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琴声扬 前尘皆云烟 “如果我完成了那个传说中的‘终极任务’是否能让我就此永远与组织划清界限?”冰冷的女声响起,犹如一把巨大的冰刀,划裂了本就稀薄的空气,还没嗅到新鲜青草的气息,却直直地已经插进了某人的心里。 笔直的背影在听到被咬得死死的“就此永远”四个字以后,不由得微微一颤:“就这么心急?——是为了继承你的林氏企业,还是因为……他?”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色,却依然在听到声音之后可以想象得到此刻那张阴沉的脸上挂着的不屑与鄙夷。 “与你无关!只需回答问题!”女子伸手将额角垂下的长发捋到了脑后,坚毅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右手举枪对准男人的后脑,语气坚定地不容置疑。 “好!”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有可能完成那件事的人,大概组织里面也就只有你了,你做完那件事,一切就此结束~” “成交!”女子的眸中闪过某种情绪,瞬间便又恢复平静,淡漠的两个字从红唇中淡淡吐出,冷得让人觉得此刻置身于数九寒冬。 “咔!”女子拉回思绪,将最后一把枪装好子弹。 抬手,看表,22:50,还有十分钟。 虽已是入春,地下停车场里却依旧阴风阵阵,女子不由得皱眉,默默握紧了拳头——林翎,你踏着尸体走过了多少春秋,多少次想要脱离那个噩梦,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你怕了吗?不,没什么好怕的,杀了那人,拿到东西,就可以和组织永远不再见……就可以……脑海中闪过爷爷苍白的笑脸——虽然他富可敌国,在人们心中像神一样存在,但在她眼里,他只是自己的爷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脑海中再次闪过的是秦峦那张温柔帅气的脸——他第一穿上警服,站在自己面前,骄傲地声称要保护自己一辈子,再也不让自己突然失踪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失踪?林翎哑然,更确切地说是绑架吧?组织派人绑架了世界第一大公司——林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却将所谓的“失踪”伪造地天衣无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从被绑走离开亲人的庇护,到被迫接受组织一系列的魔鬼训练,再到学会弱肉强食踏着别人的尸体过活,无疑每一步都过得足够折磨足够血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更数不清身上受过的伤到底有多少,渐渐地她便学着不再计较,毕竟,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啊,活着比什么都好。至少随着组织的胃口逐渐膨胀,她可以被心安理得地安排到爷爷身边,以林氏企业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作掩护来为组织效力,即便避免不了双手染血,但还是感激爷爷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撑起了一片看似安逸的天地。 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当然忘不了组织将她送回爷爷身边那天他的出现,透着薄荷香味的白衬衫配上一脸的阳光,即便她早就忘了怎么笑,却仍旧被他暖到有了融化的感觉。 他说他叫秦峦,他说她真漂亮。那一年,她15岁,经历十年砺练重返爷爷身边。 一直想告诉他,他的笑容很美,却终究在每次要启齿的时候生生咽回,这一次再也不会了。脑海中再次浮现,他的笑,他的闹,他凝神,他皱眉……无论是哪个角度,哪个画面都成了她心里最美的风景。相识七年,他和她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拔了尖儿,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女子的明眸闪过一丝调皮,不想却一双大手紧紧地捞进了怀里。 “你已是长发及腰……”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呢喃,轻蹭着女子的肩头,传来薄荷香气。 女子甩甩头,右手不由得握紧了手枪,屏气凝神,将自己深深地伪装起来。 “噔噔……”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丝毫不凌乱,一步一步稳得让人心慌。 就差一个拐角,脚步声在另一侧停了下来。 林翎拧紧了眉头,握枪的右手已经沁出了汗珠,悄无声息地抬头观望,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 “噔噔……”脚步声再次响起,拐过拐角,直接向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走去。 “别动!东西交出来!”抢已指着某人的头部,女子压低了声音。 眼前的人背对着女子举起手,听到命令,将箱子从车里往外提——这背影,女子太过熟识,手腕微微一抖,差点晃了神去。 趁女子恍惚的瞬间,男人利落地转身,箱子一挥,将两人划开了距离,同一时间枪已脱袖,直直地指向对面的女子。 “砰!”两人同时开枪,男人的枪穿透了女子的心脏,而女子的枪只打穿了男子的肩膀。 “对不起,林翎,无论如何,爷爷的东西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秦峦的眼眸闪过一丝情绪,转瞬即逝,提起箱子,抬腿便离开了地下室。 原来以为回家了就好,爷爷和秦峦总会给她一个依靠——一个是至亲至爱的长辈,一个是承诺保护终身的爱人——到头来,还是她最相信的两个人放弃了自己。林翎舒缓了眉头,绝美的红唇一勾,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随后,清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了下来——她真的累了——她最相信的人给了她一个休息的机会,这样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微笑渐渐淡去,女子的嘴角缓缓溢出了血迹,眼皮也渐渐不堪重负地向下滑去…… 风花雪月·琴声扬 往事不可追 “哒哒哒……”嚣张的马蹄声扬起一阵烟雾。 “可有消息?”端坐在马背的男子一袭黑衣,面朝峭壁之下的大海,并没有回过身去。 “回主子,没有!”蒙面黑衣人拱手作揖,低下头来,“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而且下方是茫茫大海,估计很难成活!况且那人已经身受重伤……” 英俊的面庞闪过一丝厌恶,这群蠢货已经跟了自己那么久,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人来自灵族,即便她不自知,也不代表轻易地就能要了她的性命……当然,那一掌也坚决不是吃软饭的,即便她能受得住,这悬崖峭壁落上便是粉身碎骨,要是落到这大海……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黑衣人再次率队伍离开,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还在耳边徘徊。 净华寺内 男子一袭青衣,负手而立在窗前,清亮的月光洒进窗里,为男子本就清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华彩。 一团雾影闪进窗子,虽已是悄无声息,却还是惊动了男子,男子转过身来,面向来人。 “主子!”雾影化作年轻的男子,俯身拱手。 “如何?” “少主已无大碍,只是还在昏迷之中,伤害少主的人还没有下落,是否继续追查?” “查!”男子皱了皱眉头,想到女孩被救起时已是奄奄一息,若不是自己亲自出手,用灵力配合内力保她一命,恐怕现在她已经……不!不能有万一!袖子里的手紧紧拽成了拳头,“所有隐卫继续保护少主,没有生命威胁不必现身,留孟老怪夫妻贴身照顾,其余人皆来协助调查……” “是!”雾影轻点脚尖,正准备出门。 “清风!” “是,主子~”雾影又回到了原地。 “不得透露少主身份——即便对她自己也不行!” “是!” “将这个瞅机会交给她!”男子摊开手心,将手伸到清风眼前。 “是!”雾影接过男子递来的东西,轻点脚尖,闪了出去。 男子看着清风离去,伸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希望不会再出事情吧~男子摇摇头,终于走向床前,去了外衣躺到床上休息。 羲和国西部边界的小村子——灵隐村内 犀利的掌风向女子打来,虽然伸手已经足够矫捷,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女子在马背上接招的同时,也被逼得节节后退。 暗箭从左侧打来,直冲心脏,女子用左手挡箭,眼前的人伸手向她胸前打来,右手再挡便将胸膛露了出来,男人剩下的左手集中气力,重重打向女子的胸口……下一个场景便是女子朝万丈深渊掉落…… 似乎感到了失重,女子的身子失控地抖了一下。 “不要!”尖利的女声穿透了寂静的夜空,浑身是汗的女子从梦中惊醒。 “少……姑娘~你醒了?”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匆忙冲进屋子,拿起女子头上的毛巾便开始给女孩子擦汗。 “姑娘醒了?”老公公一进屋便听到屋里的状况,亦是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到女子床前,便抓起女子的手开始把脉。 “这里是哪里?”林翎显然刚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慌忙抽出了被抓住的手腕。 记忆中自己受了秦峦一枪,自己不是死了吗?想到这里着实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疼痛,不仅胸口,几乎全身都在痛——林翎晃晃脑袋,难道自己被人救了?是爷爷舍不得,还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眼前的老夫妻身上。 老公公身材高大魁梧,络腮胡,一身粗布衣裳,却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威严;老婆婆亦是一身简朴,华发整齐地绾起峰峦般的发髻,眉眼间透出慈祥,从那温润的脸庞中不难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儿——没有感觉到压迫,林翎松了一口气——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林翎将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是一身粗布衣裳,微微抬臂,便看到那懒懒泻下的云袖——What! “这里是羲和国边境的小渔村,老头子前几天在海上打渔碰到重伤的你漂在海里,便将你救回了家……”老婆婆微笑着张口,丝毫没有被林翎不礼貌的打量干扰到。 “老头子我略通医术,姑娘的命便是我捡回来的,姑娘无需多虑~”老公公见林翎开始对她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眉,便又张口道,“老头子救起姑娘的时候,姑娘虽是一身华裳,但已伤痕累累、被血污染遍,遂让老婆子给姑娘做了一件粗布衣裳,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自然不会!林翎多谢二老救命之恩!”林翎舒了一口气,垂眉低头一脸诚恳。 老夫妻听到林翎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姑娘怎么称呼?”老婆子依旧笑盈盈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女子刚才的话一般。 “林翎!”女子再次答道,“可有纸笔,我写于二老可好?”女子微笑,如春风袭来一般,散了寒雾,亮了天地。 “好啊,好啊~”老头子连忙收起惊讶的表情,推推仿佛已沉入思绪中的老婆婆,“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笔墨?” 老婆婆转眼便将林翎要的笔纸拿到了床前。 “林翎!”虽然作为林氏企业唯一继承人,林翎已经练过多年书法,自然对书法自信,但这次写出来的字却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相较以前,这次的两个字更具风骨:柔而不软,刚而不僵,媚而不妖,明而不灼。别说已经对其字叹为观止的两位老人,就连林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字是什么时候练成了这炉火纯青的地步的。 “好字!”老伯伯猛地拍手,将老婆婆从讶异中再次拉回现实。 老夫妻这一辈子算是阅历美人无数,鉴赏书画无数,但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清丽脱俗已非凡类,丹青一出更是鲜有人及。 “献丑了~”林翎笑笑,谦而不卑。 “刚才老头子给姑娘请脉,姑娘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近期无法牵动内力,活动手脚嘛也得慢慢来,不能着急……”老伯伯也瞬间换上了笑脸,“姑娘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我看我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林翎想到自己身受重伤,必定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既然如此还是早些离开不要祸及无辜得好。 “无碍,若是姑娘会招来麻烦,恐怕我老两口也活不到今日了……姑娘还是先把心思放在养病上,不急道别——反正我们老两口也是膝下无子,姑娘前来陪陪老两口实则是我俩修来的福气~”仿佛看出了林翎的心思,老婆婆及时开口阻止。 “这…不太好吧?” “反正姑娘现在想走也是不容易的,不如安心养病,以后的事情再做打算,如何?”虽是商量,老爷子一开口却仿佛没了商量的余地。 “也好~”林翎想着初来乍到还身受重伤,还是先安身栖命摸熟了情况再作打算也不迟,既来之则安之。 老两口见林翎答应,便不再言语,相携走了出去。 出了门,老婆婆将林翎写的纸条给了老伯伯,老伯伯则招来一只小鹰,将纸条绑在它脚上之后,将它放飞。 “如实禀报主子!”老婆婆见小鹰着急,便飞身将其抓回,传音入密嘱咐道。 小鹰见自己几根漂亮的羽毛在老婆婆的手中掉落,一脸哀怨,但对上老婆婆犀利的眼神之后,便心惊地咽了口口水,默默地点点头。 老婆婆心满意足地挑眉微笑,松手将它放走。 “多大人了,还这么皮,让主子知道你欺负他的飞鹰,肯定要找我讨说法!”老伯伯有些好笑地嗔怪道。 “反正你又不怕~”老婆婆笑笑,反身进了隔壁房间。 “也是!”老伯伯摇摇头,跟了进去。 风花雪月·琴声扬 安栖小天地 小鹰轻身穿越房檐,直冲青山,进入古寺,便奔向主子的栖身之所,轻手轻脚地穿越窗户,落在主子的床榻。小鹰见主子不动声色,心知主子奔波数日,再加上给少主疗伤,已是疲累至极,便乖巧地守在一边,不予打扰。 “飞鹰,你回来了!”似是睡熟了的人儿,悠然睁开了双眼,“可是有什么消息?” 小鹰乖巧地点点头,用嘴叼出绑在脚上的纸条,随即将所见一一比划了出来。 男子看完小鹰的“表述”,忽地扬起了嘴角:“可是事实?她说她叫‘林翎’?” 小鹰坚定地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嗯,很好~”男子用手拍拍小鹰的脑袋,任其撒娇般地在自己怀里蹭了两下,“去休息吧,明天继续观察!” 小鹰委屈地望着男子,似乎在抱怨主子做的是无用功。男子则微微一笑,抬了抬眉眼示意小鹰不必讨价还价——暗中守护了十五年,书信往来也至少有十个春秋,他怎会将她认错? 小鹰见主子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便不再反抗,自己拉起被子,在主子床上倒头就睡。 “会不会是因为从山崖掉下创到头部,导致失忆呢?”男子回头却找不到了小家伙,直到小鹰的呼噜声传来,男子才勾起一抹微笑,“至少醒过来了,名字换换,也不是坏事~” 男子再次卧身床榻,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自有一番风流体态。 小鹰忽觉身上一凉,睁眼便见主子已经就寝,便毫不客气地往上挪了挪,靠着主子睡了过去。 林翎再次醒来已时近中午,准备起身,却还是提不起气劲。 “姑娘醒了?”老婆婆再次很合时宜地出现在林翎眼前,手端食案坐到林翎床前,“姑娘饿了吧?” “还好~”林翎浅笑,自是一片春暖花开,“婆婆叫我翎儿吧,以前我爷爷也这么叫……”提到“爷爷”俩字,林翎忽觉胸口一阵疼痛——那一切是爷爷的意思吗? 老婆婆见林翎脸色不好,便搁下食案,伸手覆上林翎的手背。 暖意从手背直传心底,林翎回神,温柔一笑,问道:“林翎该死,赖了老人家这么久,都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公公婆婆呢!” “夫家姓孟,翎儿若是不嫌弃便喊我俩一声‘孟伯伯’‘孟婆婆’吧~” “甚好!孟婆婆~”林翎眉开眼笑,晃神之间,似觉自己如此频繁开怀的场景已是隔世,悲由心生,笑容也渐渐淡去。 “吃饭,吃饭~”老人家见女孩心神恍惚,忽喜忽悲,便忙转移了女孩的注意力,“吃完饭将这药吃下,大言不惭地说,我家老头子可是这一代出名的神医呢——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来~张嘴!” 孟婆婆亲自动手来喂林翎,让林翎有些不太适应,毕竟五岁之后她便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别说是有人喂自己吃饭,就连自己受伤、奄奄一息的时候,也只能是自己来打理自己。 “还是我自己来吧~”林翎接过碗筷,兀自朝嘴里扒去。虽是乡野粗劣的饭食,在一个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嘴里,却自成一番风味,“好吃!”林翎手中的动作飞快,却丝毫不失优雅——怎么地前世也受了多年大小姐的礼节教养,自然不会太过粗俗。 老婆婆眉眼弯弯地盯着林翎“狼吞虎咽”,心想少主一身惊才,无论何时何地都难掩芳华,这倒符了主子的气魄,如若二人…… 林翎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停下动作,挑起凤目,好奇地看着孟婆婆。 被看了好久,孟婆婆才回过神来,自觉失察,慌忙问道:“翎儿可是吃饱?” “饱了,饱了~”林翎递出手中的碗筷,将脸上的惊异之色一扫而光,随即换上微笑,眼眸深深的,猜不透她的思绪。 孟婆婆收了碗筷,将药碗递上:“已经不烫了,可是应该有些苦……” “没事!”林翎摆手,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自然对于药物不会过多排斥,别说苦,就是毒药,恐怕喝两口也刺激不到那早已麻痹了的神经吧? 主子明明交代说少主最怕苦了,可如今……老婆婆再次用怀疑的眼光望向林翎。 舌尖刚触到药水,林翎便有些忍受不了地将眉头皱了起来,拗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办法将药吞下肚子——难道是这身体本身对苦味有排斥?——这身体是不听我的,还是根本就不是我的!林翎有些挠头,更多的是有些恼怒。 见林翎神色不对,孟婆婆猜想是药味太苦,惹她动了怒,便打消了刚才的疑虑——也许主子怀疑地对,少主真的失忆了,甚至连自己怕苦都不记得了呢…… “都说苦了,还不信我!”孟婆婆的语气有些嗔怪,有些宠溺,“那死老头子前几天在集市上换了点蜜饯,调和一下,应该会好很多的……” 孟婆婆伸手接过药碗,用勺子将蜜饯调和进药里。林翎则将视线落到了孟婆婆白皙的手背,手腕动作细致有力,优雅却不失韧劲儿——她真的只是一介乡野村妇?疑问再起,林翎却不动声色,将它埋在了心里。 “来,张嘴~”孟婆婆倒是极有耐心,一口一口将药水喂到林翎嘴边。 林翎也不再推辞,乖乖地将药水吞进肚子——蜜饯压住了药水的清苦,而药水刚一下肚,体内便感到了丝丝暖流攒动——感觉很有效,林翎舒展了一下身子,倒是十分舒服。 “好了!”孟婆婆见林翎精神焕发,便将药碗放入了食案,“翎儿精神不错~” “多亏二老照顾~”林翎含笑伸手去掀被子,准备下床。 “使不得!”孟婆婆上前阻止道,“老头子出去前交代翎儿这两天不可妄动,身子本就受损,下床再沾寒气恐难自愈,再在床上呆几天,可好?” 本想张嘴回复“哪有那么娇气”,但当林翎迎上孟婆婆紧张的目光便也不忍张口,静默地点了头。 “等我收拾妥当,陪翎儿聊天,可好?”孟婆婆起身,见林翎瞬间蔫儿下去的样子,不觉地发笑。 “甚好,甚好!”本来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被燃起了激情,反正觉已经睡得足够多了,了解一下现在的形式,没什么不好。 孟婆婆见林翎火急火燎的样子,眼中闪过欢喜,遂转了身将食案搬了出去。 (璃雪国)暮雪城内 “可是查出十七叔下落?”年轻的男子只身孤立在“观雪楼”顶,随着男声的终结,一个人影闪身出现,跪下行礼。 “回主子,属下无能,暂无十七王消息!” 长久沉寂之后,男子忽然笑出了声音:“你们若能找到十七王的下落,他便不是十七王了——起吧!” “主子,是否再查?” “暗桩依旧,其余人马回撤暮雪!”声音柔亮却不失威严。 隐卫身子一抖,大概真没料到主子会这样出招,低声确认道:“主子是否……” “你听到的就是你该做的,不必质疑!”男子冲隐卫摆手,隐卫默默地退了出去。 男子一身锦袍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姿站在风里,显得刚劲挺拔。 风花雪月·琴声扬 恍然如隔世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多年严苛训练的缘故,林翎的身体恢复地出奇地快,迷迷糊糊地修养了三天,林翎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以至于外面天才蒙蒙亮,她已经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孟婆婆这几天都陪在翎儿左右,生怕林翎不听话乱活动伤了身子。也正因为孟婆婆时刻陪伴左右,林翎也不至于感觉太过烦闷。几天聊天下来,林翎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已经知道她所处的这个空间一共有三个国家,一是位于东部的东凌国,四季分明,民风淳朴,背山面水,是几个国家中最富足的国家;一是位于西部的羲和国,据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民族,气候温暖湿润,虽然历史悠久,但遗留下来的古术却少之又少,人们安居乐业,自得一方水土——当然林翎现在所在的村子便是东凌和羲和交界边缘的小渔村;最后是位于北方的璃雪国,璃雪国偏北,气候较干燥,冬季寒冷漫长,夏季凉爽短促,人们以狩猎和对外贸易为生,国风开放,军队强壮,人才亦是层出不穷——当今天下口口相传的天下三公子中的第一公子“子逸公子”便来自璃雪,剩下两位公子的分别是羲和当家太子爷灸舞和灵族少主澈公子。百年来三足鼎立,虽偶有争斗,却始终没有破了这平衡。 除此以外,不得不提的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大“神”族,一是上古传说中隐于青丘(位于羲和以南)的狐仙一族涂山氏,虽然这一族的族人灵力非凡、智慧超群,却并没有一争天下的野心,但求安逸的涂山氏族人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才智,将涂山氏的产业扩大到布满天下。他们生性谨慎,自然不会轻易透露手中的财富到底有多少,所以,没有人知道,天底下到底哪些店铺真正属于涂山家族,但若是真的想要去查询些许蛛丝马迹,往往会发现两个风格迥异、无法联系的店铺居然都属涂山旗下,但你永远查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家店铺属于他们,或许一家,或许所有——他们,只存在于传说;另一个“传说”则是出了那位惊才震天下的澈公子的灵族,灵族虽不是从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古老民族,却也已经有上万年的传说了,灵族原叫“蓝灵族”,因为传说中蓝灵族人,周身散发蓝色灵光而得名,故蓝灵族世世代代皆以“蓝”为姓,后因涂山氏行踪难觅,人们渐奉蓝灵族为唯一神族,便简称之“灵族”。比起涂山族,灵族更加骁勇善战,传说蓝灵族祖先本是天上仙君,由于武断行事,触犯天条被罚到凡尘,画地为牢,该仙君便带着家族定居灵山(位于璃雪以北的秘境,人们皆知灵族善战,便几乎没人敢去灵山一探究竟),灵族之人皆有常人所不及之能力,可以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此所谓灵力。 如此混乱的时代,林翎自觉此行定不会太过烦闷。当然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者,比起那两个“传说”林翎自然对那“三足”更加感兴趣,心里琢磨着这几天的听闻,林翎不察,又无声息地睡了过去,一觉便又是下午。 “啪……” “啪……” 声音虽不大,林翎却听得清楚,微皱的眉头缓缓松弛下来,紧闭的双眼也慢慢睁开——阳光调皮地挤进眼帘,晃得林翎赶紧闭眼,缓和了一会才慢慢睁开。 “我不要走这里,我要走这里!” “都多大年纪了,还悔棋?不行,落子无悔~” 是孟婆婆和孟伯伯的声音——貌似是在下棋吧?林翎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下了床,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四处打量——这农家小院——确切说院子并不小,矮矮的篱笆圈起了一片区域,篱笆外面已经恳出了一块田地,院子倒是宽敞得很,除了自己和老夫妇住的这几间屋子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走这里啊?”孟伯伯的声音再次响起。 “确定啊~”孟婆婆紧接着回答。 “不改了?” “不改!” “吃~” 林翎偏头,看见院子最东侧的大榕树下面正紧张对弈的两人——虽然榕树枝已经遮了大部分的阳光,但还是有细碎的光斑穿越重重阻碍附在两个老人身上——明亮的光泽映衬出两位老者头发的雪白。林翎心脏一动,忽地就想起前世和秦峦牵手走在雪地的场景——我们终究不能一起白头。林翎眯了眯眼睛,抬起步子向大榕树走去…… “不~改!我说的是不,改~”孟婆婆拿回棋子,宛如一个小女孩一般继续耍赖。 “你怎么能这样!”孟伯伯有些恼怒俩人便开始为一局棋吵吵起来。 “走这里!”林翎只是扫了一眼棋盘,便伸手指了个方位,让孟婆婆落子。 二老这才发现林翎已经下了床,神采奕奕地站在了自己眼前,惊诧也不过是一秒而已,老太太便又垂下眼皮,赌气似的丢出一句:“你确定走这里就能赢他?” “自然!”话一出口,连林翎自己都觉心惊,自己前世虽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精通的棋是五子棋、跳棋、军旗甚至象棋,这……这玩意,还真没玩过。 “那你来下,赢了我就给你做好吃的!”孟婆婆起身,生生将林翎按在了石凳上,丝毫不记得主子嘱托好好照顾少主,醒来便备好衣食的事情了。 林翎本想拒绝,但一想刚才看棋盘时,自己心底闪过的棋局,便猜想是这身体本能作祟,既然如此,何不试试看它有多少本事呢?林翎想罢,抬手接过棋子,按照刚才自己指的点落下。老爷子自然也不吃素,林翎一落子,孟伯伯便紧紧接上,林翎瞥一眼棋局,脑海立现策略……这样一来一回,林翎竟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将孟婆婆原本输掉的部分补了回来,老爷子虽渐处劣势,却因棋艺精湛,双方拉锯了许久,竟也无法一时将其击败。 孟婆婆看着林翎逐渐增长气势,心中再次感叹这女子不若凡类,忽地又忆起主子的交代,便悄声去了厨房,做起饭来。 “老夫认输了~”孟伯伯一捋胡须,哈哈而笑。 “孟伯伯承让!”林翎莞尔,却在心中窃喜——就凭那字和这棋,这身子的主人是何等惊才亦是不言自明,林翎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失了前世的记忆,那前世的本领自然不会被丢弃,如今再加上这“全面发展”的身体,只赚不赔,而且还赚了不少。 孟老头自然不知林翎所想,但在他心里,此刻却是喜悲参半——棋逢对手,自然该高兴,但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着实让祺鬼的脸面丢了一次——毕竟这世上能跟他对弈的也只有三公子,但这小丫头……孟老头扫了林翎一眼,起身,踱出了石凳。 林翎抬眼望天时已是黄昏,不知不觉地一天又要过去了,而以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像隔了几世那么遥远——林翎苦笑,亦起了身,回了房间。 风花雪月·琴声扬 红妆傲须眉 自从尝到了自由活动的“甜头”,林翎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呆在床上了。老夫妇见林翎恢复得不错,自然也不做强硬措施,便由着她在周边活动一下。 林翎也渐渐恢复了以前早训的生活习惯,天还蒙蒙亮便起身在院中活动手脚——动作虽轻,却仍逃不过屋里的四只眼睛。老两口对林翎的“恢复式”训练不可置否,便也默默地由着她去,等她再回到屋子假装睡下,老两口再假装起床劳作。 终于在闷了几天后,林翎忍不住要求跟孟伯伯出门打渔——虽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在船上摇晃,但毕竟闷在屋子总不及出去活动筋骨来的舒坦。孟老头扭她不过,便只好妥协称带她去山里打猎——走出屋子,林翎这才意识到这个小村子建在丛林里的一小块平原区,而户数也不过十几——倒是一个养伤避世的好去处。 孟老头将一把精致的弓递给林翎,林翎好奇地看着弓,心知肚明就这样一个小村子要能制出这样的弓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孟老头见林翎迟迟不动,似乎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便缓缓开口:“这是姑娘随身之物,姑娘不记得了吗?” 林翎这次惊醒,暗笑自己多疑,伸手接弓,有什么像洪水一般地沿着指肚触碰弓的地方泛滥地袭了过来——“去找璃墨,让他带你走……”记忆中出现了一个熟识的脸庞,弥留之际一遍一遍地冲林翎嘱咐——不对,是对这具身体的主人…… “可惜了那些箭,櫜还在,箭大抵都被水冲走了吧~”孟老头兀自说着话,转身进了草棚,拿出一些箭来,“不过老铁匠打的箭还是不错的,我们今天就靠它咯~” “翎儿?”老头见林翎似乎并没挺进自己的话,忍不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恩!”林翎用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挤出一个微笑,给老头以回应,脑海中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画面——“去找璃墨,让他带你走……”——璃墨,璃墨……谁是璃墨?谁是璃墨!——一块镌龙美玉闪现眼前,记忆中浮现的是自己策马去找配着那玉佩的人儿,却被那人赶至悬崖的场景……——林翎不由得凝眉——璃墨,璃墨……璃墨就是那个将她打下悬崖的人! “翎儿?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我们就择日再去?”孟老头见林翎一头虚汗,脸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着急地提议道。 “无妨~无妨~”林翎惨白着一张小脸儿冲着孟老头笑笑,“出发吧!”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去。 还没走出村子,林翎便看见一群衣着华贵的人冲进了村子,为首的那人大概有二十岁左右,身材挺拔,眉宇微蹙,面色温润,若不是气势汹汹而来,林翎还真怀疑是哪家神仙迷了路转到了这穷乡僻壤来了。 “给爷搜!”男子一袭玄衣,伸手一挥,身边的随从便大摇大摆地进村开始搜查,大有日本鬼子进村儿时那鸡飞狗跳的样子。 “住手!”林翎自是习惯这村子里的静谧,自然容不得别人将它破坏掉,遂完全不顾身边拉了自己半天的老爷子,兀自又回到了村里,“敢问这位公子,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搅扰一方安宁,可会内心不安?”语气冷淡地如初雪飘落,洋洋洒洒冰而不寒,自有一般美感。 大抵是没有想到在这群乡野村夫之间还有人敢跟自己反抗,男子轻浮地转了身回望,一双眸子在对上那女子时竟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虽是一袭粗布衣裳,却难掩那女子清丽高傲的气场——柳眉微蹙,明眸红唇,嵌于那晶莹白皙的小脸儿之上,还真如珍宝装进宝盒,无一不熨帖之处,虽不施粉黛却胜人间姿色万千;身材娇小,盈盈而立,虽无娇柔妩媚之姿,却胜袅娜万千之态——好一个美人儿! 男子眯眼一笑,皓齿自现:“本大爷来山上狩猎,射中的猎物跑入了这村子,若不是有人藏匿怎会找它不见?爷不过是来找自己的猎物而已~” 而已?!林翎倒是头一次见如此理直气壮找茬的人,凤目一挑,嘴角倒勾了起来:“既是狩猎,猎物未亡逃之夭夭也并非公子之物,若是有人怜惜那东西收留了它,既是无上功德,也算它命不该绝,而为了一畜生搅了人神安宁,倒显得某些人小气了许多~”一席话说得不紧不慢,却将村里人收留受伤的小野兽的慈悲与眼前人为了一只猎物荼毒生命的阴毒对比得淋漓尽致。 男子不怒反笑,转过身来,不去看女子,对着手下人悠悠道:“继续!” “是~” “住手!”林翎大喝一声,却没有人再去理会她的存在,那些家奴装扮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安宁的小村庄顷刻间便开始鸡飞狗跳,林翎伸手取箭“嗖嗖嗖”数箭连发,箭箭命中,却无人死亡。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孟老头见如此状况,默默放开了袖中握紧的拳头。 “主子,在这里呢~”一个奴才从屋子指着某个屋子大叫,不等他反应过来已被利箭射穿了左肩,随机“啊”的一声昏死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银白色的小东西从那屋中窜出,直直地冲上箭来的方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到林翎的怀里。林翎被撞了一个趔趄,却还是基本功扎实地定住了脚步,低头看向怀中,那一身白绒的小狐狸紧紧地抓着林翎的衣襟,正瑟瑟发抖,右边后腿还有血污一片,只是不见箭头。 “主子~”仅剩的没受伤的几人都聚拢在男子身边,男子摆了摆手,众人皆停了脚步。 林翎虽算是“铁石心肠”,却终究还是女孩子,被这个柔弱的小东西一抱,倒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小狐狸见林翎凝眉,以为林翎不愿救她,便哀怨地望着林翎,眼中还蓄出了泪水。 “姑娘既是菩萨心肠,便应将这东西交还与我,我保证不再惊扰这一片净土~”林翎盯着那人轻启薄唇悠悠吐出一句话,心里猛地蹦出了四个字——道貌岸然。 “你既知本姑娘菩萨心肠,怎会不知求我帮助的,我便不会不予理睬呢?”林翎将左手抬起,拥上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反正梁子已经结成了,救与不救又有多大差别。 男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身后的奴仆抖着胆子向前迈了几步。 孟老头展开袖中的双手,飞刀已定在手心。 “哈哈~好一个小娘子啊~”男子不怒反笑,趁众人正纳闷之际,飞出一掌,直冲林翎面门而来,“如若将你变成爷的人,是不是那怀里的东西也该是爷的了?” 林翎见状,本能性地迎了一掌,天地之间发出巨大的声响——林翎退后数步,鲜血夺口而出;男子亦是退了几步,并无再多异样。 “上!”不知是哪个家奴喊了一声,其余人对着林翎一拥而上。 孟老头还来不及反应,一袭青衣悠然而下,如天外降下的仙人一般,一手揽过林翎的身子,一手挥向不远处的一群人,看似只是轻盈了一挥衣袖,一群人竟翻滚了数米,好不神奇。 孟老头看清来人,暗自松了口气。 林翎自然不识来者何人,便好奇地仰头看着已经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这个身影——如墨的青丝随意地束着,慵懒地泻下一方华彩,白皙的皮肤如一方美玉,通透的让人忍不住要伸手去触摸一下——还好林翎为了护住怀里的小东西,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做这“出格”的事儿,否则真的就是丢人丢到古代去了…… “你有伤在身,不要妄动内力!”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林翎抬头,对上那人妖娆的眉眼——若是活在现代,那些当家偶像会不会想要自杀?林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静了下来——他刚才说内力……这么说那一掌,是我的内力?看来内力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打得欢畅,伤的也欢畅。 青衫见林翎不予理会自己,找了个平坦的高地便点足停了下来,却始终没有放开林翎腰身的意思。 对面的男子自然不舒坦,见自己的人被铺了一地,在青衫停靠下来的一瞬便出手袭来。 “住手!”清亮的男声传来,自成一派威严。 一袭紫袍映入眼帘,每一步都开起一片罂粟,仅是远远一望,林翎便在心里默默咒了句,又一祸害来袭。 “三哥!”玄衣男子收起拳脚,躬身一礼。 “看来四弟打猎也能打出些情趣!”紫袍眉眼一挑,不怒自威。 “是四弟不是!”玄衣男子放低声音,没有半死反抗。 “那便闭门反省吧~”紫袍男子看都不看一眼依旧躬身的玄衣男子,兀自向前,冲林翎和青衣男子深深一礼,道,“灸舞对舍弟管教不严,对子逸兄和这位姑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玄衣男子瞳孔闪过一丝惊异,但只是片刻便又恢复平静。 随着男子走近,林翎这才看清楚对方的眉眼,却是与那玄衣男子有个七八分的相像,但论气度谈吐,这紫袍分明比那玄衣高了不知多少分。 “羲和太子过谦了~不过,四皇子跟一介女流抢东西,还真的有些不合礼数呢~”经那青衫一提点,林翎猛地想起羲和国的当家太子爷正唤“羲和灸舞”,这么说……那倒不为过了~林翎扬起一丝笑意,却又从方才羲和太子的话中琢磨出了点滴滋味,刚才他称这人……凤眼微挑,细细打量身边这人,竟除了一副好皮囊,看不出有何才干,敢称第一公子,就连刚才一席话,也分明是人家羲和太子爷说得更体面顺耳些。 “子逸兄留步~既来我羲和不如一起小酌几杯,也好叙叙旧情~让我羲和蛮族一睹第一公子风采,岂不是善事一桩?”语调不卑不亢,让林翎有了些许玩味。 “翎儿说呢?都听你的!”林翎自然没有反应过来问题是怎么转到让她做主的,毕竟人家邀的是眼前这男人,关她什么事情。 见林翎不说话,子逸轻启薄唇,幽幽道:“看来翎儿并不愿意呢,太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谁说我不愿意!”林翎倒是毫不扭捏,张嘴喝道,“四皇子伤我和族人,太子自然要给个说法的~” 羲和灸舞挑起嘴角,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随口道:“自然!” 随即一青、一紫、一黑、一灰四个身影,飘然而去,剩下的随从则赶忙收了东西,灰溜溜地跟了过去。 风花雪月·琴声扬 一饮千秋醉 羲和灸舞引路,将一行人带到了羲和国第一酒家——“醉千秋”。当然,“醉千秋”名声在外,有好事者将天下酒家进行了排名,单从酿酒实力排名,“醉千秋”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而璃雪国的琉璃轩和东凌的逍遥居也杀出重围,分列天下二三。 酒馆并不奢华,青砖土瓦,挂在门前的大旗虽不残破,却已是黯然褪色,简朴的双层构造,并不能接纳太多的客源,若是知晓这“醉千秋”的价位,也许你就会了解敢去品尝一杯的恐怕整个天下也寥无几人。 天色将晚,惨淡的灯光似乎也已昏昏欲睡,但跳跃着的酒香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果真应了它的名字,千秋万代在酒香中沉醉,酒水飘香,迷醉了千秋!林翎挑了嘴角,顿时高兴起来了。近了门口,林翎凤目一挑,将门两侧的对联看了个仔细——上联云“倾国倾城翩跹至羽化登仙”,下联道“国色天香逍遥去遗世独立”,林翎嘴角微勾飘然而入,倒应了这对联的景儿。身后的三个男人本就见过大世面,却被林翎这一动,晃了神去。 小二见了一行人只是客气地引了大伙去了天字一号房,虽是礼节周到,却无半点卑躬屈膝——是见过世面的,林翎心赞。 “太子爷,您今天要来喝点什么啊?”小二满脸堆笑,语气却与对待其他客人没有二样。 “你家当家的不在,今天就让你来伺候吗?”羲和灸舞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大有没事找事的姿态,“爷可是冲着你家当家的推荐酒水这一规矩来的,他若不给爷推荐,爷来这也没劲!” “太子爷今儿带的可都是贵客,个个超凡脱俗,器宇不凡,不如就让小人擅自做主,给爷上两坛‘羽化登仙’可好?” 羲和灸舞还没来得及找茬,林翎便张嘴打断道:“甚好~也让徒有皮囊之徒,肚子里也存点实货!”一句话不冷不热,却分明在嘲讽这一桌子人。 小二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妄动了——毕竟这好端端的酒名,本是恭维之意,却让这桌上唯一的小女子,曲解了去,自己若是按这个上了,便算认了这小女子的说辞,自然是给主子找不快的。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这位姑娘的话吗?还不上酒!”羲和灸舞倒是大气得很,丝毫不在乎被人嘲笑胸无点墨,缺少仙气。 “我不叫这位姑娘!”林翎挑眉直视灸舞,视线相撞,皆是一片黑暗。 小二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贵客盈门,自然要上最应景的美酒——两坛‘风花雪月’!”小二听到外面的声音,终于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应了声“是!”便出门抬酒去了。 林翎不自觉地朝门口望去,并未见什么身影,猜想是凭内力所至——做到这步大抵也是高手,不过最有意思的自然不是这人的功力有多强,而是那坛酒——好一个“风花雪月”!林翎心道,只要不是“红颜祸水”她便当与她无关,毕竟,凭这三个男人的姿色聚在一起,也不难风花雪月~林翎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想笑,怀里的小东西睡得倒熟,一伸爪子,将抱着它的林翎的手臂推了出去。林翎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个小东西,低头看见那可爱的睡相,忍不住便扬了嘴角。 “难得它这么安静~”好听的男声在耳边想起,林翎抬头却发现某人似乎并没有张嘴说话。“传音入密也忘了?”璃子逸挑了挑眉,一脸宠溺地对着林翎微笑。 林翎亦是挑了挑眉,低下头,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道:妖孽! 小二再次踏进房间的时候,竟将酒菜一并都掇了上来——林翎见他一个人拿满了一桌的东西,心底着实佩服里起来——果然有两把刷子。 林翎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目光扫下,竟看见它睁开了眼睛,正一脸期盼地看着林翎。林翎顿觉好笑,这古代能人多也就算了,连这小东西都这么通人性,关键是还是个纯种“吃货”,顿觉有些伤脑筋。 小狐狸见林翎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便用脑袋在林翎身上蹭了蹭,仿佛告诉林翎它饿了,等着吃东西呢。林翎被闹得没法,刚要拿些吃食给它,却被身边的人打断了。 “拿着一边吃去!”璃子逸倒也有意思,明明是喂一个畜生,却连盘子都端起来了。当然,这当然不是高潮,高潮时那小家伙竟接了盘子,还稳稳地叼着,昂首阔步地跳到地上,找了个舒坦的地脚儿,兀自狼吞虎咽起来。林翎猛然间觉得还好自己不戴眼镜,否则现在这情形,真心会让眼镜摔成玻璃碴子。 酒坛不知何时被揭开了盖子,芬芳的酒香悠然而出,引得林翎不得不收回了视线。 转瞬间,羲和灸舞已是将四人的杯子都斟满了酒。 “今日之事是四弟不对,还请子逸兄和翎儿……姑娘是吧?海涵~”羲和灸舞端起酒杯自是一派风雅,“我和四弟先自罚一杯,向二位赔罪~”说完仰头,一饮而尽;本是一身嚣张气息的四皇子,此刻倒是安静,也随着太子饮了一杯。 “四弟饮完这杯便回府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羲和灸舞语气看似平淡,却透露出极大地威严,正应了传说中那句“羲和当家太子爷”。 四皇子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淡淡一句:“是!”便闪身不见。 林翎虽晓得羲和灸舞是在护着四皇子,但也心知这羲和灸舞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拦着也未必得好,况且留下个说话算的揩油也不用汇报,倒也捞得舒坦,想到这里林翎便独自动筷子开始吃东西——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讨价还价嘛。 “本太子如此处理,翎儿姑娘可是满意?”羲和灸舞自然不笨,无论璃子逸跟林翎有没有关系,既然他给足了林翎面子,羲和灸舞也不能甩了林翎的脸,虽要对一个小女子低头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但大丈夫到底是能屈能伸的,羲和灸舞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自然不满意!”林翎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吃了人家的而嘴软,反倒涨起气势来。璃子逸一听林翎这话,暗暗发笑,独自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那姑娘想如何?”羲和灸舞依旧柔声细语,似乎没有半点不耐烦。 “第一,我叫林翎,太子殿下既要称呼本姑娘,自然要叫林姑娘,而不是翎儿姑娘;第二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四皇子伤我村民,坏我东西,这笔账自然不小。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一个小小的皇子坏了规矩,自然要依法处理~”林翎语气轻巧地仿佛只是在开一个小玩笑,丝毫没有觉得“小小的皇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加上“林姑娘”和“翎儿姑娘”一句便将亲疏远近分得清楚。璃子逸再笑~ “那姑娘要怎样的赔偿?”羲和灸舞倒是极有耐心地听着林翎提要求。 “我们那小村庄也就二十户人家,每家都被您那贤弟骚扰过了,每户人家赔偿一千金即可,本姑娘受伤略重,也不讹你什么,一千五百金也足够,还有……”林翎本想再想些什么花招在敲诈点钱财,却又苦苦想不出来什么了。“唔~”在一旁的小狐狸看不下去了,呜呜地冲林翎叫了两声,撇撇脑袋,示意自己也受伤了,林翎一看,心中赞叹这小家伙有做“诈骗”的慧根,便一勾嘴角,扬声道,“还有我的宠物也受伤了,再加五百金给我们疗伤就行!”不知是因为林翎叫自己“宠物”还是因为只讹了“五百金”,小东西竟撇了撇嘴,不高兴地继续吃东西去了。 屋里谈判地热火朝天,隔壁屋子某人一袭白衣,慵懒的身子软软卧于床榻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小狐狸“呜呜”的声音响起,那人才猛地睁了眼:“鸢尾~” “主子!”清瘦的身影闪进屋子。 “去天字一号查探是否灵狐在他们手上……” “是!” 男子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懒懒地吩咐道:“暂且打探消息,不必急于行动!”男子吩咐完,便又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是!”女子身影轻盈一闪,出了屋子。 再回天字一号,林翎不要则已,一要便是狮子大张口,两万两千金自然不是小数目,林翎一脸挑衅地看着羲和灸舞。羲和灸舞则依旧悠悠地喝着酒,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那小村子也不过十二户人家,你和宠物这伤自然也用不了两千金来养~”一杯饮尽,羲和灸舞再倒一杯,温柔的句子从那柔软的唇中倾洒而出,却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提醒了林翎的讹诈行为,又暗示林翎并不是村中的人——连村子里有多少人都还搞不清楚,“两万两千金,本太子自然不会给你,不过本太子会给你两万金,让你给那些村民一个交代,不过,这金子是本太子聘丞相的费用~”羲和灸舞垂下眼睑,将要求提的一清二楚——想要为那些村民出头,便要付出代价。 “如若我不同意呢~”林翎倒是没有半点惧怕。 “那你猜你能不能拿到钱,还有那只狐狸!”犀利的眼神冷冷地瞪向地板上的小狐狸,小狐狸打了个冷战,怯怯地望向林翎,仿佛此刻已经被某人抽筋剥皮去了似的,“不过你可以有三天时间考虑~”一切说的仿佛就是那样的水到渠成,说罢,羲和灸舞便又独自饮起酒来,动作之优雅,让林翎都怀疑这满心的算计和眼前的翩翩公子是否真的是一体的。 安静了片刻,林翎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第一公子,话说刚才那第一公子有的是能耐怎么顿时没声音了,林翎忍不住转头去找璃子逸,不找还好,一看差点晕掉,那家伙居然窝在桌角沉沉睡了过去。再次抬头羲和灸舞也霸了一方桌角,睡着了。林翎顿觉好笑,两个大男人酒力如此不济,笑罢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吃菜,竟还没一品这美酒的滋味,遂举杯一饮而尽。 甘洌的美酒顺着喉咙一散而下,顿觉周身热乎了起来——好一个“风花雪月”,醇香甘洌,自有一般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下肚之后更是百转千回,余味无穷——只怕喝了这酒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吧?林翎继续倒酒,几杯下肚,顿觉舒爽,招过小狐狸,朝门外迈去,竟觉脚下有些飘飘然——毕竟林翎在前世已是经历过各种药剂的熏染,已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恐怕连毒药都不会让她有任何感觉,更别说喝醉了——可现在的状况,分明是醉了——林翎勾起嘴角。 “姑娘留步!”羲和灸舞的廷尉守在门外,不见太子自然也不会让任何人离开。 林翎醉醺醺地推开廷尉,幽幽道:“你拦我做什么?你家太子醉卧在里面呢,再不去看看,可是要着凉了的……”说罢,便软着步子往来时的路走去。廷尉自是顾不得摇摆而去的女子,冲进屋子便看见了趴在桌上的两个大男人,刚要唤人进来带走太子,羲和灸舞便从桌上爬起来,冷冷问道:“那个女人走了?” “回主子,走了!”廷尉拱手,恭敬道,“太子您不是……” “我没事!”说着便抬眼扫了一眼在窝在桌角的璃子逸,“跟上~”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去。 听到羲和灸舞已经离开,璃子逸也从桌上利落地爬起来:“清风,飞鹰!” “是,主子!”清风和小鹰同时闪了出来。 “飞鹰通知孟老鬼东西留下,迅速撤离——必须赶在少主回去之前!”小鹰点头,扑腾着翅膀转瞬没了踪影。 “清风,随我去看看羲和灸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完便循着羲和灸舞的步子跟了过去。 隔壁房间的人听着天字一号的人都离开了,悠悠睁开双眼:“鸢尾!” “主子,灵狐确实在那群人手中,不过不像是被挟持,而像是自愿跟着那女子的……”被唤作“鸢尾”的女子一口气将打探到的消息报了出来。 “女子?可是熟人?”男子心中闪过一个俏丽的身影。 “回主子,不是熟人,看样子子逸公子与她甚是亲密,而灸舞太子则跟她疏远许多……” “有意思!再探!”男子勾起嘴角,凤目微挑,露出一丝鬼魅的微笑。 “是!”鸢尾得令,转身离开,也随着前几波人的步子去了。 林翎出了酒家,便沿着原路返回,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按着原路走的,可是走到林子的时候,里面已布满了雾气,林翎自诩记忆力超群,却是绕来绕去竟又回了原地,时间已有一炷香了,林翎却愣是没绕出林子,双手不禁抱紧了小狐狸,心里开始隐隐地不安起来。小狐狸见林翎有些不安的神情,知道林翎迷了路,便挣脱了林翎的双手,跳到林翎脚前,用嘴叼了叼林翎的衣角,示意林翎跟着自己。林翎想想也别无选择,便抬脚跟着小狐狸走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狐狸顺利地将林翎带了回去。 跟随而来的几波人自然都没现身,只是远远地看着林翎从原地绕圈到被小狐狸领回了家里。羲和灸舞轻笑,招手带着自己的人跟了过去;璃子逸则撇撇嘴角,悠然地踱了过去;鸢尾自知远远不及前面两位公子,自然监视也要保持好距离,便在众人都离开之后,悄声跟上了队伍。 林翎回了院子,只见自己屋子还存着点点火光,揣度二老已经睡去,便抱起小狐狸兀自进了屋子,后觉醉酒醉得厉害,便歪身倒进被里,和衣而眠。小狐狸则像一个淘气的孩童一般,从林翎怀里挣脱,跳下地面四处打量这新环境,刚走几步便被桌上的物什儿引了过去。 窗外传来窸窣的声响,小家伙的耳朵自然灵光,趁外面的人还没靠近,叼起那物什儿便上了床,将那东西藏进林翎怀里之后,便用力脱开了被子,给林翎盖好,然后佯装困顿,便钻进被子里,再次从林翎怀里叼出那物件儿,给林翎扣在了手上,随后便和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了过去。 风花雪月·琴声扬 前途未可知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林翎这一觉睡得踏实得很,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林翎刚要起身,太阳穴便传来阵阵疼痛——还真是喝醉了——林翎忆起前一晚的“风花雪月”,倒觉这一次倾醉倒没辜负了那酒的美味。纤手轻按太阳穴,疼痛感渐渐驱散,林翎试着起身,却还是一身的绵柔。 均匀的呼噜声传来,林翎将目光移下,这才发现自己起得还真不是最晚的——那被子里的雪团睡得正高兴,慵懒地翻了个身,呼声再起。 林翎再次扬了嘴角,这老天还真是待她不薄,前世历经多少最终也只能一个人孤寂,而今生刚醒来不久便多了这个家伙伴陪着——倒也不是她没把孟老夫妇做朋友,只是她根据自己醒来时的情景和天生的敏感判断出即便是在这个世界,她恐怕也是个麻烦,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林翎的眼睛渐渐酸涩起来,林翎忍不住自嘲——自己本是好酒量,这一世的身子未免太金贵,已到这个时辰了竟还没醒酒,还要继续说胡话——但细了去想,自己只是不舍得那救她一命,借她这些日子安逸的那俩老人而已……呵,林翎啊,林翎,上辈子杀人不眨眼,这一生倒还活出了些许人情味。 林翎轻巧起身,越过“雪团”,下了床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给小家伙盖好被子,心中唏嘘,自己竟与昨天给小狐狸盘子的那人做了类似的事情——是人变善良了,还是这小家伙真具灵性,让人忍不住便要将它当人来对待?林翎暗笑自己多心,抬手准备揉揉额头——云袖悠然散下,露出通透雪白的手臂,一条坠子配在这皓腕之上,竟觉察不出有任何不妥。 坠子绕在手腕并未绕紧,林翎轻轻一拽,便将它护在了手心——柔滑的触感沿着手掌溜进了心底,清亮的光泽透着高傲的脾性,玲珑剔透,晶莹有致,倒符了这玉刻的样式——一枚精致的小狐狸。雕者亦是功夫深厚,一笔而至,连了狐狸的眉眼和尾巴,一气呵成——粗中有细,倒也不失精美。林翎见了自是欢喜,但转念一想,不知是谁给的东西,便又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小狐狸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见林翎已经下了床,便撒娇似的又呜呜叫了两声。林翎这才回神,见床上的雪球抖了抖柔亮的毛发,兴高采烈地蹿到自己眼前。 “你伤好了?”林翎见雪球四肢灵活的很,突然想起昨天它受过一箭的事情。 小家伙高兴地点点头,转身给林翎瞧它的后腿——果真已不见了血迹。若在平时,林翎一定会揉揉眼睛,蹲下身子扒着那狐狸后腿的毛看个仔细——明明昨晚还伤那么重,怎么今儿个就什么都没了——不过,现在林翎另有打算,不能因为一条狐狸腿儿搅了全局。雪团见林翎似乎并不大领情,便扭着身子在林翎眼皮子底下跳了跳,似乎在告诉林翎它已经没事了。林翎白了雪团一眼,背过身去:“既然好了,就赶紧滚吧!”一句话说的小狐狸顿时呆掉,转瞬便又可怜兮兮地望着林翎,嘴里还呜咽着什么,好不可怜。 林翎回头瞅见这小东西的可怜相,撇撇嘴道:“你想跟着我?”小狐狸连忙点头。林翎心中窃喜,却依旧面不改色,冷冷说道:“可是我现在一身麻烦,你跟着我必定没有好日子过,再说,如果我想留你,那羲和灸舞必定要让我成为他的心腹,倒也是个麻烦!”说着便叹了口气,大有悲天悯人之势。本来话说到这里被收留者该表态了,林翎顿了一顿,才想起来对方是只狐狸,大概也表不出什么来,还是继续一般疑问句好了“你确定还要跟着我?”林翎再将视线移到小狐狸身上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急红了眼眶,听到林翎这一疑问,仿佛完全没听到前面的话一般,急忙点了点头。林翎想笑却不能笑,依旧摆着扑克脸,道:“你要跟着我也行……但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小狐狸依旧狠命地点头,虽然林翎不相信畜生有什么信用,但被这小家伙一闹,倒也信了几分。 “那我现在有个事情问你……”林翎缓和了语气,翩然坐下,面对着小狐狸,亮出坠子,问道,“这个是你给我的?” 小狐狸认真地点点头,随即,又茫然地摇摇头…… 林翎彻底蒙掉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远处传来一丝异响,虽是门窗紧闭,依旧瞒不过林翎那灵敏的双耳,林翎即刻收起坠子,衣袖一挥便开了门窗——目光所及,连个鬼影都没有。林翎冷冷扫了一眼门外,虽是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但却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听错。 “你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林翎百般刁难之后,终于松了口,起身,出了屋子——孟老夫妇屋门紧闭,安静地有些出奇,林翎本是直奔厨房做饭吃的,可是经过隔壁的屋子还是忍不住停了脚步,敲门:“孟伯伯,孟婆婆?”一连敲了几遍都没人反应,林翎垂头,低声说了句“得罪了”便一脚踹到了门上——要知道这练过空手道的人连防盗门都能踹瘪一块,更何况这本就经不起风雨的古代木头门了——林翎这一脚过去,虽只使了三四分的气劲,却将门生生地踹了下来,然后直直地倒向屋里,惊起一团烟雾——当然,这一动作也完完整整地收进了正监视林翎的三波队伍眼里,有人惊讶,有人扬了嘴角…… “孟伯伯,孟婆婆~”林翎自然没有好心情像监视者们那样悠闲地看戏,门一倒下,她便冲进了屋里——屋内有几分寥落,既没有桌椅又没有像样的器具,只有一张大床孤零零地摆在墙角,被褥已折叠整齐——虽然只在隔壁,却似与自己的屋子差距了十万八千里。林翎没有找到人,倒沾惹了一身灰尘,便默默退出房间,兀自进了厨房——还好,还有半袋子米和少许的蔬果可以充饥。 林翎先找水进行简单梳洗了,然后用手将长发随意打理了一下,便开始用仅剩的食材布置这一早的吃食。乌亮的长发悠然泻下,配着那忙碌于灶前窈窕的身姿,让某些“偷窥者”再次迷了眼眸。 不过片刻,悠然的饭香已是溢满小院,急匆匆地像四面八方散了去。小狐狸自是管不住嘴馋,从林翎的屋子里窜出来找林翎。但刚出门口,那小巧的耳朵便动了动,随即,一双狐狸眼眯起冲着不远处的林子瞄了瞄。 “饿了?”林翎一出厨房便发现了小狐狸的异常,便随着小狐狸的目光望向林子,清亮的声音响起,仿佛这话并不止是说给小狐狸听。 林翎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一手端碗,一手抱起小狐狸走进屋里,刚一进门,门窗便被关起来。 “林姑娘好手艺!”一抹紫色悠然落在院心,朝林翎的屋子走去。 “翎儿的确好手艺~”不知何时那抹青色也已然落下,与紫衣并肩,雅然一笑。 “贵客莫不会是要来跟我这荒野村姑讨饭吃的吧?”屋里传来林翎声音的同时,一阵巨大的力量袭来,门窗再次被打开,“或者是来欣赏本姑娘我吃早饭的?”林翎挑眉兀自将剩下的半碗稀饭放在了桌上。 “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姑娘看在来客饥肠辘辘的份儿上,借些吃食~”羲和灸舞挑唇,躬身一礼,自有大家公子风范。璃子逸不屑地瞥了羲和灸舞一眼,兀自抬步进了屋子,挨着林翎坐下,端起林翎刚放下的碗,便大口吃起来,怡然自得。 “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小女子还是给太子殿下再盛一些得好~”林翎倒也没打算为难羲和灸舞,起身,出屋,就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仿佛突然间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要不子逸公子也跟太子殿下凑合用一碗?” 璃子逸自然不愿意,头不抬眼不睁地回到:“我吃这剩的正好!” “倒不是林翎小气,一来家里米食实在有限,二来这些吃食本是给那小东西备着的,既然子逸公子不嫌弃……”林翎抬脚,轻快地闪到了厨房,徒留一脸抑郁地璃子逸坐在房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直到把脸憋得铁青。 门外的隐卫自是看得仔细,虽然戏弄主子的人是少主,但这玩笑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尚且不说主子爱洁成癖,就算没什么大讲究也不能让主子这般尊贵的人吃狐狸剩下的啊……隐卫们虽然已是忍无可忍,但迫于璃子逸嘱咐过没有命令不许现身,都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妄动。 羲和灸舞自然好笑,天下第一公子被一小丫头戏弄,着实也是一大奇观。 “还站着干嘛?等着做祷告啊?”林翎回来的时候见羲和灸舞还忍着笑傻杵在门口,忍不住叫他进来吃饭。“祷告”一词自然新鲜,惹得羲和灸舞一愣,好奇地望着林翎。 林翎发觉话中失误,顿时冷下脸来:“不想吃饭就算了~”话毕,转身进屋,羲和灸舞自然也不再纠结林翎说了什么,乖乖地跟进了屋子,贴着林翎另一边坐了下来。 林翎瞥了一眼还沉浸在纠结中的璃子逸,刚想说点什么,小狐狸已经蹿到了林翎怀里,吧唧吧唧嘴巴满足地蹭了蹭林翎的衣襟。“吃饱啦?”林翎轻抚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呜呜叫了两声,冲璃子逸撅了撅脑袋,仿佛在告诉林翎不要逗那人了,怪可怜的。林翎勾起嘴角,如梨花初放,隐隐含香,纯净而美好,不自觉自成了一道风光:“看来翎儿这手艺子逸公子并不喜欢呢……只可怜了我这小狐狸,还没捞着吃便被公子霸了碗去~”林翎的声音再起,犹如初春清洌的雨滴悠然打下,散了冬的寒气,也融了璃子逸周身的冰霜。 不过瞬间,璃子逸的脸色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僵硬地抽了抽嘴角,弱弱地问道:“不是它吃剩的?” 小狐狸实在对这人的榆木脑袋忍无可忍,呜咽着跳下林翎的膝盖,跑到了璃子逸后边,璃子逸转身,这才看见小狐狸的餐具早已放置在那边,顿时有些叫苦不迭,这才忆起她说的是“给那小东西备着的”而不是“吃剩的”,是自己太大意。小狐狸撇了撇嘴角,悠然扫了璃子逸一眼,林翎猜想,若它会说话,此刻定要大骂笨蛋了吧~ “你这丫头……”璃子逸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却让林翎有些失神——这语气、这动作、这场景……似曾相识!有些什么从脑海一闪而过,林翎却抓不住它们,只好任由它们悄然逝去。 “多谢林姑娘招待,灸舞昨日所提,不知姑娘考虑的如何?”羲和灸舞倒是懂得把握时机,虽然一派君子作风,却丝毫不损咄咄逼人之势。 “不!”林翎和璃子逸一同开口,璃子逸住了声,一句“不许答应”生生咽了回去。林翎也是被璃子逸惊了一下,略作迟疑,清冷道:“不是还有两天么?太子殿下吃完小女子的早餐便要催着小女子跟您回去做饭,会不会打算得长远了些?何况小女子还真不想舍了自由,给人做厨娘,却是为给别人做嫁衣裳!”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巧妙地将林翎处境做了比喻,羲和灸舞想让她做他的左膀右臂,为他出力,但她得到的报酬是那要分给众人的千两黄金和保那小狐狸一命,两相算计下来,还是她自己吃了亏——他也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村子,而那狐狸更是与她没有丝毫关系,要收买她,恐怕这出价还是不具说服力的。 “如若本太子说能保你性命并能帮你灭掉那些对你不利的人呢?”羲和灸舞似乎察觉林翎要说什么,便提前开口道,“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本太子不允旁人借你武装,你以为凭你单枪匹马能够做到什么?查出那些人的底细,还是保全你这条小命?” “成交!”羲和灸舞在说第二段话之前,林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考虑到羲和灸舞在跟自己结识这两天的时间内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或者说至少在表面上根本没有要杀自己想法,那么,遂了他的心意,借这大树倚仗一下,倒也不是坏事,而且他是邀自己去做官,又不是强调自己要为他卖命——不如钻个空子,占着个空头官职,拿着工资,保着命,倒也不坏。 璃子逸袖中的拳头已经悄然握起,虽然并不愿意让这丫头跟羲和灸舞有任何瓜葛,但也否认不了这个时候将她交给羲和灸舞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丫头伤势好转难免要现身公众,那些别有企图的人便会立刻盯上她,而现在这个时刻自己的内力和灵力都已大损,倒不是个方便的时候带她走;再说羲和灸舞聘她为官,许下保她一命的承诺,便一定说到做到,这人滴水不漏的个性,他最了解。再者,如若今日不遂羲和灸舞的意,恐怕丫头跟他的梁子可谓越结越深,恐怕到时候要带她走,单单过羲和灸舞这关都要损兵折将,再加上那些暗中操作的势力……他不能带她冒这个险!虽然还不明朗羲和灸舞的目的在哪里,但至少把丫头交给他,短期内这丫头还是安全的——而自己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将身子调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璃子逸抿了抿唇,脸色并不好看,却没再说一句话。 “爽快!”羲和灸舞哈哈大笑,随意地瞥了一眼璃子逸,看着璃子逸并未恢复的脸色,悠然而语,“赶巧子逸兄也在此,不如就请子逸兄做个人证,免得来日林姑娘……不对,应该称林大人反悔了~” “也好!”璃子逸轻柔的声音响起,没有夹杂丝毫情绪,“来人,上笔墨!” 不过一瞬,清风带着笔墨悠然闪现,将笔墨恭敬地交给璃子逸,璃子逸并没有接过笔墨,而是冲羲和灸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羲和灸舞很受用地接过笔纸。 “星魂!”又一隐卫现身躬身在灸舞面前,灸舞将纸铺上隐卫的背,提笔沾墨,一挥而就“聘书:羲和国太子灸舞特以两万金聘林翎为羲和国右丞相,林丞相自此定当竭心尽力为民谋福、为君解忧,在此立据,子逸公子为证。”羲和灸舞书毕,随手签上羲和灸舞四字,笔走龙蛇,自有成一派威严。写罢羲和灸舞将笔递与璃子逸,璃子逸拂袖一挥,自是龙飞凤舞,不逊一毫神韵。若不是见过自己的笔墨,林翎此刻定是不敢提笔的,看到这各具姿态的大家风范,自己前世练的东西自然拿不出手。不过,当璃子逸递笔过来的时候,林翎还是轻松地接了下来,临着璃子逸三个大字,在一旁签下了林翎两字,矫若惊龙,傲若凤舞,比起两位公子,不输毫厘。 羲和灸舞虽是不动声色,却还是为林翎的字惊叹了一番,随即,扬了嘴角,命人将“聘书”收了下去,接着吩咐道:“林丞相从明天起便跟随本太子左右,逐月,寻几个妥帖的丫头、护卫伺候大人!” “是!”女子一袭黑衣闪现,接完命令便又即刻离开,林翎一惊,心叹这种身手,自己想要反侦察自然不易。 “林大人也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我吩咐人来接你~”羲和灸舞仍旧底气十足,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风花雪月·琴声扬 风雨几欲至 羲和灸舞离开以后,鸢尾留了几人守着灵隐村,自己则闪身回了“醉千秋”。那一袭白衣依旧慵懒地卧在榻上,仿佛自昨天他就一直这样养精蓄锐没有醒来过。鸢尾不敢打扰,安静地立于门后。 “可有异常?”男子依旧微闭着眼睛,悠然而语。 “主子,他们破了灵隐村的结界,入了灵隐村!”女子声音有些着急,男子却依旧没有睁眼,鸢尾心知主子心里已经有底,便又继续禀报道,“那女子已经答应为羲和灸舞所用,做羲和的丞相,子逸公子为证。” “哦?璃子逸让他的女人做羲和灸舞的左膀右臂?有点意思……”白衣男子挑开凤目,犹如春风拂来,春暖花开,煞是好看。鸢尾愣了愣,随即低头,继续禀报:“灵狐还在那女子手上,昨晚那女子在结界迷路,显然不是灵隐村人,但结界中的暗器皆没有被开启,传说结界暗器有识人之能,加之灵狐有认主之说,属下猜想,这女子会不会……” “不会!”白衣男子仍旧不动声色打断鸢尾,心里却也已是疑虑重重,“我只要事实,不听猜想!继续探!看看他羲和灸舞搞什么花样!” “是!”鸢尾撇撇嘴,一点脚尖,便消失了踪影。男子则轻轻把玩着手中雕着凤舞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灵隐村内 从羲和灸舞离开一直到这一天的深夜,林翎一直没有合眼,却也没有动手收拾东西,本想着要么死得干脆,要么活得恣睢,却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林翎不想低头,却更不想就这么简单地丢了这上天恩赐的一条命,思来想去,心里就是别扭,竟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陪着自己坐了五六个时辰。 璃子逸虽看不出林翎心思的巨细,但光从这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大抵还在为今日被羲和灸舞所迫而不高兴。坐了五六个时辰,璃子逸见林翎并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悄声闪了出去,招来清风吩咐去寻了些米食、蔬果和鱼肉,自己提了便进厨房做起饭来。 崦嵫(yānzī)城①<羲和国最西部的小城,距离林翎住的小村子(灵隐村)相距千米>羲和灸舞行宫内 羲和灸舞本是大胜,回去也该高高兴兴睡一觉。可是夜已过半,羲和灸舞的屋子也还亮着灯火,他将密函封好交给星魂,小声交代了些什么,才让星魂离开。星魂离开以后,屋里闪进另一男子,羲和灸舞揉了揉太阳穴,低沉着嗓音问道:“四皇子如何?” “回太子殿下,四皇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听闻您要聘那女子为丞相有些不解~”来人始终不敢抬头,对羲和灸舞很是尊重。 “凭四弟的身手,能伤四弟的人如何?”羲和灸舞挑唇问道。 “自然是高手!”来者心中一震,四皇子的伤实际不轻,不过他不许自己声张才谎报于太子,而伤四皇子的人是那女子,那么,那女子…… “这事情老四做的不错,也着实委屈了他,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羲和灸舞打断了来者思绪,一席话虽说得有些前后不搭,但重点还是突出了起来——闯村子搜查的事情做的很好,值得表彰,四皇子没占到便宜还要给个小女子道歉,是吃亏了,但这女子身怀惊才,可以一用,此刻自然是动不得的,要成大事,难道四皇子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来人深得羲和灸舞话中意味,躬身一礼,恭敬道:“太子英明!” “告诉四弟好生养伤,多做该做的事情,少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用到本太子身上,否则别怪本太子不顾手足之情——这区区几双耳目大抵也不值得四弟操心……”最后一番话说得无关痛痒,却让来人重重地颤了一下——羲和灸舞刚收了那女人做丞相,四皇子便得了消息,这自然是明白地告诉太子,他身边有四皇子的眼线,终究太子不是好惹的,分明是警告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竟说得如喝白开水一样轻松,却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事的能力。 “还有事情?”羲和灸舞有些不耐烦,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没有!属下告退!”那人回了神,闪身离开了。 羲和灸舞目送那人离开,才缓缓转身,熄了灯,解衣而眠。 天色将明,羲和灸舞忽地睁开了双眼:“星魂!” “主子!” “几时了?” “回主子,现在已过寅时!” “你带人去灵隐村将林丞相接到行宫里来,就安顿到隔壁的‘灼华殿’,将逐月备好的衣物给她送去,”羲和灸舞顿了顿,继续吩咐道,“昨日进村的方法你可记得清楚?” “属下已经记清!”光跟着主子都来回好多趟了,星魂思忖着想记不清都难。 “灵隐村非一般的小村庄,外部林中的云雾是布下的结界,如若走错,很有可能便再也走不出来,所以,断不能掉以轻心~”羲和灸舞依旧从容,一番话下来却将星魂的不屑散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我怀疑那结界里还另有蹊跷,此时不宜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带去的人均守在结界之外,你将东西交予那人也回外面等候即可!” “是!”星魂虽暗自捏了把汗,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去找逐月将一切打点妥当。羲和灸舞见星魂离去,悠悠地又闭上了双眼。 星魂准备出行的这段时间里,灵隐村已经飘出了悠然的香气。璃子逸命清风将餐饭收拾上桌,自己则拿着夜明珠在前方引路,进了屋子,璃子逸将夜明珠悬于高处,生生压下了烛火的光亮,照亮了整间屋子。林翎一怔,立即警惕地查探了光源,看了好一会那会发光的珠子才终于消停下来——毕竟杀手都是生活在黑夜中的,比起光明,林翎倒觉得黑暗更让她能感觉得到安全感。 “别看了,不过一颗破珠子,快吃点东西,一会天亮了,你可有的折腾了!”好听的声音再次冲进耳朵里,林翎这次倒没有闹别扭,而是乖乖地拿起碗筷,安静地吃起饭来。 虽然林翎始终都没吭一声,但璃子逸看着她乖乖地吃饭已是满心的安慰,遂命清风出去烧水,为林翎沐浴做准备。林翎虽是一肚子不爽快,却也还是觉得眼前这人对自己已是无可挑剔,故而只是默默地听从安排。 清风烧开了水,璃子逸已经命人将碗筷收拾了去,察觉有人进了结界,便带着清风隐匿起来。璃子逸前脚离开,星魂后脚便落了地,停在院中,躬身一礼,扬声道:“林大人,星魂奉太子之命特将大人衣物送来,请大人收拾妥当,随卑职回去复命。” 林翎亦是不动声色地一挥衣袖将大门打开,算是允了星魂进来。星魂进屋将衣物放置在桌上,刚要退身而出,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大人可是需要婢女伺候?不如我将逐月带来,伺候大人。” 林翎瞥了星魂一眼,冷声道:“不必了!”随即冲星魂摆手,命星魂退出去等候,星魂刚一离开屋子,就听到身后巨大的关门声,刚要回头,只听林翎的声音传出:“你等且在村外等候,待本大人收拾妥当,自会随你等前往!” “是!”星魂恨恨地回了一句,堂堂羲和太子手下的第一隐卫,竟还得忍受被一女子呼来喝去,着实不爽快,遂加快速度冲出结界。逐月见星魂从结界出来脸色难看得很,便伸手覆上星魂的额头,温柔将他脸上布着的晨雾轻轻逝去。星魂对上逐月温柔的眼眸,亦是会心一笑,似乎已将刚才的事情抛至九霄。 星魂离开了许久林翎待在屋里面仍是动都没动,直到房门再次被轻轻地推开,林翎才回了神。清风带人将洗澡水抬了进来,然后又迅速地退了出去,关了门。 “既然都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倒不如陪他玩玩,给他羲和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恐怕你想留,他都不要你呢~”璃子逸的声音传到林翎的耳朵,句句都融进了林翎的心里,“不要有顾虑,本大爷我敢给你出主意就能帮你顶住所有的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玩好了~” 林翎勾了嘴角,她倒还真是不怕闯下什么祸来,既然有人要阻了她的路,她便一定不会让那人舒坦,倒是这人,只是为了给人找不爽快,便想尽办法地鼓动自己去折腾那人,更是有些意思。林翎起身,去了衣服,进了木桶——温度刚刚好,玉兰的香味飘然而出,竟和那人身上的味道毫无二致,林翎倒是不在意,反而眯起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奇怪的是桶里的水还依然温热。林翎泡在水里小幅度地活动了几下,甚是舒服,正觉得高兴,感到窗外有人靠近,便静了下来。那人停在院中躬身行礼,扬声问道:“大人可是准备妥当?如若不妥,卑职命逐月来伺候大人,可好?”表面是来请人的,实际就是探探人还在不在的。 “婢女就不用了,本大人泡完澡自然会去找你,本大人向来言而有信,你不必担心,好好去外边守着就行,若是再来打扰本大人的清梦,仔细你的脑袋!”声音冷得像要结出冰来。虽然对方是羲和灸舞的心腹,林翎却没有给对方一句软话,最后一句“仔细你的脑袋”更是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林翎这一句出去,想要告诫的自然不止是星魂。 星魂黑着脸行了一礼便急速返回了原地,似乎再晚走一步,林翎便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不错嘛~”某人值得玩味的声音又在林翎耳边响起,虽然看不见脸,林翎的脑海还是想象出了那人狡黠一笑的样子,林翎一惊,慌忙睁眼——根本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一下,翎儿你已经泡了快两个时辰了,要是再不起来,皮都要泡烂了~”璃子逸依旧没个正经,传音入密竟连笑声都一并传了过来。林翎蹙眉,极不情愿地从木桶里站起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便有倏地钻回了水里,红着脸,出声道:“不许偷看!”紧接着便是璃子逸酣畅的大笑声,璃子逸笑够了,吐出一个字:“好!” 林翎这才宽了心,从木桶里走出来,擦了身子,换起衣服——那羲和灸舞也是个眼光极好的,无论是朱钗还是衣裙都是极其素雅却又不失华贵的样式。林翎取了衣服套在身上,却被那衣服上环环扣扣搅了心情——这古代衣服也太麻烦了!好不容易套好衣服,林翎又为这一头青丝烦恼起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即便自己曾经也是长发及腰,可是那时打理头发自然都比这古代的发髻简单许多,林翎瞥了一眼桌上的钗饰竟生了几许烦闷。 “看来还得爷亲自出手!”璃子逸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站在林翎的身后。 林翎本是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泄,璃子逸一来,倒撞个正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自然是你穿完衣服以后。”璃子逸想了想,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 “你又不在屋里面,你怎么知道我何时穿完衣服的?”林翎一句话问完,璃子逸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翎便再次出口,咄咄逼人,“你不是答应不偷看的吗?” “是啊~”璃子逸再次冲林翎勾魂一笑,用一派正人君子的口吻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看,并没有偷看啊!” 林翎一口气憋在心里,脸刷地红了起来——虽然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但还没开放到随便让男人一览春色的地步啊。林翎顿时有种买块豆腐撞墙的冲动,但仔细一想这古代的墙太不结实,恐怕把它们都撞成渣滓了,自己还没死,还是不要浪费力气,浪费资源的好。 璃子逸似乎很享受地望着林翎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将脸色调整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林翎有种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但冷静片刻一分析,这人躲在哪里她尚且感觉不到,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定让这道貌岸然的色狼生不如死。璃子逸仿佛能听到林翎心中所想,笑声戛然而止,即刻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柔声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不文雅,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反正看都看了,我就吃点亏,对你负责还不成嘛——以后要杀要剐凭你高兴,可好?”林翎这是第一次知道,古代的第一公子居然是这样没皮没脸的,竟不觉自己又气红了脸。 璃子逸见林翎红了脸,再次戏弄道:“翎儿,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本是一句便能让女人倾心的情话,但是配着此情此景,林翎的小脸儿刷地就绿了!此刻的林翎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她怎么就没好好练功,居然被一臭男人欺负成这样,简直是,悲剧! 璃子逸见林翎不再搭理自己,便识趣的收了笑,拿了桌上的梳子和珠钗,正经说道:“既然爷都对你负责了,以后这发也只能由爷来绾,这眉也只能由爷来画!”说着便散开林翎的长发,认真地梳理起来,一下一下,皆是一梳到底,不知是这发本就生的柔滑,还是某些人梳得仔细,直到头发梳完,林翎都没有觉出半点感觉。白皙修长的双手轻巧地穿梭在那如云般绵长的青丝之中,优雅地一环一勾,珠钗一插,一个漂亮的发髻便完成了。 璃子逸捧着林翎的小脸儿皱着眉头打量了半天,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儿了,遂伸手拔了珠钗,乌亮的瀑布再次倾泻而下。林翎本以为是“造型师”手艺不好,做出的发髻连自己都看不过去,遂将其拆了去,哪知还没等林翎嘲讽两句,璃子逸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金簪——闪亮精巧的紫色宝石镶嵌其间,高贵而不庸俗。只是粗略的一眼,林翎已经喜欢上了这物什儿,还没看个仔细,那双巧手已经将那物什儿插在了林翎头上,林翎忍不住伸手去摸。 “别动!”璃子逸有些嗔怪,但仔细一看发现桌上少了面镜子,难怪林翎要动手了,便随手拿了一面镜子出来。林翎本来注意力全在簪子上,随着璃子逸这一戏法变出了镜子,林翎忍不住将眼光转到璃子逸身上,那怪异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你一大老爷们会梳女式发髻也就算了,居然还随身带着镜子……这也太逆天了吧? 璃子逸被林翎盯得毛骨悚然,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扬手挑了挑额前的长发,无奈道:“是爷的长相告诉你爷无时无刻都需要照镜子,还是你自己傻到以为羲和灸舞让你梳妆都不会给你备下镜子的?”林翎这才注意到星魂带来的包袱里仿佛带了不少东西,便挑了璃子逸一眼,悠然转过头去照镜子——认真算起来自己到这一世来,还真从来都没好好看看这副皮囊呢——看来自己真不适合做女人了,连自己的长相都不在乎了……林翎自嘲了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了镜子。 华美的金钗与娇媚的发髻相得益彰,镜中的女子娥眉微蹙,凤目微挑,高挺娇小的鼻子下是那温润晶莹的红唇——五官端庄得大有将林翎学过的所有赞美美女的古诗词全用上都不为过的趋势——白皙通透的颊上还浮着点点红晕——真是美得离谱了些!林翎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俏唇微勾,露出晶莹的皓齿,连林翎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存在于地面,没有上天。 “爷梳得发式可是喜欢?”璃子逸见林翎对着镜子臭美,心中窃喜,却还是一副君子模样。璃子逸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将林翎的脑袋再次搅乱——如玉的男孩为小小的女孩绾起长发,女孩满意地微笑,男孩问:“沁儿可是喜欢?”女孩答非所问地回答道:“沁儿自然喜欢皇叔!”男孩皱眉:“不许叫我皇叔!”……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涌来,林翎伸手揉了揉被弄痛的额头——她居然想起来了——关于这身体的一切! 这身体原名璃沁,是璃雪国公主,五岁之前皆住在璃雪,由其生母凝妃抚养,五岁那年凝妃去世,小公主被送到云崖拜师学艺;璃墨,璃雪国十七王爷,璃雪国主璃胤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传说璃墨出生时出现祥云铺路、金龙腾耀之盛景,先皇大喜,大宴天下三天三夜。璃墨天赋异禀,三岁能诗赋,五岁可带兵,深得先帝宠爱,故璃墨五岁便得国号为封号,世人称之为璃王,受人敬仰;璃沁的父亲璃胤长于璃沁整整十三个春秋,故先皇病逝,意气风发的璃胤凭借自己的铁腕,镇压兄弟叛乱,一举得了天下。该役之后,璃王室仅剩即将登基的璃胤和尚不满六岁的璃墨,尽管如此,朝中大臣还是期望璃王登基的人居多,毕竟天降祥瑞,是做不得假的。谁知璃墨不仅没有夺权之心,而且在璃王登基之日率先下跪行礼,高呼“万岁”。天公仿佛也有成人之美的功德之心,本是阴沉的清早,顿时云散阳光现,彩云层出,亦是一派祥和之景——众臣撇去心中顾虑,心悦诚服——据璃雪史书记载璃雪新皇璃胤登基之日为“云散天晴,祥云迭出,是谓吉兆!” 璃王大璃沁六岁,自幼与凝妃母女交好,因此,公主拜师学艺也是由璃墨牵线促成——璃沁公主的师傅是号称天下第一鬼才的“空绝道人”的第一入室弟子,也是璃墨的大师兄——云逸公子。名义上是让云逸公子教导公主,实际上,是要求云逸公子将小公主抚养长大——毕竟,凝妃绝症,命不久矣的秘密在那时的宫中已是无人不晓。 璃沁跟随师父过了十年,也是修得一身好本事,这十年中,璃墨虽没有来看过璃沁,却从未断了书信来往。直到半月之前,有人破了师父的结界,师父与那人一起身葬云崖……师父临终前,将璃墨的布防告诉璃沁,千般嘱咐一定要找到璃墨,让璃墨护她离开……虽然璃墨和璃沁算是“青梅竹马”,不该有不熟悉的道理,但毕竟璃沁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太小,别说是璃墨,就连她娘亲的样子都只化成了一抹水蓝色的雾影,况且璃墨从十一岁长到二十一岁,即便是正经站在自己眼前来辨,恐怕都难以辨出。 林翎用手杵着欲裂的脑袋,忆起那信封里夹带着的代表璃墨的那小小玉佩的样式——就是那东西,让自己认定了配着一样玉佩真品的人就一定是璃墨……接下来便是厮杀、跳崖、被救……一幕幕跳过,真比电视剧还精彩许多。 璃子逸发觉林翎不对,慌忙唤了数声也不起作用,见林翎用手揉脑袋,便拉起林翎另一只手把脉,这一拉将林翎的思绪拉了回来——头也不疼了,故事也看全了,林翎不高兴地将手从璃子逸怀里抽回来,冷冷道:“本大人要就职去了,子逸公子请便!” 璃子逸看着这善变的女人,竟笑了出来:“翎儿如此善变,望尽天下,也就我璃子逸能容了你,不如翎儿就从了我吧?” 林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凤目一挑,反问道:“难道公子就一毫也不惧羲和太子?”林翎一提醒倒提醒了璃子逸,璃子逸没有应声。林翎以为璃子逸身在羲和地盘也还是有些惧羲和灸舞的,便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惧自然是没有的事情,但男未婚女未嫁,总是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公众视野,倒也不成体统,不如爷就委屈一下暗中护翎儿周全,可好?”璃子逸这一让步,竟让林翎肯定了璃子逸是怕羲和灸舞的,否则,他对自己这么感兴趣又怎能让羲和灸舞占了便宜去?这一番考量下来,林翎对璃子逸那句“不要有顾虑,本大爷我敢给你出主意就能帮你顶住所有的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玩好了”多了些许怀疑——到底求人不如求己!林翎勾了嘴角,却是一派随和地答到:“自然是好!”——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有人甘愿来垫背,自然是好,林翎再次冷笑。 “大人,您再不出去,太子殿下要怪罪了!”星魂终于忍无可忍,心知太子若是急了这女人恐怕早就没命在这儿磨蹭了,却还是忍不住搬出太子吓吓那女人泄泄气。 林翎瞥了一眼屋子,发现璃子逸又隐了身影,自己仍旧感觉不出丝毫他的气息。随即撇了撇嘴角,冲门外道:“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本大人顶着就是,再催一次你试试看还有没有下一次!”冰冷的言语如一把把飞刀闪着寒光刺到星魂耳里,星魂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脖子,再次悄声退了出去。 璃子逸隐身之地虽然不近,却将这一切听得清楚、看得分明——沁儿就是沁儿,这脾性竟丝毫没变……璃子逸再次扬了嘴角…… 林翎见星魂走远,扯了桌上的包袱——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也不予理会——兀自走到床前,将包袱平整地铺张开,随后取了那件旧的粗布衣裳,仔细地将它折叠起来放进了包袱——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翎抬眼瞥去——那晶莹透亮的坠子已安稳地躺在了地面上——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叼起坠子便跳上床榻,冲着林翎呜呜地叫着。林翎凝眉,接过坠子,柔声问道:“你让我戴上?” 小狐狸呜呜地点头,林翎也不在追究,便抬起双手将它戴上脖子,扣好,塞进衣服,然后背了包袱,决绝地走出了屋子。 一抹青色伴着玉兰的香气悠然而落,林翎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那人便抬了步子随着她走。走到林子的时候,林翎没有顿足,毫不犹豫地踏着那条破解结界的路走了出去——小狐狸并没有引路,而是急匆匆地跟在林翎后头。璃子逸倒是停了脚步,目光停在那女子的衣领注视良久,终于缓和下来隐了身形。 林翎或许是觉察到跟随自己的脚步声消失了,便停了脚步,许久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忍不住回过头去——耳边传来璃子逸的声音:“爷这才刚离开,翎儿就受不了吗?”林翎随即传了音回去:“流氓!”璃子逸微怔,难道……再次回神,林翎已经在迷雾中消失了踪影。 ①崦嵫:yānzī古代指太阳落山的地方 风花雪月·琴声扬 血雨腥风袭 林翎刚从树林的云雾中现身便闻到了血腥味,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林翎不仅对这种环境极为敏感,而且能以极快的速度判断威胁来自何方。林翎握紧拳头,闭眼,低头,侧耳,藏在树上的黑影现身,挥剑直指林翎,气势汹汹而来——一共六个——林翎计算好出手顺序,定在原地,等待时机。“嗖嗖嗖~”林翎睁开眼,杀手已经被林中射来的暗箭给射倒在地,还没有到达林翎的击杀范围便全部被杀死。从这几个人闪现的速度来看,想要这样射中他们射中他们,恐怕出手只有一招的时间,一招六箭,箭箭穿心。 林翎还没来得及琢磨更多的东西,便被远处星魂、逐月的声音打断,刚想上前,却被耳边的声音拦住:“翎儿你忘带东西了!”林翎回头,伸手接住从云雾中飞出的弓和插满了箭的箭囊。“虽然我不太同意翎儿被动挨打,但还是觉得羲和灸舞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你说呢,翎儿?”林翎倒是听得仔细,随即眉梢一挑,回应道:“好想法~” 林翎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看热闹,结果说时迟那时快,星魂和逐月撤了回来——撤便撤了,还浑身是伤得带了一群麻烦回来——最后剩下的四人明显比铺在地面的这六个要厉害得多,林翎翻了个白眼——这羲和灸舞的人也是爱占便宜的主儿,临死还要拉自己一块垫背,跟他们主子倒是一样一样的。林翎在心里还没讽刺完,剩下的四个杀手便冲了过来。 “逐月,带大人离开,我来拖住他们!”星魂倒是很有男子汉气魄,搞得林翎突然要为自己的想法脸红。到底也不是个脸红的时候,林翎急忙收了心思,准备迎战。 “快走啊!”星魂着急地冲着逐月大喝道。林翎这才发现,虽然两人都是伤痕累累,但逐月的伤势明显比星魂要轻上许多,照常理来说女人的伸手通常是不如男人的,再加上此刻逐月死扭着不走的样子……林翎冷哼了一声,好一对亡命鸳鸯! 冲在最前面的杀手已经冲到星魂眼前,星魂一门心思都放在逐月身上,竟丝毫没有察觉,林翎急忙引弓,“嗖”地一声惊退了那已近在星魂咫尺的利爪。随即冲已经呆掉的逐月喝道:“还不动手等死吗?!”逐月这才反应过来,重新集中精力,跟对方拼杀起来。 比起弓箭,林翎更适应近身格斗,对方自然对林翎这种贴身的古怪打法闻所未闻,所以,跟林翎过招的那人到底是吃了不少亏。星魂拖着一身重伤以一敌二,逐月也吃力地应付了一个。随着时间推移,星魂和逐月的伤势自然成了拖累,越打越显得力不从心——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的林翎一行人,自然而然地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轰”!身手传来的掌风激起一声巨响,将刚刚还缠斗在一起的两拨人生生撕裂开来。林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一袭青衣挡在星魂、逐月和林翎前面,清风拦了半天也没拦住璃子逸,便也沉着脸跟着出现在众人视野。 “还不快走?!”璃子逸一脸严肃地转头瞪林翎,林翎毫不客气地抬步便往外走,仿佛没有看到正张牙舞爪冲过来的杀手似的。星魂和逐月自然捏了一把汗,但看到林翎悠闲地踱步而去,便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追杀林翎的人分成两拨,两人对付璃子逸和清风,剩的人则去堵截林翎一行,谁知去追林翎的两人还没等靠近便被暗中隐匿的隐卫给拦截了下来,璃子逸和清风对付留下的两人倒也没有吃亏,两方渐渐靠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四个杀手围了起来。 璃子逸从里面退了出来,将人交给隐卫处理,自己则胸口一闷,吐出血来。 “主子!”清风一脸焦急地扶住璃子逸,璃子逸的功力本就没有恢复,加上再次妄动内力,身子自然有些吃不消。 璃子逸冲清风摆摆手,惨白着脸轻叹一声:“无碍!” “里面的人……”清风犹豫道。 “杀!”璃子逸留下一个字,便朝着林翎走的方向去了。 “主子!”清风刚想阻拦,便听到璃子逸冷冷的声音,“把你的事情处理好,爷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挥!” “是!”清风点头,回身对隐卫吩咐道:“一个不留!办完即刻撤回少主身边!”说完便一点脚尖,朝璃子逸离开的方向追去。 林翎带着星魂和逐月找到了羲和灸舞派来的马车,考虑到两人的情况,林翎还是决定留下马车,并将两人安置在里面,自己则在外面驾车。林翎心里清楚,这是在奔命,不是在旅游——毕竟那第一公子的深浅,她还是不清楚的,万一他顶不住,那些人再追上来,自己还带着两个活死人,怎么算都插翅难逃了——所以便狠命地抽着马屁股,一刻都不允许闲下来,马蹄飞奔,扬起层层烟尘。 马车颠来倒去,坐在里面的人自然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个本是重伤的人相继被林翎折腾地昏了过去——星魂由于伤势太重,不知不觉先昏了过去;逐月虽还清醒着,亦是被林翎驾车折磨到不行,回神见星魂昏了过去,便将星魂拉在自己怀里,护住星魂,减轻车辆颠簸造成的碰撞,不知不觉也疼昏了过去。 林翎的记忆能力自然没得说,但当马车奔到了崦嵫城的时候,林翎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羲和灸舞的行宫她没有去过,所以她并不知道通往那里的路该怎么走。随即,林翎勒紧辔头,停了马蹄,掀起已经被折腾地脏兮兮的车帘,才发现里面的俩人已经相拥着昏了过去。林翎的嘴角抽了抽,忆起那第一酒楼,便转了马头,朝“醉千秋”奔了去。 “主子!”鸢尾闪进屋子,给白衣男子行礼。 “何事?”男子抬眼,仍是一脸的慵懒。 “羲和太子新聘的右丞相正驾车朝‘醉千秋’奔来,刚才他们在灵隐村外被袭,虽然子逸公子出手相救,但羲和太子那两个手下貌似伤的不轻……他们前来,是否……”鸢尾的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便摆了摆手:“吩咐关店门,今日不做生意!” “是!” “慢着!”鸢尾还没退出房间便被飘然而落的青衣男子打断,“师兄还真不厚道,羲和灸舞的人不理也就罢了,对我这师弟也见死不救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白衣男子挥手,示意鸢尾退下,随后抬眼打量一身狼狈的璃子逸,柔声道:“子逸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为兄哪里有有见死不救啊~” “非得让我说你的人跟了我一路,我都没动手,你才肯出手吗——非得把账一笔一笔算清楚才高兴么!——真是奸诈的‘死狐狸’!”璃子逸的声音也冷得足够结出冰来,将这“奸商”的恶行一语道了个彻底。 “哈哈哈哈……自然不用!”白衣男子大笑着站起来,转身面对着璃子逸,戏谑道,“这世间的女子竟还有人能让师弟上心,真是不容小觑!鸢尾,吩咐下去,除了羲和太子的人,其他人的生意今日一律不做!”浑厚的嗓音传遍酒楼,鸢尾深吸一口气扬声回了一声“是”,便隐了身影。 “颜渊,你还真是……老样子……”原本气势汹汹的璃子逸,终于舒了一口气,昏死过去。颜渊匆忙伸了双手扶住璃子逸,轻轻将璃子逸安置到了床上,然后伸手给璃子逸把脉。 “主子,羲和太子家的车到了……”鸢尾在门外汇报的时候,颜渊刚给璃子逸把完脉,将璃子逸的手放进被子,然后贴心地掖了掖被角,缓声吩咐道:“派人去搭把手,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不用请示!” 鸢尾虽对主子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显然有些无语,但主子就是主子,吩咐什么她都必须乖乖照做,便闪身出去帮忙了。 颜渊提笔蘸墨,沉思片刻,笔走龙蛇,停笔,喊道:“罂粟!” “主子!”另一个女子闪进屋里。 “照这方子抓药!”颜渊抬手,将方子递给罂粟。 “是!”罂粟转身离开,不过眨眼。 “颜渊好福气,还跟以前一样左拥右抱!”床上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脸顽皮地盯着颜渊。 颜渊挑唇一笑:“没事就赶紧滚!”明明是粗话,从颜渊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俏皮了许多,颜渊当然不止是动动嘴皮,话毕,颜渊便来到璃子逸眼前伸手拽璃子逸,似乎真的打算将璃子逸从窗子扔出去。 “师兄都给我煎药了,怎么会没事啊?”璃子逸见颜渊来到眼前,便撒娇似的蒙了被子,“我死了你可就没有师弟了!”——跟以前一模一样,永远像没长大似的!颜渊被璃子逸一闹,思绪一下子回到师兄妹四人跟随师父修行时候那些打打闹闹的时光里去——什么天赋异禀,什么才高八斗,什么文武双全,眼前这家伙对谁都可以装得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唯独在师父和自己面前却赖皮得很。也许是因为大师兄太过严厉,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跟他性格太像,总之,从进师门开始,他俩便是关系最好的兄弟。也正是因为这人的存在,自己才会偶尔被提醒记起自己曾经也年轻过吧?颜渊眸子闪过一丝暖意。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颜渊帮璃子逸拉了拉被子,让他露出脸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角,随即扬起一个微笑,出了屋子。 “澈公子,好久不见!”颜渊一出门便碰到了刚刚赶来的羲和灸舞,遂冷冷点了一下头,便转到另一间屋子里去。或许羲和灸舞已经适应了颜渊这冷淡的态度,并没多加计较,只是随着引路人朝林翎他们被安置的房间走去。 羲和灸舞一进门便看见婷婷而立、冷眼注视床榻上两个人的林翎——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自成一幅图景。 林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羲和灸舞——一身姿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一袭红黑相间的衣裙,称着那清透白皙的肤色,庄严而动人——虽然依旧没有上妆,却分明又清丽了几分。羲和灸舞仿佛被这女子周身的光华灼到了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随即挑唇微笑,视线从林翎身上别开,朝床边忙碌的大夫问道:“状况如何?” “回太子,这位大人受伤过重,恐怕……恐怕……”那大夫指着星魂,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恐怕什么?”羲和灸舞眉眼一挑,晶亮的眸子闪出冷光,那大夫立即跪地连连磕头求饶,“学艺不精还敢出来蒙害病患,来人,拖出去,砍了!” “是!”两个隐卫现身来拉那已经瘫软在地的大夫。 “慢着!”林翎厉声喝道。 “丞相大人果然大慈大悲,这人医术不济,蒙骗病患,怕只会坑骗更多病人,留他何用?”羲和灸舞背对着林翎,冷言道。 “回太子殿下,”林翎拖着声调,懒懒应道,“即便您杀了这人,治不好星魂也于事无补,反倒给人落下口实,说太子殿下滥杀无辜……臣是为太子殿下着想!”照常理,这种劝诫的话仿佛从臣子口里说出来,只有请求的份儿,但从林翎口中说出却分明是点到为止,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反正我说到了,你做不做到不关我事。 羲和灸舞微怔了一下,随即摆手道:“赏他几两银子打发了——下次再做同样的事情便不会如此作罢!”那大夫连连磕头道谢,随后便连滚带爬地奔出了屋子。羲和灸舞看了星魂和逐月一眼,心知逐月伤的不重,不过流血过多,瞥了一眼桌上的方子倒也合适,便命人去抓药。林翎虽是冷眼看着一切,却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这人冷血得够可以,污人庸医不说,还让人断了活路——真是不知人家疾苦的可恶的资本家! 羲和灸舞自然没有心思去琢磨林翎的想法,吩咐人抓药之后,便再次回到星魂身边,给星魂把起脉来。林翎脸色微变了一下,见羲和灸舞颔首垂眉,给星魂看诊看得仔细,竟隐隐有了些许动容。羲和灸舞把完脉便取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再次喊人出去抓药。 羲和灸舞忙完便悠闲地坐了下来,回头见林翎还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丞相大人受惊了吧?喝杯茶压压惊……”说着便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林翎,林翎接过茶水低头轻啜,宛如画中仙子。 羲和灸舞蹙了眉头,凝神看着林翎将一杯茶引尽,起身,挡在林翎眼前。林翎条件反射式刚要抬脸,却被一只大手捉了下巴,稳稳地抬起,四目相对,林翎从羲和灸舞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片深渊——死寂般的黑暗蔓延开来,林翎匆忙别开视线。 “如此容貌,以后还是不要太张扬了好!”羲和灸舞并没有阻止林翎转头,只是悠悠地撇了一句话,独自转回身去,继续喝茶。 风花雪月·琴声扬 避难“醉千秋” 林翎见羲和灸舞又坐下喝茶,便也毫不客气地坐到羲和灸舞旁边,斟茶自饮,忽地又想起什么事情,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四处寻找些什么。 “别找了,灵狐是认主的,它若随你来了,便奇了怪了!”羲和灸舞悠悠地解开了林翎的疑惑,似乎又想到什么,遂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青丘涂山氏你该不陌生吧?” 如若这问题放在昨晚之前,林翎大概会迷茫地摇头——毕竟孟老夫妇告诉林翎的只是皮毛,并没有深入介绍三国两族的事情,但经过昨儿一番折腾,林翎倒是忆起自己以前读过的关于涂山氏的记载,虽然笔墨不多,但还是十分具有戏剧色彩——相传远古时期有座灵山,名唤青丘①,青丘山上生着各种奇禽异兽,其中为首的是九尾狐家族,即今日传说中的涂山氏的祖先。想到这里林翎点头,心道灵狐与涂山氏相关也不奇怪了,接下羲和灸舞的话茬问了一句:“涂山氏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吗?你确定他们还存在?” 羲和灸舞放下茶杯:“如若他们不存在,这灵狐又何以生存呢?灵狐与涂山氏族息息相关,如若涂山氏亡,灵狐便会随主而灭。”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小家伙是人家的灵兽,还故意要抓它!”林翎撇撇嘴,表示对这男人的可恶行径进行鄙视。 “倒也不完全~”不知为何羲和灸舞看着林翎的样子,居然笑出声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相信传言的——譬如天下第一公子不近女色,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就觉得传言不实;譬如涂山家不可查,可是当遇见那小狐狸,自然也想查个清楚……”前一句自然是玩笑,后一句则真假参半了。 林翎自然不信羲和灸舞大费周章只为查涂山氏行踪,如若说他要借此机会掌控涂山氏倒是十分有可能——林翎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收起心思,不动声色——还好那小东西没跟过来,现在连自己都在人家手中,恐怕要保那小家伙也不容易。“既然灵狐与涂山氏息息相关,那涂山族人怎会让它出来乱跑呢?” “这就是我要说与你听的,”羲和灸舞嘴上说着“说与你听”却卖关子似的顿了顿声儿,举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传说涂山灵狐现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灵狐易主,即涂山族的神女换人而且有了合适的人来接替——而神女换人,只有一种原因,那便是前任神女毙!”这涂山神女林翎也是听说过的,据说涂山氏神女必定出身于涂山氏正脉或历代辅佐涂山氏的三大长老的家族之中,是涂山族内最有声望的女子。涂山神女除了自身所具独一无二的学识才干之外,还掌握着涂山族一半甚至以上的权利——其话语权并不低于涂山族长。不知为何,羲和灸舞说到换神女的原因时,林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脑海却浮现出了那一抹模糊的水蓝。羲和灸舞见林翎听得仔细,便又继续前面的话题:“第二种原因从来没有被证实过,但也传得神乎其神,说是灵狐无缘无故现世,必出大变故,或吉或凶——故有一种说法叫做‘得灵狐者得天下’!” “净是胡扯,一只小狐狸能兴什么风浪!”林翎冷冷地应了一句,兀自端杯喝茶,心里却清楚,既然这灵狐关系涂山命脉,若是被人抓了去,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有人真能控制了灵狐,让财大业大的涂山家都依附于自己,那这人执掌天下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传闻尔,我也只是好奇!”羲和灸舞对林翎的态度不可置否,也含笑品着茶水,幽幽道,“这是产于我国曈山的竞日茶,右丞相喝着可还喜欢?” 林翎这才觉察这竞日的滋味悠长连绵,越喝越觉神清气爽,唇齿留香。虽然如此,林翎却不打算给羲和灸舞好脸色看,顺势咂摸咂摸,撇撇嘴道:“不过解渴的物什儿,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是离不开的!” “哈哈……好一个反正是离不开的!”羲和灸舞开怀大笑,心里却因林翎对万物皆不上心的态度,对林翎又看重了几分。 “太子殿下,药已熬好!”有人举碗在门外候命。 “进来!”羲和灸舞的声音刚落,门外的两人已经将碗端了进来,“放着吧……你们先下去!” 来人听到羲和灸舞的命令楞了一下,随即,放下药碗,躬身退了出去。 羲和灸舞指指左边的药碗,望着林翎道:“大人的人劳烦自己打理!”说完便端起药碗向星魂走去。林翎知道羲和灸舞的意思是将逐月许给自己了,心里念想星魂和逐月的事情,羲和灸舞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不点破,又要做这种安排,定是让逐月做定这个细作了,随即嘴角一勾,也拿了碗,去喂逐月。 逐月这边伤势不重,自然喂药也喂得容易;而星魂那样子已是三魂去了二魄,大概天皇老子来给他喂药,他都不见得张嘴。所以,林翎倒是很快便“完工”将药碗放回桌上,便轻步来到羲和灸舞身边“看热闹”。羲和灸舞自然感觉到林翎已在身后,却丝毫没有理会,而是专心致志地一口一口喂着星魂——真是不知这羲和灸舞使了什么魔法,竟能让星魂这般活死人乖乖吞下药去,而且洒出的药汁少之又少,着实足够让林翎目瞪口呆了——看不成热闹,林翎自觉无趣,便又回到桌前,默默喝茶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羲和灸舞也顺利“完工”,放下药碗,在林翎身边坐了下来。林翎放了杯子,转头看着羲和灸舞,脸上挂着一丝极具玩味的笑容。羲和灸舞抬眼注视林翎,原本冰冷的眼眸竟渐渐暖了起来,唇角勾起的同时,抬手用两指在林翎的眉心弹了一下。林翎忙捂着额头呼痛。 “天下女子,敢用这种目光看本太子的也就只有你了!”羲和灸舞收了眼光,兀自喝起茶来,不知是警告,还是在躲避。林翎没有吱声,自知自己刚才对羲和灸舞着实有些不敬,再加上羲和灸舞的表现,让自己心中竟产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抗拒情绪,便兀自取了茶杯,装模作样地玩弄起来。 “来人!” “太子殿下!” “屋子收拾干净,派人给星魂和逐月擦下身子,换身衣服,务必保证随时有人照料、保护,不得有误!”羲和灸舞下完命令,不由自主地又看了林翎几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嘱咐道,“明日给丞相大人找条面纱来!” “是!”侍从偷偷瞄了林翎一眼,心中一惊,慌忙恭敬回应。 “天色已晚,丞相大人可是随本太子回行宫歇息?” 羲和灸舞本是要带人走的话,谁知林翎倒是眼皮一沉,抬手覆唇,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回应道:“启禀太子殿下,林翎今日劳累,实在不愿多做奔波,况且太子允林翎的人还在昏迷之中,林翎心有不忍,还请殿下体谅。”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将态度表了个清楚——住哪里都不跟你去住你的行宫。 羲和灸舞也不为难林翎,点头吩咐道:“给林丞相布置一间客房!”遂一扬袖子,起身离去。林翎盯着那英俊挺拔的身影,不觉竟失了神去。 ①《山海经》中记载“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