,也未曾好好道谢,未免有些怠慢了。   曲终,夕妤款步上前,微微服身,算行了礼:   “二位师傅,方才是夕妤打扰到了”站在紫衣男子面前,竟油然升起一种无声的压迫感,不禁抬头,自有一股男子独有的阳刚之气,使得夕妤红了脸颊,后退一步,复又低下头来。   “你叫夕妤?”男子问道。   夕妤颔首。   “瞧你这身打扮,亦是宫里的舞姬?”   “小女子是盛世乐坊的,今日进宫是为进献歌舞。”夕妤回答。   “哦?”仅一个字,却满是夕妤读不清的意味儿。   “我倒常听人说起,盛世乐坊的歌舞可与这梨园不相上下,恕在下冒昧,我等可有幸得见夕妤姑娘舞上一支?”   “小女子刚到乐坊不久,不敢丢了乐坊的脸面”夕妤依旧推辞。   “无妨”   这二字已将此事板上钉钉了。   “不若如此,夕妤自认作曲之能犹胜于舞蹈,夕妤便作一曲以示礼数,二位师傅造诣高深,也望指点一二。”   紫衣男子点头表示应允。   夕妤从舞乐手中接来琵琶,白衣男子略一挥手,庭中众人施过礼后,相继退下。   夕妤抚平裙襟,于石凳坐下,一手抱着琵琶,信手一拨,许是对这琴颇为满意,轻牵嘴角。   玉指滑过,其声悠悠然,余音寥寥,不绝于缕。却是二人从未听过的曲子,这曲子本也是夕妤闲暇所作,取名《舞罗曲》,其由来便是夕妤听完《霓裳羽衣曲》随手作出的,灵感来时,她便爱作这些,放在往日,也无人对这曲子作出什么评鉴,如今,也可拿出来小试牛刀一番。   配上《素弦》的词作吟出,倒是美极了:   素拨飞烟,素色流年,姗姗来迟人间,轻许昨夜,凄凉如雪,葬送谁的誓言,有歌云边夜夜问尘缘,可有一曲名为思念,镜花水月轻掬复当年,有你我不敢做神仙,韶华易谢俯首拨素弦,流曲指间是为思念,红尘千载依稀作离别…………   紫衣男子微眯着双眼,细指轻敲石桌,似是打着拍子,却而睁开双眼,旋出腰间的短萧,和了起来,琴萧相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夕妤先是一惊,继而相视一笑,以一个长长的尾音为整首曲子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夕妤抱着琵琶,从石凳上坐起身,微躬腰身,表意曲终。   紫衣男子复将短萧别在腰间:   “我虽跟上了姑娘的曲子,却也不能灵活演奏,姑娘的曲子倒是与众不同。”   夕妤暗笑,自然有所不同,自己生活在现代,那里是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古风曲子的,古风,古风,只是有形而没有魂,自是掺杂了许多现代元素。   “让二位师傅见笑了。”夕妤谦虚回答。   待夕妤自梨园出来时,方才想起今日的荒唐,心里暗骂一番,想着自己竟然耽搁了这么久,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夕妤喘着大气,跑到琉璃宫外时,已然只见到阿蛮一人了,她来回得直跺脚,夕妤心中浮起一丝愧疚。   正打算开口叫她时,阿蛮已然看到夕妤,忙快步跑下台阶。   远远的,阿蛮就焦急着碎碎念:   “哎哟,夕妤姐,你这是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夕妤还未开口,阿蛮抬头瞧瞧天色:   “快走吧,再晚些宫门可得下钥了,出不去就遭了。”   听她如此念叨,夕妤也才发现,夜幕已然降临,自己竟然逗留了这么久。   还好,当夕妤她们赶到宫门时,还未下钥。   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乐坊,待二人回到乐坊时,王爷和小桃子都等着她们,夕妤自认做错了事,跨进门一句话也未解释,阿蛮站立一旁也不敢多言。   烛光微闪,夕妤暗自抬头瞥瞥寿王的脸色,烛光太弱,也未看清,便又低下头来。   寿王说:   “好生歇息着吧”   便拂袖离去,无喜无怒。   夕妤听了心有些微沉,愈是这样捉摸不透的人才愈是可怕。 第七章:大婚 近日,城中热闹非凡,亦多有外国使者下榻各大酒楼。夕妤向阿蛮打听了才知道是咸宜公主将要出嫁了,皇帝的公主出嫁自然又是一番盛况。   这个咸宜公主夕妤倒是知道的,她所嫁之人叫杨洄,与杨玉环沾亲带故,其实,夕妤也是不知,这样执着的去找杨贵妃有何目的,有何意义,只是,遵循本心,想要看看这位传奇女子罢了。   早先,皇帝下旨之际,便命梨园与盛世乐坊筹备着,歌舞已然排练了数月。   这也是阿蛮告诉夕妤的,只因是乐坊与梨园的第一次合作,自然都很重视,毕竟梨园也是出自皇家,乐坊自然不甘落后,个个都打足了精神,唯恐出了差错。   夕妤虽到这里不久,那一支惊鸿舞倒让姐妹们对她无所异议,自然而然的加入到排练中来。   咸宜公主成亲那日,举国欢庆,户户张灯结彩,想来也是,玄宗皇帝素来宠爱武惠妃,咸宜公主又是武惠妃最为疼爱的女儿,自然得大排场,方才显出皇家威仪。   夕妤众姐妹与梨园众人尾随着花轿进入驸马府,府中情景以宏伟,喜气来评价是最合适不过的。   驸马领着公主跨过火盆子,走过马鞍,拜过天地等一系列礼仪后,府里府外的热闹更是经久不息。   唐朝开化,女子地位颇高,已然可与现代相提并论,何况是公主,身份尊贵,即使是驸马也要给几分薄面。   一番饮酒过后驸马携着公主落座,众人也相继坐下,欣赏歌舞。   舞姬们身着同一粉红及地舞衣,长袖善舞,摇曳生姿。   欣赏歌舞之际,府门口忽然传来:   “惠妃娘娘驾到”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府门前那个正在脚踩着奴仆下马车的女人吸引住了,喜乐停下,长袖善舞的舞伎也停下,相互敬酒寒暄的宾客们也是随之一顿,齐声道:   “参见惠妃娘娘”   夕妤是第一次这样认真而仔细的观察这位风华绝代的妃嫔。   这个女人,梳着高髻,发髻呈云朵状,髻上饰以碧玉,通透怡人,半边斜插新鲜的牡丹花,发髻的两头分别插着只步摇,随着身形走动,步摇上的金叶子碰撞发出的声响细小却甚是好听。   面容精致,嘴角是定格般的轻扬,似笑非笑。   大红迤地长裙上的牡丹的花瓣一片叠着一片,片片精致,开得极其灿烂,长裙迤地五米有余。   随侍的宫女仔细搀扶,那扶在宫女腕上的五指纤长嫩白,挺直的身形,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首座,这样的气势,真不愧是武家的女儿。   惠妃在椅座的三分之一处坐定后,长袖轻挥:   “都起吧,今日是公主和驸马爷的大喜之日,众位宾客不用拘礼,随意就好。”语出,院儿里的气氛又恢复到方才的热闹,只是多了几许不难察觉的拘束。   “母妃,您可来了,女儿等了您好久,父皇呢?”   惠妃淡然脸上挂着难得的慈祥,伸出手来摸摸女儿高梳的发髻,以及上面的凤冠,叹道:   “我女儿的大喜日子母妃怎会不来,可来了就眼见着自个儿的心头肉成了别人家的了。”惠妃远远的瞧了眼正在与宾客们寒暄的杨洄。   “母妃……”咸宜蹲在贵妃膝前,将头紧紧靠在她的膝上,双目含泪,很是不舍。   “你父皇今日朝中有事不能过来,不过却让母妃带来了封赏的旨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惠妃将宽袖中的明黄绢帛递给咸宜,咸宜接过来,打开,顿时双眼发亮,眉目间满是笑意:   “父皇对儿臣从来都是最好的。”   惠妃食指轻点咸宜的额头:“你呀,从小就爱粘着你父皇,又没什么心机,你父皇也是看重你率真的性子才如此疼爱你。”   “是,儿臣知道。”   “对了,你的那些个哥哥们可来了?”惠妃收敛起笑意。   “母妃来得早了,哥哥们都还没来呢,不过派了人捎信过来,快到了”   “嗯”惠妃点点头,将咸宜扶起坐在自己身边又闲说起来。   入夜,太子李瑛也到场贺喜嘱人递过礼物:   “儿臣见过惠妃娘娘”   “太子爷都来了,你的婚礼可真是有脸面”惠妃打趣道。   “太子哥哥,你看母妃,又拿我开玩笑”   咸宜娇嗔道。   李瑛面带笑意:   “惠妃娘娘的装扮可真是漂亮,就连那鬓角的牡丹花也开的极其艳丽,都快占了咸宜妹妹的风头了”   “陛下最爱兴庆宫里种植的牡丹,开的极好,说是本宫戴着穿着甚为好看,本宫就让人描了些花样子绣在衣服上,没曾想连太子殿下也喜欢。”   “惠妃娘娘是父皇心尖上的人,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李瑛赞道,笑容真诚。   玉娘心里冷笑,谁人不知道,牡丹乃是国花,除却太后皇后,不可随意用之,惠妃今日这样彰显她的宠爱,李瑛这个太子怕是心里边儿也是忍着的。   没多久,寿王李清,盛王李琦,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以及皇子李屿都相继到场,并且都备上了重礼相贺。   正在舞蹈的夕妤瞧着这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面,恍惚的差点分不清真假,她的眼神悄然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他们面带笑意,道喜道贺,互敬美酒佳酿,这样美好的画面,为何夕妤的目光每扫至一人就知晓了他们各自的结局?   死的死,贬黜的贬黜……   她又看向武惠妃,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依旧上扬的唇角,淡然的双眸亦是望着兄弟几人,眼底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是在想着如何步步设计?还是在想眼前的一幕是有多可笑?   惠妃的双眸却忽然看向自己,凌厉而满含探究,可怕的女人。   夕妤心惊,脚下的舞步一步不稳,就跌倒在地,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看过来,不解的瞧着她的狼狈不堪。   “大胆奴才,公主婚礼上你也敢出差错!”李瑛率先责备道。   四周也多了许多议论的声音,这是他乐坊里的人,李清眼神微缩,但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夕妤低下头,看不清神情,直直的跪起来,语调从容,不急不缓地说道:   “奴婢身份卑微,未曾见过什么大的场面,更未见过如惠妃娘娘和咸宜公主这样的天人之姿,一时惊住了,乱了规矩,是奴婢的过失。”   惠妃淡笑,咸宜也笑出声来:   “母妃,你看,好会说话的丫头,不愧是哥哥手底下的人。”   转而又对李瑛说道:“太子哥哥,今日是喜日,处罚的事情就别做了,这些小事交给清哥哥处理便罢了,如何?”   “也好”李瑛轻言。   李清也点头应下。   正要退下,听得驸马“咦“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令身侧的咸宜公主听见,咸宜压低声音:   “怎么了?“   驸马平静如常: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到过的玉娘?“   咸宜疑惑:   “玉娘?”咸宜想了想,恍然“可是你那个在寿王府一舞惊人的妹妹?”   杨洄没有回答,微风将咸宜耳畔的流苏金叶吹的叮叮作响,杨洄高呼:   “等一下“   众人不知发生何事,皆不解的看着驸马,就连太子等人也朝着驸马的方向望过来,咸宜亦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看着他。   ”玉娘,咱们许久未见,今日哥哥成亲,未曾想妹妹还亲自前来献舞?闯下祸事离开,若是让你钊哥哥知道了,定是又要惹来一顿责骂”。驸马带着笑意说。   驸马爷此话引来众人一片议论,这驸马口中的玉娘大都是知道的,曾以在寿王府一舞而名冠长安,她的绝色之姿也足以为外人道也,然,谁也没料到,她会出现在公主驸马的大婚上。   一干舞姬也甚是疑惑,玉娘,曾也是大家讨论的焦点,她是杨府的四小姐,因在寿王府一舞而扬名,但见过她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刚刚驸马爷所说“闯下祸事便要离开?”   那,玉娘就是……   舞伎们心里虽然都有疑惑,却也不能放肆坏了规矩,只能惊疑的望向那个女子,复又低下头来。   夕妤心里也是嘀咕,这“闯祸事的人”是不是说的自己?不管是与不是都不敢多言。   杨洄不解,轻抚下咸宜公主的手背,行至殿中。   在夕妤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微弱的烛光,夕妤只觉得面前一片阴影,心里惊疑不定。   “驸马的妹妹?”惠妃皱眉“抬起头来。”   夕妤闻言,将头抬起。   此时,宾客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   “果真是玉娘!”   宾客们议论的声音也嘈杂了许多,夕妤却不明白如今的状况,只见杨洄正一脸笑意的盯着她:   “怎么?多年不见,玉娘妹妹不识得哥哥了?“   什么情况,他在和自己说话,夕妤心里一阵嘀咕,应该是认错人了,于是壮着胆子回答:   “回驸马爷,奴婢不是玉娘“   杨洄听完,也不急着争辩,只绕着圈子来回踱步,宾客的议论声更盛了。   咸宜公主见着阵势,笑出声解了围:   “既是驸马的妹妹,又怎会有认错之理呢,本公主常听驸马提起,玉娘妹妹素爱捉弄哥哥姐姐们,但在这大喜的日子,玉娘妹妹可别闹笑话啊。”   公主的一番话,自是在说她就是杨洄的妹妹,不过是有些调皮,以此来捉弄哥哥,愚弄大家罢了,众人听及此也平息了嘈杂。   杨洄挥手让舞姬们退下,命宫女先带着夕妤进入偏厅。   杨洄考虑着公主说的话不无道理,这事儿闹开了也是让众人看笑话,随即嘱人招呼着宾客。   这一系列插曲并未让人留下什么不快,大多都是庆幸能一睹玉娘的芳容,而有些人心里却打起了主意。   行至偏厅的夕妤,强装镇定心中却是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是杨夕妤,怎么又冒出个玉娘的身份?还和驸马爷牵扯上。   杨洄携着咸宜公主进入偏厅,惠妃和众位皇子也相继入内,夕妤垂首,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能说什么。   杨洄目光中带着疑惑,迟疑着问:   “你当真不认识我?“   夕妤摇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在这个朝代除去乐坊里的姐妹们,确实是不曾识得几人。 第八章:玉娘 杨洄未再多说什么,眼神锁定着面前这个女子。   “驸马确定这是自家的妹妹?”惠妃出声。   “兴许是长得几分相像认错了罢。”太子出言。   “我和玉娘妹妹虽是多年未见,可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会不识得”   时间从等待中淅淅而去,杨洄请来了杨钊,也就是她口中的钊哥哥,一个形貌帙丽,气质出众的男子,夕妤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将来衰国的命运竟有他的一大半功劳。   夕妤眨眨眼,无所畏惧的看着来人,杨钊向众人行过礼,方才看向她,微微一愣,一指弹在夕妤光洁的额头,夕妤扶额,暗自叫痛,也不理解这人为什么打人,要不是见公主驸马在这儿,自己肯定是要和他理论一番。   “你倒好,偷偷跑出家门,消失了数月,哥哥我可在家里受尽责罚,你这小蹄子,怎么一点不让人省心!“   这下,夕妤是真懵了,什么跑出家门,什么消失数月,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杨洄插话说:   “钊哥这么疼你,怎么会弄错,你可不能这样没良心,当初还是……“   夕妤瞧见咸宜公主对他示意的眼神,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杨钊作势又要打她,夕妤伶俐的捂住额头。   回道:   “我真不是,驸马爷,公主,还有这位公子,我和那位姑娘难道真有如此相像?“   “你个小蹄子,真是没良心,哥哥认你还会认错?纵是如此,你说,你手腕处可有米粒大小的一个红痣?那可是玉娘自出生便有的,你若不是玉娘,哥哥我倒要惊奇,世间有如此多的巧合,连这颗红痣也是偶然“   夕妤大惊,一手捂住了左手腕,神色不定,这个男子的确是素不相识,可他竟知道自己自一出生便有的红痣,且连部位都说的分毫不差,但自己的确是杨夕妤啊,这可是奶奶给自己取的名字。   夕妤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别啊,这玩笑可不好玩儿,又是一个长得像或是前世今生的穿越,要不要这么狗血?   众人见她的反应,也都明白了。 “看来,已经有所定论了,驸马爷的妹妹可真是调皮的很。”   李屿言,众皇子轻笑。   “不过,早先听说玉娘在寿王府一舞,寿王爷对其倾心不已,如今怎么不识得?”李瑛疑惑。   寿王府?寿王见过她?   落轿时,夕妤犹自神游,直到杨钊前来掀起轿帘时才有所回神,僵硬的笑着大呼一口气,杨钊满面笑容的领着夕妤进入杨府,听府里人都唤自己四小姐,想来也是没有差错的。即使是骗自己,他们也是捞不着好处的。但她仍是疑惑重重,方才寿王说,夕妤只是他在路边所救,当初见玉娘舞蹈时离得远,并未见着样貌,所以并未觉得二人有何联系,在夕妤听来,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含糊了。   一跨行进杨府就觉得气氛不大对,也不知为何,那日,夕妤推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事儿,几人都当她是在外几月,许遇着什么事,失忆了。   本来吧,她是想以失忆作为借口含糊过去的,可是失忆这事,倒真不是自个儿编出来的,是有人替你编的……   如此……那便如此吧。   杨家四小姐的名声也比舞姬好了许多,不愁吃穿与居所,不用时时想着讨好恭维他人,也不用把脑袋时时系在裤腰带上,又何乐而不为呢?   自然,若是此时的夕妤早些知道结局,定不会因一己私欲冒认了这身份,可这份贪欢,夕妤却至死无悔。   夕妤已然回归杨家,自然是不能再去乐坊了,虽说那儿也是自己初到这里的一时栖息之地,但想着自己一来到这里,就是以舞姬的身份娱乐众人,心里多少有些难堪的。   在现代,自己杨家小姐的身份不许,这里,杨家四小姐的规矩也是不许的。   夕妤到了杨府,便依次拜见众人,她的三叔三婶本是有所责怪的,但听着杨钊说她失忆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一番,也就过去了。   只是夕妤心里觉得压抑,倒没乐坊来得自在了。   尤其,夕妤看出自己那三个姐姐中就有一个对自己总没一丝好脸色,传说中的三叔三婶也总是寡言少语,使人难以看透。当然,杨钊还算正常些的。   这种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夕妤没有闲心参与,但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自己的堂兄对她的宠爱自然不用说,但这宠爱在有些人眼里却成了一根刺。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那三姐是喜欢杨钊的,同是杨氏一族,承堂兄妹关系,若是摊开了来说,杨家人是不会答应这桩姻缘,具体原因为何,日后自会知晓,短短几日,旁观者清,夕妤不知别人察觉到什么没有,自己心里却是如明镜似的。 第九章:杨府  一日,玉娘美美的睡过一觉,醒来时,身边一个陌生的丫鬟告知她:老爷和夫人让她去前厅用餐。   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吃饭?玉娘无奈,先抛开那种尴尬不说,她是真不理解想种大院儿里的勾心斗角,比如这杨玉瑶卯足了的醋劲儿。   玉娘在朱红圆木桌的下方落座,这于封建的古代礼仪制度也实属合理,毕竟也只是个叔侄女关系,这家里的地位自然比不上亲生的,这样寄人篱下的滋味儿,玉娘倒是尝了个鲜。   身边一方坐着的是堂兄杨钊,一方坐着的是八姐杨玉玢,身侧的堂兄只顾着往她碗里夹菜,食欲倒是好很多,自然,大家小姐端庄贤淑的模样还得拿出来,谨遵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虽是一句话也没说,自个儿也不愿招着什么人,可玉娘还是品出了饭桌上的暗潮汹涌,堂兄许是只顾着为她夹菜,也未看出对面的三姐有什么不一样,玉娘倒是心中了然,也不挑明,只埋头吃着饭。   只听有人摔了碗筷,盯着眼前人,生起闷气。两位长辈并不搭话,目光只轻轻掠过饭桌上的人,俩人依旧垂首吃饭,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她那三姐终是忍不住了:   “杨玉,你自个儿不会夹菜啊,这么大人还让着堂兄为你布菜,真是不知羞!”   玉娘却并不生气,反倒是险些笑出声来,吃醋便是吃醋,还编出这样一个烂由头。   “三姐真是说笑了,钊哥哥素来疼爱妹妹,既要为妹妹布菜,我也绝无推辞之理不是?若是使得哥哥心有不快,那可就是妹妹的不懂事了”   杨玉瑶恨得牙痒痒,布菜本就是小事,自己不过是看不过眼才逞一时口舌之快,想来自个儿的确占不着什么理,况且父亲母亲都还在,不插话并不代表心里没想法,也不好太过得寸进尺,母亲也恰时往自己碗里夹了一份菜,便也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我只当是家里人都疼爱妹妹了,妹妹孤伶,现有哥哥疼着也是好事,如此,倒是姐姐小气了。“   话虽如此,其中门道,玉娘却是明白的很。   玉娘身边本就是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的,倒是省了诸多麻烦,俩丫鬟,活泼好动的那个叫青丝,青丝……青丝……本也是个极雅的名字,初时,却被玉娘脱口而出成了“青椒肉丝“,也不知道那小丫鬟是否已被自家小姐给雷倒了。   沉稳冷静的那丫鬟叫凤影,二人年龄相当,性子却是截然不同,凤影处事小心谨慎,为人寡言少语,二人一静一动,当真是绝配。   凤影告诉玉娘,府中如此情景,缘由便是大小姐杨玉玲刚成了亲,嫁的是个小门小户,无权无势。   老爷夫人不满这桩婚事,尤其,大小姐所嫁之人还是个病秧子,隔三差五的病上一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可大小姐铁了心要嫁给他,老爷夫人也拿她没办法。要依着大姐的样貌,虽说不能嫁个皇亲国戚,倒也能嫁个大户人家,吃穿不愁。且不说多的,便是这次回门,她相公因为身体虚弱都不能与她同归。   玉娘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还是挺喜欢这个大姐的,嫁给一个无权无势又体弱多病的男人,随时又都得准备着守寡,能让她如此坚持的原因莫过于她爱他。   过几日,玉娘带着青丝和凤影出了杨府,一路闲闲逛逛,想着乐坊里还留着自己东西,便朝着乐坊的方向去了。不似初来时的陌生,怎么说在这儿也呆了一月有余,对人,对物总归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她踏入暗红门槛的那一刻,长长的影子映在那花纹复杂的地毯上,此时的她,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来踏足这里。   最先瞧见她的还是正练着倒挂金钩的阿蛮,阿蛮吃惊地唤了声:   “夕妤姐?“   继而觉得不对,又改口叫:   “玉娘姐姐“   总是对这称呼觉着不满意,微蹙着眉头,从吊杆上甩了下来,站立在那儿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玉娘被阿蛮这傻样子给逗笑了:   “小妮子,不管是夕妤姐还是玉娘姐姐,不过都是个称呼罢了,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此时,小桃子和其余姐妹也都注意到她的到来,言语上恭敬了几分,却让玉娘觉得这份恭敬让大家生疏了不少。   小桃子开口说:   “玉娘怎的回来了?那日得知你便是名冠长安的玉娘,姐妹们可都欣喜着呢,只盼着玉娘能再舞上一支“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着,难掩期待之情,玉娘有心拒绝,又不好说得太过直白:   “跳舞哪儿那样容易?若配不上好的曲子,要是舞出来岂不是要失了雅兴?玉娘也只能拂了大家的盛情了“   议论声络绎不绝,兴许大多有些不理解,阿蛮瞧见气氛有些不对,忙帮着解围说:   “你们就别为难夕妤姐了,姐姐曾发过誓,若不能配上好的曲子,此后便不再舞蹈,况且,创作一首曲子,一支舞蹈不也得花费诸多心力不是?下次,下次定能让咱们瞧见……“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别人既然拒绝了,便也罢了,虽然知道是推脱之言,却也不好再多加为难。   小桃子吩咐了众人各做各的事,玉娘命青丝在楼下等着自己,牵过阿蛮的手进了屋,掩上了房门,两相对坐说了一小会儿话,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多少可收拾的也就一个包,一只琵琶,还有枕下的手机和全家福。   玉娘一边清点着包里的东西,一边嘱咐着阿蛮:   “姐姐要走了,以后的日子阿蛮一定要努力着些,姑娘家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乐坊里,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不着急嫁,但一定得找个一心一意的主儿,这乐坊,留不住人的,若是没了门路,就来找姐姐,可记住了?”   阿蛮泪光闪烁,哽咽着点了头:   “夕妤姐,阿蛮记住了,姐姐还会回来么?”   玉娘停下手中的事,转过头来,将阿蛮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青丝:   “傻阿蛮,姐姐也是有家的人啊,怎能时时到乐坊来呢,你若是想我了,便到杨府来找我,知道吗?你可别哭了,姐姐这好看的衣裳都被哭湿了。”   这时,阿蛮方才破涕而笑。而玉娘则发现枕下的照片和手机已不知去向,装作不经意的问起:   “姐姐不在的日子,可有什么人进到屋里吗?”   阿蛮摇摇头,如此单纯的她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玉娘浅笑着,心中已有波澜,纵使有人进来,拿走了东西,又怎会让你知晓呢,单纯如阿蛮,不知是福是祸。 第十章:和曲 如初见般的,杨钊很是疼爱这个叫玉娘的妹子,更甚过于其他姐妹,听着青丝绘声绘色的说着以前的事儿,杨钊倒是为了堂妹背过不少黑锅,单纯的玉娘充满着孩子气,也很是依赖堂哥。   几日前,城中贴出了告示,当今陛下因民生问题,即将亲临洛阳,随行的还有许多妃子大臣,许多街坊邻里都相约着去洛水看热闹,此事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玉娘听得也是心里痒痒。   如今的大唐盛世少不了唐玄宗李隆基的功劳,虽说多年以后,他因重色轻国,荒废朝政而致使中华由盛转衰。   然,玉娘仍对他抱有满心的崇拜,她更想知道长恨歌里所描述的那个多情男子,是否真的存在着。   是日,玉娘瞒着三叔三婶打算偷跑出家门,却不幸被杨钊碰到,杨钊因整日被困在府中读书,心思也变得有些迂腐:   “你这小丫头,虽说是失忆了,这爱闯祸的性子还是一点改不了”。   他一手持着书,一手端着刚倒好的茶水。兴许是碰巧遇见了正踮着脚想要偷溜出门的玉娘,玉娘的脸上划过一道被抓住的尴尬与失落,转身,目光正对上杨钊责备的眼神:   “钊哥哥,我成日待在府中实在是太闷了,大姐出嫁了,八姐成日里醉心于花草与诗书,三姐她……你也知道,我与她本就不和”   言语之间满是委屈,她顿了顿,瞧见杨钊神色似有松动,又凑到杨钊身边牵扯着他的衣角,誓将委屈发挥到底:   “钊哥哥,像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难得见到圣颜,此次陛下出行,队伍庞大之至,就连最得圣宠的惠妃娘娘都陪同左右,你成日闷在屋里,这样大的场面不看上一眼不是可惜?陛下最是爱惜人才,若是陛下不小心瞧上了哥哥,哥哥往后的为官之路也平坦些”   玉娘已知这番说辞是足以打动杨钊的了,毕竟最易打动男子的无非就是功名,她不知杨钊是否如此,可是以历史上的人物性格来推断该是没错的,而事实也是如此。   人海如潮,往日宽阔的大街上已然挤满了百姓,爱走动的玉娘不久就和杨钊走散了,玉娘自个儿倒觉着没事,和那书呆子哥哥走在一起反是拘束的很。   话说另一边就急坏了杨钊,心想着,这个小妮子平日就是闯祸不断,今日这样大的事,没有自己在她身边,但愿不要闯祸才好。   一眼望去,茫茫人海,拥拥挤挤,士兵们早已带着兵器在城外十里驻守,一方面维持着秩序,一方面迎接圣驾的到来,然而,环顾一周也找不着那个灵动的鹅黄色的身影。   此时,只听一声声清脆的锣鼓陡然响起,百姓们似是彩排好的一般,山呼万岁跪地行礼,杨钊也顾不得其他,紧跟着跪下来低眼望着城门,心里直直的打鼓,唯恐那小捣蛋出什么差错。   而此时的玉娘正端着一杯茶坐在酒楼的倚栏边,身边是从不离身的琵琶,双眼盯着城门的动静,只见先进去的是数列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战戟,锣声依旧,却还未见到陛下的轿辇,一柱香的功夫   听得一声尖细的长呼:“陛下恩典,起——”   华贵的轿辇驶入城门,飘逸的轻纱遮挡住了老百姓们欲要窥探的目光,也许是上天注定,命运轮回,微风吹拂着幕帘,隐约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藏于幕帘之后,玉娘心中微动,那一眼只瞧见了明黄色的衣装和执短萧放于屈膝处的双手,那短萧……似乎在哪里见过……   玉娘丧气的抚着手中的琵琶,身子一垮,眼神满是失落,只听见茶楼下士兵的步伐声和哒哒的马蹄声,玉娘已然失去了兴致,然,耳畔突然飘来一丝清幽的乐声,是萧声,清幽而淡然,仿若处于寂静的山谷之间,聆听着花开,鸟鸣,声音宛然动听。   这曲声……是从轿辇中传出来的。   惊喜与悸动也只在这一瞬间。   于是玉娘忙信手拨起手中的琵琶,银弦所发出的乐声正好与萧声相衬,如此佳曲,萦绕在百姓们的耳畔,萧与琵琶配合的天衣无缝,宛若一体,交相缠绵,使得沉醉其中的人一时无法自拔……   突然,琵琶声断了,萧声也随即停止,不多时,又再次响起,却已没了琵琶声相和,也真是少了一番韵味。   回到杨府时,杨钊还没回来,玉娘就早早的梳洗了,身着一身月牙色长裙,垂直的长发不着任何装饰的披散在脑后,背倚着木柱。   夜幕一点一点笼罩下来,洛阳城的上空点点繁星,闪耀着银辉,天边的弯月被好动的乌云掩盖,就如此,望着这样的夜空,良久……青丝上楼来时,遥遥的看着这般景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也充满了寒意,也不知是否该出声打扰。   “小姐,琵琶弦坏了,可要拿去给工匠修理?”   玉娘醒过神来:   “嗯?哦,不必了,仔细收着,再换一把来吧”   青丝闻言便进房里取下一把琵琶来,也禁不住嘀咕几句:   “凤影姐,你可发现自从小姐失忆后,就总爱一个人待着,弹弹琵琶,作些舞蹈,与往日活泼的小姐真是变化太大了。”   正挑着灯芯的凤影头也不回   “小姐如此,定然是在外遇见了什么难处,我们做奴婢的,既然不能为主子分忧解难,也就在背后少些闲言碎语吧”   青丝瘪瘪嘴,也不多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