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去了南阳 首先说明一下,我姓劳,住在广西一个偏僻村子。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周围除了树就是山,多数人还住着泥砖瓦房,算是很落后的了。下面我所说的故事便是与死人有关,很真实,内容算不得上恐怖。 刚迟去工作回家,本想好好地休养几天,那知道事情接二连三地找上门,心中很是不爽。 早上,天刚亮就有人敲响了我房间的门,我朦朦胧胧地醒过来,心中满腹怒气,大声喝问:“干什么?” 门外响起了奶奶的声音,她说隔离屋办事,要我去帮忙。 我心中很不情愿,心中只骂隔离屋的那些混蛋,刚回来就不让人好好休息,消息还他妈的鬼灵通。我问:“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困死了,有事等会儿再说。”说完便蒙头而睡。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响“咚咚”的敲门声,依旧是奶奶叫我起床。 我心头窝火,埋怨一句爬下了床,打开门只见一头白发的奶奶正站在门外,我问:“隔离屋到底有什么事?” 这时奶奶忽然将声音压低了,凑到我耳边有些神秘地说:“隔离屋的那个林蓉今天早上去‘南阳’了,叫去帮忙,我年纪大了,不然也不用你去。” “南阳?”我整个人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转“所谓的南阳就是西方的极乐世界。” 我心中一惊,睡意全无,暗道,那林蓉才六十多岁,回来的时候还看见她好端端地驻着拐杖在路边捡榄子呢,这仅仅一晚上的功夫怎么说去就去了? 榄子是本村的土特产,果肉能吃,内核能买钱,是村中老人的主要收入之一。 我问奶奶那林蓉到底是怎么死的?奶奶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太了解,听人说是睡着睡着就死了,第二天早上大爷叫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的身子已经凉了,被子还好好地盖在身上,也不见有什么挣扎。 大爷就是那死人的老伴,六十多岁年纪,身材曲搂,耳朵已经很聋了,每每小声些说话,他都听不见。 奶奶说:“人最好就像是林蓉这样,安静地死去,不用到医院活受罪,让子女牵挂。”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隐隐约约中能感觉到奶奶此时的心情。 我晃了晃脑袋,村中既然出了这等事,我自然不能再睡觉,谁叫我犯贱吃不了苦呢?别人都是踏踏实实地工作,过年才回来,而我却在半路就打了退堂鼓。估计这会儿,村中也就只有我这个不打工不读书的帅小伙子了。 匆匆地洗了把脸,也顾不得吃东西,便朝隔离屋赶。 奶奶从背后叫住了我,将一把树叶塞进了我手中。 我拿着手中的树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好端端的,奶奶怎么会给我一把树叶?我肚子虽然饿,但也不至于让我吃树叶吧? 这时奶奶很是严肃地警告我道:“将这树叶戴在身上,不要丢了。” 我有些好笑道:“这龙眼叶子要来到底做啥?也不能吃。” 奶奶说:“你去帮忙的,身上带点绿,顺顺利利,其他去帮忙的人身上都会带这个。” “哦,我以前也去帮忙过几次,怎么也不见你给我带这个?这次怎么要带这个了?” 奶奶没好气的说:“谁说没有?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吗?” “有吗?”我摸着脑袋,不敢再答话,揣着一大把树叶出了门。 说实话,要帮死人家做事情实非本人所愿,但村中规矩是这样,上屋有事下家帮,推了也推不了,况且这事情也不好推。 天色阴沉,凉风飕飕,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从我家到大爷家的屋子得行一小段的山路,路旁长满着高大竹子,地上铺着厚厚落叶,风一吹,竹子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响。我不由得加快些脚步。 奔丧之家是一处四合屋子,就是几块泥砖堆起来,上面盖着瓦片的土屋。正中一个大门,两面便是偏房,再里面一般是地坪,地坪之上是大厅。一般这种屋子都能住好几户人家,各占一方互不侵犯,闲着的时候就聚在厅中聊天打屁。 这个时候门内板凳上坐着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概应该就是木工了,为了省钱,村中出了这事情的,一般都是请木工来做棺材,木材是自己的,这样比从外面买下整个棺材要便宜得多。毕竟农村比不上城市,将尸体火化装入个破罐子随便找个地方洒掉就可以了。 况且就算能真的火化,人家也未必能愿意,农村人思想不同城市人,他们守旧,多数人都相信鬼神之说。 我在厅中转了一圈,见时间还早,出了自己外帮忙的人都还没有来,木工们在门两旁闷头捧着个大竹筒抽烟。大概是因为与棺材接触多了,在他们身上都霓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我不想与这些人纠缠,抽了根烟定了定心神,便直奔管死人账的柜台而去,掌管柜台的是村子中的族老,看到我来,便笑着打招呼。 我递了烟,问了好,族老才慢悠悠地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红包给我。我接过红包立刻放入兜内,然后不动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收红包是个规矩,所有来帮忙的人,第一时间都得领了红包戴在身上才能开始忙活,这样才能顺顺利利。红包的数目当然不会很大,一般是一块钱,用红纸包好就可以了。 折叠红包也很讲究,不过也不算太难,我以前跟人学过,看几遍就会了。 收了红包,我便端在屋子外的树下抽烟,看着屋主人在忙活。 林蓉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现在两个孙子已经从外地赶回来,儿媳妇在洗菜做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出了这种事情,他们脸上当然很少会露出笑容。 我估计自己是来太早了,屋子中除了木工之外就是屋主人,其他来帮忙的人还没有来。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屋主人找活干,况且这种活儿还是少干为好。 屋主人叫我在门口坐会,早饭马上就能做好。我自然不想跟那些木工待在一起,也不敢四处乱窜,若一不小心撞入那死人所在的房子,很不吉利。 好不容易等到早饭弄好,那些帮忙的人才陆续赶来,洗了手,拿了红包便去吃早饭,这时我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时间观念还真准。 我也跑去洗手,准备吃东西,那知道的这个时候却有人在背后叫住了我。 我转身一望,原来是大爷,心中就知道有些不妙。 大爷找我果然没有好事,他居然叫我跟他去抬那做死人棺材的木板,我四周望了两眼,见所有人都跑去吃早饭了,就剩下了我自己与大爷两人在屋子外。 我小声嘀咕道:“抬木板不是那些木工的事情吗?” 我这话本来是想故意说给大爷听的,那知道他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转身就走,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是一个聋子,心中不由得直骂娘,只能硬着脱皮跟在他的身后。 做棺材的木板是死人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村子中的老人很聪明,过了六十之后都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有些老人一天到晚地往山上跑,寻找自己死后所居住的墓穴,有的甚至为了一个好的墓穴而相互争吵起来,什么话都骂。 我想这或许是村中所有老人的无奈,也是他们永恒的悲哀,人还没有死就得准备自己的后事了。 垂老等待死亡的老人,他们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们难道不怕死吗?我想没有人会不怕死吧,但死亡总是一件令人悲哀,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你总得该面对。 藏棺材板的地方是在大屋子旁边一处偏僻阴暗的小屋,是平时养猪的,现在猪已经买了,屋子便空着。大爷推开门走了进去,我紧跟在他身后。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看尸鸡 小屋子内很暗,大概是因为屋顶之上满是落叶遮住了朝天窗的缘故。我跟着大爷走进屋子内,只觉一股草叶腐臭味,还有猪骚味迎面扑来,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胃内一阵的翻江倒海,真不是一般的臭。 大爷并不在乎这些,正在小屋子中倒腾着摆放在地上的木板,一言不发,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所以也没有和他说话。 小屋子破败,竟连电灯也坏了,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子内的黑暗,大爷已经从地上拿起了一块木板递给我,我接过木板偷偷地打量他的脸色。 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红润,眉目低垂,显然是已经哭过,他叫我将棺材板拿到屋子外晾着,我照办了,谁叫我这么倒霉呢。 这棺材板不是一般的重,我大约估计下手中的这块得有二三十斤左右,四五寸厚,两巴掌宽,六尺多长,比寻常的木板要厚了数倍左右。 我重新走入黑暗的小屋子内,看见地上摆放着高高的一堆木板,全都是像刚刚搬出去的那块无二,我心中暗道:“它姥姥的亲大舅,这么多木板估计能做好几副棺材了。” 我一块一块将棺材板从屋子内搬出来,期间大爷也和我说了几句话,都是问我工作怎么样之类的话,我含糊地回应了。 大概搬了六七块左右吧,再次进入屋子的时候只见大爷正背对着我口中自言自语地道:“我如果知道她昨天晚上要走的话,我就一晚守着她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我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难道不是住在一起的吗……”我话出来之后,才觉得不对,马上住了口。 也不知道大爷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依然是背对着我,自语自语道:“昨天晚上她还好好的在看电视,睡觉前还说‘明天要起早身,煲粥给儿子和孙子吃,好去工地切砖’我今天早上醒来,也不见她人在火灶,以为她忘了,便去叫她,那知道……”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我敲门叫她‘林蓉起身了,给啊强煲粥好让他去工地,我叫好几声也听不到她回答,进入屋子内只见她还躺在床上睡觉,我伸手一摸,噢屁呀!人都已经凉了……” 他儿子阿强在村外面有个新屋地,正在建造中,所以林蓉每天都会起很早,煲好一大锅的粥给强子和孙子充饥,这一天却是例外了…… 听着大爷的自言自语,我心中有些发毛,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面塞着似的,说不出话来,胸口也闷得难受。 这个时候,我身后来了一个木工,看着地上晾着的棺材板,问我:“木板都拿出来了吗?” 我回答道:“都拿出来了,不够的话,里面还有。” 木工点了点头,从衣兜里面拿出了一把破尺子,一支黑色铅笔,便端在了地上量那些板子,我心中好奇,便凑近了些看。 木工量着,量着,脸色忽然变了变,低声道:“这木板上怎么这么多黑蚁?”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地上的棺材板上爬满了黑蚁,密密麻麻的,心中不由得一惊,朝手上望去,果然发现了好几只黑蚁。 木工用手翻棺材板,发现木板的背面的黑蚁更多,用成千上万这个词来形容再也贴切不过了,他仰头对我吩咐道:“小伙子,快拿扫把将着木板上的黑蚁扫了,可惜,这么好的材料,却让这黑蚁糟蹋了……”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扫把在哪……”其实就算我知道扫把在那里,也不想去拿,这个时候,大爷刚好拿着一块棺材板从小屋子里面走出来。 木工马上从他手上接过木板,摔在地上,顿时无数的黑蚁从木板上摔落地上,他对大爷说道:“这木板怎么这么多黑蚁,你肯定是没有将它们晒干就收起来吧?”说完他走进了小屋子,果然看到在地上摆放着的棺材板满是黑蚁。 我在后面建议道:“用‘黑旋风’或许能管用。” 大爷就去拿扫把和黑旋风。 木工将地上两块棺材板并在一起,用铅笔做了记号,说:“这块是地,还需要天,和两面墙,两块隔板,被黑蚁弄坏的板子能做隔板……” 我在旁边想道,这木工所说的“地”应该就是棺材底部,“天”便是棺材盖,“墙”和“隔板”就是棺材的四面了。 木工做好了记号,便叫我将木板搬到大屋子的地坪上去,我虽然极其不愿,但这时身旁没有其他人,也只好扛着两块木板走了。 还好后来族老也过来帮忙搬,不然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搬的话,还真有种撞豆腐的冲动,这种活可不是寻常人能干得来的,最低限度也得有些力气才行。 将棺材板搬到地坪上,木工便开始忙活了,这个时候帮忙的人也吃完早餐陆续忙活,我洗手吃了早饭,接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上街买东西!” 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老一少,算起辈分来,一个是我三叔,一个是我堂哥,至于我们要买什么东西,当然是办丧所需要的东西,比喻红布、白布、麻绳、长明灯、电筒、醋、黄油、香料、五彩粉笔等,当然还有吃的东西。 我们是去城市买东西,要走一段山路,一段公路,代步的工具是摩托车,来回得要一个多半小时,加上买东西所需要的时间,估计要花上三四个钟头。 因为我的车子轮子爆了,所以便开大爷孙子的那辆摩托车,三个人,三辆摩托车,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山路崎岖,若是驾驶技术不过关的人根本就走不了,我的技术也还算可以,平时车两个成年人从山脚下爬回来也不成问题。 一路上,三叔问了很多关于我工作上还有个人生活上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天花乱坠的怎么说都可以。 三叔的家在公路旁,他母亲开了一间小铺子卖杂物,刚好我们这次要买的东西在她铺子中也有,所以便在三叔的家中停了下来。 我只负责车东西,至于买东西我就不管了。 大概抽了两支烟的时间吧,三叔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满满的一个麻袋,他对我和堂哥说:“谁先将这东西车回去?让一个人跟我上街就可以了。” 我本来想说让我回去,但忽然想起手机似乎没有花费了,刚好上街充话费,所以便让堂哥车东西回去,我和三叔上街。 但在上街的路上我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停下车将全身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好像是掉在了三叔的铺子中。 我追上了三叔,让他打电话回铺子问,但电话里面的回复却是没有,这令我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 虽说是部山寨手机,但也花了我三四百块呀,而且是刚刚买的,就这样丢了,我心痛呀! 若是路上掉了,这公路上人来人往的,估计是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三叔怪我粗心大意,问:“要不要给我手机打个电话?或许捡到的人会送回来也不一定。” 我爱面子,摇头假装不在乎道:“回不来了,这老天爷注定是要让我换新手机呀!”其实那时我钱包里面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块,还是冲话费用的,别说买手机,估计连手机的电池都买不起。 一路上我的心情显得极其的沉痛,买了东西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暗地里找遍了自己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抱着万分之一的机会希望能将手机找回来,但结果却让我失望了。 我端在大树之下抽闷烟,地坪上木工所做的棺材已经渐渐地成形,来帮忙的妇娘(结了婚的妇人)正在准备午饭。 这个时候一人在地坪的角落处朝我招手,我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妇娘却叫道:“啊锋,快来这里帮忙杀鸡,我们不敢杀!” “靠!杀个鸡都不敢杀!” 我心中不由得大骂,但还是走了过去,拿起菜刀帮他们杀鸡。 锋利的刀将鸡的颈脖割破了一个口子,鲜红色的血液顿时喷射而出,滴落在碗中。 忽然我有些奇怪起来,这些生鸡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小母鸡,看起来瘦弱不堪的。 待到杀小母鸡的时候,那妇娘偷偷地跟我说,“小心些,这只鸡是‘看尸鸡’” “看尸鸡?”我一听这名字就有些不对头,问道:“什么是看尸鸡?” 妇娘回答道:“就是负责看尸体的鸡。” 我拿着刀问道:“将这鸡杀死了它还怎么看?” 妇女没好气地说,那人都是死人了,看尸的鸡当然也是死的,快些杀了,切口要平整一些。 我心中有些起毛,这小母鸡竟然这么邪门,早知道刚刚就不过来帮忙了。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我还是手起刀落地将小母鸡杀了,看着鲜血从鸡的颈脖处流出来,我耳边忽然突兀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仔细一听:“靠,这不是我手机闹钟的铃声吗?”我心中激动,顺着声音找去,果然在一处窗口的墙角处找到了手机。 拿着手机,我心中那个激动呀!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美好极了。 我欢天喜地将手机揣进了裤兜,回到了妇娘身边,那妇娘问我干什么去了?我将手机掉了的事情跟她说了,她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良久之后才说,“想不到你运气这么好,丢了的手机还能找回来。” 看到妇娘的眼神,我心中一顿,忽然想起,我之前好像并没有从那个地方经过才对,可我的手机怎么会掉在那个地方?并且其他人也没有发现。 我低声地问那妇娘:“放置死人的房间在那?” 那妇娘朝我身后望去说:“就是靠近大厅旁边的那个房间,门口、窗户都紧紧关闭的就是了。” 我扭头望去,“靠,那房间不正是我刚刚将手机捡回来的地方吗?”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藏尸小屋 虽然时值深秋,日近中午,但天空却是一片混沌,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将手机捡回来之后,我心情好了很多,因为没有事情干,便蹲在地坪上一边抽闷烟,一边看那些木工忙活。 当然我端的地方肯定是离那死人所在的房间远远的。 木工有四个人,都是中年偏上的汉子,有一个估计有五十几多了,头发稀疏,最紧要的是,他居然是一个蹶子。 他的右腿膝盖高高地鼓起,不能正常伸直,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一蹶一蹶的,甚是怪异。不知他的腿先天如此,还是怎么样…… 若是平时在村中看到这样的一个蹶子,我肯定会没心没肺地暗自取笑一番,但现在却笑不出来。 四个木匠分工明细,有条不乱,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 不一会儿,一幅棺材便成了形,就差棺材盖。 我看这批木工所做的棺材与之前我看到的有些不同,之前我看到那些人做棺材是用冲击钻将两块木板各自弄穿了几个口子,然后用竹钉并在一起,虽然结实,但是密封性不好,木板与木板之间往往都会出现裂缝,有的棺材做好之后,你甚至能够通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情景。 将死人装进这样的棺材,不用过多久就能闻到尸臭味,若是放久了还会有大量的尸水从棺材缝中流出,很是恶心。 大家平时都看到过死鸡死鸭吧?是不是不用过多久,你便能闻到臭味,甚至还引来大量的虫蚁。其实死人也是一样,死后不用过多久,他们的皮肤便会溃烂,身体内的液体顺着溃烂的肌肤流出来。 这种液体在我们家乡叫做黄水,也就是所谓的尸水了,常听人说,“若是人身体内流出了黄水,那么这个人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眼前这批木工很聪明,他们将一块木板挖了一条缝儿,在另一块木板上弄出突出的菱条,这样两块木板便能紧紧地链接在一起,很是严密,更是省了几枚竹钉。 其他来帮忙的人看到这副棺材也是赞不绝口,说他们手工厉害,不像别村的人那样马虎。 我打量眼前这棺材,上大下小,头宽脚窄,虽然从外面看要比人的身躯大了一半多,但里面只刚好能躺下一个人而已。 过了一会儿,棺材盖也做好了,两个人就拿木板做板凳,他们要做两只板凳,是将这棺材盛在大厅之中所用的。 死人入殓之后,棺材便搁置在大厅之中,待师恭佬(喃庅佬即法师)念完斋,做完法事之后才能出山,有些人做斋事三四天,有的仅仅一个晚上,这就得要示各家的经济状况而定了。 那蹶子木工从衣兜内拿出了四口铁钉摆放在棺材之上,我看那铁钉,乖乖的不得了,竟足足有七八寸长,足以将人的身体穿个透心凉了。 一般做棺材只用八口铁钉,底部用四口,封馆的时候用四口,现在木工就是将棺材底部的四口铁钉打上去,所用的工具是一把生铁斧头。 “嘭!嘭!嘭!” 木工用斧头打铁钉的声音极响,像是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林蓉是在今晚入殓的,所以棺材必须得在今天做好,到时候她儿女都得来送她,也就是生人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我听人说,因为这几天日子都不好,所以林蓉入殓之后,棺材得整整放在厅中四天,待四天后的早上才能够出山。 也就是说林蓉的尸体得在大厅之中呆上四天的时间,四天并不算得上是很长,但就算是再完整的尸体,呆在闷热的棺材内,四天的时间足以让其完全腐烂了。 打完钉,木工们便用火纸(冥纸的一种)将棺材的四个角垫着,一个木工从地上的麻袋拿出罐东西倒进了大碗之内。 从罐内流出来的是一种液体,鲜红色的,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奇异香味,我心中暗道,这可能便是将棺材涂抹成红色的油漆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涂抹棺材是用黑狗或者其他动物的鲜血,想不到却是这个东西,只是不知道它里面有没有惨了其它的什么…… 令外一个木工手中拿着一支毛笔,蘸了墨水正在棺材的头部画着什么,我心中好奇,便凑近了些看,只见他在棺材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内画的东西我有些看不懂,像是蝌蚪,但整体一看却又像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头部画完,他又来到棺材的尾部,画的依旧是同样的图案,他画得很细心,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我甚至能看到他的嘴唇在抖动。 这个时候厨房内却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原来是叫我进厨房帮忙切菜。 我连忙应了一声,跑进了火灶,只见在火灶之内就只有三叔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这时村中大多人都出去外地工作了,留下的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所以来帮忙的人并不是很多。 “砧板呢?”我有些郁闷地说:“砧板都没有叫我怎么切菜?” 三叔没好气道:“没有你不会自己去找吗?” 看来他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忙得有气了,我也不敢顶撞他,应了一声便跑去找砧板,在经过那死人所在的屋子的时候,我看到阿强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正捧着一只煮熟的鸡开那死人的房门。 “这不正是我刚刚所杀的那只看尸鸡吗?”我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虽然是一瞬间,但我还是透过门缝大约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情景。 屋子里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一眼就能看到过大概,由于门户紧闭的缘故,里面很是黑暗,地上是坑坑洼洼的黑色实泥地,墙上粉刷的石灰大多数都已经脱落,露出黄色的泥砖,屋子分两层,用木板隔开,第二层是阁楼,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咯”的响声,很是清晰。其实令我惊秫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躺在木床上的那个人。 木床底下点着一盏青色的火水灯(长明灯),摇摇晃晃的火苗将周围的黑暗照亮,我借着火光看到床上盖着一张花色被子,很厚,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个人躺在在里面睡觉,不知道是被子盖不好还是其它的原因,她的一只脚从被子里面伸出了床沿,我看到那只脚上正穿着一只崭新的红花布鞋…… 我只看到了这里,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不觉呼吸就有些急促起来,幸好只是匆匆一瞥。 走过那死人所在的屋子,我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骂自己胆子小,不就是一具尸体么?有什么好怕的?这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死了之后就有些阴森恐怖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里作用吧。 不过害怕归害怕,但我心中忽然又涌起一种想去看那死人一眼的强烈欲望。 我吞了吞口水,迅速从裤兜里面抽出一根烟塞进口中,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想借此来消去心中涌起的莫名好奇…… 我找到了砧板,拿着菜刀原路返回,远远地我就看到那林蓉所在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似乎有人正跪在地上。 我的脚步不由得有些踌躇起来,心中暗骂:“这些人,进去就进去,至少得把房门给关上了啊!如果有人从门口外经过多不好?就算吓不着人,吓到了花花草草也是种罪过啊……” 我心中正在咒骂着,忽然旁边无声无息地窜出来了一人,将我吓了老大的一跳,原来却是我同屋的啊婶,她手中正拿着一大把青菜往厨房里面赶。 看到我手中拿着砧板和菜刀,啊婶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问:“哎呦,进火灶切菜呀?小伙子挺勤快的……” 我自然而然地挺了挺胸,嘿嘿一笑道:“当然,我不勤快谁勤快?” “那好,你顺便将这青菜拿进火灶切了给你三叔煮吧!” 我还没有答话,阿婶便将手中还滴着水的青菜一把往我怀里推来,我赶紧用砧板接住了,而阿婶则是呵呵一笑,大大咧咧地从那敞开的门口走过,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整个人一愣,半响之后才爆了一个字:“靠!” 看着阿婶从那个门口走过也没有什么事情,我的胆子顿时就肥了起来,暗自道:“她爷爷的奶奶的爷爷的,别人都不怕我怕个毛啊……” 一念至此,我顿时直了直腰杆,捧着一砧板的青菜像刚刚啊婶那样大大咧咧地朝火灶走去,在经过那个门口的时候,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再次扭头朝阴凉的屋子里面看去。 这一看,我的小心肝差点就从心窝中跳了出来,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点,简直就能用诡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只见床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掀开,躺在床上的那人身上穿着一套崭新扣子花衣,和黑色喇叭裤子,露出的袜子是绿色的配着红花布鞋,活脱脱的就像是古代唱大戏的姑娘。 她的姿势看起来很自然,两手放在胸前,若不是这一身怪异的打扮和穿着那对红得刺眼的花鞋子,真像是还在熟睡当中。 强叔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正跪在床前,在他们的身前摆放着那只看尸鸡,强叔手中拿着一柱央正往火水灯上点,那火光被他弄得一晃一晃的,在墙壁之上倒影出数个摇摆不定的影子。 强叔的两个儿子手中拿着一叠冥纸正在床底下烧着,一边烧一边哭,除了他们之外,在他们身边还多出一个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床头背对着我,面对着尸体,隐隐约约的我看到她手中正拿着一把木梳子给床上的林蓉梳头。 火光之下,我看到躺在床上的林蓉脸色一片苍白,面容已经僵硬固定,眼睛紧闭,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像是笑容,却又不像是笑容的笑容,那种表情,我发觉根本就不能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出来……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大力佬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怎么地,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喘气都有些困难,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滞停了下来。 中年妇女背对着我在为床上的林蓉梳着头,口中还念叨着什么,我站着的地方虽然离她比较近,但依旧听不清楚,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含糊了,像是唱歌,又像是哭诉,隐隐地她似乎在说:“梳好发髻,穿上新衣,安心上路……” 就在我站在门口怔怔发愣的时候,屋子内的阁楼上忽然突兀地响起“嘭,嘭!”的两声响动,我整个人一颤,手中的砧板一个把持不稳,便朝地下摔去。 “嘭!” 待我反应过来,十几斤重的木制砧板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青菜洒了一地。 来不及咒骂,我赶紧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青菜,一边偷眼朝小屋子内看去…… 只见阴暗的屋子内,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当然除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他们脸色有些发白,眼睛红红的,满是诧异和惊愕之色,显然想不到我居然在门口外面打翻了青菜。 那手握木梳的妇娘也扭头朝我看来,火光摇曳间,我看到她握着木梳的手在微微抖动,而就在他们都扭头朝我看来之时,床上发生了一件令我感到发毛的事情…… 昏暗之中,我看到在那布满蜘蛛网的阁楼木板间忽然探出了一只黑油油的小脑袋,接着那脑袋猛地窜出,化为一条黑影朝床上的林蓉扑了下来,然后在我惊愕的眼神中往她的衣袖钻了进去。 我一股脑地将地上的青菜抱起,拖着砧板,几乎是跑着离开。 来到了火灶,我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重重地吞了口水,这才喘息起来。 三叔在一旁催促我道:“你在干什么?快切青菜给我,镬头(煮菜的锅)都烧焦了。” 我应了一声,匆匆地洗了青菜,切了给三叔,这才从裤兜内拿出一根烟,重重地吸了几口。 “她爷爷的奶奶的爷爷的……” 我握着菜刀小声咒骂,心情渐渐地平复,胡思乱想起来:“那从阁楼上掉下来的黑影似乎是一只老鼠,那鬼东西居然不怕人,还钻进了那个衣服里面去了,不知道他们发现了没有?如果没有发现,那鬼东西岂不是跟着进棺材?” 想到那死老鼠啃食尸体血肉的情景,我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同时我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以前听奶奶说起过火水灯是用特殊的油做成的,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照尸灯,摆放在死人所躺着的床底之下,目的就是预防其它的动物打扰死者。 人只要一死,就应该在床脚下点燃照尸灯,这期间不能熄灭,一直到死人出山,照尸灯上的火不能用嘴或者是人为方式熄灭,必须要让其燃烧尽灯油为止。 这照尸灯有驱赶动物的功效,但为什么刚刚那只老鼠却不怕? 我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林蓉死后脸上露出的那诡异表情,只觉胸口隐隐发凉,一个死人的表情怎么会如此的怪异? 就在我心神不定之际,在旁边的三叔有开始催促我切菜…… 可能是心慌的原因吧,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食指,痛得我直骂他娘。要不是村中缺人手,这厨房的活也用不着我来干。 我切完菜,卸了围裙,见三叔一手拿着盐巴,一手拿着抽油正忙得热火朝天,便偷偷地溜了出去。 来到大厅上,只见一个红如鲜血的棺材已经摆在了哪里,而那四个木工却是不见了,听那些妇娘说,隔离村有人去了南阳,他们正往那边赶呢,连午饭也不吃,拿了钱屁颠屁颠地跑了。 我仔细听那些妇娘谈话,原来隔离村有一个老人死了,听说是早上出门去捡榄子,晚上回来的时候由于天太黑,不小心摔死的,死的时候手中还拽着一大袋的榄子,据说有好几斤呢。也有人说,那个老人是饿死的,是名副其实的饿死鬼!因为从早上到晚上一整天的时间他没有回家吃过任何的东西。 我听得有些心惊:“几十岁的老人了,为了几斤榄子,一天到晚都没吃东西,还因此而摔死了,这值得吗?几斤榄子卖出去不过二三十块而已,人命难道抵不上这几斤的榄子吗?” 我忽然觉得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好好活着的一个人,说不定那天就突然地死了,人只要一死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有再多的钱,捡得再多的榄子又有什么用?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在语文课本中曾有这样的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师就着这句话跟我们说了很多,我甚至看见老师偷偷地抹眼泪。当时我觉得有些好笑,这语文老师也太脆弱了吧?不就是一句话吗?居然激动得流眼尿了…… 现在我忽然有些理解语文老师当时的那种心情了。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吃饭的桌子摆放在地坪上,那红色的棺材就在我们的旁边,虽然明知道棺材里面没有死人,但我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喝了两碗之后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们帮手的人大概来了三桌,一桌八人,大爷家的人也占一桌多,我见在他们桌子上吃饭的出现了许多陌生脸孔,大概是死者的女人,女婿的赶来了。 我本想出屋子外面透透风,那知道还没有跨出门槛,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妇娘的骂声,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屋子外的一处墙角下,四个妇娘正指着令一个妇娘破口大骂,言语很是恶毒,有的骂着,骂着竟然就哭了起来。 我一看,那被围着骂的妇娘竟然是强叔的媳妇,也就是死者的儿媳,叫做芦花,而那三个妇娘的面孔我觉得很熟悉,心想他们应该就是大爷的四个女儿了。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嫁人了,所以我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听他们口中所骂的内容,显然是责怪芦花平时常没有好好地对待两个老人,而那芦花口头也是厉害,丝毫不让地顶了回去,所以四人便骂成了一团。 芦花和两个老人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平时,强叔和两个儿子出外地打工,女儿去上学,芦花就经常和大爷两个老人吵闹,有时候甚至大打出手,什么恶毒的话都能骂出来。 五人越骂越凶,在地坪上吃饭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也有人去做和事佬,四个妇娘折腾了好一阵,这场风波才算停息。 大爷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五人口中所骂的内容。 此时,天色越来越昏暗,渐渐地开始冷了起来。 我和几个族叔在地坪上开始搭帐篷,帐篷搭完后,有人便在帐篷之下摆了几张桌子,这是供桌,是师恭佬做法事,念斋的地方。 听说因为资金问题,林蓉的法事只做一天晚上,所以师恭佬的要到后天晚上才会来。 弄完了帐篷,我扭头朝门口望去,只见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个人,四个高大的老汉,他们的身材比之先前的那些木工还要强壮。穿着很普通,有的身上还沾着泥土,两人的肩膀上扛着一根圆木,那圆木足足有大腿般粗,两米多长,另外两个人手中则是拿着土铲。 我看这些人的行头就知道他们是传闻中的大力佬(挖棺材坑,抬棺材的人)。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入殓 这个四个魁梧大汉将行头放在门口的角落处,然后盯着地坪上的红色棺材看,其中一人说:“这些家伙,这么快就做好了,平时他们至少得吃过午饭之后才搞通,这次倒是快得很……” 我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家伙就是离开的四个木工。 有妇娘在旁边答话道:“可不是嘛,他们连饭都不吃……” 一个大力佬呵呵笑着说:“有活儿干,吃饭不是浪费时间吗?” 大爷在旁招呼他们吃饭,这四人便坐成了一桌,我和三叔给他们打了菜,上了酒,便又开始各自忙活。 待我忙完,只见四个大力佬已经吃饱喝足了,正坐在棺材边的一条凳子上折叠着什么…… 我靠近了些看,只见在他们身旁放着高高的一摞火纸,此时他们手中正拿着火纸一张张地折叠成三角形,折叠火纸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大摞的火纸便折叠完了。 折叠完火纸,一个大力佬跑去问大爷拿来了一个麻袋,只见他从麻袋里面拿出了三个小袋的东西,那小袋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团黄色的东西,有些像是泥土,更像是从人体某个器官跑出来的东西。 两个大力佬伸手将小袋子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黄黄的一团,粘稠、粘稠的,看起来很是恶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个小袋子中装的便是自己今天上午和三叔上街所买的黄油了。 这黄油极具粘性,是用来粘住棺材裂缝,避免尸水流出来的,以前一般不用黄油而是用稀粥加上泥土搅拌。 毕竟林蓉的尸体得放在这大厅中四天,四天的时间,尸体肯定会有黄水渗出,发烂发臭!所以为了避免黄水从棺材中渗出,引来虫蚁,便用黄油来粘住棺材缝隙,同时阻挡尸臭味散发而出。 两人抓起黄油一把一把地往棺材上面抹。 特娘的,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恶心,我在旁边看得喉咙发腻,只觉得肚子里面有东西不断地往喉头涌来,打了几个嗝,还好没吐出来! 抹了黄油,另一个大力佬便在棺材里面的四面墙壁上各贴了一张红纸,最后一个大力佬手中拿着几块瓦片往棺材头部放去,也不知道这几块瓦块是他从那间倒霉的屋顶上搬下来的。 我看他摆弄瓦片的时候很是认真,就像是在照顾一个熟睡的小孩。 这个时候在我旁边的一个妇娘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在给那个……做垫头吗?” 我朝棺材里面看,那瓦片果然像是一个枕头模样。 大力佬应道:“是!” 那妇娘又问:“干嘛要用瓦片来垫头?用枕头不行吗?” “照理来说也是可以的,要求是用瓦片,我们可不能坏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大力佬头也不回地说。 贴了红纸,放了瓦块,四个大力佬便拿着刚刚折叠好的三角火纸一张一张地往棺材里面摆,他们摆得很是讲究,先是从头部摆起,一张连一张地往尾部摆去,看起来有些像是鱼身上鳞片的形状。 他们摆放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火纸全部放进棺材里面。 此时棺材里面满是火纸,显得更加狭窄了,我心中暗道:“他姥姥的亲大舅,这么多火纸,人躺在上面肯定很舒服,简直就能比上一张豪华的弹簧床了……” 不过我估计就算是弄得再舒服,也没有人愿意躺到里面去,除非那个人是傻子,要不就是呆子!当然,不会呼吸的人除外。 忙完这些之后,族老就走了过来,给每一个大力士递了一个红包,然后递了一个红包给我三叔说:“等一下,入殓的时候,你负责鸣炮。” 三叔点头接过了红包。 族老给每个人分派完任务之后,便走到了地坪后的大厅之上。 这个时候,我看到周围围观的妇娘们陆续地跑开,一溜烟地就没了踪影,我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就是死人入殓的时候到了。 只见这时四个大力佬各抬着棺材的一个角落,忽然大喝一声,将毫无准备的我吓了一大跳。 “死人了啊,叫死鬼那么大声,妈的!”我心中大骂,忽然想起,这里还真的死了人…… 再看那四个大力佬喝一声之后,便将沉重的棺材从板凳之上抬了起来,然后踏着步伐,朝大厅之中走去。 当进入大厅的时候,族老忽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锋利的斧头,拦住了他们,脸上露出狰狞可怖之色,口中大喝,声如霹雳:“生人棺还是死人棺?” “死人棺!” 四个大汉同时呼喝,声音在整个大厅之中炸响,久久不息。 见四人回应,族老手起斧落“嘭!嘭!嘭!”地在棺材上面一连砍了三下,这才让过身子放行。 愣愣地站在地坪之上的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感到异常的震撼。 就在这个时候,族老脸上忽然变了变,有些慌张地说:“糟糕,棺材盖忘了叫人来抬了……” 听到这话,我低头望去,果然那棺材盖就静静地躺在我的脚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弯腰紧了紧鞋带,猛地转身,撒开脚丫子便跑。 可没跑出几步,族老就在后面叫住了我:“啊锋,等一下,你帮忙将盖子扛过来!” “……” 我收住了脚步,背对着族老,心中直骂他娘,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双脚,暗怪它,为什么不早一点开溜。 “快些!” 这个时候,族老的声音异常的严肃。 我不敢违拗,转身来到棺材盖旁,偷眼打量四周一眼,只见周围除了我自己一个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影…… “该不会是让我自己一个人抬这盖子吧?” 我心中不由的咒骂起来:“真晦气,先前抬棺材板的是老子,现在抬棺材盖的也是老子,还让不让人活了?真是撞了狗屎运……” 眼前这红如鲜血的棺材盖竟是用三块木板并成的,这木板的质量我可是清清楚楚,三块并在一起,最少也得有五十多斤重! “快!” 族老焦急地催促我。 族老手上提着一把锋利的斧子,很是吓人,想到他刚刚那狰狞可怖的表情,我心中一颤,硬着头皮将地上的棺材盖扛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大厅走去。 四个大力佬各抬着棺材的一角,站在厅中的左方,腰杆笔直,面无表情,阴森得有些可怕,他们并没有立刻将棺材放在板凳上,而是扭头朝我看来。 我很想走快一点,但棺材盖实在是太重了,好不容易才来到族老的身边,只见他的身体晃了晃,我以为他又要拿斧子来砍,赶紧缩了缩手。 那知道族老却是拿出了一个红包,迅速地塞进了我的裤兜内。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棺材盖放在大厅之中,四个大汉这才又喝一声,将抬着的棺材放在了新做的板凳之上。 “呜呜!” 这个时候,在我身后忽然响起了嚎啕大哭之声,我转身望去,传出哭声的正是那放置尸体的阴暗屋子,因为厅子的位置比较高,我透过那屋子最上面的那个窗拦,隐隐约约地看到屋子里面的床上坐着一个人,摇晃的火光下,我看到那竟是一个穿着花式崭新衣服,头梳发髻的老女人……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诡异 停放尸体的阴暗屋子内传出来的哭声越来越大,男的,女的,混偶成一片,听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哭喊什么。 不过我知道,死人在入殓之前,在世亲人哭声越大,哭得越悲伤,那么他的后人就会越兴旺发达。这都是奶奶告诉我的,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可怜你未够六十就去了……呜呜……养大了四个女儿……” “呜呜……” “辛辛苦苦一辈子……呜呜……” “……” 阴暗屋子里面的传出来的哭声,让我感觉到头皮发麻,看着身旁打开盖子静静横躺着的棺材,我的大腿不争气地抖动了起来。 其实我心里并不是怎么害怕,但不知道为何双脚会发抖,似乎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我想我该立刻回避,离开这里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族老却又叫住了我…… 我扭头望去,只见族老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一张白色的幔布,正用绳子绑在一根竹竿上面。 这幔布也不是全白色的,因为上面还写着字,黑色的字体,密密麻麻。除了黑色的字之外,我还看到上面沾有一圈圈黄色的水迹,看样子已经干枯了,但还是留下了很清晰的印记。 这白色幔布是用来遮挡在棺材前面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大概可能是用来遮挡住厅中的棺材,让人看到了不要那么害怕吧! 族老叫我爬上靠在大厅一旁的木梯子,将幔布挂在棺材前面去。 我心中自然是一百六十个不情愿,但既然上了船,弄湿了头,也就无处可逃了,此时的我只想快点挂完幔布,离开这里。 我从族老手中接过幔布,顿时只觉一股怪味直往鼻子涌进来,我心中咒骂:“这么臭,也不舍得用水洗洗……” 我走了两步,忽然有东西从手中的幔布滑落地下,发出一声细小的响声。 我心中奇怪,抱着幔布低头望去,只见那是一张发旧的卡片,因为上面的字迹太小,而且已经沾满了灰尘,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便俯身将其捡了起来。 我用幔布擦去卡片上面的灰尘,很快就看到卡片上露出了一行黑色正楷字体“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我心中咯噔的一下,将卡片翻过来一看,只见卡片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头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头像旁边便是姓名,出生日期是一九四六年,七月十三…… “靠!这不是五年前,在这间屋子死去的那个老家伙吗?他的身份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份证上的人,算起来是我的长辈,但却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他死去的那时候我正在上初中,所以他的丧事我并没有来帮忙。只是这死去五年的人,他的身份证怎么会出现在这块幔布上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差点就将手中的幔布扔掉:“这东西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用了?留到了现在又拿出来用吧?” 我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道,这幔布上面的黄色水迹该不会就是以前的死人身上流出来的黄水弄脏的吧? “倒霉!倒霉!真倒霉……” 我心中咒骂,但还是拿着身份证,压低声音对族老叫道:“这里有个身份证,是那个……” 我话还没有说完,族老便打断道:“不要了,扔掉吧!”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要扔在这里。” “不扔在这里,叫老子扔到哪里去?”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张死人身份证的时候,族老又在旁边催促我快些将幔布挂上去。 我心想这事情可不能耽搁了,便将手中的身份证扔到墙角边上,拿着幔布爬上了木梯子。 站在木梯上将幔布挂好之后,我发觉背后吹来一阵阵的冷风,凉飕飕的,脑子中突兀地又浮现出那林蓉僵硬的诡异笑脸,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扭头再次朝停放死人的阴暗屋子望了过去。 因为此时我站在木梯上,居高临下,能够通过窗子最上面的那扇木栏看到屋子里面的木床。 屋子昏淡的火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个人好好地躺在床上。因为距离有些远,且我还是近视眼,只隐隐地看到床上的死人,梳着一个发髻,口中大张,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一件崭新的花式衣服,小小的红花鞋子仍是那么的晃眼。 我余光一瞥,发现在窗户的上方五六米处还有一个小窗户,大概就在屋子上面阁楼的位置。 阁楼里面很黑暗,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想来是在屋子之下那些人的影子。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阁楼的深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没错!是人影,并不是屋子下的人影子,因为它有清晰的轮廓,只见那影子渐渐地朝窗户靠近,它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它靠在了窗户边上,透过木栏窗户朝我看了过来,我发现那竟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人脸,他的眼睛挣得大大,嘴角边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竟然与林蓉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啊……” 我低声惊呼,一个站立不稳,从木梯之上摔了下来,幸亏我站得不是很高,反应也快,双脚落地之后只是觉得脚板隐隐发麻而已。 族老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眼中露出怪异之色。 我低声咳嗽了两声,说道:“这梯子不结实,刚刚滑了一下!” 族老说:“小心点,这木梯已经很久,上面的横木有的都已经坏掉了。” “坏掉了还让我爬上去,这不是存心害我摔下来么?” 我心中大骂,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偷眼朝那阁楼上的窗户望去时,哪里还有什么人脸?只见一只猫趴伏在上面,口中似乎正撕咬着一只老鼠…… 我叹了一口气,暗道:“莫非是我眼花了?还是自己害怕得出现了幻觉?” “靠!” 我大骂一声,以壮胆气。 四个大力佬走下了大厅,穿过地坪,进入了那间死人所在的阴暗屋子,我知道他们是去抬尸体了,便俯身捡起刚刚丢在角落处的身份证,朝着偏门跑步离开。 出了偏门,我来到屋子之后的一个小土坡上坐着,随手点起了一支烟,看了手中的身份证两眼,一个甩手飞镖,便扔了出去。 那死人的身份证在我的视线中落在了一处梯田内。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秋,田中的稻谷已经发黄,用不了多久就能收获。我心中想到,那些人割着禾(收稻谷),突然间发现了一张已经死去多年的人的身份证,他们脸上该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邪恶地笑了笑,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远处的山越来越黑,越来越暗,一天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日子过得真快。 彩霞就挂在我身后的山顶之上,黄红色的彩霞看起来很是美丽,就像是一条彩带飘在空中,黄昏给人的感觉总是忧愁而悲哀的,就像是一个泱泱欲逝去的迟暮老人。 一个衰老接近死亡边缘的老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忧愁而悲哀的,就如夕阳西下,花谢叶落,令人惋惜也令人无奈。 山上已经有夜虫鸣唱起来,满是灌木丛的山,看起来既萧索又阴沉。 忽然我看到在对面屋子的楼顶上面出现了一个萧条的身影,我眯着眼睛,这才看清楚那个人竟是大爷。 他此时正倚着围栏,俯身朝屋子下眺望,一动不动…… 我证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想道:“林蓉就要入殓了,大爷为什么却站在屋顶之上?他不去看她最后一面吗?” 要知道等死人入殓,盖上棺盖,打上钉之后就算是与世隔绝了,他们若是再想见面,必须要等下一次去挖棺材,捡死人白骨的时候了。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丫头 不知道大爷为什么不去送送自己的老伴?毕竟他与林蓉已经做了数十年的夫妻,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且看之前他的样子显然是很在乎林蓉的,难道这是入殓的规矩吗? 我暗自想到:“难道大爷是怕林蓉看到自己后,挂念亲人,不舍得离去?” 我用力拍了怕脑袋,呸了一声,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同老顽固一样了,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些肮脏的东西?” “迷信!” “靠!”忽然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林蓉死后僵硬诡异的笑脸,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说不定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些东西,科学?特娘的狗屁!”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胡思乱想起来。 “呜呜……” 屋子之下隐隐地传来哭声,还有男子吆喝的声音。听着屋子之下传来的声音,我又想道:“不知道那四个大力佬是怎么将林蓉的尸体抬进棺材中的?是抱着还是背着?又或者是用麻绳吊着抬?” 我心中顿时又好奇起来,忽然记起先前那钻进林蓉衣服内的那条黑影:“那到底是不是老鼠?不知道这个时候它还在不在那死人的身体上?” 我狠狠地踩灭了地上的烟头,朝对面望去,只见大爷仍然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姿势也没变,依旧是身体前前倾着,探头朝屋子下望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站在对面屋顶上的大爷有点不对,记得早上抬棺材板的时候,大爷头上明明就没有戴帽子才对,可他此时头上却带着一只深灰色的帽子。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越看对面的大爷就越不对劲,大爷的身材有些臃肿,与我等高,而对面的大爷身子却瘦了一圈,虽然衣服还是一样。 此时,因为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不由得朝前走了两步,就在这个时候,那大爷忽然抬起脑袋,朝我这边看来。 我发现那人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更加可怕的是,他脸上竟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鬼……” 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脚底一滑,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整个人便擦着泥土急速下坠。 “靠!痛死老子我了。” 我晃着有些发晕的脑袋从地上爬起,右臂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我低头望去,只见手臂上被擦破了好大的一块皮,都流血了! “见鬼了!” 我咒骂一声,用力地啪去身上的灰尘,脑子中却依旧想着那站在楼顶之上的那个人,那人绝对不是大爷,反倒是有些像我刚刚丢掉身份证上面的老人。 “这大白天的,那些妖魔鬼怪应该不敢出来溜达吧?一定是我看花了眼!”因为近视眼的缘故,我经常认错人,想来这一次也是如此。 我吸了数口凉气,想从裤兜里面拿烟出来抽。 但这个时候,耳边忽然想起了几个大汉的呼喝声,和妇娘的哭声。 “快……快……” 我整个人一怔,原来我竟是从屋后的土坡上跌落到了屋背巷(屋后的排水沟),此时在我身旁的泥砖之上开有一个木栏窗户,那大汉的呼喝声和女子的哭声便是从这窗户内传出来的。 我知道这是大厅后面房子的一个窗户,通常瓦屋的大厅后面都还会有一个阴暗的小房间,叫做中厅,是堆放整个屋子内所有人的公用物事之地。 我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半响,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朝窗户走了过去。这中厅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进去打扫过了,密密麻麻的满是蜘蛛网,而且阴暗无比。 我探着脑袋朝里面望去,透过中厅的门口,刚好看到地坪上正站着四个大汉,一步一步地朝大厅挪移过来,在他们的手中还拿着一条绷紧的麻绳。 我看到那麻绳之下吊着一个人,不正是林蓉吗? 尸体身上裹着一张厚厚的被子,被拇指大的麻绳紧紧缠绕数圈,四个壮汉一边两个各自拉着麻绳,吊着尸体朝大厅中挪移过来。 在尸体的头部,我看到强子正打着一把黑伞,另一手拿着一炷香。 在死人后面,芦花和林蓉的四个女儿抹着眼泪嚎啕大哭,而强叔的两个儿子也是两眼发红手中拿着看尸鸡和长明灯,还有其它的祭品。 族老站在大厅上面,背对着我,手中拿着一张黄纸,正在大声地念着,说是念倒不如说是唱出来的,就有些像唱菜茶……菜茶是民间戏班说唱的一种,在我们家乡很受老人的欢迎。 族老唱得很模糊,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只隐隐地觉得他似乎在念死人的名字,出生日期,何时死去,和死人生前的一些事迹……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虽然离林蓉的尸体最近,但都没有正眼看过林蓉。 我透着窗户的缝隙,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林蓉的模样。只见她的头发黑白相间,梳着发髻,脸容苍白,头颅往后微微仰着,正是对着我所在中厅门口的方向。 看得出来,尸体已经很僵硬了,不然她的头颅不会微仰,而是直接吊在身后,那两条麻绳也不可能将她缠住。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林蓉的嘴巴竟是大张着,塞满了米饭还有铜钱,所以之前那诡异的笑容便看不到了,但她此时的样子更加的狰狞,我甚至看到她苍白的脸庞上渗出了黄色的水。 很快四个大力佬便抬着死人穿过地坪,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但他们的吆喝的声音和妇娘的哭声却是越来越近。 我估计他们已经抬着尸体来到了大厅之中,正准备将其放入棺材内,因为有一堵墙挡着,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与我仅仅有一墙之隔! 看着远处之前停放着尸体的阴暗房子,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扫了中厅一眼,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的器具的轮廓。 我这才发觉周围已经暗了下来,因为在屋背巷内有高大的屋檐遮挡着,显得更是阴凉。屋后的山上,有虫子“吱吱……”地叫着,声音很是悲凉。 我醒悟过来,发觉自己的脑袋已经麻成一团,耳边嗡嗡作响,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可就在我转身要离开之时,忽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心中猛地一紧,连续退后几步,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锋哥,你没事吧?” 我惊魂未定,朝那人望了过去。看到对方的模样,我先是一愣,接着脱口骂道:“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爷的孙女,小名叫做阿敏,算起辈分来是我的堂妹,比我小一岁,自从我不读书出去工作之后就很少与她见面。 我有些不明白,这小丫头不去送她的奶奶入殓,跑来这里做什么?还吓了老子一大跳。 小丫头眼圈通红,有些委屈地说:“我刚刚在楼顶上看到你从屋后摔了下来,心中一急,所以就跑过来看你了。你怎么样啦?” 听了丫头的话,我整个身体一震,惊讶地问道:“刚刚在楼顶上站着的是你?” “嗯!”丫头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刚刚站在楼顶上面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我仔细地盯着丫头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她与先前我看到楼顶上面的那个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就算我眼花看错了,也不可能错得这么离谱吧? 小丫头似乎被我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脑袋,弱弱地说:“你傻啦?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人家?” “妈的!” 我骂了一声,扭头就跑。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重丧 我爬上了屋后的小土坡,朝对面屋顶看去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就连鬼影也没有看到个。 “难道刚刚站在楼顶上面的那个人真是丫头?” 这时,丫头从后面跟了上来,疑惑地看着我,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呼……” 我松了一口气,从裤兜里面拿烟出来抽,一边对丫头问:“你奶奶入殓了,你怎么不去?” 听到我的话,丫头怔了怔,带着哭腔道:“我害怕,不敢看……” 我看着丫头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死去的是她奶奶,伤心是在所难免的。但我这个时候心情乱得很,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得问道:“你如今在哪里读书?”以丫头的年龄,这个时候应该上高三了。 丫头回答说:“我早就不读书了。” “哦。” 我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心中暗自骂道:“爷爷的,平时我倒是挺多话的,今天怎么不会说话了。” 这个时候,从大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了“砰!砰!”的敲击声,我知道这是封棺打钉的声音。 “阿敏,你怎么跑到了这里?快点下来,你奶奶入殓了,这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屋子下的偏门中走出了一个妇娘朝丫头叫道。 我朝那妇娘望去,却是丫头的老妈芦花。 “哦!” 丫头应了一声,递给我一样东西,便随着她的母亲走进了偏门。远远地我听到芦花埋怨的声音:“你奶奶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我看着丫头扔给我的东西,原来却是两块止血贴,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不由得痛骂起来。 我贴了止血贴,刚刚抽完一根烟,屋子的大门便响起了炮声。 这炮声一响,我就知道林蓉已经入殓了,当即从土坡上站起身,拍了拍灰尘,从偏门走了进去。 地坪内,帮忙的人也陆续走了回来,开始准备晚饭。 我朝厅中望去,只见白色幔布之后一具红色的棺材已经盖上了盖子,六七个人在旁边呜呜痛哭,丫头也在其中,哭得很是伤心。 在红色的棺材底下,铺着一层东西,像是谷米,其中还有石灰。在石灰之上我竟还发现了一个小型的纸扎棺材,若不是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 长明灯就在棺材底部幽幽地燃烧着,那摇摇晃晃的火光,似乎随时都能熄灭。 我没有靠近大厅,便闻到空气中霓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其中一种是棺材上面油漆的味道,另外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尸臭味,因为它是香的。 毕竟林蓉今天早上才去的南阳,尸体的味道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散发出来。 厅中白色幔布的前面摆放着一张四方供桌,桌子上放着祭品,看尸鸡便在其中,还有果子等,祭品前面插着两根白蜡烛,还有一炷香。这香必须要足够燃烧四天,直到死人出山,期间都不能熄灭,就如长明灯一样。 我发现在四方桌之下还有一对破旧的鞋子,上面还沾着黄色的泥土,这对鞋子便是死人生前所穿过的。 过了一会,晚饭便弄好了,四个大力佬一桌,大爷家的人一桌,帮忙的人三桌,就摆在地坪上,我负责用托盘出菜。 忙了一天的时间,虽然不是干了很多活,但我发觉自己有些累了,加上想到旁边的棺材内还躺着一个死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食欲,匆匆地喝了几口粥,便悄然地溜出了门外。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活儿干,便点着一根烟走了回家。 回到家中,发现奶奶正在火灶里面炒菜,我有些无聊,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游戏。 奶奶看向我的眼神有些疑惑,低声问:“又说你的手机丢了?找到啦?” 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嘿嘿一笑说:“我手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哪里有丢?你听谁说的?” 奶奶有些神秘地说:“反正我就知道你手机丢了,在哪里找回来的?” 我怕奶奶怪我粗心,厚着脸皮道:“那个王八蛋说我丢了手机?真是胡说八道,我手机一直好好地带在身上,根本就没丢过。” “哦?那可能是别人乱说的,我还真以为你手机不见了。” “没有的事!” 我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奶奶道:“奶奶,你知不知道在棺材底下扎一个纸棺材有什么用?” 奶奶听到我的话,脸色一变,扭头惊讶地朝我望来,问道:“那林蓉的棺材底下有纸棺材?” 我见奶奶脸色不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惊讶,点了点头说:“那个纸棺材很小,比巴掌还要小,要不是你乖孙子眼尖,还真的发现不了呢!” 奶奶拿着炒菜的铲子横了我一眼,脸色严肃,压低声音道:“不可能,那纸棺材只在重丧的时候才会放上去,用来避免灾祸的,林蓉都几十岁了……”后面的话,奶奶没说出来。 我一怔,疑惑地问:“重丧是什么?” 奶奶解释说:“重丧就是肚子里面有孩子的死人,明白了吗?” 我一愣,惊讶道:“这个……不可能吧?那林蓉都是几十岁的老婆子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 听到奶奶的话,我感到异常的震撼,原来在棺材之下摆放着一个纸扎棺材是这个意思,但林蓉都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发以然花白,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可我刚刚明明就看到了棺材底下的那个纸扎棺材,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不懂得规矩,乱放上去的? 我追问奶奶:“在棺材底下摆放纸棺材会不会有另一个作用?” 奶奶的脸色很阴沉,声音也变得冷冷的:“你问那么干嘛?这又不关你事。” 我仍旧不死心说道:“老师都说,不懂就问才是乖孩子,我这还不是想做个乖孩子吗?奶奶你就告诉我吧!” 奶奶不说话,挥动着手铲在炒菜,我自讨个没趣,伸手从裤兜里面去拿烟,忽然摸到了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看,靠!原来却是今天拿到的红包,进门的时候拿到一个,抬棺材盖的时候拿到一个,一共是两个。 奶奶见我拿出了红包,脸色变了变,责怪地说:“这红包你怎么不在半路拆了将红纸扔掉?带回家很不吉利的。” “啊!” 我惊呼一声说:“刚刚忘记拆了,这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奶奶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快些将红纸拆了,扔到屋子外面去,晚饭就要弄好了,记得回来吃,不要到处跑。” “我不吃了,刚刚吃得很饱,现在吃不下。”说着我便走出了屋子外面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出了大门来到一处大树底下,拆了红纸随手扔掉,刚想转身返回房间,却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我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打着手电筒顺着山路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因为周围很黑,我并没有看得清楚他到底是谁。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送客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我,拿着手电筒朝我照来。 “照什么照?弄得老子都睁不开眼了,快些拿开。”我大声咒骂道。 那人果然很听话地将手电筒拿开,我定睛望去,原来却是三叔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啊彬,因为他排行老二,所以村中大多数人都叫他做老二。 “靠,你小子怎么回来那么快?他们都在找你呢!还得要我来一趟。” “找我做什么?” 老二说道:“让你开摩托车送人回去啊!” 我一怔,问道:“送谁?” “就是送大爷的那几个女儿亲戚。” “送个球,这么晚了,她们不会在这里住下啊?”我没好气道。 老二说:“没办法,听说她们今天是不能在这里住下的,所以便只能回家了,我也不想送他们,晚上开车鬼死的冷。” “哦……” 我应了一声,从裤兜里面拿出一根烟递给老二问;“你也去吗?还有谁?” 老二接过我给递给他的烟,点了点头道:“应该还有几个摩托车佬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快点,一村子的人都在等你呢!” “我的摩托车轮胎爆了,开不了……” “大爷家的那个孙子说,他有车。” “他奶奶的熊……”我忍不住咒骂出声,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得不去了。 抽着烟,我和老二很快又重新来到了大爷家。 大门口站着几个妇娘,看到我和老二过来,远远地就叫道:“看,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作用吧,我站在大门外又忍不住扭头朝屋子内的大厅看去,但一块白色幔布遮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到幔布之后的红色棺材。供桌上两根白色蜡烛火光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在幔布的旁边,强叔和他的两个孙子正在守灵,大爷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族老看到了我,远远就招呼道:“啊锋,等下你帮忙送她们几个回去,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红包。” “行!” 我不想在这屋子内停留,打响了车子,催促几个妇娘上车,这个时候,丫头从大门走了出来,朝着我叫道:“锋哥,等一下。” “怎么了?” “你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帮我买一盒蚊香吗?”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我给你钱。”丫头说着便要从口袋里面掏钱。 我摆了摆手,没好气道:“一盒蚊香而已,还给什么钱?难道你以为哥哥我连买盒蚊香的钱都出不起吗?” 丫头低声说:“不是啦!我是想……” “哎呀!你别罗罗嗦嗦好不?我要走了。”说着,我便车着两个妇娘离开。 刚刚走出几米,丫头忽然又从背后跑步追上来,叫住了我:“锋哥,你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我停下车,报了一窜数字给丫头。 或许是两个妇娘没有坐过我的车,加上山路陡峭,又是大晚上的原因,他们坐在我的车后面显得心惊胆战,时不时地提醒道“小心一点,年轻人开车慢一点,安全第一……”之类的话,弄得我心里不爽。 我最讨厌就是别人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了,若是换做平时,早就叫她们自己走路回去了,但现在情况不同,加上他们是死者的女儿,且还是我的长辈,也就只好忍了。 好不容易下了山,走上大公路,两个妇娘在身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显然是心有余悸。 走上了公路之后,两个妇娘仍旧不忘提醒我开慢一点,我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慢慢的开,最高也不超五十时速,这样一来,身后的老二等人很快就从我身旁超了车,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一个妇娘下了车,说她的家到了,对我道谢。 我心中舒服了很多,继续开车送另一个妇娘回去,路上我和身后的妇娘聊得甚是默契,毕竟我的口才也是村中数一数二的,要应付一个妇娘自然不在话下。 车上的妇娘算起辈分是我的姑姑,但年纪不是很大,最多也不过三十。 上街的时候,她说要到超市买生活用品,匆匆地赶回来,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备。我也就只好在超市门口外等她出来。 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大概是天气突然转冷的原因吧。 等待是一件极其煎熬的事情,特别是陪着一个女人去买东西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她才提着一大包的东西从超市中走出来,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在外面等这么久……” “没事,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你买东西算是快的了。” 她笑着道:“小伙子嘴巴真甜,肯定骗倒了不少女孩子吧?” 我低声咳嗽两声:“哪有?现在还单着呢?要不姐姐你给我介绍几个?” “姐姐?”她笑骂道:“你应该叫我姑姑才对。”说着递了一瓶饮料给我。 我一看,竟是红牛,正合我意,道了声谢接过,两三口便喝光了,她上了我的车,手中也拿着一罐红牛,不过却是用管子吸,不像我这般粗鲁。 出了街,走不了多远,我们便来到了一处山脚下,她指着远处发出灯光的屋子对我道:“那里便是我家了,先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肚子不饿。” 从妇娘家转车回来,走不出一段距离,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停下车,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这手机号码是我回来的时候换的,知道的人并不多,这陌生号码到底是谁打来的? 想了想我还是接通了电话,只听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喂?锋哥啊?你回来了没有?” “你是啊敏?” “嗯。” 我说道:“刚刚送到地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面丫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锋哥,你可以帮我再买一样东西吗?刚刚没来得及说,你就开车走了。” “买什么东西?” “买那个……” 丫头半天说不出个话来,我有些不耐道:“到底买什么?你不说我就挂机了!” 电话里面的声音很低:“我那个来了……” “那个来了?” 我一怔,猛然醒悟了过来,脱口骂道:“靠!” 挂了电话,我低声骂了起来:“这小丫头什么东西不好买,居然叫我买那个……靠,老子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呢,让别人误会多不好……” 身后一阵凉风吹来,冷得我哆嗦了一下,马上住了口。 静了下来之后,我这才发觉公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周围黑兮兮的一片,只有摩托车发出的昏黄灯光,身旁响着哗啦啦的流水声,远处的山上零零星星地闪着灯光。 公路下是一条河冲,河中长着高高的芦苇,夜风一吹便四下摆动,发出飕飕的声响,伴随着流水声,听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吹着风,我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停放在大厅内的红棺材,想着躺在在棺材里面的林蓉苍白的脸,我的心不由得紧了紧。 “老二的电话也忘记问了,不知道他现在回去了没有?”我本想打电话给老二,结伴一起回去,但却发现自己手机内没有存他的号码! 想到等一下要自己一个人走山路回去,心中就有些发毛,那条山路的两旁可是有不少的山坟啊,而且又偏僻。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沙窝 其实平时我也常常晚上一个人出去,跟朋友喝到深夜才回来。那个时候没有觉得什么,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毕竟我今天看到过死人,心中难免不会产生联想。 况且平时我都是喝了酒之后才回来,酒壮人胆,一阵风就回到家了! 我从裤兜里面拿出烟,或许是因为风太大的缘故,我打了好几下才将烟点着,吧唧吧唧地抽了两口,想到啊敏那个小丫头让我给她买的东西,又忍不住破口咒骂起来。 回到了街上,很多店都已经关了门,街道上很是冷清,只有几个人影,还好超市的门还没有关上。在收银员诧异的目光下遁走,我再一次狠狠地咒骂起丫头,早知道就不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了。 街头灯火已经熄灭,没有路灯,一扫白天的热闹,空荡荡的,冷清得让人心中感到恐惧。 在街道两旁还有一些木架摊子,但此时都已经是人走物空。地上摆放着一堆堆的垃圾,风一吹便擦着地板飘走,发出怪异的声响。 巷道之内更是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得有些吓人,特别是当我经过老街的巷道时,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似的。 这一条老街是平时神婆,算命,打吊,最多的地方。周围的房屋都贴着一些恶神像,地上经常能够看到火纸,冥币之类死人所用的东西。 特别是有一些老人,三更半夜,居然不睡觉,抱着一叠冥纸在自家门前烧,吓倒过不少人,我以前也被那些老人吓过几次,别提有多害怕了…… 幸好这一次并没有遇到那些阴森可怖的老公子,老婆子,加上我车开得快,几乎是一阵风便出了街尾。 公路上不知道是怎么的,行驶的车辆非常少,偶而遇到几辆摩托车,也是匆匆地擦肩而过。 就这样一路提心吊胆,很快就来到了村子所在的山脚之下。 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正在匆匆地流淌着,听到流水声,我觉得有些尿急,便停下了车,走到石拱桥之下“放水”。 石拱桥之下是一个深潭,此时黑森森的不见沙底,两旁是茂盛的荒草,夜空被高大的榄子树冠遮挡着,河道内显得更是阴暗。 在石拱桥下,唯一剩下的声音便是从山上匆匆而下的流水声,寂静得有些压抑。 这小水潭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读小学之时,一到夏天便和小伙伴们到这潭中嗨河身(洗河澡),那个时候这里的水并没有这么深,还能看到河水底部的许多河沙,所以这潭便被我们叫做沙窝! 我打开着手机电筒四周打量,发现这沙窝的水比我小时候可深得多了,特别是石拱桥之下的那个地方,黑乎乎的一片,看着就有些令人发毛。 我刚想方便,忽然被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 “啤啤……啤啤……啤啤……” 我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从石拱桥的另一边传过来的,刚开始的时候还很小声,到后来渐渐地就盖过了流水的声音,清晰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这听起来有些像吐口水的声音,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口水吐?除非不是人…… “谁?” 我喝了一声,只觉头皮发麻。 我的声音在石拱桥内回荡,久久不息。没有人回答我,那像是人吞口水的声音一直在石拱桥另一面响着。 “你姥姥的亲大舅!” 我心中火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拿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猛地扔了过去,骂道:“啤你大爷,有种你就出来。” “嘭!” 石头落在石桥之下的水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溅起好大的一朵浪花,有水花飞到我的脸上,令我一个激灵。 石头扔出去之后,那声音真的就停了下来,似乎是被我吓怕了。 “小样!还敢来吓唬老子,找死!”我朝拱桥对面狠狠地比了一个中指。 “啤啤……”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怪异的声音忽然在我脚下响起。我毫无防备,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手机掉落了地上也不管,迈着腿便往路上爬! 此时,我的心几乎凉到了谷底,暗骂自己道:“让你装逼,现在好了吧!惹怒人家了……” “咕噜……咕噜……” 我手脚齐用正死命地往路上爬,忽然发觉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但到底是什么,我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我忍不住扭头望去,看到身后的情景,顿时有种想骂娘的冲动:“靠!” 只见在我刚刚所站着的地方,在地上的手机电筒微弱的光线之下,一条青色的管子分为两截,从管子中正不断有水流冒出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里有什么鬼东西在作怪?刚刚分明就是这条水管接头不好,水流喷射而出所发出来的声音。 很显然,我刚刚所拿着的那块石头便是用来垫着水管接口的,我将石头拿开之后,水流便喷射而出,在拱桥的另一面的管子没有水,自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这条青色管子很长,一直延伸到山上,是村民用来引“自来水”回家饮用所牵的管子。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啪去身上的泥土,然后点上一根烟。定了定心神后,这才破口咒骂起那饮用这管子水的村民来:“这管子什么地方不好放,偏偏放在这里,放在这里就放在这里,吓着了老子……” 我怕手机被水弄湿,坏了用不了,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刚刚所站着的地方,将手机从地上捡起来。还好,这几百块的山寨手机没摔坏,估计还能防水。 握着手机,我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山寨版手机就是牛!” 我在研究着手机受伤问题,忽然在身旁响起水流划动的声音,用手机朝旁边的沙窝一照,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在微弱的白光之下,我看到沙窝之中有一条黑影迅速地游过,我揉了揉眼睛,只见那黑影游到石拱桥之下晃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是我眼花了吗?” 我朝那石拱桥之下望去,黑兮兮的,什么也没有。 我用手抚了抚胸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暗道:“这沙窝有些邪门,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角瞥见,忽然看到水下的沙子上有什么东西。低头望去,那居然是一只手包,看着像是女式的,通体红色,巴掌大,就沉在我脚边不远,水也不深。 手包的拉链是开着的,有几张红色的纸从里面探出一角,我弯腰凑近一看,那竟然是几张一百块的人民币,且沉在水里面的手包鼓鼓的,估计里面还有,数目肯定不小。 我愣了一下,手包已经被水流冲出去一段距离。 “真的撞狗屎运了。” 我大喜过望,直接就跳落水中,将手包抓起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厚厚的一沓钱,约莫估算下,得有四五千多,虽然被水弄湿了,但只要晾干还是可以用的。 “他姥姥的亲大舅,这次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