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凝香阁 京师。香簪馆。 后馆坊室,云云十余人正在埋头忙碌,有的在熔金化玉,有的则在掐丝嵌石,莫不专注无比,唯有窝在角落的一名翠衫小丫头在呼呼大睡,不时砸吧下小嘴,显是好梦正酣,舒适得令旁人牙痒。 突地,门外走进个中年管事,溜眼一扫,瞅见那翠衫小丫头,登时眉头倒竖,没好气的喝道:“小玉,凝香阁宝姑娘订的金珠镙丝簪制好了,还不赶紧送过去!” 正打磕睡的小丫头陡然惊醒,一眼见着那管事,顿时跳起身,一抹嘴角口水,三两步跑到那管事跟前,眉弯眼笑的脆声应道:“柳管事,我这就去,保准不辱使命。” 柳管事瞪她一眼,将手中的一只朱箧递给她,“夫人怜你孤苦无亲,方给了你这跑腿的活,让你有份生计依靠,你莫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善心。”这丫头来香簪馆时日不长,性子倒是颇为机灵讨巧,只是有些惫懒,好在也算懂事,他也才会提点一二。 小丫头听罢一敛嘻笑表情,肃然道:“夫人的大恩大德,展玉莫不敢忘!”说着,她连忙接过朱箧,“柳管事,我这就去了。” 话罢,她脚下像生了风,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没多时便不见了身影。柳管事望着她跑开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 展玉健步如飞的出了香簪馆,一脸喜滋滋的朝凝香阁而去,眼角余光却小心翼翼的觑着左右。在觑见数丈外一抹青黑身影时,她撇了撇嘴,心底骂了声“阴魂不散”,朝凝香阁快步而去。 行了半个时辰,凝香阁标志般的百年古榕已然在望,绿冠如云,接映着墙内郁郁葱葱的青竹,清幽四溢,在周遭富丽堂皇的秦楼楚馆映衬下,愈显雅致出众,不愧为京城里有名的销金窟。 尚是青天白日,凝香阁前门可罗雀。半敞的大门外,一名龟奴模样的男人正指使两名杂役撒水降温,展玉擦擦额上的汗水,上前笑盈盈的打招呼,“杜二哥,正忙着呢!” 那龟奴见着她,倒是一笑,瞟见她手里捧着的朱箧,心下了然,“又来给宝姑娘送首饰?这大热天的,你们管事倒也不怕人中暑了。” 展玉嘻嘻一笑,“我们管事最是心疼人,这两日天大热,每天厨房都熬了酸梅汤解暑。这不是宝姑娘订的首饰前几日因料子问题耽搁了,今日一做好便让我赶紧送来,免得误了宝姑娘的事儿。” 杜二对这嘴甜人俏的小丫头印象不错,也没为难她,侧了身子,“宝姑娘这会儿有客,你进去后将东西交给侍女就成,莫惊扰了客人。” “欸,我知道了。”展玉心下鄙夷,这大白天的就来逛青楼,显然是个色中恶鬼。 进了凝香阁,展玉熟门熟路的绕进了后园。宝姑娘作为凝香阁的头牌,有专门的小院。 一路展玉也没见着几个人,想来是天热都躲着。她为躲阴凉,专择着树荫走,未曾察觉一旁的树后摇晃出个浑身酒气的男子。 男子一见着她,浑浊双眼登时一亮,张臂就从后面抱住了展玉,醉熏熏的嘻笑道:“小娘子,陪大爷喝杯酒去!” 第二章 防狼术 展玉冷不丁被抱住,吓得差点儿叫起来,一抬手横肘狠狠击向身后之人的面门,同时提脚猛跺其脚背,就只听得一记惨嚎,抱住她的人一手抚脸一手抱脚的跌倒在地,嘴里惨叫不已。 展玉转过身,却见是个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只是面色腊黄,形容猥琐,显然是个纵情酒色的纨绔。她怒从心起,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叉腰大骂:“姑奶奶的便宜你也敢占,活的不耐烦了!” “你个小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纨绔眼眶红肿,抱着仿佛要断掉的脚冲展玉破口大骂,一脸凶悍之色。 “我管你是谁。”展玉鄙夷的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 “来人,还不来人!”纨绔怒声大喊。 几名凶神恶煞的小厮闻声飞奔而来,一见地上的纨绔不由大惊失色,慌不迭上前去搀扶:“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您哪受伤了?” “抓住这小贱人!”纨绔双眼喷火的指向展玉,“敢打老子,老子要活剥了她的皮!” 几名小厮闻言,立即朝展玉扑来。 “呃,几位大哥,有话好说!”展玉虽会一两招防狼术,但也仅仅于此,眼见这几个彪悍小厮围拢过来,不由一慌,忙不迭堆笑道。 “臭娘们,知道怕了?还不赶紧抓住她!”纨绔冷笑。 展玉知不能善了,转身拔腿就逃,头皮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被揪住了头发,疼得她眼角沁泪,直吸冷气。 “臭娘们,还敢逃!”扯住她头发的小厮大骂,提脚就朝她后腰踹去。 “啊——” 展玉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惨叫连连,旋即头皮一松,她一个踉跄朝前扑去。眼见就要摔倒,一只温热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头顶传来一记淡雅的清润男音:“你没事吧?” 展玉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瞳孔赫然撞入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庞,她的心扑通跳快了两拍。这是个丰姿奇秀的年轻男子,一袭玄纹紫袍,乌黑长发倾泻而下,带着几分疏狂,几分洒拓,面如冠玉,却又眉目淡漠,仿佛万物不在眼中,予人一种令人敬畏的高贵清华。 “没、没事。”展玉还未见过这种高格调的男人,当即是满心冒粉红,一脸痴呆。 男子深谙的眼眸在她脸上定了片刻,眸底掠过一丝异色,缓缓松开了她。 “你是谁?谁叫你特么的多管闲事?”纨绔见打手全部倒地,又惊又怒,气得冲背对他的男子扬声恶骂。 男子转身淡扫眼满地打滚的一众小厮,眸光落向纨绔。 “廉、廉郡王!”纨绔乍然看清男子的脸,瞬间满脸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簌簌发抖。 展玉听到“廉郡王”三字,瞳孔一缩,骤然回魂,带着几许难以置信的看向男子,跪了下去。 沈天殊看了她一眼,继而负手盯向跪在地上的纨绔,淡淡道:“你是丁家的二公子?” “是、是,小人丁传演。”纨绔将头压得极低,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 “听闻令尊为你捐了个六品官,不日将赴任。”沈天殊不疾不徐的道。 丁传演汗流满面,呐呐的不知如何回答。沈天殊嘴角勾了勾,“西南大旱,想必二公子贵为父母官,怜民爱众,慷慨捐赠少许米粮财帛也不在话下。” “是、是,小人回去后立即筹集粮辎,以济灾民。”丁传演忙不迭应诺。 第三章 沈天殊 沈天殊面露满意,“既如此,二公子快快回去准备,受难的百姓必会感激于你。” 丁传演哪敢不从,起身连连告罪而去,地上的小厮也挣扎着爬起身跟了上去。 “炎庆。”沈天殊目送丁传演等人落荒而逃,淡淡出声。 冷不丁的,一名黑衣男子冒了出来,却是个面如冰霜的侍卫。 “派人看着。” “是。”黑衣侍卫领命而去。 园中只余展玉与沈天殊二人,沈天殊踱至仍旧跪着的展玉面前,居高临下的道:“起来吧!” 展玉敛下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起身垂首道:“适才多谢郡爷解围。” 沈天殊墨玉般的眸子落在她低垂的脸上,透着令人难解的异芒,“你叫什么?” “展玉。” “是凝香阁的侍女?” 展玉眨巴着大眼,如实道:“民女是香簪馆派来给宝姑娘送首饰的。” 沈天殊眸光微闪,“听你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士?” “民女是秦北人,家人亡故遂来京城投奔族亲,却不料族亲已逝,幸蒙香簪馆萧夫人收留,得以留在馆内做些杂役。” 沈天殊点点头,深邃的眼眸锁住她的脸,“你既无亲无靠,在香簪馆也非长久之计,本王有家成衣铺子,缺位管事,你可愿往?” 展玉惊诧抬头,思虑片刻,摇首道:“萧夫人于民女有收留之恩,眼下馆内也缺人手,民女如今不能离开。” 沈天殊微微一笑,“你能知恩以报,当是心性于正。”他取下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她,“如此本王也不强求,日后你若有所求,可凭此物来找本王。” 展玉有些踌躇,“无功不受禄,郡爷方才已帮了民女,不敢再受。” 沈天殊但笑不语,将玉佩放入她手中,旋身而去。展玉握紧玉佩,望着他的背影,玉白的小脸上一片复杂。 回到香簪馆已是晌午,展玉将凭据交给柳管事,便回了住处午歇。 香簪馆的女雇工只五六人,且多是家在京中的妇人婆子,便没有住在馆内,倒是便宜她独占一间。回到房间,她躺倒在床上,捏着玉佩发愣,半晌沮丧的叹了口气。 想起三个月前被雷从现代劈到这大兴皇朝的日子,她就忍不住欲哭无泪。她特么的上辈子挖了谁的祖坟,才被劈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穿成个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就连户籍也没的隐藏黑户就不说了,好不容易靠凄惨身世博得香簪馆当家夫人的同情有了落脚胡口的地方,整日被呼来喝去跑断腿,还得赔脸赔笑,这些也能忍受,可是特么的她为什么还会招来—— “主人要见你!”一记仿佛寒冰的声音冷不丁在屋内响起。 展玉身形一僵,转头望向隐在阴暗处的青黑身影,没好气的嚷了句:“知道了。” 每次都像鬼似的冒出来,要不是她神经坚强,早被吓死了。 夏山如碧,一园苍翠。 展玉跪在八角凉亭外,凉亭垂着一方簟纹帘帐,遮住了亭中之人的身影,她眼角的余光只能隐约觑见一双精致的乌履。 “今日见到了沈天殊?”亭中传出毫无波澜的男声,低沉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展玉每每听到心底都会一颤。 “是。”展玉老实的回道。 “他见到你说了什么?” 展玉心中微疑。她被劈到这个世界时,昏迷在野外险遭野兽吞食,被亭中的男人所救。她以为遇到了好人,结果……她郁闷的暗吐口气,结果这个男人喂她服下毒药,迫她听命于他,为他做事。她心中不甘,却又十分惜命,只得听从于他。而他要她做的一切,只为接近当今廉郡王沈天殊。 得知沈天殊喜爱凝香阁宝姑娘的茶艺,十天半月就会去小坐一番,而宝姑娘又喜爱香簪馆的首饰,故而她千方百计的进了香簪馆,并靠着送首饰的机会结识了宝姑娘。 她本打算趁下次廉郡王去凝香阁时接近他,岂料今日岔出丁传演那茬事,倒是让她如愿接近了沈天殊。 她原本还为如何让沈天殊对她留下印象而头痛,孰料今日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她能察觉出沈天殊见到她的脸时有些异样,而她所谓的主人也似乎一直笃定沈天殊见到她后,必会与她说话。这不能不让她起疑。 第四章 一张脸 展玉将在凝香阁的事叙述了一遍,并将沈天殊所赠玉佩拿了出来。侯在亭前的青衣侍卫上前将玉佩接过,呈入了亭中。 片刻,亭中传出一阵满含嘲意的冷笑:“他倒是大方。” 展玉敛眸默不作声。 玉佩从亭内掷出,落在她身前,“好好留着,这几日他必会调查你的来历,切莫打草惊蛇。” 展玉心底疑窦丛生。这所谓的主人究竟想对沈天殊做什么,而她究竟能凭什么让沈天殊注意?想起沈天殊看着她时的眼神,她微微一顿,难道是这张脸? 她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亭内之人冷哼一声:“你所猜不错,你唯一有用的就是这张脸,所以好好留着它。”随即,亭内又掷出一支玉瓶,“这是这个月的解药。退下吧!” 展玉心中满是屈辱。想她堂堂现代人士,穿到古代后不仅孤苦无依,就连性命都难保,还得受人辖制,如何不屈辱难受?她一言不发的拾起玉瓶,起身离去。 廉郡王府。 书房之中,沈天殊闭眸听着属下的汇报,良久方睁开眼,淡声道:“身份无疑,但进京前的行踪被动过手脚?” 下首侍卫垂首应道:“是。此女仿佛是突然出现的,三月前在京郊途遇香簪馆萧氏,后随萧氏进京,连路引也是萧氏求人所办,如今户籍还未落下。” “竟是个黑户。”沈天殊轻勾唇角,“派人看着,有异常处随时禀告。” “是。”侍卫领命退下。 “郡爷,此女有何可疑之处?”一直坐在下首处的中年美髯秀士出声询问。 沈天殊站起身,若有似无一笑,“宗先生可知香簪馆的幕后老板是谁?” 宗仝微眯眼,“郡爷言下之意,此女与那位有干系?” 沈天殊眸中冷光一闪,“不管有无干系,那张脸不为福善便为祸患。” 展玉心情抑郁了半日,好在她素来心宽,睡过一觉后便又恢复了精神。一连过了十日,她每日精神熠熠的跑腿打杂,仿佛没有一点烦心事。 这日,柳管事又指派了她跑腿的差事。 她揣着两只臂镯进了醉仙楼,径自上了二楼。二楼显然被清了场,没有一个客人,唯有靠窗处倚坐着个一拢红衣的佳人。 “红娘姐姐,原来是你。”展玉欢喜的唤出了声。 窗边佳人闻声侧首,就见得眉似远黛,眸若秋烟,殊色秀容,仿若一幅意韵无穷的水墨画。红娘见到她莞尔一笑,便如花艳明雪,不可方物。她素手轻招:“今日有客请我来抚琴,想着离香簪馆不远,便打发人请你过来一叙。” 展玉亲近的挨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数月不见,红娘姐姐愈见娇美了。” 红娘轻笑,也端详着她,“我见你也长好了些,显是萧夫人待你不错。” “虽然每日的活不少,但吃得饱穿得暖,萧夫人确实待我不错。”展玉嘻笑道。 红娘左右瞧了瞧,略略压低了声量,“见过主人了?” 展玉撇撇唇,“前些时候刚给了解药。红娘姐姐,主人究竟是谁?” 红娘是她穿来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虽为风尘女子,但书画双绝,琴棋超凡,无数风流才子以一睹红颜为幸,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名妓。 而其还有另一个身份,与她同为那所谓主人的属下。 第五章 制于人 红娘看着她灵秀的脸蛋,眼底划过一丝怜悯,“主人不想你知道,我便也不能告诉你。不过,迟早你会知道的。” 展玉郁闷的吐出口气,“虽说我感激他当初救了我,但如今我实在不知是感激的多,还是怨恨的多。”辖制于人,便如枷锁在身,如何痛快? 红娘浅蹙眉,捂住她的唇,“莫要乱说,主人虽则严厉,但待属下不薄。” 展玉嗤之以鼻。待属下不薄?为了那一瓶解药,要拼尽性命的为他做事,还要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只盼他施舍一二。她有时宁可当初被咬死,也不愿落到如今这种不得自由的境地。 红娘自知她心中有怨气,微微一叹,玉指摸摸她的脸,“你且安心,你的性命主人必不会轻舍,切记一心做事,莫要有二心,主人不会亏待于你。” 展玉心中一动,“好姐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长的像谁?” 红娘眸光闪了闪,正欲开口,便听见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并说笑声。红娘连忙起身,展玉也只得站起来,退到了一边,余光一扫,觑见楼梯口上来七八名年轻公子,皆是锦衣华服,姿容不凡。 “参见魏王殿下。”红娘莲步上前,款款拜下。展玉眉头一跳,睇向当先上来之人,一袭水墨云纹衣,面容俊美异常,言笑吟吟,手执玉骨扇,一身的风流写意。 “哈哈,果然还是王爷的面子大,竟连红娘姑娘也能请来!”走在之后的是个剑眉英目的男子,见到红娘一脸的惊喜。 梁渊得意一笑,抬了抬玉骨扇,“红娘无需多礼,请……”起字还未吐出,他冷不防瞅见一旁曲身为礼的展玉,面露惊诧,“连大小姐,你怎会在此?” 展玉暗挑眉。她果真是与谁相似。这个连大小姐,会是谁? “这可真是稀客,连大小姐今日是微服私访?”梁渊一脸兴味的走至展玉跟前,但见她衣着朴素、簪钗不饰,不由暧昧地左右四顾,以扇抵唇神秘兮兮的道,“连大小姐可是与人有约?” “王爷,您认错人了。”展玉一脸黑线,眼前这神似八婆的男人居然是个王爷? 梁渊一愣,“你不是连冰?”他上上下下打量展玉,一脸的不信,“那你是谁?” “王爷,民女乃是香簪馆杂役,确非王爷您所说的连大小姐。”眼下她能确认的是,她的这张脸确实与另一名女子极为相似,竟连眼前的王爷都没分辨出来。那么,沈天殊那日也是因她与这位连大小姐相似而出手相帮? 梁渊用玉骨扇敲了敲掌心,绕着展玉转了圈,嘴里啧啧有声:“有趣,有趣。这眉眼身量竟只差毫厘,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本王可还是头一回见。” “王爷,您府上那对孪生夫人不就近似一人吗?”旁边有人嘻笑打趣。 梁渊白了那人一眼,“那你说这丫头和连大小姐是孪生姊妹吗?” 那人与其他人互望眼,“没听说连家有孪生姊妹。” “丫头,你家可有姊妹?”梁渊转而又兴味的询问展玉。 “民女乃家中独女。”展玉悄然向红娘使了记眼色,她的身份可经不得查究。 红娘姗姗上前,淡淡一笑:“展姑娘,可是要确认凭据?” 展玉连忙将臂镯并凭据递给红娘。红娘觑眼一脸疑色的梁渊,在凭据上盖了指印。展玉收好凭据,继而向梁渊拜下,“王爷,民女先行告退。” 再留下来,指不定得被盘问祖宗十八代。她的真实来历根本说不清楚,无论是红娘,还是那个所谓的主人,她都只说失忆了,不知来自何处,后来才被安排了个秦北人的身份。 她惹不起这群人,只能快闪为妙。于是,她行罢礼便欲退下。 第六章 有兴趣 “站住!”梁渊眯眼一喝,“本王让你走了吗?” 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寻常百姓见到他,无不是或敬或畏或惊或喜,而这丫头从始自终一直从容自若,仿佛对他的身份毫无感觉。 展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驻足敛首,一派低眉顺目:“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梁渊用玉骨扇挑起她的脸,笑眯眯的道:“本王对你很有兴趣,随本王回府侍候如何?”一想到将这么个妙人弄到府里端茶倒水,淮真王府的那两兄弟见到后,表情铁定很精彩。 特么的,调戏到姑奶奶身上来了! 展玉忍住一脚踢过去的冲动,露齿一笑,“王爷,民女每月有七百吊钱,有衣有食,还有些许盈余。” 梁渊一愣,“何意?” “噗嗤!”梁渊身侧的俊朗男子笑出了声,“王爷,她的意思是说,她有余钱,可以供养您……” 梁渊嘴角一抽,周遭的人莫不爆笑出声,被梁渊狠狠瞪了几大眼。 红娘也满头黑线的看着展玉,这丫头也忒大胆了,居然敢调戏梁渊,“王爷,展姑娘失怙失恃逃难来京,生计艰辛,但天性烂漫,言语纯直,还请王爷见谅。” 梁渊哼了声,“本王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要包养本王。” 展玉刚要开口,被红娘狠狠一瞪,“展姑娘,王爷大仁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莫要再胡说八道。” 她又对梁渊轻声道,“王爷位高身尊,展姑娘能侍候您是她前世修来之福。只是,若让她……”她意有所指的在展玉脸上一瞥,“若是被……或会误会王爷。” 红娘言语不尽,但旁人皆明白了她的意思。梁渊微微眯起桃花眼,又看了看展玉。 虽说这丫头神似那位将淮南王府两兄弟勾得神魂颠倒的连家大小姐,若将她带进府里必能让那两兄弟变脸,但如因此让旁人误会他对连家大小姐有什么心思的话,倒是不妥。又或者,以为他有意轻贱其,许会牵惹些麻烦。他虽不怕惹麻烦,但也没必要无事找事。 思及此,他也渐歇了带走展玉的心思,无趣的摆摆手:“罢罢,本王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展姑娘是么?本王适才与你玩笑,莫要放在心上。”说着,他信手掏出只巴掌大小的羊脂玉虎雕件,“此乃本王新得之物,便送你玩吧!” 展玉心中有气,也没客气,落落大方的接过,“谢王爷赏赐。”她常驻在贫困赤字线下,得多攒钱才是。而这东西看着就名贵,必能值不少银子。 她举止毫不扭捏,倒是让梁渊有了些好感,深视她眼,提步进了雅间。其余人等兴味盎然的打量她眼后,鱼贯而入。 “你这丫头,行事还是这么冲动。”红娘走在最后,纤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低声嗔责道。 展玉撇嘴,“我最讨厌那种自诩风流调戏良家妇女的男人,他要不是王爷,我早一脚踹过去了。” 红娘没好气的瞪她眼,“幸而魏王爷脾气不错,没与你计较。你快回去吧,省得再惹出事端来。” 展玉嘻嘻一笑,“那我改天去看你。” 红娘在她走前,将一枚玉瓶塞入她手中,压低声道:“这是我请人制的碧凝丹,若是毒发疼痛,服下能缓解一二。” 展玉心中一热,握紧玉瓶,“谢谢。” 红娘心底微叹,未再多言,进了雅间。展玉目送她进去,转身朝楼下而去。 楼下高朋满坐,她刚下得楼梯,酒楼里猛然窜出八名黑衣蒙面大汉,提刀就砍。酒楼中的客人登时吓得抱头四窜,惊恐尖叫连连,一时间是混乱无比。 展玉纵然胆大甚于寻常女子,但哪里见过真刀真枪,虽说不至于吓傻当场,却也吓得差点腿软。她下意识的抱头就躲,岂料刚一动,一名蒙面大汉扬刀就朝她劈了过来,她心中苦叫一声“吾命休矣”,等待着大刀砍下的结局。 第七章 心动了 然而,她还未等到被刀砍中的剧痛,便觉腰肢一紧,身形一轻,整个人被抱入了一具温热宽敞的怀抱。她腾地抬头,赫见沈天殊拧眉抿唇的俊脸。 她心跳若擂鼓,呆呆看着他将她护在怀中,单手持剑与四名蒙面大汉相抗,但见他剑法奇幻,变化繁复,招式之快简直令人难以看清。 之前见过的那名黑衣侍卫则与另四名杀手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酒楼中刀光剑影,险厉非常。 “天殊!”梁渊等人被惊动奔出,惊见场中以一敌四的沈天殊,面色一凌,脚尖一点,飞掠下楼,手中玉骨扇击出,瞬间挡下一名蒙面大汉从背后的偷袭。 展玉被沈天殊护在怀中,只觉心安无比。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头一回觉得如此的安心,尽管是处于这种凶险境地。她抬头紧紧盯着与杀手打斗的沈天殊,就见他表情沉冷,薄唇紧抿,面容仿佛最美好无暇的白玉,泛着几许冷色,却愈发令人怦然心动。 “扑通——” 这一刻,展玉很没志气的心动了。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浑然忘了身处险境。 猛地,一道血光飞溅,血色砸进她眼底,她瞳孔骤缩,赫见沈天殊的胳膊被割开了半臂长的血痕。她登时怒从心起,抓起身边的碗盘杯筷劈头盖脸的就朝伤到沈天殊的杀手砸去。 那杀手哪遇过这种泼妇似的打法,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只全是辣椒的盘子砸中面门,辣椒油溅入眼中,杀手一声惨叫,下意识的捂住眼,被沈天殊一剑毙命。 沈天殊低头睇了眼怀中愤怒异常的展玉,收剑揽着她跃后,退出了战局。而因着梁渊等人的加入,酒楼中已只余一名杀手。 “留活口。”沈天殊沉喝一声。 “你没事吧?”展玉见危险已解除大半,忙不迭拉起沈天殊的胳膊检查。若非他要保护她,他哪里会受伤,这让她的心里既内疚又感激,更有一股将有人派她接近他的事告诉他的冲动,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无事。”沈天殊推天了她的手,淡声道。 话音刚落,最后一名杀手轰隆倒地,双目暴睁。梁渊一把扯下杀手的面罩,竟见他嘴流乌血,显是咬毒自尽了。 “天殊,你受伤了?”梁渊扭头看过来,见到沈天殊胳膊上的伤口,眉头一皱。 “不碍事。”沈天殊淡淡道。 展玉气急败坏的吼道:“血都黑了,还不碍事?特么的你以为自己是金刚吗?逞能很男人是吗?没命了你连女人都当不了!赶紧的,快去找大夫!” 梁渊等人皆默,一脸诡异的盯着怒容满面的展玉。沈天殊也神色怪异,任由她扯下衣袖将他的伤口绑住。 “丫头,金刚是什么人?”梁渊打破了怪异的氛围。 展玉不耐烦的道:“不是人。” 梁渊一脸黑线。 沈天殊抽了抽嘴角,拦住了愈教训她的贴身侍卫:“送展姑娘回去。” 感觉到他有意撇开她,展玉一阵烦闷,甩开手中剩余的布条,“算我多管闲事。我先走了!”她气冲冲的冲出了酒楼。 “嘿,这丫头脾气还不小。”梁渊挑起眉尖。 “脾气大,胆子大,王爷,不是很有意思吗?”周围有人戏谑道。 梁渊剜了那人一眼,一指沈天殊,“还不赶紧给廉郡王请大夫去,别浪费了人家姑娘一番担忧关怀之意。” 第八章 怒火烧 展玉心情糟乱的回了香簪馆。其实她离开并不是因沈天殊撇开她的态度,而是对于两次搭救她的恩人,她实在不知要用什么态度对待。那所谓的主人让她接近沈天殊,绝对不怀好意,可是沈天殊两次救她,她如何不感激?难道她要恩将仇报?她的良知和道德底线让她做不出来这种事,可是如果不做,那所谓的主人绝对会毒死她。 恩情和性命,她该怎么选择? 她使劲挠头。思绪转到那几名杀手身上,当时那几名杀手分明是看到她后才冒出来的。随后沈天殊出现,这让她不由怀疑,难道那些杀手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沈天殊救她? 她握紧拳头。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八成是那个所谓主人的安排! 越推测,她越肯定自己的想法,心底登时升起浓浓的怒火,恨不得将那个主人暴打一顿。 廉郡王府。 梁渊盯着太医给沈天殊上完药包扎好后,舒缓了眉头,摒退屋中一干人等,道:“你认识那丫头?”他可从不知沈天殊如此热心快肠,竟会为别的女子挡刀。 沈天殊看他一眼,“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就能让你为她挡刀?”梁渊没好气的瞪他,“那要是多见几次,你不得为她舍身忘死?要是被你那心上人知道,不定多伤心呢!” 沈天殊拿起一旁的书,淡淡道:“真便是真,假便是假,我分的清楚。” “那你还如此?”梁渊翻了个白眼。 “我自有用意。” 梁渊若有所觉,“你是怀疑有人蓄意所为?那丫头身份有疑?” “一个三月前方出现在京城的女子,半月内被我遇见两次。”沈天殊翻了页书。 “查过了?”梁渊眼珠一转。 沈天殊颔首,“身份毫无破绽,进京前的行踪被动过手脚。” 梁渊摩挲下巴,“如此说来,那丫头确实有些意思。”他一抬眼,“要不把那丫头弄到我府里。” “我已派人接她进府。”沈天殊云淡风清的道。 梁渊又翻了个白眼,“那你可得藏好了,省得被人以为你找了个替身回来。” 沈天殊翻书的手顿了顿,瞬间翻过了这一页。 香簪馆内,展玉将玉虎雕件同沈天殊的玉佩搁在木匣里,匣内还有几吊钱,以及一些坊室淘汰不要的边角料,多是些断玉碎银,勉强值得几个钱。奈何她赚钱的途径太少,只能打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算盘。 她努力的攒钱,只为完成任务解了毒后,立刻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先前的混乱情绪她已平复下来,也略略理清了接下来的打算。她不想恩将仇报,但她更惜命,所以任务不能不完成。但如果任务会危及沈天殊的性命,她必会暗中提醒他。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突地,门外传来叩门声,“小玉,有人找你。” 展玉一愣。她在这里认识的也只有红娘,而红娘怕影响她的名声,从未上门来找过她。会是谁找她? 她阖上木匣,起身出了屋。叩门的是柳管事,他表情怪异的看了看她,“客人就在外堂,你快过去吧!” “柳管事,是谁找我?”展玉眨眨大眼,好奇询问。 柳管事没作声,只示意她赶紧过去。展玉只得匆匆赶去了外堂,一到外堂,她便见到一抹有些熟悉的黑影,赫然就是沈天殊身边的黑衣侍卫。她心中一动,上前笑道:“侍卫大哥,可是郡爷有事?不知郡爷的伤势如何了?” 黑衣侍卫无视了她的笑脸,面无表情的冷冷道:“郡爷请展姑娘过府小住,已与馆主打过招呼。”他可还记着这丫头先前冲着郡爷嚣张大嚷大叫的样子,别想他有好脸色给她。 “啊?”展玉一脸茫然。 第九章 接进府 黑衣侍卫睇眼站在堂外的柳管事和几名小厮,“杀手刺杀未果,必会有下一次,展姑娘先前涉入其中,难免会被记恨,郡爷不想危及无辜,故请展姑娘到府中暂避。” 展玉眼珠一转。看来沈天殊并未怀疑那群杀手是别有目的。不过,她的目的便是接近沈天殊,进入廉郡王府,眼下的情况倒是能顺其自然的进去。 她心中心思翻转,面上不显,故作犹豫的道:“会不会太麻烦郡爷了?” 黑衣侍卫皱眉,似有些不耐烦了:“郡爷素不愿因己牵累旁人,展姑娘因此受牵连,郡爷必会护你一二。” “既然如此,便却之不恭了。还请稍等片刻,我回去收拾一下。”展玉也不再推拒。 她回屋简单收拾了下。不过,她的东西本就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裳,便只有那方全部家当的木匣。拧着包袱,她施施然出了香簪馆。 黑衣侍卫已骑在马上,马后头是一辆马车。 柳管事见她出来,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叮嘱:“我虽不知你怎么和廉郡王府牵扯上了,但夫人说过你只是过去小住,等事情解决了便回来,你的房间我会给你锁上。”说着,他悄悄将两锭银子塞给她,“到了郡王府,说话做事别再这么冲动,里头住的是贵人,万万不能得罪了。” 展玉感觉眼眶有些发热。柳管事平常对她管教甚多,但也对她十分关心。她将银子塞回给柳管事,“我省得的,我身上有钱,您不必担心。” 柳管事瞪她眼,将银子塞进她的包袱里,摆摆手进了香簪馆。展玉抽抽鼻子,有些不舍的走向黑衣侍卫。 “侍卫大哥,可以走了。” “炎庆。” “啊?”展玉不解。 “我名炎庆。”黑衣侍卫不耐的扭转马头,不再理会她。 马车旁站着名容貌标致的婢女,走将过来曲身一礼,轻声道:“奴婢青戈,请姑娘上车吧!” 展玉也露齿一笑,“我叫展玉。” 青戈温煦的笑了笑,便要扶她踩凳上车。 “不必不必,我自个能上去。”展玉哪有这么讲究,一撑辕,直接爬上了车。 青戈愣了愣,看向炎庆。炎庆冷哼一声。 马车很快驶离了香簪馆,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到了位于皇城中南的廉郡王府。 展玉进京三月有余,平常跑腿的活干的多了,也将京城转了个大半,但以她的身份,是不能随意踏足这片满是皇亲国戚的贵族区的。故而,初来乍道,难免有些兴奋好奇,不住向青戈询问。青戈也耐心的轻声为她介绍。 马车停在郡王府的后门。展玉一介庶民白身,自不能走正门。好在她也知趣,不会在意这些。 炎庆未踏进后园,面无表情的道:“郡爷有事进宫,如有召见,会差人来请,展姑娘有事可直接告诉青戈。” 话罢,他转身离去。 “他整天摆着幅冰山脸,能娶到老婆吗?”展玉指着离开的炎庆,一脸无语。 青戈掩唇轻声,“姑娘,这么请。” 青戈领着她穿堂抄廊,走了约刻余才到了一处静谧的院外。展玉抬头一看,院门上挂着“静澜苑”额匾。 “此处是郡爷特意为姑娘安排的,虽则不算太大,但在府内也是极精巧的。”青戈轻声道。 第十章 凝佳人 一进静澜苑,展玉便觉眼前一亮。苑内花团锦簇,香意萦溢,占地不广,但无处不显玲珑巧意。尤其是穿过一片山石景观后,有方秀致的小池塘,塘中锦鲤游弋,清风吹拂,凉意舒爽。 展玉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处地方。她兴致勃勃的游览了一圈。苑内有正偏厢六间,书房、花厅、小厨房皆具。在她看来,这里绝对属于高级花园式别墅。 青戈将她引到院中,院中站着两名低眉顺目的婢女和四名婆子:“姑娘,她们是郡爷派来侍候您的。您若不满意,奴婢再挑几个来。” “不必,我瞧着她们都很好。”开玩笑,沈天殊安排的人,她哪敢说不好?况且,她原以为进来顶多安排个单间,哪知会是花园别墅,这已大出她的意料。如今还安排了这些个佣人,她哪好意思再挑剔。 青戈见状便未再多言,“浴水已备好,姑娘可要沐浴歇息一会?” “好。”展玉欣然点头。 谢拒了青戈等人的侍候,展玉泡在水温舒适的浴盆里,惬意无比的伸了个懒腰。 “当真是怕牵连到我,还是另有图谋?”她舀水泼在脸上,喃喃自语。 连冰……与她容貌相似的那名女子,沈天殊是因这张脸而对她如此优待么? 思及此,她心底不觉有些不舒服。她甩甩头,丢开这不该有的情绪,长长吐出口气。接下来,就等着那个所谓主人的下一步指示了。 一连三日,沈天殊都未召见她。她也不急,每日过的惬意无比。 这日用罢晚膳,她沐浴罢了,干脆披着湿发到院子里纳凉。旁边一名小婢给她打着扇子,她本想自个打扇子,结果这小婢反而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她只得悻悻的干脆享受被人侍候的滋味。 这时,青戈端来一盘清香四溢的点心,含笑道:“奴婢听说姑娘是秦北人,便叫厨房做了这道秦北名点莲叶冰盏,夏日解热正好。” “我倒是未吃过。”展玉面露惊喜,心底则心虚不已。她哪是什么秦北人,好在当初被恶补了秦北当地的民风民俗,倒是知晓这道秦北名点。 “姑娘没吃过吗?”青戈显是有些讶异。 “家中拮据,哪能吃上这样的名点。这道莲叶冰盏要一两银一盏,寻常人家可消受不起。”展玉一脸唏嘘,“我家最常做的是香薷凉皮,味美价廉。”说着,她端起莲叶冰盏,舀了一匙吃了起来。 青戈笑道:“那姑娘喜欢什么菜,奴婢也好吩咐厨房按姑娘的口味来做。” “我不挑食。”莲叶冰盏的清香沁凉直击她的味蕾,爽入心脾,令她不由自主的弯起了乌眸。 沈天殊看到的便是她凭栏斜倚,乌发长垂,眉眼弯弯的模样,仿佛偷了腥的猫儿,令人不觉会心一笑。 他站在菩提树下,借着夕阳余韵静静凝睇着她。她的容貌与他牵挂在心的那个人恍若孪生,但他能清楚的分辨出她们的不同。不说脾性,单是气质,展玉仿若夏荷轻漾,带着勃勃活力。而他心尖的那个她,则如秋烟沐雪,让人忍不住轻怜惜重。展玉看着大剌剌没心机,实则心思细腻,又看着坦率没规矩,实则事事有所保留。 忽地,展玉若有所觉的抬眼望过来,一眼对上沈天殊探究的目光,她愣了愣,旋即起身,遥遥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