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让你陪我一起死 动乱的时代，群雄割据，为了得到更大的土地和权力，战争从来没有平息。 身为将军的墨尚骁勇善战，为了君主李权而时常出征，从一名默默无名的士兵爬到足以派军出征的将军。 动荡不安的时代，整整六年，最后一战墨尚为出征的大将军，一路斩将到敌军的宫殿，身上沾染许多鲜血，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 敌军的君王躲在暗处，弓箭瞄准正在战斗的墨尚：“这一战，我军已败，但是墨将军，我要让你陪我一起死。” 毒箭不偏不倚的射向墨尚，传来一阵痛楚时，对方也看到空隙，对墨尚砍向一剑。 那个时候，墨尚竟然想起娄月，想起她的笑容总是如阳光般灿烂，很美、很甜。 那天，风光明媚，征战的前夕，对他而言，暴风雨前的宁静，过不久便是腥风血雨。 尽管待在自己的府邸，墨尚仍习惯戒备周遭，直到听见轻柔的声音，莫名安心。 娄月的双手撑着脸，问道：“墨大将军，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吧？” “嗯，战争就会结束，天下太平了。”墨尚扬起浅浅的笑意，娄月总爱戏称他墨大将军。 动乱的时代即将结束，娄月扬起笑意：“这样墨大将军就不会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墨尚对此不以为意，战场上，怎么可能不带伤？没有死，便是万幸。 不知道为什么，娄月突然说道：“墨大将军，万一你回来，忘了我，我可不会再追你了。” 原本闭眸休憩的男人，突然睁开锐利的凤眼：“为什么？” “我会累啊。”娄月抱怨。 墨尚这一生最亏欠娄月的事情，这个女人很傻，居然傻等他六年。 “嗯，不会忘的。”墨尚知道，娄月是怕他有了名利地位，便抛下她了。 他墨尚欠了娄月最多，战争结束之后，他就会娶她为妻，此生不辜负她。 战场上，一想到娄月，墨尚的眼神决绝，用尽力气砍下对方的脑袋。 战争结束，军队浩浩荡荡凯旋归来，然而墨尚一身重伤，命在旦夕。 当分裂的国土统一，举国同庆不再有战争的时候，娄月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睁睁看着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受重伤，身上分不清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鲜血，第一次看见他被抬进府邸。 “墨尚！” 娄月失去冷静，当她想要进去房里时，被紫瑕阻止。 身为女医的紫瑕不让娄月进去：“阿月，别进去，待在外头！” 娄月慌了，她担心的眼眸望向房门内，只见墨尚被许多大夫团团围住，心悬在墨尚的身上：“可是，墨尚在……” “别忘了，墨尚是在战场上杀兵斩将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失去性命？” “说得也是……”娄月咬住自己的嘴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咬到泛出血丝，眼睛却不敢移开那间房，直到里头的人关门。 “我先进去帮忙，墨将军不会有事，他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嗯。” 那一夜，对娄月来说，特别难熬。 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将墨尚拉回来，娄月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日夜在床畔间等墨尚醒来。 娄月撑着头，神情平静注视墨尚。 又是等待，怎么面对墨尚，她总是在等待？ 她喃喃自语：“墨尚，你从来没有负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墨尚的手指动了动，紧蹙剑宇，发出难受的闷哼。 娄月露出笑容：“墨尚！” 墨尚醒来，身体多处都传来痛楚，难受得紧：“我、我怎么了？” 墨尚勉强从床上起身，听到他的声音暗哑，娄月赶紧拿杯水给墨尚喝下。 “你在战场上重伤，幸好大夫们把你救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墨尚喝下水，喉咙好多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我方获胜，皇上已经登基。” 墨尚的眼神平静，事情如他所料，没有过多的喜悦和兴奋，只是…… 他抬眸看向娄月：“你是谁？” 娄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起出征前曾经开的玩笑，她问过眼前的男人，会不会忘了她…… 娄月仍带着笑容，却多了勉强：“你在开玩笑吗？” 墨尚神情淡漠，看娄月的眼神不同于以往，原本满心欢喜的她，彷彿被泼了一桶冷水，心沉入谷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章 忘记 娄月赶紧去叫大夫，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墨尚谁都记得，只忘了她。 紫瑕担心地看向娄月：“阿月。” 墨尚被所有人包围，所有人喜极而泣，抢着跟他说些什么，唯独娄月无法融入。 娄月很平静，紧紧注视墨尚的俊庞。 身为将军，凯旋而归，歼灭敌国，完成统一…… 脑海浮现片段回忆，不断交织闪过，娄月呼出一口气，象是一声叹息。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墨尚到底爱不爱她。 她明白墨尚是感动，毕竟她为了他选择等待六年，也许是如此，墨尚才允诺她，娶她为妻。 “阿月？”紫瑕看到娄月转身，径自离开，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娄月对紫瑕微笑：“我想回去了。” 紫瑕看向墨尚一眼，最后跟上娄月的脚步，一起离开寝房。 “阿月，没事的，墨尚只是暂时失去记忆。”紫瑕快步跟上娄月，难得安慰，显得有点笨拙。 娄月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神情，只是笑了笑，点头：“嗯。” 这样的娄月，紫瑕很不放心。 然而，从那天之后，墨尚跟娄月彷彿是两个陌生人，彼此没有交集。 娄月时常来到紫瑕的医馆，今天，紫瑕看到娄月踏进厅内时，无奈又无法理解：“阿月，假如你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去见他？” 娄月露出笑容：“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嘛！” “我记得墨家那位祖宗不是挺喜欢你的？” “可是，现在墨尚不喜欢我啊。” 紫瑕无话可说，只是，既然如此…… “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娄月无奈：“难不成我要整天哭哭啼啼地来找你？” “不用了。”她最不会安慰人了。 “墨尚现在的状况如何？” “很好。” 娄月撑着脸，脑海勾勒画面：“他肯定下床练武了。” 紫瑕看着医书，问道：“为什么不坦白？只要告诉他关于你的事情，他肯定会有所感触的。” “失去记忆的人，听到别人的口中说出自己的故事，都象是别人的故事。” “说不定他听了就会想起来了。” 娄月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谁都忘了，唯独忘了我，那就代表我真的很不重要吧。” “说不定是太重要了。” “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娄月取笑她，紫瑕最不相信那些情情爱爱了。 紫瑕语重心长：“去见见他吧，说不定他会想起你。” 娄月微笑，没有回答好或不好。 “不去见他，你会后悔。” 原本不想再见，既然知道墨尚好，她就不打算再见，尽管如此，听了紫瑕的话，她走到熟悉的那间宅邸，昔日默默无闻的宅邸，如今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府。 娄月走进将军府时，长年侍奉老祖宗的桃花看到娄月时，非常意外，赶紧迎上前。 桃花很惊喜：“小姐！” 娄月微笑：“墨大将军已经成为府国将军，不会不欢迎我了吧？” “怎么会呢！” 桃花带着娄月走进大厅，娄月在墨尚还没成为将军之前，一直跟府邸有往来，老祖宗也特别疼爱娄月，已经把她当作自家的媳妇看待了，因此所有人认为娄月肯定是未来的夫人。 “最近他还好吧？” “嗯，少爷恢复得很快。” 娄月不自觉轻笑：“他肯定不愿待在床上，又练武了。” “小姐，你先坐会儿，少爷正在跟长公主谈话。” 娄月微微一怔，随后微笑：“没关系，我去看看。” “嗯。” 桃花并不知晓墨尚已经忘记娄月。 娄月走到院子，那个地方是墨尚练武的地方，还没走进院子前，她听到女子的声音。 “最近你还好吧？” “嗯。” 娄月站在柱子后，注视墨尚跟长公主诗缘站在一起的身影。 “也是，看你已经开始练武代表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宫里最近很忙，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墨大将军在赶我走？” 墨尚微微一愣，听到诗缘唤他墨大将军，感到莫名熟悉，彷彿曾经有人也喜欢叫他墨大将军。 娄月独自站在柱子后，阴影盖住娇小的身躯，静静注视一起站在阳光下的墨尚跟诗缘。 最后，连她也不晓得看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第3章 出生入死 当娄月转身离开时，墨尚抬眸看向娄月离去的方向。 “诗缘，她是谁？” 此时，诗缘看向娄月的身影，只是，她没想到墨尚居然会问娄月是谁。 “诗缘？” 诗缘掩饰内心的讶异，佯装不知情：“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别忘了，这是你的府邸。” 墨尚凝视诗缘，沉默一会儿，在沉默的短暂时间，诗缘很紧张，神情不动声色。 “说得也是。” 直到墨尚说出这句话时，诗缘暗自松了一口气。 诗缘看墨尚的样子不象是开玩笑，他是真的忘了娄月，至于是为什么，不是她该探究的事情，她得把握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诗缘无法多待下去，她对墨尚说道：“墨尚，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一步了。” “嗯。” 娄月独自离开府邸，原本她想见见墨尚，跟他说说话的，却没想到看见刚才那一幕。 “墨尚是辅国将军呢。” 娄月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到处闲晃着，直到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娄月！” 一听到声音，娄月的身子微微一僵，她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很不想转身！ 不管怎样，娄月还是硬着头皮转身面对她：“诗缘，不，应该要唤你一声长公主了。” 娄月的笑总让诗缘感到刺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娄月总是笑着……然后，墨尚总喜欢看着她的笑容。 “娄月！墨尚已经忘记你了！” 娄月微微一愣，漾在嘴角的笑容带着苦涩：“我知道。” 诗缘也不矫情做作，直道：“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算墨尚喜欢娄月，她仍然没有放弃、仍然还喜欢墨尚，事到如今，墨尚忘了娄月，这不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吗？ 娄月凝视眼前的长公主，眉宇间带着英气，举足之间落落大方，敢爱敢恨，没有别的姑娘般娇羞又怯懦，曾多次和墨尚出生入死…… 她歛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最后抬眸，露出笑容：“这样很好。” 一听到娄月的答应，诗缘握紧拳头：“别忘记你说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允许你接近墨尚的！” 一旦墨尚想起娄月，她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结束战乱并不是结束，新的王朝正要开始写下长篇历史，太多繁杂的事务需要处理，就连刚恢复的墨尚也不能好好休息，必须前往皇宫处理政事。 趁这段繁忙的期间，娄月才有办法前往府邸，这次，一踏进府邸，桃花见到她，忍不住红了鼻子。 “小姐……”她已经知道墨尚忘记娄月的事情。 娄月笑了：“哭什么？” “少爷、少爷他……” “别哭，哭了也无济于事。”娄月拿出手绢擦拭桃花的眼泪。 “可是……” 娄月对于墨尚忘记她的事情没有多说什么，她对桃花说道：“我想见见婆婆。” “好。” 桃花还以为娄月是来见墨尚，没想到是见老祖宗。 桃花带着娄月走进大厅，看到许久不见的老祖宗，她嘴边笑意越发灿烂：“婆婆！” 老祖宗见到娄月，自然也是开心的，但不免心疼。 “你啊，怎么这么久还不看婆婆？” 娄月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按了按肩膀，对她说道：“最近事情忙。” 自从墨尚忘记娄月之后，诗缘频繁来到府邸，娄月倒是不见人影，她就算老了，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啊，怎么不肯替自己多争取点？” “阿月懒。” 老祖宗满是皱纹的手摸着娄月的手，却是找不出安慰的话：“你啊......” 娄月伏在老祖宗的膝头上，语气怅然，嘴却挂着笑：“婆婆，阿月这辈子无法服侍您了，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老夫人轻拍娄月的肩：“傻孩子，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啊。” 娄月的眼神看着地板，却彷似看到更遥远的地方：“不行啊，长公主知道我跟墨尚的事情，她容不下我的……” 老祖宗语气加重：“胡说，这岂是她一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现在朝政不稳，即便墨尚是功臣，更要小心才行，只要一步错，只怕新帝不会善罢干休。” 娄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让老祖宗欲言又止，只能拍了拍娄月的肩膀。 这孩子为墨尚想得太多...... “我不能给墨尚带来任何危险。”娄月幽幽地说着。 第4章 想要有个家 夕阳西下，娄月眼看墨尚要回府了，她向老祖宗告别。 “阿月，记得回来。” 娄月微笑，没有答应，只说道：“婆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当娄月离开府邸时，在街道上看见迎面而来的墨尚和诗缘，两个人认真交谈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娄月停下脚步，注视墨尚刚毅认真的侧庞，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帘，她才继续迈开脚步。 记得墨尚曾经对她说过，等战争结束，想要安定下来，想要有个家。 想起这件事情，娄月微笑：“墨大将军很快就有家了呢……” 娄月又走了几步，面对眼前绵延小径，娄月喃喃自语：“啊，回家的路在哪呢……” 娄月总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墨尚想起她了呢…… 然而，来不及等到墨尚想起她，先等到墨尚要迎娶长公主的事情。 大街小巷流传这件喜事，自战火平息后，又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一开始，娄月听到时，真的笑不出来。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得偿所愿了。”娄月硬是扯起一抹笑痕，隐约之中有着苦涩，却又是一种看开和坦然。 得知这件消息的紫瑕，慌张地来到娄月住的小屋。 “阿月！” 娄月看向直接闯进门的紫瑕，笑着问道：“啊，你怎么来了？” 紫瑕恼怒，气着说道：“你还笑得出来！墨将军都要娶长公主了！” 娄月起初一愣，最后仍是露出笑容：“这样很好啊！” 不知怎么的，紫瑕看到娄月无忧无虑的笑容，再也气不起来，反而感到一阵无力。 “你不生气？” “那是权倾朝野的地位，羡煞所有人了！”娄月微笑，她替墨尚感到开心，这是墨尚花好几年挣来的位子。 紫瑕没好气：“你不后悔吗？你等这个男人等了六年，当他功成名就时，却把你忘了，现在还要娶长公主。” “我阿月看得开。” 这么豁达的一句话，让紫瑕拿娄月一点办法也没有。 要是真的看得开，就好了。 紫瑕留在娄月的身边，陪她聊天做点小事打发时间，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那间小屋，即使娄月总是笑着，彷彿真的不以为意，但是紫瑕的心闷得慌。 “在想什么？” 修长挺拔的男人突然挡住自己的去路，紫瑕一见到对方，眼神划过恼怒。 现在看到皇家的人，心里总有一股怨气，尤其是眼前的男人已经身为太子，还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让开！” 赵胤被凶得莫名其妙，却对紫瑕笑着：“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紫瑕看到赵胤的笑容，脑海浮现娄月阳光般的笑容，一时之间感到茫然无措，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回应。 赵胤看出紫瑕的异样，收起笑容，认真询问紫瑕：“怎么了？” 对于赵胤的关心，紫瑕的心思被娄月所占满，她想起以前墨尚对娄月也是这般有耐心，娄月总是糊里糊涂闯祸，墨尚虽然斥责她，却总是帮她善后。 “紫瑕？” 紫瑕咬了嫩唇，最后收起情绪：“没事，我想回去了。” 赵胤走在她的身边，保持适当的距离：“我陪你一起回去。” 紫瑕凝视赵胤，身旁的男人已经是天子，隐隐约约，她似乎可以理解娄月的想法。 移开凝视赵胤的视线，看向眼前的景色，一时之间竟觉得夕阳如此眩目，让她的内心沉得难受。 深夜的府邸，墨尚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勺，这几夜他总是睡不好，彷彿失去什么，心空得慌。 既然睡不着，去院子练武，想必消耗大量的体力就会想睡了。 墨尚走出寝房，经过老祖宗的寝房时，墨尚没想到烛光还燃着，他正要进去时，听到桃花的声音。 “老祖宗，小姐怎么办？”桃花难过哽咽，她总会想起娄月等待墨尚的时候，每回收到他的信总是特别开心的模样。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如阿月那孩子所说的，这样才是最好的。” “小姐等少爷等那么久……” 老祖宗即便看尽人世的兴衰，挺过大风大浪，仍没见过一个傻得让人心疼，却依然微笑的孩子。 墨尚听到这段对话，浮现一抹身影，想要抓住却消失得太快，等到意识到时，那抹身影如烟般消失。 谁是阿月？ 第5章 阿月是谁 墨尚轻轻打开门，老祖宗和桃花一看见墨尚时，震惊。 “太奶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比起桃花，老祖宗很快恢复神色，面露慈祥：“你吓着我了。” 墨尚走到老祖宗的面前，握住刻上岁月痕迹的手：“太奶奶，早点睡吧，这样精神才好。” “好。”墨尚的关心，让老祖宗的心暖成一片。 墨尚看向桃花，语气没有刚才的温和：“带太奶奶休息吧。” “是。” 当桃花扶着老祖宗准备就寝时，墨尚走出寝房，正要跨出门槛时，停下脚步。 “对了，太奶奶，阿月是谁？” 老祖宗和桃花的身形一顿，沉默许久，老祖宗呼出一口气，象是一抹叹息声。 “阿月是很重要的人。” 不等墨尚说什么，老祖宗让桃花扶她去休息，见状，墨尚离开寝房，关上门扉，抬眸望向夜色。 经过那夜，墨尚没再提起娄月一事，彷彿从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所有人一如往常般生活。 娄月经过府邸时，总是会望进将军府内，想要看看那个男人，当她瞥见墨尚和诗缘站在一起的画面，嘴角缓缓扬起笑痕。 娄月很清楚，她只是小村姑，墨尚已经成为辅国将军。 两人之间，如云泥般悬殊，不在一起，也好。 娄月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渐渐遗忘一些人事物，在自己尚未察觉之前，她的记忆一点一滴抹灭。 当娄月发现不对劲时，是在大街上突然唤不出紫瑕的名字，明明看见她了，却傻愣在那里。 她，叫什么名字？ 娄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震惊，微微缩紧眼瞳，她记得紫瑕，却唤不起她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紫瑕要离开自己的眼前，娄月赶紧上前抓住她。 紫瑕看向娄月惊慌的样子，姣好的脸蛋有几分疑惑：“阿月？” 一开始，紫瑕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直到看见娄月的笑容有几分勉强，对她说道：“我忘记你的名字了。” “阿月，这个玩笑不好笑。”紫瑕当娄月在胡闹。 “我是认真的。” 娄月紧紧握着紫瑕的手，万一紫瑕不理她，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紫瑕皱了眉，仔细一想娄月从不拿病开玩笑，反牵她的手：“走吧，去医馆。” 回医馆的途中，紫瑕思索疾病，唯独从来没有遇见会遗忘的病…… 到了医馆，当紫瑕把脉时，却找不出关键的原因，请来她的师父把脉也是如此，甚至连病因都不晓得。 只见年迈的大夫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摇了摇头。 “怎么会……”紫瑕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比起紫瑕，娄月很冷静，她的声音很轻：“治得好吗？” 年迈的大夫没有说话，神情十分凝重，见状，娄月大概明了什么。 “我会找出方法的！” 突然，紫瑕大声对娄月这么说，象是发誓般认真地面对娄月。 娄月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紫瑕，向来临危不乱的她，内心如此慌乱，却硬要强迫自己冷静。 “好。”娄月对她微笑。 紫瑕陪娄月一起回去，送她到家之后，紫瑕仍担忧。 “阿月，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一个人生病，却没人照顾。 娄月很有自信，灿烂的笑：“没问题的！” 紫瑕对娄月根本不放心，她无奈：“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这样很麻烦你吧，你不是还要看病人？” “现在我的病人就只有你而已。”紫瑕的神情很凝重。 娄月一愣，最后点头：“嗯。” 陪娄月一起回去住处之后，紫瑕对她说道：“我会再来看你。” 当紫瑕要离开时，娄月想了很久，总算开口：“紫瑕，你说，我会不会忘了墨尚？” 紫瑕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娄月时，见她的身影显得单薄，问那句话时，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姣好的脸蛋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忘了，不是很好吗？” 墨尚都要娶长公主了，忘了那个男人，从此断情，再也不用被“情”字拖累。 “我舍不得。”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忘了墨尚，但是我不会让你的病情恶化。” “谢谢你。”娄月微笑。 自从墨尚失去关于娄月的记忆之后，每次紫瑕看见她的笑容，总觉得特别酸楚。 为什么呢？明明阿月笑得那么开心，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却替阿月感到难过。 第6章 我与你不曾相识 然而，这几天开始传出消息，朝廷中开始有人非议墨尚，树大招风。 当娄月得知这件事情时，她突然想见墨尚最后一面，于是请求紫瑕帮她避过长公主的耳目，让她顺利进入府邸。 “小姐！” 娄月看向桃花，扬起微笑：“墨尚呢？” “少爷还要等会儿才会回府，你先等一下吧！” “好。” 好久没有看见娄月，桃花很兴奋，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在桃花的身后，感到浓浓的挫败。 这个婢女是谁？ 娄月注视桃花的背影，始终无法回想她的身分，最后她放弃了，对她说道：“我想到院子等墨尚。” 那个地方是他常练武的地方，她想再去最后一次。 墨尚面对朝廷非议，加上这几天听到的谣传，倒也不放在心上，依然一意孤行。 桃花马上走到他的面前，开心地笑：“少爷，小姐在等你，她等你两个时辰了。” 她想，小姐肯定是要向少爷表明自己的身分，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渐渐变回以前那般形影不离。 墨尚有几分意外，自从他打胜战之后，桃花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了，每次都象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却不肯说。 “小姐？” “她在院子等你。” 墨尚感到一丝疑惑，直到他走到院子，看到娄月的身影时，竟感到难以言喻的熟悉。 他想起娄月是他从床上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 “好久不见了。”娄月注意到墨尚，对他微笑。 墨尚注视娄月的笑容，心顿时柔软一片，他很喜欢看见她的笑容，像冬日阳光般和煦，有股强烈的冲动，想看她的笑容，想看她一辈子的笑容。 墨尚对自己那一剎那的想法感到震惊，赶紧收回思绪。 “请问姑娘找我何事？” 娄月轻笑，她记得墨尚对陌生人都这般冷淡却有礼，还好，还没有忘记。 “姑娘？” “抱歉。”娄月带着苦笑。 墨尚没有催促娄月，静静等待她想要对他说什么，即便她什么都不说，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他也极为愿意。 “这阵子我听到一些谣言，关于你的事情。” “嗯。”墨尚知道娄月准备要讲什么事情了。 “皇上不再是以前你所认识的人，他已经是君主，肯定不喜欢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驳他的话，别再像以前那般莽撞了。” 墨尚聆听娄月的建言，顿时感到奇怪，明明其他同僚也这般劝他，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却听进娄月的话。 “我知道了。” 听到墨尚说这句话，娄月放心，她知道墨尚的个性很执着，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虽说他的判断一向正确，却少了一些人情世故。 墨尚将娄月的表情看在眼底，越来越疑惑她的身分，她似乎很了解他的个性，加上当他那天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 “姑娘，我们曾经相识吗？” 娄月一愣，抬眸看到墨尚的俊庞带着疑惑，但是全身透露难以言喻的疏离，她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摇头。 “我与你不曾相识。” 墨尚，阿月已经没有另外一个六年了…… 紫瑕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挫败，没有一本医书详细记载类似娄月的疾病，甚至有些记载到了最后不是没有后续，要不然就是只写一个字…… 殁。 紫瑕将脸埋在双手，感到无力沉重，医书都被她翻完了，找不到任何只字词组，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娄月忘记所有一切吗？ 忘记倒也罢，最怕是她就这么离开了…… “紫瑕。” 紫瑕抬眸，向来水灵般的眼瞳难得出现茫然徬徨。 “我还是头一看到你这样的表情。”赵胤心疼紫瑕，总是为了帮助别人而忘记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 紫瑕的声音极为疲惫，连掩藏的力气也没有：“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为了娄月姑娘，好几天待在书房，没有回去。” “你派人盯我？” 赵胤没有解释，只说道：“皇宫有私藏医书。” 听到皇宫还有医书，紫瑕的眼睛出现光芒：“可以借我吗？” 赵胤点头，微笑：“不过要答应我，今天先回去休息。” “嗯。” “我明天派人送到这里。” “谢谢你，赵胤。” 说不定皇宫的医书会记载关于娄月的病情，到时候肯定可以治得好娄月。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对于紫瑕的安危，赵胤从不妥协：“紫瑕，已经很晚了。” “没问题的，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赵胤沉下脸：“紫瑕。” 第7章 纠缠 眼前的男人已成为皇子，再这样跟她纠缠下去，对赵胤的前途不好，她不能这样拖累他。 “赵胤，再这样下去，你没办法当上太子。” “为什么不能当上太子？”赵胤反问，俊庞阴霾。 紫瑕愣了一下，对他说道：“当、当然是因为你不能一直往我这边跑……” 赵胤又问，这次带着一种压迫感：“为什么不能往你这边跑？” “皇上不会允许的。” 赵胤气极了，咬牙切齿：“怎么会？父皇希望我可以更加贴近平民百姓们，怎么会不允许？” “当然是因为你对我……”说到这里，紫瑕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居然被赵胤的话绕进去。 赵胤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语气略为冷淡：“一起回去吧，紫瑕。” 这下子，紫瑕不再说什么，眼神闪过歉意和愧疚，赵胤早就明白一切，却仍然主动接近她，而她的话肯定伤害到他。 她居然认为他也是向往荣华富贵，贪求权力之人…… 之后，紫瑕再也没有看见赵胤，从他的侍从手中拿到医书时，她的心情极为复杂，当然喜悦，但是很快地又被难以言喻的酸楚掩盖。 “看样子，他真的生气了。”紫瑕扬起苦涩的嘴角，只是不论如何，现在娄月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她没有时间消沉了！ 侍从回到皇宫后，向赵胤禀报这件事情。 “拿给她就好。”赵胤对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了。 “不过，这件事情不告诉墨将军，好吗？” 他的师父是墨尚，亲自教导他如何战斗、谋略，甚至与他多次出征，每次回城时，自然会看到娄月姑娘等着师父。 “长公主那边看得太紧，不让我们有任何机会。” “那么该怎么办？” “我想师父应该已经察觉到异状，不用多久，师父一定会恢复记忆的，只是不晓得娄月姑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属下记得御医说，姑娘患了绝症……” “嗯。”赵胤轻啜一口茶。 “那么怎么不隐瞒紫瑕姑娘呢？” “紫瑕早就知道娄月姑娘的病情没有解药，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如赵胤所言，紫瑕不肯相信，不想相信娄月无药可医…… 紫瑕探望娄月时，面对她灿烂的笑容，紫瑕只感到鼻酸，她明明告诉娄月，她肯定会找到方法治好…… “怎么了？紫瑕？” 紫瑕摇头：“没事。” “骗人，你刚哭过吧？”娄月发现紫瑕的眼睛红肿。 紫瑕无奈，明白娄月的个性执拗：“其实我跟赵胤吵架了。” “咦？”娄月很惊讶：“我记得那位大皇子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跟你吵架呢？” 紫瑕抿唇，连向来迟钝的娄月都看出来了，她真糟糕。 “不过，你只要好好跟他道歉，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 “每次我一闯祸，只要事后跟墨尚道歉的话，他都会原谅我。” 紫瑕想起墨尚的遗忘、娄月的病情，想要说什么，最后作罢。 “我会跟他道歉……”紫瑕轻轻说着。 “嗯。” “最近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觉得最近身体状况还不错，看来药有效果吧，谢谢你，紫瑕。”娄月一派轻松。 紫瑕看到娄月的笑容，强忍心中的难受，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挤出话：“有效果就好……” 紫瑕替娄月把脉时，忍不住问道：“阿月，假如哪天墨尚想起你了，你会见他吗？” 娄月呆愣，墨尚会想起她吗？ 随后，她一笑，彷彿在笑自己天真似的：“他都已经要娶公主了，正飞黄腾达呢，哪会想起我。” “那么，万一他真的想起了，你会见他吗？”紫瑕又问了一次。 这次，娄月不笑了。 “不见。” 紫瑕很意外，没想到娄月会这么决绝。 “为什么？”紫瑕不懂。 “他有他的野心，如今实现了，我又怎可能成为他的累赘？更何况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紫瑕的眼神渐渐黯淡，娄月的性命不长了。 第8章 罹患绝症 当紫瑕离开小屋时，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沉重，感到绝望无力。 娄月的时间不多了，娄月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她还能看多久？她明明是一名大夫，却连娄月的病都治不好…… 紫瑕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充满挫折和无助，当她注意到前方有道影子，她抬眸，伟岸的身影映入在眼帘中，她一时之间流露出委屈，泫然欲泣的神情。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紫瑕咬了咬下唇，低头继续往前走，走过对方的面前，但是往前走几步后，她娇小的身躯落入宽阔的怀抱中。 “紫瑕，别哭。” 此时的紫瑕，早已泪流满面，听到赵胤的声音，她才溢出哭声，委屈又难过，再也无法假装，彻底痛哭失声。 她明明伤害这个男人，他却如此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紫瑕不断重复一句话，她难过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透过哭泣宣泄无助绝望。 赵胤的神情凝重，他第一次看见紫瑕失控的模样，不论是他的事情抑或是娄月姑娘的事情，肯定都给她带来莫大的压力。 赵胤始终抱着紫瑕，直到怀中的人儿不再哭泣，他问道：“紫瑕，心情好多了吗？” “嗯。” “娄月姑娘的事情不告诉师父，这样好吗？” “阿月不想告诉墨尚。” 赵胤紧蹙眉宇，稍微思索一番，最后轻叹，明白娄月的心情。 “万一师父想起来的话……”赵胤深怕墨尚想起娄月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紫瑕想起躺在罹患绝症的娄月，她轻声地说：“等到那个时候再讲吧，眼下最重要的是阿月……” 赵胤抱着紫瑕：“没事，娄月姑娘会好起来的。” “嗯。”紫瑕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能不能好起来，她已经很清楚了。 “我送你回去吧。” “嗯。” 赵胤笑了：“这次不拒绝我了？” 紫瑕抬眸看向赵胤，想起娄月的话，低头说道：“对不起。” “我也有做错的地方，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夜空繁星点点，绚丽的银河划破黑幕，在神秘又美丽的星空下，赵胤牵起紫瑕的手，一起走回家。 “赵胤，为什么你不在乎权势地位？” 赵胤对紫瑕露出笑容：“因为我找到比权势地位更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女人是比权势地位更重要的存在，他不想放弃。 紫瑕注视赵胤的笑容，她不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他是太子，如同娄月对墨尚的心情一样，这样的男人有大好前程，怎么可以因为她而放弃？ 自从那天过后，娄月的身子每下愈况，才短短两个月，娄月的双脚不能再行走。 对于娄月的病情，紫瑕不管用了什么方法，娄月的病情仍没有改善，甚至恶化。 “对不起，阿月……” “为什么要道歉？紫瑕没有错。” 紫瑕沉默一会儿，最后说道：“不过，你这样下去不行，我会请人过来照顾你。” “别吧！”娄月哀怨：“上次你请那位桃花来，她看到我就哭成那样，让我印象深刻。” 一说到桃花，紫瑕叹了一口气，她上次特地到将军府请桃花过来帮忙时，桃花一看到娄月哭得多厉害，一直唤着小姐，抱着她哭。 “这次我不会请她来了。”紫瑕的眼神黯淡，轻声说道。 自从见了娄月之后，桃花郁郁寡欢，受到很大的影响，再请她帮忙，对娄月来说，也不是好事。 对于桃花，娄月感到抱歉：“她哭得那么难过，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毕竟对她来说，你是很重要的存在。” 娄月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声音带着怅然：“可是，我却忘了她是谁。” “忘了没关系，会再想起来的……” 娄月对紫瑕微笑：“嗯，希望桃花不会再那么难过。” 第9章 活下去 过没几日，娄月的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门口站着一位道貌岸然的男人，俊庞看上去冷淡，但是体魄强健，娄月先是先是一愣。 娄月对他微笑：“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对方并没有说话，眼神紧盯着她。 此时，娄月想起紫瑕说的话：“啊，前阵子紫瑕说要请一个人来照顾我，该不会是你吧？” 对方点头：“嗯。” “你叫什么名字啊？” 娄月还没等到对方回应，她直说道：“看你身强体壮，虽然冷冰冰的，叫你阿熊吧，哪天我忘记你了，看你的身材肯定也想得起来！” “……”先是一阵沉默，最后，阿熊点头：“好。” 娄月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于娄月的笑容，阿熊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发现娄月的异状，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娄月懊恼地说道：“突然不能走了，还好那天紫瑕有来看我，要不然我就要一直趴在地上吃土了。” 阿熊沉默许久，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娄月很惊讶，这个男人该不会嫌她麻烦，所以要跟紫瑕说他不干了？ “我帮你做轮椅。” 对方的声音极为冷清，让娄月愣了愣，最后呆呆地点头：“喔，好……” 娄月注视阿熊的背影，她的嘴角渐渐扬起，明明对方对她很冷淡，感觉很难相处，但是她并不讨厌他。 当紫瑕在屋内看到阿熊的身影时，她很惊讶。 此时，阿熊抱着娄月，让她坐在轮椅上。 “还可以吗？”阿熊低声问道。 “嗯。” 娄月坐在轮椅上，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紫瑕，她对紫瑕笑着说道：“紫瑕，真不愧是你雇来的人！” 紫瑕看向阿熊的面无表情，最后淡淡道：“嗯。” 阿熊拿了枕头垫在娄月的背后：“这样比较舒服。” “谢谢。”娄月对阿熊微笑。 “我带你出去走走。” 阿熊推着轮椅，带娄月到屋外。 娄月伸了伸懒腰，感慨道：“好久没有晒到太阳了。” 紫瑕走到阿熊的身边，对他说道：“亏你能找得到这里。” “想要找，总会找得到。” 娄月象是发现什么惊喜一样，开心地问道：“什么？阿熊是路痴吗？” 阿熊点头：“我迷路一阵子，幸好有最后找到你。”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娄月对阿熊露出灿烂的笑容。 事情总是那么奇怪，她有时候会忘了紫瑕，甚至要经过很久才会突然想起来，却不会忘记阿熊。 娄月看向正在煮食的阿熊，悠哉地问：“阿熊，你说，下次忘了你要怎么办？” “总会想起来的。”阿熊神情淡然，语气十分平常，彷彿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彷彿在他的眼中这是小事情。 娄月笑了：“万一我忘了你，一看到你来小屋，说不定我会撵了你。” “凭你？” 娄月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随后，她又喃喃自语：“假如是墨尚的话……说不定我舍不得撵走呢。” 听到墨尚的名字，阿熊的身子一顿，随后假装平静：“墨尚，是谁？” “墨尚是我喜欢的人。”提到墨尚的事，娄月很开心。 “喜欢的人……”阿熊的嗓音带着怅然，锐利的眼眸带着黯淡。 娄月没有发现阿熊的异状，内心满是墨尚。 阿熊继续手上的动作：“为什么你会喜欢他？” “我娘原本是将军府的仆人，我从小受人欺侮，每次都是墨尚保护我，墨尚从不另眼看待。”说到最后，娄月扬起温柔又甜美的笑靥。 明明她该忘了，却没想到记得那么清晰，想到这里，娄月总是庆幸，幸好老天待她不薄，没让她忘了最重要的事。 阿熊拿着汤杓搅拌锅里的汤，心不在焉地重复同样的动作，思绪却飘到很远的地方，最后才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 “每次都是墨尚保护我，我很笨，总是闯了很多祸，每次都是墨尚帮我处理。” “那么现在呢？” “他也失忆，忘了我，想想也好笑，不过这样也好。”娄月耸肩。 阿熊的声音有几分冷然：“哪里好？” “至少墨尚不用被我拖累。” 第10章 无法治愈 阿熊坐在床沿边，注视娄月的睡颜，心绪仍无法平复，刚才娄月突然昏倒，没有任何征兆，所幸他一直注意她才没有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阿熊的嗓音极为压抑，彷彿想要逸住无法宣泄的感情：“她的生命还有多久？” 紫瑕瞥了阿熊一眼，最后注视睡梦中的娄月，语气中带着哀戚：“不知道。” 身为大夫的她，不仅连娄月的病无法治愈，也不知道她的生命还有多久。 第一次感到浓浓的挫败，再怎么努力也枉然，最可笑的是连努力的方法也不晓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如同花朵那般枯萎在自己的眼前。 “总让人不省心的女人。”阿熊握住娄月的手，低沉的嗓音中掩藏不住心疼。 “不管怎样，我会想办法让阿月活下去。” 就算从古至今没有人可以治疗这种疾病，那么只要她成为一名历史上第一个找到解药的人，那么这个病就不再是绝症了！ 此时，娄月幽幽地转醒，声音气若游丝，看向阿熊：“我怎么了？” “你突然昏倒。” 娄月勉强扬起笑痕：“那么肯定吓到你了。” “现在有没有哪里难受？” 娄月摇摇头：“只是身子觉得疲乏罢了。” “那你再继续睡一会，晚点我再叫你起来用膳。” “麻烦你了，阿熊。” 当娄月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是谁？阿熊到底是谁？他是不是也是被她遗忘的其中一个人？她可以感觉到阿熊也是最重要的存在，但始终回忆不起。 梦中，她又回到熟悉的场景，独自站在城门边，等待回城的墨尚。 墨尚，墨尚，如今你可好？ 紫瑕一边把脉，一边询问身旁的男人：“你没有告诉她？” “等她慢慢想起吧。” “也好。”紫瑕轻叹一声。 “她还好吗？” “她的病总是这样反覆无常，我会改些药方，你再照那张帖子拿药。” 阿熊始终注视娄月：“嗯。” 紫瑕看阿熊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样好吗？” “对我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 阿熊的回答如此坚定，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了。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嗯。” 当紫瑕关上小屋的门扉时，压抑不住内心的心酸，眼眶泛着眼泪。 阿熊对阿月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阿月想不起来了…… “阿月，醒来了。” 娄月躺在阿熊宽厚的肩胛，她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阿熊一僵，最后才缓缓开口：“认识。” “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娄月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对自己而言，应该是重要的人，否则他不可能愿意待在她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别急，时间还有很长，足够你慢慢想起。” “万一想不起来呢？” “你可以想起紫瑕，那么也会想起我。” 娄月虚弱地笑了几声：“阿熊还真神秘。” “让你慢慢想起来才比较有意义。” 难得，阿熊扬起一抹笑痕。 娄月撑着脸看着窗外的景色，鸟儿飞过湛蓝的天空，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替那个男人开心。 “今天是墨尚的大日子。” 阿熊听到这句话，脸阴沉得要命。 “你便秘？” “……” 阿熊早就习惯娄月语不惊人死不休，冷冷地问道：“你喜欢的人就要跟长公主结婚了，你不难过？” “墨尚好，阿月就好。” 阿熊气得问道：“你现在哪里好了？”她躺在床上，命在旦夕，哪里好了？ 娄月微笑，没有说话，让阿熊感到浓浓挫败感，他忍不住问道：“他对你那么好？好到让你可以笑着看他迎娶别人？” 娄月点头，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阿熊欲言又止，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谁晓得。” 娄月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可以做得那么坦然，也许等了很多年，最后仍是空等，又或许在墨尚忘记她时，她就明白了什么吧。 好不容易以为幸福可以来了，却忘记她了，以为等到他了，最后也没有意义了。 墨尚和娄月，注定没有缘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