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摆三刀1 作为一个诚恳的人,我干脆全交代了吧。当初认识刘云实属意外,那是一次不怀好意无心插柳的半成品。遇到这个女人是我这辈子的一次劫难,我被她貌似清纯的外表严重蒙蔽了,她细长的小腿,性感的锁骨蒙蔽了我的双眼,当我看清她的真面目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奇蠢无比的蠢货。 流云对我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正是这个女人改变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 哎,这事得从两年前的夏天说起,我在一次老乡聚会上认识了刘云。那段时间我刚从公司辞职出来,暂时没找到事做,整天遛猫逗狗闲极无聊,满脑子爬的都是挣钱的主意。对外我辞职冠冕堂皇的原因是看不惯单位几个主要领导争权夺利的所作所为,各自拉山头,在企业破产之前疯狂给自己捞钱。 事实上,我完全是被迫辞职,要知道,我虽然是一个诚恳且谦卑的人,但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上大学时我就领教过好人难做的苦衷,何况好人往往不长命,我就更不想做好人。我辞职的真实原因是我被我最信任的同事米欧给暗算了,当我明白过来是被他下的蛊好多天仍然难以置信,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会对我下这样的黑手。 我跟米欧不仅是同事,还是大学同窗好友。大学毕业前,我跟米欧一起来广东找工作。两个人同甘共苦,每天为了节省开支睡最廉价的小旅馆,吃方便面,几乎跑遍了大半个珠三角,才跟东莞这家国营的贸易公司签订了工作协议。 毕业后我们又一起来到东莞参加工作,算得上共患难的好兄弟。但随着逐渐与社会全方位接触,在这个泥潭里摸爬滚打,人生阅历丰富的同时两个人的差距逐渐拉大。我感觉米欧变得太快,或者说他越来越成熟了。在单位的人际交往中,我比较耿直,什么话都敢说,比较认死理,不太招领导喜欢。米欧在这一点就比我强得多,他很会见风驶舵,也很会说话,见谁都说好话,尤其对待领导更是个马屁精,因此深得领导器重。 我太看不惯米欧这一点,私下抨击过他几次,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确实因此得到了太多好处,逐渐就由业务员一路平步青云升到了业务经理,成了我的领导。米欧做了领导我才意识到,光知道蛮干是没有用的,就算你的业务能力再强都抵不上会巴结领导。 当时因为公司经营业绩一年不如一年,主管机构对我们的业务主管领导很不满意,米欧暗地里整理了许多主管领导的黑材料,私下递交给了上级主管机构,在上级部门调研的时候,利用了我口无遮拦又好打抱不平的弱点给我的主管领导挖了一个坑,然后随手把我们俩都埋进坑里。 这件事导致主管领导被他抢了权,米欧顺利接替了他的职位,我也因此开罪了更大的领导,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通过这件事我才切身意识到,人是多么可怕的动物,他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我一直以为很了解米欧,当这件事情发生后我才意识到我可能从来就不曾了解他,他早已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纯朴少年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之后我在公司似乎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人,原本就无足轻重的地位也因此岌岌可危。加上我自己也确实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贸易公司做了,人事关系太复杂,动不动为点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 包括米欧在内的三个部门领导都派爪牙试探过我的态度,虽然我处境不佳,但因为我多年经营手里有丰富的客户资源,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们都试图拉拢我,让我做他们的走狗,为他们卖命。可我哪一个都不想投靠,我觉得哪个都靠不住。 同时我四年来总结成败的最大体会就是:不管给谁卖命都是给别人挣钱,钱根本不可能落不到自己口袋。我从大学毕业就来到这家外贸公司做业务员,直到做到业务副经理不仅没挣到钱,还落下一屁股烂账。这大概就是西方经济学里所说的谷贱伤民的经济规律。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只想自己单干,靠自己的奋斗闯出一番新天地。 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最糟糕的连锁反应是我女朋友青果在我最困顿的时候跟我分道扬镳,彻底闹掰了。从公司被迫辞职后我彻底成了光棍无产者,除了一条贱命之外一无所有。无所事事的我心情不佳,脾气却水涨船高。同样无所事事的青果又时不时在我耳旁叨叨,没事就数落我,搞得我不厌其烦。 我们两个人心情都不好,再加上青果的父母动不动打电话给她出谋划策,或者指鸡骂狗,企图通过一根电话线遥控我们的生活。家里的气氛像个兵工厂,随时都可以引爆,我们隔三岔五就要干上一架,轰轰烈烈闹得不可开交。在最后一次短兵相接之后,青果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不知道投奔她哪个狐朋狗友去了。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的人生我的事业以及我的爱情都处于最低谷。 由于被自己认为最可以信任的朋友接二连三地坑害,我对人严重缺乏信任感。可是没办法,一个人在家我又觉得特别寂寞,似乎全世界都在狂欢,惟独我一个人落落寡欢。这不行啊,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至少革命的小酒还是要天天喝着才有点滋味嘛。 遇见刘云的那次佛山西北老乡聚会人很多,大概有两百多口子,人又多又杂,整个聚会从头置尾都乱哄哄的。我唯一记住的就刘云一个人,她的外表算不上太出众,姿色只能算得上中等,但坐在那儿就有一种极其罕见的书卷气, 我叫摆三刀2   在东莞这个遍地物质女孩的地方,这样的女孩子凤毛麟角。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这种气质由内而外,表里如一。但她对我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好感,大概也没留下特殊的印象,以至于我第一次打电话约她吃饭时,费了半吨唾液描述好半天自己她才隐约记起似乎见过我。   由于生活压抑苦闷,对人又极度不信任,心情十分郁闷,可找个人喝酒都不知道找谁。现代人活得太累,几个人聚在一起喝点酒都暗藏心机,各怀鬼胎,因此我喝酒宁愿找女人小酌也不想找男人痛饮。   那次老乡聚会后的一个星期,我打电话给刘云,告诉她我是摆度,想请她出来吃饭喝酒。但刘云一开口就狠狠打击了我一次,她纳闷地问:“摆度是谁?我不认识啊。”   我很失望,自尊心深受伤害,压抑住火气缓和了一下语气提醒道:“真不记得了?你好好想想,咱们上个星期才见过的。”   刘云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很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我操,一听这话我差点疯掉,这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打这个电话。但我不死心,挣扎着说:“上星期老乡聚会咱们在一个桌子上吃的饭,还碰过杯喝过酒呢,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你就不记得啦。”   刘云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她沉默片刻,突然惊喜地说,“哦,我想起来啦,你是我左手边那个大胖子吧?”   我差点哭起来,沮丧地说:“姐,我只有一百二十斤,无论如何都挤不进胖子行列。”   刘云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哦,那你就是我右手边那个瘦子吧。”   我欣喜若狂,说:“差不多吧,那应该是我了。”   刘云说:“那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韩国烧烤吧。”   刘云一听显得很兴奋,欢天喜地地说:“好啊好啊,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韩国烧烤啦?”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以为她会客套一番,然后随便找个便宜的地,大家随便吃点东西聊聊天。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实在,她哪里知道当时我早已是负资产。但在女孩子面前我一贯是打肿脸充胖子,我想也没想就很豪爽地答应说:“行,咱们就吃韩国烧烤吧。”   鉴于刘云对我的第一印象不够深刻,我单独请她吃饭那天开场白是这么说的,“我叫摆度,摇摆的摆,度量的度。可我的同学和朋友们都不这么叫我,他们喜欢叫我摆三锤。意思是我一般打架都是冲人随便摆三锤,然后白挨人家三锤。这回你记住了吧?”   刘云露出两颗大门牙笑了,略带羞涩地说:“记住啦。以后我就叫你摆三锤吧。”   我说:“行,哪怕你叫我摆三刀都可以,只要下次再打电话的时候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刘云给我的印象的确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孩,看上去像个未诣世事的大学生,可实际上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跟我一样,大学毕业四年多了。她的涉世不深体现在她的表里如一,表里如一又体现在诸多方面,譬如她坚持认为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坏蛋。   在我看来她这一点简直不可理喻,她才接触了几个鸟人,就以为她的生活圈子可以包罗万象?她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此刻我这只大灰狼正不怀好意,对她垂涎三尺。   刘云虽然不是性感类型的女人,不过每次看到她的尖削锁骨,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激荡。   跟刘云吃过那顿饭以后的很多天里我再没有主动联系她,那会我正忙于四处筹钱注册自己的公司。注册资金需要十万块,我家里给了我五万,资金缺口还有五万。我之所以敢开公司单干,一是我手头丰富的客户资源,二是我还有很广阔的人脉关系。虽然我暂时身无分文,可五万块钱我还没太看在眼里,只要我愿意,随便开口跟哪个同学或者朋友都可以借到。   我是商学院国际贸易专业毕业,我的同学和校友中已经有那么一部分先富了起来,千万大富豪可能还没有,但百万小款随手一抓一个,人家随便拔根毛就够我吃几年的。毕业才仅仅四年,分水岭就这么明显,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比较,我才发现最不济的差不多就是我摆三锤啦。   我打电话给大学时同宿舍的一个哥们,如今他已然百万身家。   上学时我们关系很好,毕业后又前后脚来到广东。刚来广东时他还没联系到合适的单位,就先在我租的房子里借宿,与我大被同睡,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后来广州一家外贸公司跟他签了约,他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请他吃饭,为他饯行。那晚我们都喝大了,他喝大了以后信誓旦旦地给我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辈子都会记住我对他的好。之后我去过几次广州见他,前两年他的生活过得很惨淡,我去他那里做客还是我请他吃饭喝酒。   但我没想到的是,两年之后他说发达就发达了,从公司挣到第一桶金后很快自己出来单干,业绩一年比一年好。他曾自豪地在我面前炫耀过,一年能挣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人民币哪,换成十块的票子可以铺满十亩地。   电话打通后我随便问候了几句,就直奔主题,向他说明了我的状况。同学在电话里却突然沉默了,好半天没出声。   我的心一凉,估计没指望了。果然,同学沉默半天后开始跟我哭穷,把自己说得比杨白劳还可怜。我的心彻底凉透了,我就不信,他再困难还能比我更难?   我失望地说:“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啦,不让你为难了。”   同学似乎还有些须愧疚,又很豪爽地说:“要不这样吧,过几个月我借给你十万。下次你来广州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去资本主义狠狠奢侈一把。”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很沉痛,他老母的,越有钱越抠门,当年我的好心都他娘的喂狗了。再过几个月老子都饿死了,你那些钱留着给我烧纸钱吧。   我又给另外一个同在东莞的同学打电话,这个同学自己也开了公司。同样,他最困难的时候跟我借过钱,他当时说的是倒个手,一个月之后就还。这个同学上学时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老实得甚至木讷,正是鉴于这一点,我把刚发的两万块钱年终奖借给了他。他拖拖拉拉拖了半年才还,导致我那几个月都是借钱花销。   我向他说明情况后提出借钱,声明钱只是倒个手,公司注册完就还给他。东莞的同学比广州的要豪爽很多,满口答应,说是明天就汇到我账上。   我很高兴,这回总算没有信错人,好歹还有不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一高兴我有些得意忘形,随口说:“要不咱们出来吃顿饭吧,有日子没见了。”   同学说:“好嘛好嘛,你是老大,我什么都听你的。”    锁骨很性感1 令我防不胜防的是,我把这个王八蛋招呼周到了,可第二天再打他电话就不接电话了,后来干脆关了机。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人家本来就是宰冤大头呢,谁让我他妈的居心无良想从人家手里借钱。 我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我昨天花在你身上的那些钱就当给你爸妈买药吃了,祝你父母身体健康。不过你要小心,出门别被车撞死! 同学一直都没回短信,更没有任何音信。从那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我又陆续打了几个电话,亲戚朋友们不是哭穷就是满口答应,之后再联系就找不到人影。我彻底心灰意冷了,去他母亲的,难道真的是天要绝我摆三锤啊,这破公司老子不开了。 摆在面前的困难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克服,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等我逐渐冷静下来后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主意:如果在某公司名下挂靠就不用注册资金,作为下属的一个办事处即可。想到这我又兴奋起来,马上给以前公司的法人代表宋总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宋总虽然做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可终归还是个念旧之人,为人处世还算厚道。当时我递交辞呈的时候,宋总挽留过我。我看得出,他的挽留是真诚的。这几年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走了很多干将,基本每一个人走的时候他都会诚意挽留,实在留不住会以公司的名义请吃一顿饯行饭,多少还有些人情味。 我走的时候也不例外,宋总喝了酒之后推心置腹地跟我说了些实话,而且还许诺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找他。我很感动,想想其实他也够无奈的,在这个争权夺利的漩涡里他不踩别人,别人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把他踩下去。他跟我不同,我可以重头再来,可他不行,到底年龄不饶人,一旦沉下去就永无翻身之日。 我已经被人骗怕了,请宋总出来吃饭我根本没敢抱太大希望,凡事但求尽心尽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以我对宋总的了解,这个人既无能又怕承担责任,我们公司经营不善他这个法人代表要承担最大的责任。他是干行政出身,官场那一套他玩得烂熟,对业务却一窍不通,可作为被公司的主管机构最信任的人选被委以重任。这样的人是好好先生,左右逢源,谁都不会得罪,要命的是他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员工们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可小半年才发一次的奖金还要严格依法纳税,这个守法公民连合理避税的风险都不敢承担,导致大家怨声载道。 我特别不能容忍宋总这种自私心理,挑头跟他对着干。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曾经是我的敌人。 我把公司挂靠在自己的敌人名下,他就要承担完全不必要的风险,像他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十有八九不会同意,所以我心里一点准头都没有。 我跟宋总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把自己最近的遭遇和苦水倒给他听。宋总菜吃的很多,话却说的很少。他认真听我倒完苦水后跟我碰了一杯酒,说:“小摆,我知道你很难,可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一准这回又他娘的是肉包子打狗了。 宋总接着说:“你先别灰心,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你不在单位了,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吧。老实说,我确实不如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人懂业务,可我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你是个实在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你应该也很清楚,以目前纷繁复杂的状况,咱们公司完全是以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态度在运做,指不定哪天就关门大吉了,你挂靠在这样一家公司能行吗?” 能从宋总嘴里说出这些话让我感到很震惊,原来他什么都明白啊,这些话与他在单位时说的完全背道而驰。如此看来谁都不傻啊,到底还是明白人多,以前还真的小看他了。我连忙说:“可以,可以的。你知道,万事开头难,起步的时候是最艰难的时候。我现在就愁没有注册资金,公司开不起来,一旦开起来我就可以挣到钱,有了钱我再自己注册一个公司。” 宋总低头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万事开头难。好吧,我就帮你这个忙,也算做点好事,积德行善嘛。人活一世,草木一生,我也总不能老是被别人骂吧。” 我心中狂喜,马上给宋总把酒斟满,感激地说:“那是,那是啊。宋总您是好人,这个我们都知道,这回您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谁能想到问题这么容易迎刃而解,对我来说千难万险的事在人家那里只是一句话的事,真让人有一种柳暗花明般的狂喜。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的亲戚朋友同学们每个人都躲着我,可我的敌人却在关键时刻伸出了援助之手。 更没想到的是那顿饭钱他也硬拦着没让我出钱,他自己买了单。他买单的理由是我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再穷总比我有钱。 我的鼻子发酸,这世上不是没有好人,只是我交友不慎罢了。这下连我自己那五万块钱都省了,可以作为启动资金来运做。我马上去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居民楼作为自己的办公场所,把以前租的房子退了,日后咱就以公司共存亡了。 暂时松了一口气,忽一日想起刘云。心情最烦躁那些天我偶尔也会想起她,可不想找她。我觉得她是个乏味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做老婆或许不错,可一点也不好玩,一不懂风月,二不通人情世故,三不懂情调,玩起来索然无味,如同一个鸡屁股。另外一个原因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青果的离家出走对我伤害很大,在这个陌生而冷漠的城市,与我唇齿相依了三年的女人都选择了背叛,我觉得女人不过是那么回事,当你把她们看得太重要的时候,你在她们眼里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但我这人天生是个贱骨头,一想到刘云尖削的锁骨,以及那曾经引起我无限联想的肚脐眼就心里一阵激动。也许是我寂寞得太久了,情况刚好转我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简直不可救药。我还是忍不住给刘云发了条短信:美女,还记得摆三锤大兄弟不? 锁骨很性感2 发完短信我有些后悔,这有些无事生非,没事招惹她干吗啊。可她一直没回信,这让我有些上火,目中无人啊。我越等越恼火,奶奶的,真是没良心啊,就算是把我这个人忘记了,总该记得我那顿价值不菲的韩国烧烤。何况回个短信又不会死人。 正在心里骂娘,手机“呗”的响了一声,短信来了。我打开一看,刘云说:对不起,手机放在包里,没听见。你还好吗?我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你把我给忘记了呢。 她还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这么长时间她不也没跟我联系过嘛。我回短信说: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刚注册了一个公司,千头万绪的。其实我一直惦记着您哪,昨晚都梦见你啦,这不一忙完就问候您了嘛。 刘云的短信回得飞快,我刚把短信发过去她的短信就跟着来了。她说:你是不是想泡我啊? 我没想到这貌似纯情的女人一点都不傻嘛,连我想泡她都看出来了。我回短信说:是啊,您现在是我的第一追求人选。怎么样,给个机会吧? 刘云回信息说:你别想了,根本不可能,我对你没感觉的。 我操,又是这该死的感觉,当年青果拒绝我的时候也说对我没感觉,可最后还不是死气白赖地缠着我。不过一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干脆就不回了。 虽然说被人打击了一番自信心导致我情绪低落,可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没希望就不去指望也好。谁能想到没过一会刘云的短信又追了来,她问道:你生气了?对不起,我说话太直接,如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她这又是什么意思?玩欲擒故纵吗?玩这种小伎俩她还嫩点。多少年啦,我已经被无数女人伤害得没皮没脸了,这点刺激对我这种脸皮比马桶都厚的老江湖来说算个屁呀。 我懒得理睬她,收起手机下楼去一家牛肉面馆要了一碗牛肉面。 牛肉面刚端上来刘云的电话又追了过来。我按了接听键,但没吭声。刘云说:“对不起哦,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淡淡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拒绝了我那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没感觉就没感觉吧,我又不会纠缠你。” 刘云急得声音都变了,她焦急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伤害你。” 我自嘲地说:“没事,我都习惯了,我皮厚心黑,没皮没脸的人怎么会在乎这点打击!” 刘云看我缓和了语气,口吻也舒缓下来,她说:“为了补偿我对你的伤害,你请我吃饭吧。” 听听,这叫什么话!可她是女人,这就是女人强盗的逻辑。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你过来我请你吃牛肉面。” 3、羊入虎口 那段时间我一边重新联络以前的客户,一边跑工厂,忙得焦头烂额。但我充实,前所未有的充实,给自己干就是比给别人卖命来得踏实。同时,晚上得闲就约刘云出来吃饭或者看电影,偶尔去咖啡厅或者酒吧小坐片刻,调节一下疲惫不堪的神经。彼此熟络了,可感情并没有升温。 刘云是个沉静的女人,属于温吞水一类,待人总是不冷不热,你以为跟她关系很好了,其实她刻意跟你保持着一定距离。最让我诧异的是,都二十一世纪了,她的思想还特别封建,不仅无法容忍我说半个脏字,连跟我拉拉手都表现很排斥。这样也好,我也并不急于将之拿下,甚至逐渐我对她丧失了最初的兴趣,只是聊胜于无,找个人打发寂寞时光罢了。 另外一点是我发现她确实很单纯,单纯得天真,天真得稀奇古怪。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实际上很危险,她属于一条道跑到黑那种类型,执拗得可怕,容易走极端,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她是个蛊惑女,可她偏偏不是。 如果一旦和这种认死理的女人搞在一起,万一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会采取怎样剧烈的行动呢?说实话,我有些后怕。 就在我的生活刚有所起色,黑暗中露出一点点曙光的时候,青果回来了。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可这一天她很突兀地就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措手不及。 羊入虎口 四年前我进到那家外贸公司的时候光棍一条,那时候公司的效益还不错,我也因此被看成蒸蒸日上的有为青年。公司里一些热衷于说媒拉线的已婚妇女经常热情万分地给我介绍对象。我有些飘飘然,眼光相当高,对她们介绍的女朋友不屑一顾。 虽然她们给我介绍的对象绝大部分不令人满意,可我还是沉浸于相亲见面的欢乐当中。其中有极个别我愿意交往的,可人家一看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外来务工人员就不愿意跟我交往。但我也没损失什么,权且当作娱乐。 直到遇到青果,我才被公司那些说媒拉线的妇女们抛弃。但青果并非别人给我介绍的,而是在麻将桌上逐渐熟悉的。我下了班喜欢去麻将馆打麻将,一来二去跟青果就认识了。青果是个外表很张扬的女孩子,喜欢穿很性感的衣服,让人眼睛看着很解渴。我最喜欢跟她在一个桌上玩,偶尔嘴皮子上逗逗乐子。 有一次青果输得很惨,都欠了我们三家几百块钱还迟迟不结账。我倒无所谓,本来我打麻将纯属消磨时间,目的并不在这几个小钱上。其他两家不干了,逼着青果给钱。 青果被催得没办法,只好老实说钱输光了,没钱。 其中一个就骂上了,“没钱,没钱赶紧去卖逼去,卖完了还老子的赌债。”这家伙骂完还不解恨,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嘟嘟囔囔。 青果显得很愧疚,脸唰一下红了,低着头不说话,用眼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她大概知道我这人比较好说话,这是在向我求救呢。 我打着圆场说:“算了,不玩了,她欠你们的钱我先替她垫上,咱们就到这吧。” 其他两家各自拿了钱,马上又转到别的桌子上玩去了。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起身准备回家。青果突然说:“你去哪?” 我纳闷地说:“回家啊,还能去哪?” 青果低下头,满脸通红地低声说:“你能不能请我吃点东西啊,我一天没吃饭了。” 我低头看着她,看她蛮可怜的样子,说:“好吧,你想吃点什么?” 青果一下子喜笑颜开,跳起来欣喜地说:“你真好,我想吃麻辣烫。” 青果那天确实是身无分文,本来想在麻将桌上赢两个钱吃顿饭的,没想到越穷越输。我更想不到的是,我仅仅帮青果付了几十块钱赌债,顺便请她吃了盆麻辣烫,她就成了我女朋友。可以毫不脸红地说,是她把我缠上了。 青果十六岁中学肄业后就出门远行,到南海狮山一家玩具厂打工,据她后来的说法是受不了车间主管的纠缠从厂里辞职出来。之后再没找什么正经工作,实在没钱了就去酒吧打几天零工,其余时间就在社会上飘荡。运气好的话遇到个冤大头混吃混喝几天,顺便再捞点人民币,这种女孩子也就是广东人所说的那种飞女。 看着青果吃麻辣烫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开玩笑说;“你看你这有一顿没一顿的,有点钱就输给人家。不如跟着我混得了,帮我洗洗衣服,做做饭,其余时间你继续钓你的金龟婿,我上我的班,这样你连房租都省了。” 青果冷笑了一声,说:“你想得不错,可打错了算盘。我不就输给你几十块钱嘛,难道还要把人赔给你,免费做你的老妈子?” 好人难做,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说:“行,您随意吧。我也就这么一说,就当我是放屁。” 青果白了我一眼,不置一词把东西吃完。我结了账,对青果说:“拜啦,我得回去睡觉啦,您请便吧。下次捞到钱了咱们继续玩,不过最好不要赖账。” 夜已经很深了,但这个不夜的城市里依然到处人声鼎沸,那些热衷于夜生活的夜猫子正兴致盎然地四处游荡,可我早已疲惫不堪,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完话我扭头往回走,青果却不远不近跟在我身后。 我回头纳闷地问:“你还不回啊,跟着我做什么?” 青果的表情很幽怨,她说:“这么早回去我害怕,睡不着啊。” “那你想怎样?我可陪不住你,明还要上班呢。”我故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 青果的眼睛在黑夜里猫一般闪闪发亮,她很兴奋地说:“你家有电视吧,要不你睡你的觉,我看会电视,这总行吧?” 这是个无理的请求,我认真地看了看青果,我跟她虽然打过几次麻将,可不知道底细,不可能随便就把一个人带回家去。青果看我在犹豫,不容分说又添了把火,“你好歹是个男人,总不会怕我把你给那个了吧。” 艳若春桃   我心想,我不那个你就烧高香吧。稍微斟酌了一下,我说:“好吧,就信你一回,跟我走吧。”   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悬念,这个夜晚的苟且水到渠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出事那基本上是天方夜谭,反正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半夜里我醒来时上厕所,看到青果斜躺客厅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青果抱着身体蜷曲在沙发上的样子让人心疼,大冬天没盖被子,我把她抱进卧室,塞进被窝里,不费吹灰之力。   应该说,青果的身材很好,皮肤光滑细腻,轻柔的抚手感极佳。在我的笨拙下,青果很快喘气连连,原本很被动的她突然变得大胆主动,一把勾住我的脖子,翻身骑在了我身上,眼神里显露出恶狠狠的光芒,吓得我心惊肉跳。   我操,原来之前都是伪装的,这娘们原来这么猛啊!   这样的意外在青果过去的生活中或许不过是家常便饭,根本不能算做事故,可她这回却格外认真,赖在我住的地方再也不走了。   4、艳若春桃   那天晚上之后的第二天,我起炕洗刷完青果还在熟睡,被子掉在了地上,样子倒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美。熟睡中的青果睡相看起来十分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我没忍心叫醒来,在炕头柜上留了两百块钱给她就去上班了。我估计她睡醒后会拿着这点钱回家去,两百块虽然不多,但节省点好歹可以保证一个星期不饿肚子。   可我下午下班回到家后却发现青果还在,而且正在厨房里做饭,一进门一股浓烈且呛人的炒辣椒的辛辣味刺激得我眼泪汪汪。青果看到我进门很羞涩地笑了笑,在油锅里蒸腾出的油烟中说:“你回来啦。稍微等会啊,饭菜马上就好。”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有点懵,她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打持久战不成?我点了根烟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发觉家里突然干净了很多,我堆积了几个星期的衣服袜子都已经洗好晾晒到阳台上了。   原本我做饭的家伙都是房东留下来的,东西不是很齐全,我一个人吃饭懒得做,所以几乎从来没有开过灶,但青果用我给她的钱添置了灶具,几年没有过烟火味的房间终于闻到了只有居家过日子才有的味道。我的鼻子有点酸,感激地看了看青果。青果看到我的表情,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笑了。   晚上吃完饭青果洗了碗筷就回去了。我没留她,因为当时我还搞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过我感觉青果这姑娘的心地不错,至少知道感恩。青果走后我脑子里还是有些懵,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暖暖的东西。   我以为我跟青果到此为止了,没想到隔了一天后的午后,我下班回家到楼下就看见青果提着几样青菜和几味调料站在我门口等我。她看见我点点头,嘴角含着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以后青果隔三差五就来一次,给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如果我挽留她,她就会住一晚,如果我没有明确表态,她就回去了。我暗示过她几次,我们互不干涉,她可以随意钓凯子了,我又没什么钱,养不起她。可她装聋作哑,对我的暗示充而不闻。   逐渐地,在青果身上,我体验到家的感觉,而且对她逐渐有了依赖。经过一两个月磨合期,我闭上眼睛认了,我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有个人照应总比无人理睬要强。   关于我跟青果火箭式的发展过程,被同事们传为笑谈,他们在背后都说青果是我从麻将桌上白捡来的。当然,这差不多是事实,可听着不那么舒服,谁要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谁拼了这条老命。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一旦认定自己遇到了爱情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我要早能预见到青果是个平时不出声,可冷不丁就会干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来,那天晚上绝对不会把她带回家。她接受的正规教育太少,缺乏逻辑思维能力,思维方式大概属于发散型,想到一出是一出。   在青果把父母叫到东莞来之前,她只跟我随口说了一嘴。我不置可否,可她认为沉默就是默认,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她就把父母也从家里招了过来。当她父母双双杵到我家里时我感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脑子嗡一下飞起无数蜜蜂。    头大如斗 可人都已经来了,我心里有再大的意见也得笑脸相迎。那天我憋着一肚子火脸上却笑得阳光灿烂,并且下馆子请她父母大吃大喝了一顿。或许我天生就是个戏子,以这对农村夫妇的火眼金睛居然没看出我是在演戏。那天二老对他们眼前的准女婿比较满意,他们频繁点头微笑,意味着我顺利通过了初步审查。 可是可是,他们没有人问起过我是否对他们满意,谁他妈知道我的感受?我不满意也没办法,我租的两居室空着的那间房子早就被青果盯上了,她父母一来就跟我住在一起。我以为他们只是来玩几天,但一住就是一个月,看架势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青果让我给他父母介绍工作,他们想挣点钱再回去。他们太看得起我了,我的确认识一些老板,可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业务员,没身份就没面子。两个老人又是一大把年纪,刚从农村出来什么都不会干,我纵有通天的能耐也办不到啊。但青果与他的父母总是天真地以为我很大面子,差不多是无所不能的孙悟空,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办不到我得办啊,我到处低三下四去求人,小腿都快跑抽筋也没人愿意接收一对老年夫妇。实在没招了,我不得不向青果坦白交代,我基本上是个没用的废物,没有人肯给我面子,只能把她父母打发回家去。青果却不,她坚决说不能让二老失望。青果的脾气很温顺,但她认定了的事情绝不妥协,连个折头都不能打。 青果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可以去找中介公司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有钱好办事,没几天工夫中介公司就给青果的父母介绍了一分在夜总会扫地收破烂的活。 两位老人去上班了,我好歹松了一口气。想不到的是,他们只上了一天班就死活不去了,他们的理由是吃不消夜里上班。这可能是一个原因,但真正的原因还是青果转述的,他们觉得给我丢人,因为他们固执地认为我是个有面子的人,他们在那种场合做事丢的是我的面子,而且他们也看不惯包房里一堆男男女女无耻地搂抱在一起。 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晕过去,我有什么面子?在东莞这个地方有钱才有面子,没钱没权没地位有个狗屎的面子。可这些话不能给老人说啊,我还得再给他们踅摸新的工作。 又跑了一次中介,又花了一次冤枉钱。中介公司这次介绍的是在建筑工地打扫卫生,顺便还可以拣点废品变卖。二老犹豫了一天,大概也想通啦,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这分工作他们干的时间比较长,一直干到回老家为止。 这件事又被同事们传为笑谈,背后说我不仅在麻将桌上捡了个媳妇,顺手连她父母都捡来了。当然,这些都是我辞职后得知的。不过话虽然难听,也不是全没有道理,与青果的父母一起生活那两年我的气一直都不太顺,这算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孝顺自己的父母,就把仅仅是理论上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给孝敬上了。青果的父母很看中我,一直对我很客气也很尊重,客气得生分。他们越是这样我越难受,一想起来我就憋气,有火不敢冲她父母发,只能拿青果出气。青果在严酷的环境下练就一副好脾气,她什么都能忍,正是因为她的委曲求全我们才得以平安相处下去。 咬咬牙两年时间在磕磕碰碰中逶迤而过,青果的父母认定了我,他们认为我是个老实人,可以把女儿依托给我了,要求我们结婚。他们说如果我跟青果结婚,他们就回老家去操办一切。这有点像是要挟,我为了把他们尽快打发回去,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嘴上同意了。 青果的父母一听我同意了,欢天喜地回家操持准备婚礼的程序去了。二老一走,我就跟青果摊牌了。我告诉青果,现在我不能跟她结婚,我感觉这两年来简直是被他们胁迫着过日子。我受够了。我要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我想要的新生活。 青果马上跟我急眼了,质问我既然没打算跟她结婚为什么还要同意她把父母接过来?既然我不喜欢他们家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委屈自己?没打算跟她结婚为什么要同意老人?老人这一回去满世界都知道她要嫁人了,他们一家人都是很要面子的人,我现在翻脸不认人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这种状况确实很麻烦,我的头大如斗,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怎么办呢?我他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受到这种惩罚? 上当了 青果说:“摆三锤,我知道你是个千里挑一的好人,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这一回,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继续把戏演下去?我父母年纪大了,受不起这种刺激。” 我无奈地说:“青果,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姑娘,比谁都孝顺,也比谁都会过日子。你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可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无福消受,我也就求你这一回,你找别人演戏吧,我早已黔驴技穷。” “摆三锤,”青果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的承诺你就得兑现,必须承担这个责任,没有别的选择。不兑现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我这辈子都没脸回家了。” 看着青果一副不成功则成仁的样子,我吃惊不小,习惯了她的柔弱,一旦强硬起来还真有股子唬人的气势。她把我唬住了。我说容我考虑考虑,婚姻大事总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吧。 青果给了我三天考虑时间,并命令我三天后必须给出答复,她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我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而且这件事我根本没法子跟自己的父母开口,他们不可能同意,他们要的媳妇跟青果的身份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我一咬牙一跺脚说:“得,我跟你回去。就算做回雷锋吧,你我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儿女,不能做让老人伤心的事啊。不过咱们可说好,这是在演戏,你可不要假戏真做。” 青果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我不同意的时候她不哭,我一同意她倒哭得如此伤心。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纳闷地问:“你哭个什么劲?我这不是答应你了嘛。”青果抽噎着说:“我觉得我被人鄙视了。”说完她又哭了两声,接着说,“我没想到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我不怪你。 我无言以对,扪心自问,我从心底确实一直太看不起青果和她家人,可我有什么资格鄙视人家呢? 青果哭完了说:“摆三锤,你真是个好人。可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属于我?” 这句话真让我伤心,我算什么好男人?身无长物,头无片瓦,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我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啊。我撕了一张纸巾给青果擦干眼泪,捏着她的手说:“我觉得你才真的伟大,万里挑一,你所做的都是为了父母,这年头像你这么孝顺的女孩子不多了。” 现在想来,当时我们俩抱头痛哭的情景十分荒唐可笑,我们不像是去参加婚礼,倒像是奔赴沙场,把自己搞得又悲壮又伟大。其实我们哪配做雷锋,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自己。雷锋同志要是知道我们这么糟践他,会从坟里跳出骂人的。 青果家在长江边上,我知道青果家里很穷,不穷青果也不会十六岁就远离家门来广东淘金。可我没想到青果家会穷成那样,房子虽然是砖瓦房,可完全是毛坯的,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家里连套象样的家具都没有。最让我感到难以容忍的是,寒冬腊月天气冷得人没地方呆,想找个火炉烤火都找不出来。那些天可把我给冻坏了,家里跟外面一样阴冷。 好在青果的父母在广东两年干了点活,多少攒了点钱,我出了一部分钱把酒席给办了。办酒席那天天气十分阴冷,天上还飘着雪花,我穿着一件皱巴巴地西服冻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每桌一圈酒敬下来,我脑子直犯晕,又冷又饿,差点一头载倒。 就这样,我在青果家里挨冻受累一个多星期,酒席办完,几个亲戚家礼貌性走动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了,提前一个人杀回了东莞。 回到东莞我看到哪哪都是青山绿水,各种蓬勃葱郁的热带植物高大青翠,根繁叶茂,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在心里发誓下次就算是刀架到脖子上,我再也不去青果家那个见鬼的小山村了。 几天之后,青果从家里回到我身边,我觉得必须跟她好好谈判。我告诉她,戏演完了,咱们各自收场吧,以后谁也不要干涉谁的生活。青果不表态,低眉顺眼地说:“现在名义上我已经嫁给了你,在我的父老乡亲面前我还必须跟你把戏演下去。我现在可以不干涉你的生活,如果有必要,你还能跟我在一起吗?” 将错就错 我明白了,这次上了大当,把自己都赔了进去。我愤怒地说:“还有完没完,照你这么说我不是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青果没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看我,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头。但看她那副无依无靠的可怜相,我的心又软了,我叹了口气说:“行吧,我好人做到底,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尽管说话。” 青果说:“你放心,我会出去工作的,以后不要你养,我只求你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 我能说什么呢?一个女人不要名分不惜降格以求我能拒绝她吗?至少我做不到。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青果的缓冲时间会长达一年之久。反正我也没心思找别的女人,就跟她一直这么耗着,直到我辞职后她彻底跟我闹掰,自谋生路去了。 可是,她消失一段时间后,又回来了。 那天青果回来的时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表情很肃穆。我喝完一杯茶,把烟点上,漫不经心地瞥了瞥青果。青果眼明手快,起身给我把茶斟满,又迅速地退回到沙发上。 我抽着烟笑了,说:“我们离家出走的大英雄终于肯回来啦,怎么不说话呀。说说嘛,说说你在外面的光辉战绩。” 青果很幽怨地白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嗫嚅道:“摆三锤,你别得意。我这次回来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太冲动了,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你,我回来是帮助你的。你告诉我,我走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我?” 听听,这是什么话,她扔下我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还让我想念她。我故意心情气和地说:“我过得滋润着哪,整天小酒喝着,大把的马子泡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最艰难的时候我一个人都挺了过来,不需要谁帮助我。” 我说过青果是一个咬定青山绝不松口的女人,就算撞了南墙她也绝不回头。她铿锵有力地说:“摆三锤,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既然她已经这么请求我,我还能说什么?我端正了态度,很萧索地说:“回来也好,我现在正缺人手,你帮着打打杂,有时候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青果一听马上面露喜色,高兴得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很兴奋地说:“你缺人手啊,那我把我弟弟从广州叫过来好不好?” 我马上勃然大怒,训斥说:“你休想!上次是你爹妈,这回又是你弟弟,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我警告你,以后少把你们家人往我这里招。” 青果被我泼了一盆凉水,很委屈地说:“我就是说说嘛,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再说干什么事还是自己家人比较信得过。” 我说:“够了。我不要你来教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青果很沉郁地看着我,说:“不是我说你,你的火暴脾气要改一改,这样子做生意是行不通的。” 虽然我手里有客户,但我没想到自己真正做点事会这么难。每做一单生意就如同上了一回战场,不脱层皮基本上搞不赢。难怪老话说无商不奸,如今的生意人都精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一分利都计算到了以毫为单位的精度,寸土必争,分毫不让。 我的客户只要是些洋鬼子,供货商差不多都是香港人和台湾人。这些洋鬼子到中国混了几年,跟中国人打过几次交道后变得一个比一个市侩,一个比一个无耻;而这些台湾人和香港人也是一路货色,奸诈得要死,功利得要命。 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这中间人真不是人干的活,好几次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真想抄家伙把两边人每人痛扁一顿,让他们知道哥们也不是个孬种。可这只能在心里想,脸上还得一直陪着笑,见谁都装孙子。 我发誓,哪天老子发了财,一定要多雇几个民工,把我最讨厌的那个洋鬼子和台湾佬狠狠收拾一顿。民工们每人打一捶给五十块现金,谁最卖力另外再给予奖励。 更操蛋的是,才接了一单小生意,我就把自己五万块多启动资金全部押了进去,又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产者。没有流动资金别的生意我就不敢接,只能眼睁睁把机会让给别人。我又开始为钱发愁,这辈子从来没体验过钱有着如此重要的作用。可一想到借钱我就头疼,钱这东西真他妈的又可爱又可恨,我真想抱着一大堆钞票像抱着个大表子一样狠狠睡一觉。 送钱的来啦 机会说来就来,正愁没钱时就有人给我送钱来了。自从米欧抢了权当上领导后我就再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如今他春风得意自然就没必要搭理我,我跟他已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可这天晚上他出现在我的办公室,一张大脸笑成一朵玫瑰花,时光仿佛又退回到我们称兄道弟的那段时期。 米欧丢给我一根烟,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摆,你小子可以啊,眨眼就鸟枪换炮了。听说你现在搞得不错,风声水起嘛。” 我打着哈哈,也皮笑肉不笑地说:“嗨,别提啦,您没看我现在穷得都要当裤子了。我跟您不能比,跟您一比我简直就是个棒槌。您老人家现在都是高层啦,领导干部啊,有机会还是来老兄弟这里多视察啊。” 米欧说:“瞧你这话说的,别一口一个您的,不过我这次来还真有好处要关照你呢。” “是不是啊?”我惊讶地问,但马上提醒自己一定要警惕这小子,人不能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干脆上吊算啦,别活着总是丢人现眼。我很忧郁地说:“看来你还算有良心,还记得咱这个落难的兄弟。” 米欧说:“那是的,忘谁也不能忘你啊。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边喝边谈。” 我们一起下了楼,我注意到楼下停着一辆很鲜艳的捷达轿车。米欧留意到我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离车还有一段距离就掏出遥控锁打开了车门,然后很潇洒地坐进了驾驶车位。 真是没天理啊,才几个月不见,米欧这样的败类居然开上小轿车了。我坐在他的车里左右拍了拍,夸赞说:“不错啊,你小子才是几日不见土地雷换成榴弹炮了,牛逼大了你。”米欧很谦虚地笑了笑说:“二手货,没什么了不起的,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也会有的。”话虽然这样说,但我看得出来,米欧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请我吃的是小肥羊,我们随便找了个座位落座,点了两盘羊肉,几样青菜,要了瓶白酒,一边吃一边频频碰杯。酒肉所起的是搞气氛的作用,几杯酒下肚气氛就融洽了许多。 米欧一直在说,我的主要任务是听他说。他问我:“你觉得挂靠在咱们这个随时可能破产的公司靠得住吗?” 我说:“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当初不是没钱没法子嘛。” 米欧压低嗓音说:“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现在咱们公司随时可能倒闭,还欠着一屁股烂账,一旦倒闭你也逃不脱干系,弄不好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还给搭进去。” 我心里一紧张,这一点我倒还真没想过,脱口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米欧斟酌片刻,很为难地说:“我是想拉你一把,就怕你不干啊。” 我迫切地说:“你先说来听听啊。” 米欧说:“实话告诉你,你别看我在公司做了高层,其实你我都明白,这些不过是个空架子,没什么实惠,我早就想跳出来自己单干了。要不这样,咱们合伙注册个公司,兄弟两个一块干,挣了钱大家平分。” 我开始有点明白米欧找我的居心了。之前他已经坑过我一次,看来这回还想再坑我一次。他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弱智啊,大概他以为那件事他干的天衣无缝,我还白痴似的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回我有心跟他较量一番。我不动声色地说:“可以考虑,其实我一直想找人合伙,可没有信得过的人选。那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合作?” 米欧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么爽快,他显得很兴奋,接着又很详细地说了他的合作方案。他兴奋得过了头,有些得意忘形,无意中让我看出之前他早已做了周密的计划。这个人就是这样,头脑很清醒,做任何事之前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套方案和说词。 我一直点着头,对他的方案百分之九十的肯定,百分之十提出质疑,因此一直保持着谈判的和睦气氛。谈完了米欧很满意,与我碰了一个满杯。或许他以为我真是猪脑子,他太高估自己了,以为我看不出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吃定我了。我答应米欧要再考虑一下,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个没问题,凡事都应该慎重。不过你要尽快,时间就是金钱哪,早一天注册早一天赚钱。” 我回到公司里左思右想,米欧无疑是靠不住的,他的目的就是吃掉我,但对我来说这也是个机遇,我也可以想办法吃掉他,机会是均等的,就看谁更精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