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 山明水秀的杏和村迎来了天灾,已经连续六年没有下过一场雨。 到处草木枯萎,河水干涸,村民们苦不堪言。 他们试过拜神求雨,寻找水源,最终也没能成功,迎来的只有逐渐濒临死亡。 朱大旺愁眉苦脸的望着自家田野枯萎的庄稼,消瘦蜡黄的脸唉声叹气。 这天什么时候才能降雨?他都好几天没喝过水,昨夜家里喂养多年的老狗都被渴死了。 瞧着外面烈日炎炎似火烧,仿佛能把人烤一层皮起来的毒辣。朱大旺最后无奈摇头进屋。 屋内他的妻子兰花怀胎十月临近产期,四肢骨瘦如柴,凸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异常怪异。 热得汗流浃背的兰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洗澡了。一股汗臭味,身子黏糊糊的。她一见丈夫进屋连忙娇声到:“朱哥我好热,帮我扇扇风。” 听从妻子使唤的朱大旺拿起一旁的扇子给她扇风,顺带帮她把额头的汗水抹掉。 或许是炎热的天气中有那么一丝凉爽,又或者是近日来腹中的孩子常常闹腾得她入夜难眠。没一会,兰花便入了梦乡,发出一阵微弱的打呼声, 妻子入了眠,朱大旺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眉间忧愁满满。 他跟兰花的孩子生在这天灾之时,怕是命不久矣,老天不公啊! 眼眶渐渐红润,心中无尽的悲凉之意。身旁的妻子突然转了个身,吓得他连忙背过身子偷偷抹掉眼泪。 是夜~ 兰花被肚子痛醒,腿间一股热流涌出,吓得她赶紧摇醒身旁的丈夫。 “朱哥,朱哥,我要生了……”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朱大旺顿时吓得睡意全无,套了件衣服鞋子来不及穿急忙往村头跑。 他来到村头产婆家大力的敲门,内心慌乱不安。“沈大娘,沈大娘,我妻子要生了,沈大娘你醒醒……” “敲敲敲,敲鬼啊!”沈青半夜被吵醒脸色不是很好,对门外人自然语气很差。她豆大的小眼打量了男人一番,这才接着开口:“在哪?还不带路!” “好好好。”一连应了三声好,朱大旺带着产婆往自家走,心心念念着家里不知如何的妻子。 沈青跟随男人到家,床上的产妇皱着一张脸,腿间羊水已经流尽,婴儿头颅隐隐有些显露出来。 情况不是很好。 “还不去搞盆热水在外面等。”朝身后男人吩咐道,她连忙爬上床把产妇姿势调整好准备接生。 门槛处的朱大旺咬咬牙转身往厨房跑。他打开水缸盖子,勺起家里唯一仅剩的一点水,烧开急忙端去。 床上妻子惨叫连连,听得他于心不忍,不由走到门外忐忑不安的来回渡步。 突然天边微亮,不一会电闪雷鸣,冷风阵阵。朱大旺心头一震,喜出望外。 这是老天开明,要下雨了吗? “哇……哇……” 随着屋内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天空亮白一片,刹那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朱大旺喜上眉梢,暗叹天无绝人之路,他跟兰花的孩子能活了。没想到产婆却青着一张脸从屋内滚了出来,边跑边叨叨着有鬼啊有鬼啊,消失在了这浓浓的夜雨中。 漆黑的眼闪过恐惧,朱大旺想到屋内的妻儿慌忙进屋。结果里头只有兰花面色苍白的抱着孩子,神情紧张,整个人抖个不停。 “朱朱哥,我们的孩孩子,不会是鬼鬼……”看着怀中婴儿眼睛四周如拳头般大的红印,兰花讲话哆哆嗦嗦的。 朱大旺往她怀中凑去一瞧,内心大惊,眼中略过复杂的神色。 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如果眼睛处有一块红印便是那鬼魅投胎转世之人。命中带克,身旁人都不得好死。 想此,朱大旺脸色凝重,看着妻子怀中在这雷电交加的夜里越显惊悚的婴儿,手抚上那块红印。 那印子红艳似血,炙热烫人。孩子睡得一脸香甜,还在他手上磨蹭了下。 眼里不禁划过一丝柔情,朱大旺手紧了紧,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兰花,这孩子是我们的骨肉,我们不能抛弃她。我们连夜收拾东西搬家吧。” 第2章 大雨滂沱 雨来势汹汹,持续了三天三夜,使得杏和村生机盎然,万物复苏。 然而在那大雨滂沱夜,朱大旺一家从杏和村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处。 转眼春去秋来,一晃十年。 女人在小溪边洗着衣裳,身旁坐着一个女娃。眼睛水汪,皮肤白里透红。只是本该率真可爱的模样却因为眼睛处狰狞的红印失了美感,看起来诡异极了。 那女娃脚丫浸泡在清澈冰凉的溪水中,时不时的嬉笑一番,呢喃几句,引来一旁母亲的注意。 “侠岚你在干嘛?”兰花见女儿兴奋的样子,眼里不由染上笑意询问着。 圆溜溜的大眼看了母亲一会,侠岚笑容天真浪漫的指着脚下的溪水,“我在跟他讲话啊!娘亲你看他摸我的脚,痒死了,哈哈……”说完小脸回望着水里浑身惨白的大胖小子,脚丫与他嬉戏着。 “啪”的一声,洗衣棍从手中掉落。兰花看着里头啥都没有的溪水心里一阵害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女儿怕是又瞧见脏东西了,此地不宜久留。 她衣服匆匆收拾,抓起女儿的鞋子便抱着她赶紧回家。 回去途中由于太过紧张没瞧前方,竟与人撞上,衣服撒了一地。 兰花跌倒在地,还好怀中女儿稳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起眼皮看与自己相撞之人,顿时吓得把女儿的脸护在怀里严严实实的。 “呦,这不是小翠吗?我是你以前邻居阿兰啊,你还记得吗?”沈兰心被撞倒在地刚想骂哪只不长眼的,没想竟然是多年不见的兰花。 嘴角扯着笑容,兰花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嗯,祈求着女儿的脸别被看到。 村里头的人迷信的很,若被她发现女儿眼处的红印怕是要生事端。这就是为什么她跟朱哥要连夜搬家到偏僻山林的原因。 “这是你跟朱大旺的女儿?快让我瞧瞧。”沈兰心这人向来热情,见兰花怀中抱着个孩子不禁的张望了几眼。她记得当初兰花有孕在身,没想到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兰花尴尬的笑了笑,侧着身子把怀中女儿搂得更紧。“不了,孩子怕生,等下吓到不好。” “好吧。”既然不行,沈兰心也没在强求。她瞧着兰花好一会,轻叹了口气,声音消极到:“大旺还好吗?” “好啊,怎么了?”眉头挑了下,兰花不知她问这事做甚。 “好就好,还好你们当初夫妻两离开了,不然怕也是不幸。” 兰花不懂沈兰心这话是什么意思,右眼皮开始不安的跳个不停。 沈兰心见她一脸探究不由接着解释,“十年前天灾降雨本该是件好事,没想到村子却在那时变了怪。村里的产婆变成了个疯子,每晚总有女人在半夜里唱歌,声音尖锐,让人不敢入眠。后来渐渐的,村里头年轻健壮的男人们越发消瘦,没过几年全都口吐白沫而死。死后那身体不过三天便黑得像木炭似的,火都烧不化,隐隐一股恶臭。现在村里男人剩下的只有那些老人家,其他男人全都死光了,这事怕是遇鬼了!” 内心一惊,兰花看着怀中的女儿神色复杂,身子颤抖个不停。 第3章 是福还是祸 沈兰心见她战战兢兢,心想怕是吓着了,柔声安慰到:“你也不必害怕,你家大旺不都好好的吗!再说了,昨日村里来了个自称茅山道士的老头子,说我们村子有鬼魅作祟,明日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要做法抓妖。到时候我们村子就恢复以往的平静啦。”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兰花手还是抖个不停。她抱着怀中的女儿哆哆嗦嗦从地上起来,衣服也没捡便匆忙告别阿兰跑回家。 然而沈兰心见她那样也没多疑,只是觉得她被吓坏了。 步伐仓促,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似的。兰花远远瞧见自家破旧的小房上烟雾缭绕,这才安心了点,放慢了脚步。 丈夫从田里回来煮饭了。 把女儿放下来,见她小脸被自己闷得通红,细汗满满。她抓着衣服袖子给她擦干。 只是擦着擦着,撇见那脸上赤红的印记,神情不由恍惚。 突然,她腥红了眼,拿着袖子疯狂的擦拭那印记,力气大得女儿五官褶成一团她都没有发现。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把它擦掉,把这不详的东西从女儿脸上抹去…… 侠岚牙齿咬着嘴巴,母亲粗鲁的动作疼得她眼眶充斥着泪花,却不敢叫出声来。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了,只是忍着痛感静静的承受着。 兰花擦着擦着,有水滴落在手背上。她神情一愣,抬眼触及到女儿泪流满面忍着疼痛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痛。 她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侠岚对不起,娘弄疼你了。侠岚对不起,对不起……”哭得哽咽。 “娘,侠岚不疼,只是眼睛进沙子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的侠岚小手拍打着母亲的后背,小脸在她温暖的肩窝处磨蹭着。 侠岚很喜欢她的娘亲,因为她不似父亲那样严厉,总是对她温柔的笑。所以她不怪她,只是觉得娘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才会这样吧。 那乖巧稚嫩的声音让兰花的眼泪更是收不住。她嚎啕大哭了起来,心里头对女儿的歉意越发多了几分。 夜里,屋内的蜡烛光影微弱的照亮着,屋外的山林间树儿迎风沙沙作响,伴随着几声蝉鸣。 兰花的眼在烛光中漆亮漆亮的,里头满是无尽说不出的哀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旁的丈夫早已熟睡。 她今天回来没有跟丈夫说遇见沈兰心和村里的事。毕竟他平常为了这个家已经够劳累的了,自己不想再让他操心这些。 忽然,女儿那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兰花连忙起身下床,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把被子踢开了。 瞧着她不安分的样子,兰花眼底笑意嫣然。她把被子盖好,坐在床头,手指抚摸着在烛光中有些泛光的红印。 她的女儿生来就与他人不一般,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真是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心里头溢着苦涩,想到今天听沈兰心说的茅山道士,低垂的眼眸波动了下。 或许…… 第4章 异样的尸体 晨曦微亮,窗外雾蒙蒙一片看不见往日的山头。 轻轻摇醒睡梦中的女儿,兰花给她穿好衣服抱下床亲自洗漱。 侠岚睡眼惺忪的坐在镜子前,脑袋摇摇晃晃的,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身后的母亲利落的给她梳了根乖顺的马尾,洗过脸,拍了拍她身上的衣服褶子将人领到饭桌前,叮嘱她好好吃饭。 兰花去屋里收拾东西,丈夫早起去田里干活了不在家。她此次带女儿下山是偷偷瞒着他去的。 侠岚脑袋浑浑噩噩的扒着碗里的鸡蛋粥入嘴,吃了没几口,碗周围掉了一圈,桌上地下也都是。 “侠岚吃饱了吗?我们要出去了。”兰花收拾完出来轻声唤着厨房里的女儿。 本来还有些困意的女娃听闻这话眼睛一亮,立马从椅子上下来,跑出门外抱母亲的大腿。 “吃饱了,我们去哪呢?” 见女儿如此兴奋,兰花也不禁感染几分,笑着刮了她鼻尖一下,“我们下山,开心不?” “开心!”圆溜溜的大眼瞬间亮晶晶的,里头睡意一扫而空。 出门前兰花思量了会还是给女儿头上带了顶面纱斗笠,使得她脸上的印记看起来若影若现瞧不真切。 怕女儿多想,兰花故意笑说:“下山不能被别人看见脸哦,不然就要被坏蛋抓走了!” “嗯嗯。”侠岚仰高着小脸朝母亲点了点头,斗笠里的眉眼弯弯的,欣喜夺目。 她不曾下过山,对山下未知的一切充满好奇。 山上的路坑坑洼洼,草根过膝。兰花领着女儿一路走的很艰难,几番走走停停,总算是在正午前赶到了杏和村。 村里与十年前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破烂不堪,杂草丛生,挨家挨户房门紧闭着,门窗上织满了蜘蛛丝,不似以往生机勃勃。 小心翼翼的带着女儿进村,兰花眉头不安的皱着,嘴里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侠岚被眼前荒凉的村庄给吓着了,下意识躲在母亲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漆黑的眼里满是恐惧。 杏和村的上空被一层庞大的黑雾笼罩着。 兰花照着之前的记忆在村里转了几遍,总算在河边那看到人影。 一群人黑压压一片,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兰花抬头望了眼烈日当空的天,咬咬牙抱着女儿挤了进去。 好不容易带着女儿挤进前头,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两腿发软差点摊倒在地。 河里飘着几百户棺材,棺材里的尸体个个黑的看不见摸样,奇臭无比。他们的身上画着一条红线,从头到脚。 岸上的中央坐着一位道士,两鬓斑白,神情严肃庄重。他双手翘着兰花指放至两膝,嘴里念叨着什么。身前的红桌上放着红绳和两碗红艳似血的液体,两根红蜡在阳光下忽暗忽明。桌子的四角东西南北方各绑着一只黑狗,正眯疏着眼皮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兰花内心深深的震撼。或许因为河里几百具异样的尸体,又或者因为眼前的一切超出承受范围。她的四肢透着一股凉意,越发渗得慌。 第5章 阴阳眼 张镇天额头汗珠缓缓从鼻尖滑落掉地,埋没在脚下干裂的泥土里。他高仰头瞧着上方天,掐指盘算便起身点燃三根檀香祭拜。 “四目老翁元神,天罡八煞扫妖氛,吾目一视山岳倾,吾水一噀遍乾坤……”嘴里念叨着,抬手接下檀香上掉落的香灰抹在眼皮,大喊一声:“急急如律令,开!” 瞬间眼里发出细微的光芒。 开了阴阳眼一切妖魔鬼怪自然是逃不过张镇天的法眼。他巡视四周,瞥见河里漆黑一团像人影的东西,端起桌上的黑狗血往那河上撒去。 在人群中的兰花看着道士动作一脸疑惑。只见他撒了液体退至一旁,不一会就跳了起来,像有东西在与他搏斗似的。抱着女儿害怕的脚往后挪了点,心想应该是鬼来了。 然而怀中的侠岚把眼前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她瞧见那爷爷倒入水中的东西化做一把厉剑朝水里黑黑的一团雾射去。那黑雾被打得凌乱,不一会便聚集在一起向湖面冲了上来。 来势汹汹,越出水面竟化作一名黑色长袍美女子,手指妖娆的缠绕着发丝,美艳的脸庞带着愤怒。 “臭道士,今日你非要多管闲事,我成全你。”说完嘴巴裂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往道士那打去。 躲闪着女鬼带着毒液的舌头,张镇天对于她不自量力的话嘴角讥笑。他把藏在衣袖里的铜钱手指夹并朝女鬼弹去。 却被那女鬼一一躲过。 她化做一团黑雾到处乱串,时而藏在柳树上,时而隐在石缝中。速度快得张镇天眼花缭乱。 他稳住心绪,闭目养神,感受四方空气涌动,耳边嗖嗖的声音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身后传来细弱的声音。张镇天立马睁开双眼,两指夹下红蜡的火苗朝身后土地扔去。 “啊……啊……”一阵惊悚的鬼嚎。 女鬼被那红蜡的火烧掉了美艳的躯壳,露出原本狰狞的面目。她脸上有好几个窟窿洞,眼珠子掉出一颗,鼻子没了一截,头发被烧个精光。青面獠牙,吓人极了。 侠岚吓得躲在母亲怀里怯怯发抖,她巴眨着眼睛往那偷偷望去,即害怕又好奇。 女儿害怕的样子兰花便知道这道士是真有本事不是弄虚作假,心里头不由升起一线希望。 这次下山怕是来对了。 女鬼被烧得在地上翻滚,她手化做一把刀刃划掉被烧的下半身,变成黑雾躲了起来。 地上火苗燃尽留下一滩黑水,张镇天没想到女鬼竟然会砍掉自己下半身逃跑。 他两道白眉皱着,眼睛巡望四周。 这女鬼被烧掉半截身体不死也是半残,此刻怕是躲在某处不敢出来。 第6章 不详之物 湖面清澈透亮,棺材随风微微飘动。一切看起来正常无比,却也透着怪异的气息。 圆溜溜的大眼随着老爷爷的动作也来回张望,侠岚瞧见随风飘扬的柳树枝上依附着一团小小的黑雾。 “她在柳树上。” 稚嫩的声音响起,兰花吓得连忙捂住怀中女儿的嘴,整个人怯怯发抖的往后退,就怕被人看出个什么。 张镇天听闻女娃那话望向柳树,见柳枝飘荡的影子里夹杂着几缕发丝,不仔细端详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两手合十,碎念不断。 红桌下捆绑的黑狗懒洋洋的模样瞬间精神抖擞,凶神恶煞的朝那柳树影冲去。 顿时那柳树影里的几根发丝被黑狗啃咬着,开始变得凌乱不堪,微风中仿佛夹杂某种渗人的声响。 见女鬼被咬住,张镇天两指立马夹上那红蜡的火朝柳枝扔出,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火苗燃尽,柳枝上一滩黑水缓缓滴落在地。刹那间,炎炎夏日刮起一阵冷风,河里的尸体全都化做一堆骨头,臭气渐散。 “看棺材,大师厉害了,从今以后我们的村总算太平了!” “对啊。” “……”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声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道士称赞不停。 张镇天对于这称赞敷衍的笑了笑,无心理会。他在人群中寻着刚才那道声音的女娃,却见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个小孩子的身影都没有,仿佛刚那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心里不由一阵失落,他拿起绑在衣服上的葫芦将那黑水收入其中,收拾东西告别村民便要走人。 既然鬼已经抓到,他自然不再多留。 兰花抱着女儿躲在村头,她望眼欲穿的看着村子里,内心焦虑的很。 那老道士怎么还不出来? 走在路上,炎热的天气也没让张镇天觉得一丝燥热。他摸着嘴上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 “大师救救我女儿吧,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大师求你救救……” 突然也不知道是从哪冲出一位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身旁的小娃带着帽子正仰着头看自己。 母亲跪地磕头,侠岚不知所措的也跪至一旁。她巴眨着大眼瞧老爷爷,觉得他那小八字胡看着很好玩的样子。 妇人磕得额头有些渗血,张镇天看得于心不忍。“起来吧,有什么话起来说,能帮我定帮你。” 听到这话兰花这才起身。由于跪得太久腿有些发麻,她缓了缓,一把扯下女儿的帽子。“大师,我女儿天生眼旁自带红印,民间谣传不详之物,她又打小能看见那些脏东西。大师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只想让她健健康康的成长,求求你帮帮我。” 当触及女娃脸上那宛如藤蔓般攀岩在洁白脸上的红印,张镇天双眸不禁放大,耳朵已经听不进妇人的话了, 他靠近女娃,手摸上那红印,温润仿佛在蠕动,内心震撼不已。 第7章 九阴之体 十年前,天降奇雨,泛滥成灾,百姓死伤无数,鬼门大开。 鬼魅纵横世间,民不聊生,到处都是荒凉一片。 张镇天身为茅山大弟子,自是下山肩负起平息这场灾难的重担。 然而这一走,便是十年。腰间的玉葫芦也从最初的空荡到如今的颇有分量。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脸带红印的女娃,她的另一层身份。 女娃眼睛水汪清亮,纯真的看着自己。张镇天收了心绪,眼底的震惊悄然而逝。 “你女儿乃九阴之体,天生又自带阴阳眼,能见世间万物常人所不能见的一切妖魔鬼怪,是百年难遇的好体质。”停顿了下,他接着开口:“可是这好也有坏,她身带异香招鬼招魂。现在年纪尚小,体内气息不足以引来这些脏物。只是待她成年之后,体内异香醇厚定会带来灭顶之灾。” “啊,大师那要怎么办?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了……”道人的话让兰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看着身旁年幼不懂事的女儿红了眼眶,语气有些哽咽。 为什么要让她单纯的女儿遭受这些?她只想让她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为什么老天爷非要这样对她的女儿…… 妇人悲伤的模样让张镇天内心深处有些动容,他瞧着女娃脸上的红印许久,两道白眉皱成一团。 思绪一会,他内心暗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若舍得你这女儿受苦,就让她拜到我门下,我定教她些抓妖本领,也好为日后做准备。” 兰花听着道士的话,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渍,咬了咬牙。“侠岚过来给老爷爷磕三个头,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 侠岚不懂娘亲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只是照着她所说的给那老爷爷磕了三个头,怯怯的叫了一声师父。 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兰花心里无限悲凉。瞧着那小小的身板眼底满是不舍,最后转身离开。 娘亲离开,侠岚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想要追上,却被她吼住了身。 “别跟着我,以后你好好跟着师父学习捉妖。若没有学成也别回来见我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摆出凶狠的样子,兰花见女儿站原地不敢动弹,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心如刀割。止住想要拥抱她的念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落,兰花一颗心揪痛万分。她的女儿那么小,却要被迫离开自己。 侠岚啊,不要怪娘,只要你日后安好,就算你以后怪我不认我,娘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妇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眼眶中。身前的小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一抖一抖的身体暴露了她的情绪。 张镇天大掌怜惜的摸上小娃的头顶,那身子抖得更是厉害,他的掌心泛着湿意。 “师父我只要好好跟你学习抓妖,那样娘亲会要我吧?” 稚嫩带着哭腔的话语让人心疼,张镇天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会的。” 乖巧的点了点头,侠岚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湿润的大眼带着几分坚定,望着娘亲离开的地方。 她一定会回来的! 第8章 为民除害 秋去冬来,白雪皑皑,天地一片肃穆。 雾蒙蒙的青山脚下有一处闪着半明不灭的微弱光影,光影拉近,破旧小屋的窗沿里火光灼灼,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古老的门板被推开发出一阵“吱吱”的声响,来人进屋抖了抖依附在身上的白雪。 少女身穿军绿大袍,头带棉帽,肩上背着个箩筐,看起来沉重十足。她左脸带着面具,裸露在外的右脸白皙红嫩,那眼睛亮得犹如天上的繁星,明亮动人。 侠岚瞧着床榻上的老人家轻声叫唤;“师父我回来了。” 一室寂静,悄无声息的让人有些害怕。 眼波微转,卸下肩上的东西,侠岚缓缓向床那走去, 她步伐沉重,神情紧张,眼底倒映着床上人的身影。 榻上之人白发苍苍,瘦如枯木,露在外面的青筋狰狞吓人。他睡得一脸安详,仿佛……. “师父,师父……”侠岚语气不安的叫着,手指颤抖的放在师父鼻尖下试探。 那似有若无的气息喷洒在指尖上,她悬着的心这才松懈了下来。 还好,只是睡沉了。 坐在床边细细端详着师父,想到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不由柔了眉眼。可不一会儿她又皱起了眉头,忧愁满满, 师父自那次梅州抓鬼被伤后便一蹶不振,整日卧榻养病,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时常嘴里叫嚣着时日不多,老天要收了他。 眼角有些湿润,侠岚把师父放在外面的手抓回被窝里。 张镇天醒来屋里热气腾腾,飘着饭菜香。他的小徒弟正在灶上生火煮饭。 浑浊的双目张望四周,瞥见桌上在烛光下微微反光的玉葫芦面露欣喜。 当初那哭红着鼻子躲在自己身后抓妖的小娃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 时间真快,转眼十年间。那时只到自己腰间的人长成了大姑娘,自己这硬朗的身体也逐渐衰败,是再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了。但愿那人能护她一生…… 喉结微滚,张镇天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不多日,湖面冰雪渐渐融化,岸边柳树冒出了新枝芽。一切都是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好兆头。然而张镇天仍然没有熬过那个天显异象的大雪纷飞夜。 山间贫寒,侠岚在后院挖了个坑,做了块墓碑,草草埋葬了师父。 师父这一生光明磊落,走遍世间为民除害,死后却是如此凄冷。 天黑压压一片,乌云密布,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跪在地上麻木的侠岚眼眸通红,泛着悲凉。 昨夜她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师父。 他老人家临走前刺破了自己心头,用了心头血给她施法。他说茅山道人的心头血能镇压一切鬼祟,自然也能压制住她体内的异香,只要那人没出现。 她不知道师父说的那人是谁,她只知道师父摸着她的头临走前说的话。 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带面具示人,可以堂堂正正的闯荡着这天地间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师父……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像一把匕首,漆亮锋利,接二连三的闪电照在侠岚的脸上,少女的脸若隐若现,在这样的夜里越发夺目。 只见她脸上的红印失了踪,只有眉心的一点红。 红艳似血,娇艳欲滴。 不知何时,天上落下一阵阵毛毛细雨,滴落在瘦弱的身板上。侠岚双手渐渐握拳,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师父我会听您的话把清德镇祸害世间的鬼魅抓完送往茅山,你就放心去吧。”说完磕了三个响头起身。 雨越下越大,少女撑着把伞不急不慢的行走着,渐渐消失在了这青山下。 第9章 风铃木 早起的街道车水马龙,到处人来人往,伴随着小贩的叫卖声,无处不显热闹。 陈玥握紧胸前的包袱带跟在一妇人身后,好奇的眼底闪过一道道街景,满目皆是不曾见过的新鲜事物。 她从偏远的小山村出来,一路经山历水来到镇上找远房姑婆,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 “姑娘,到了。” 随着妇人的叫唤声,她的思绪徒然被拉回,慢半拍的应了声,加快脚步跟上那妇人。 一抬头,眼前屹立着一栋府邸,青砖壁瓦,古色古香。 陈玥见此不由睁大了眼瞧着已经入门的妇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镇上还有如此别具一格的屋子。 大门上挂着个崭新的牌匾,隐隐还飘散着难闻的味道。牌匾上写着铃木客栈,字体苍劲有力,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最让陈玥意外的是檐前种着的风铃木,树高千丈,紧紧挨靠着屋子。仿佛生生相惜,彼此也离不开谁。枝头那原是粉色的花朵不知道为何却是红色的,在阳光下迎风摇拽,说不出的诡异。 “姑娘,你不是要看房?在外面磨蹭什么?” “来了。”没时间细想,陈玥见妇人面露不悦连忙进去。 屋内明亮,一个人影也没有。正中央摆着一座大佛,手拿佛珠。身前祭拜的檀香,轻烟似雾,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她从来没见过谁家里会有这么一尊大佛,往往都是寺庙里才有。 妇人拿了钥匙,陈玥跟在她的身后。走廊处有些阴暗潮湿,远处有盏蜡烛忽暗忽明。 脚步声在这寂静的走道里格外刺耳,身前的房东走的悄无声息。要不是地板上倒映着她的微弱的影子,陈玥都要以为她不是人了。 “到了,姑娘这是房间,你看满意不?” 屋子里阳光充沛,跟走廊里的阴暗简直截然相反。 向阳处窗户外的风铃木树枝随风荡漾着美好的幅度。 屋内摆设应有尽有,陈玥很是满意。她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句,“三旬五两?” “对。” “会不会……”刚想接着说点什么,瞧妇人脸色微变,顿时戛然而止。想着这房间三旬五两自己也是赚到,便没再说什么住了下来。 放好包袱又跟妇人出去大堂交了押金,陈玥拿着钥匙回了房间。路过走廊时隐约听见滴水声,刹那间脊骨发凉。急冲冲的跑回房间这才松了口气。 这房子跟妇人都透露着怪异的气息,自己现在没钱只能将就,等找到姑婆还是尽早搬离为妙。 把屋子整理好,陈玥慵懒的趴在窗台沐浴阳光。眼前风铃木的花儿红艳似火,美不胜收,让她不禁摘下一朵放在手上细细抚摸。 是夜,天上星星点点,月儿残缺不全。地上犬鸣不断,一阵冷风刮过。 支撑窗户的棍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窗外的风铃木疯狂的摇摆着。 突然,地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脚印,逐渐向床那延伸,床上的人被子缓缓掉落在地。 睡梦中的少女眉头紧锁,衣服往上缩卷,皮肤陷下一层层指印。 不一会儿,她便发出了细弱的喘息声,红了俏脸。 床头的风铃木花在月光下闪着光泽,妖艳邪魅。 第10章 幻觉 “轰隆~” 陈玥被一阵雷声惊醒,她双眼惊恐的望着四周,气喘吁吁。 窗外的闪电忽明忽暗的照在她不安的脸上。 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竟会做如此羞耻的春梦。梦里占有自己的男子强势凶猛,身材孔武有力,脸却始终看不清楚。 身上的衣服完整无瑕,腿间隐隐的痛楚让她分不清自己梦中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唉。” 轻声叹了口气,陈玥将手枕在脸颊下,睡意袭来,身体再次陷入了沉睡。 屋外早已变了天色,乌云密布,刺骨风寒。风铃木却宛如重生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长了几分,枝头上鲜红的花朵开得更加灿烂。 街上大雨倾盆,陈玥撑着伞狂奔在马路上。雨水溅湿了她的裙底,冷得她嘴唇发白。 好不容易跑回客栈,却被大堂里的佛像吓得两腿发软。 如果昨日没记错,那佛像明明是闭着双眼的。而此刻却睁着眼睛仿佛在看自己。 瞧得她心底莫名生慌。 店家也不知道去哪了,这偌大的屋子空无一人,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 收了伞,甩了甩水渍。陈玥压抑住体内的恐惧缓缓走回房间。 走廊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吓人,滴水声依然在耳边徘徊,听得她头皮发麻,身子微微打颤,不敢回头看。就怕身后有什么东西。 哆哆嗦嗦的到门前拿了钥匙开门,慌忙进去锁上这才身心松懈了下来。无力的瘫坐在地,一身的虚汗。 窗外的雨拍打进屋里淋湿了地,陈玥无奈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然而当她碰到窗棍时,两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昨日窗外这风铃木明明可见树枝花朵,然这会自己竟只能看见树干,树儿高出了房顶。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梦是,佛像是,这树也是…… 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或许最近找姑婆太过疲惫才会出现幻觉。她关上窗户,觉得自己该去泡个热水澡缓解紧绷的身体。 躺在床上无眠,屋内的蜡烛光影微弱的照耀着。陈玥漆黑的眼里迷茫无助,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来这镇上已经许久,自己始终找不到姑婆,这客栈又怪异无比,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咚咚~” 突然窗外响起一阵敲窗声,陈玥身子一抖,吓得裹紧身上的被子,看着窗户不敢动弹。 窗外动静越来越大,有种破窗而入的势头。 陈玥惊惧地盯着窗口,身体慢慢挪动着,一点点将自己藏进被窝里。她胸口狂跳个不停,身子抖如筛糠,心里害怕的祈祷着:救救我,救救我……. 老天爷好像听到她的祈求似的,不一会那声音便停了下来,万籁俱静。 身子还是僵硬不堪,她壮着胆子慢慢把头顶的被子撂下,露出一只眼睛张望。 顿时瞳孔瞬间放大。 “啊~” 一阵尖叫声划破天际。 风雨交加的窗外,风铃木的树枝撑开了窗户闯了进来。树干中镶着一个人头,面色惨白,唇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珠子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