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据法新社4月23日报道,最近几天,德国境内出现了一种怪异的、令人无法解释的现象:上千只蟾蜍忽然自我爆炸,将内脏弹出一米高的地方。这种奇怪现象使得德国科学家和生物学家困惑不已,他们通过研究,始终无法解释蟾蜍自杀的原因。 根据大量来自德国兽医和动物福利工作人员的报道,生物学家们发现,至少1000只蟾蜍忽然不断膨胀自己的身体,直至将身体鼓至极点,最后爆炸。它们的内脏也在爆炸中弹至一米高的地方。而德国汉堡市奥顿纳地区的蟾蜍自我爆炸现象最为严重,在当地一湖中,竟然浮满了蟾蜍尸体,而这片小湖也被称为“死亡之塘”。 据一名工人介绍,前天下午4点多,工人们在拆除老洋房时,在房子二楼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些骷髅,当时一共发现了5颗,工人们在清理过程中弄碎了两个骷髅。 记者采访过程中,几名工人热心地向记者指出发现骷髅的地方,没想到的是,在发现5颗骷髅的二楼屋顶夹层,他们又发现了两颗骷髅。一名工人拿着刚发现的两颗骷髅和另外两块骨头给记者看,记者注意到,包裹骷髅的是1967年5月17日的报纸。 据拆迁工人称,第一次发现的5颗骷髅中除两个已破碎外,另3个已于昨天被警方取走进行调查。2005年7月25日上海青年报一、序曲·从死神手里逃脱的人 但我在接那个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呵呵,哪里,只是提供个消息,你的稿子写得才真叫好,什么时候我能在你后面挂个通讯员的名字就心满意足啦。"花花轿子人抬人,老贺立刻就还捧我一把。 "当个爆料人不是也挺不错吗,你这个消息肯定有奖金,至少五十,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上一百。" "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用看,我也能猜到电话那头的嘴咧得有多大。 "错不了,我们芮金医院组织了专家会诊,绝对是海尼尔氏症,极罕见的绝症,全世界没听说有谁得了这毛病还能好的,这是首例。虽然这病好得有点莫明其妙。" "好,我下午就过来采访。" 本来这种医疗新闻当然是得由跑卫生的记者采写,不过嘛,现在通过我的线人打热线电话爆料就不同了,只要是读者打的热线,我这个机动部记者都能采访。 "不过这真是一个奇迹,奇迹啊。"医生的手开始挥动起来,声音也比刚才响了些,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患者叫程根,是个做生意的,大概平时太忙,身体不舒服一直熬着,等到确诊已经发展成中期。药物对这种病的效果本来就有限,一周前做会诊时,我们的意见是最多还能活十个月。前几天他儿子还陪着的时候,程根已经虚弱到连走路都要人扶着了。" "啊……"我张了张嘴,本来是多好的现实桥段啊,还想写进稿子里呢,"那么,程根好起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结果怎么样?"我很识相地配合问道。结果当然是病好了,不然我到这里干嘛来了。 不过我觉得林医生也像被打了兴奋剂,他的手一直在比划着,在我看来有些可笑。 "会不会……只是暂时现象?是回……"这么说好像不太妥当,我及时地住了嘴。 当然我不会阻了医生的兴头,作为目睹奇迹发生的人他显得有点狂热了。医生喋喋不休地和我说了一堆专业内容,比如什么什么指数恢复到多少,海尼尔氏病出问题的DNA第二十三对螺旋体修复到底有多少可能性等等。我却已经无心多耽误门外看诊病人的时间,在他这里的采访内容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去看看那个不知走了什么运的老头子。 就在旁边,一具枯瘦的身体躺着,葡萄糖一滴一滴渗进干涸的手里。他的嘴唇灰涩,睁着黄浊的眼睛,里面全是木然。我只扫了一眼就赶紧挪开,加快了脚步,直走到电梯旁才呼了口气。刚才那种地方的空气,我可不想吸进肺里。 叮当一声,电梯门开了。一张床被推出来,躺着的人被盖上了白布。我连忙让开。推着床的两个护士在说笑着。这样的地方,生和死离得太近了。 程根笑了,一开口就中气很足:"没问题,我正闲得发荒,要不是医院坚持,我真想今天就办出院手续,有人愿意陪我老头子聊天再好不过了。" "还真没想到能再活过来,住进医院里感觉一天比一天没力气,以为这辈子就快到头了呢。" 程根苦笑:"大前天晚上睡觉前,还一点起色都没有,医生开的药吃下去也没什么用,林医生说心情很重要,心情好的话对病情会有帮助,可是明知道自己再怎样都活不长了,心里又有许多事情放不下,我也没那么快看得开。一觉睡下去,做了整晚的乱梦,早晨醒过来浑身湿透,没想到精神反倒好起来,胃口也大了,医院里的早饭吃完还觉得不够,叫人去外面买了大饼油条豆浆来吃。吃完早饭去上厕所,其实我已经觉得可以自己走了,那个护工一定要扶着我,结果她自己脚一滑连带着把我也摔出去。嘿,那个护工最多才四十,结果她还没爬起来我先自己站起来了,她两个眼珠子瞪得溜圆呢。"说到这里,这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次的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病好了,医生和病人却还是稀里糊涂的。不过这也好,新闻写出来更有传奇性。 程根沉吟着还没答话,病房门就被"呼"地推开了。 "爸,听医生说,你的病……好了?" 程根的脸却板了起来:"怎么你这几天都不打个电话回来,那边情况怎么样不汇报,你爹死没死也不管。" "海尼尔氏症?这是什么?不是说,不是说是肾病发作吗?" 看着胖子张大的嘴,我这才想起刚才林医生说,程根一直把真实病情瞒着家人,没想到被我一溜嘴泄了实情。好在程根的病好了,不然就捅蒌子了。 "哎呀。"我讪笑着,向程根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反正现在病也好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你爹可差点就死了。" 第2章 "啊。"胖子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身子也抖了一下。 等程根大概说了海尼尔氏症和这两天发生的奇迹,胖子的神情依然颇有点不自然。 "爸,你该早告诉我和妈的,哎呀,你这能瞒多久!"胖子捏着拳头,连连地摇头。 "啊,那个……"胖子支支唔唔。 "还好,还好我又活过来了,否则我这十几年辛辛苦苦,不都得被你败光!你这个项目经理不用再做了,回去从工地上做起来!" "哎。"胖子如逢特赦,急忙转身出去。 程根坐回沙发上,呼哧呼哧喘着气,我真担心他病情复发。 "看不出来,已经有我的三分火候。"苏世勋跑过来和我勾肩搭背。 记得苏世勋刚进报社的时候,晨星报只有文艺部王柳号称贱人王,和狗仔王王动并称双王。王柳和我不是一个部门,一般也烦不着我,苏世勋就不同了,进我们部第二天就让我见识了他的本色,至今记忆犹新。 报社的小会客室隔音效果相当不错,门一关,外面的嘈杂声就被过滤了大半。 短短的一段路走来,我飞快地想了一遍最近的所作所为,还是没猜出这位警官会为了什么事情找我。 "带领一群大学生从神农架的人洞里安全返回;在青海对'种子'的攻击;就在前不久还为了调查二十年前的一宗悬案,而远赴福建顺昌。"郭栋细细历数的样子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此外,还怀疑与印度马哈巴利普兰的一宗盗墓案有关,涉嫌帮助一位女性从精神病院里逃跑,并且与许多神秘人物与组织有着联系,其中包括……"说到这里,郭栋绕有兴致地眯起眼睛看着我:"可能包括非人类的智慧生命?是真的吗?" 郭栋笑了:"普通的小记者吗,那多先生,你可太谦虚了。不过,您不用有什么顾虑,特事处是新成立的部门,在以后一定会有麻烦到的地方,我这是套交情来了。" "咳,戒心这么重,虽然以后要找你帮忙,但以你的性子,多半也是乐在其中吧。至于你的本事,老王可是很推崇呢。" "啊。"我的表情松弛了些,王茂元是个退休的老刑警,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不久前发生在我一位朋友身上的突然返祖异象,没有他的帮忙,没那么容易解开谜团。他可是个不错的人。 郭栋摆了摆手:"上面不清不楚,偏又让我心痒难熬。就这么说定了,地方你定。这是我手机,等你电话。"他写了个号码给我。 饭桌对中国人来说是件奇妙的法宝,尽管我心里对这个郭栋扔保持着距离,气氛比下午总要好一些。 郭栋脸上果然露出为难之色。 此时酒足饭饱,刚才我说得口干舌燥,现在角色易位,既然他开了口,我就摆好表情准备听听这火热新出炉的特事处正在办什么奇案。 据一名工人介绍,前天下午4点多,工人们在拆除老洋房时,在房子二楼天花板和屋顶之间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些骷髅,当时一共发现了5颗,工人们在清理过程中弄碎了两个骷髅。 记者采访过程中,几名工人热心地向记者指出发现骷髅的地方,没想到的是,在发现5颗骷髅的二楼屋顶夹层,他们又发现了两颗骷髅。一名工人拿着刚发现的两颗骷髅和另外两块骨头给记者看,记者注意到,包裹骷髅的是1967年5月17日的报纸。 据拆迁工人称,第一次发现的5颗骷髅中除两个已破碎外,另3个已于昨天被警方取走进行调查。 郭栋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事情要查清楚很麻烦。这几个骷髅头照我推测多半是哪个医生带到家里的医学标本,现在是不能这么干了,但几十年前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即便真有刑案在上面,也早已经过了追诉期,查出来也不能拿凶手怎么样。说白了,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转了一圈就扔到了我们处手上。" "别太相信表面的东西,常常我以为'就是这样'的时候,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另外么,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人如果像对普通犯人那样直接去抓的话,恐怕会有大麻烦,说到底成立特事处应该是为了加强这个社会的稳定吧。"我总要说些什么,表示我对这个部门的善意。 "暗世界,我喜欢这么称呼由那些人和那些事组成的天地。暗世界也是有规则的,你需要去慢慢的熟悉。我有些朋友,他们可能不愿意直接和警察打交道,但偶尔帮帮小忙还是可能的。" 郭栋点点头,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这样的视线总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接下来的三个月过得很安稳,并没有什么糟心的事情让我碰上。夏日的暑气几番折腾,终于消散殆尽,气温迅速地降了下来。十一月的上海,我拐进报社的大门,手冰凉冰凉。已经有初冬的感觉了。 挂了电话,我忙往家里拨号,是忙音。打父亲的手机也接不通。我急起来,抓起包连电脑都顾不上关,冲出了报社。二、铁幕·突入封锁区 "会是什么事?"在出租车上,我不断问自己。 父母所在的莘景苑小区在上海地图的西南角,从外滩打车过去要一小时。这段时间里我没心思看风景也打不了嗑睡,不断地拨家里电话和父亲手机,都无法连上。 车在小区门前停下,我付了钱,快步走下车。 "可我住这里啊。"我急道。 "δ 沉默。 "不能。" 还没等我说完,粗糙的大手就把记者证直接推了回来:"这里已经是管置区,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靠,油盐不进啊! "啊。"我更吃了一惊。这么说来虽然未必是我家里出事,但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隔绝内外联系,一定有大事件发生了。 看着旁边的围墙我动过几次翻墙进去的念头,这墙不算高,跑几步脚一蹬应该有希望,但最终我把这想法压了下去。小区看样子已经被隔离,里面多半看得很紧,而且我隐约记得小区是有红外线防盗系统的,这样的话我一翻墙就得被监探系统发现,看站岗那两人的态度,绝对没我好果子吃。 都是沪A的蓝色车牌,一个是个位数,一个是十位数。 第3章 看来这里面发生的事,要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 回到大门口,向两个乔装打扮的保安看了一眼,准备招手叫出租回报社,却又见一辆奥迪A4在封锁带前停了下来。牌照是沪A006**。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居然金发碧眼,是个相当英俊的外国人。 过了四五分钟,一个人从小区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人的装束,我大吃一惊。 从头盔到鞋子,一整套密封防护服! 穿防护服的和外国人寒喧几句,拿出带来的一套防护服让他换上。送外国人来的那个则重新坐上奥迪离开了。 2003 而切断电话线,动用特殊手段屏蔽手机讯号,更让我隐隐感觉,其中隐藏的秘密,要比禽流感更可怕! 回到报社的时候正赶上开部务会,蓝头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跑过来旁听,弄得自部主任宗而以下,人人都不自在。我把情况一汇报,宗而还没说话,蓝头先兴奋起来。 "С "啊。"周围发出几声低呼。 得开始想办法了。 洪玲玲告诉我,市里相关方面虽然很紧张,正严阵以待,但别说人,连家禽感染都没发生。我试探问她疫情会不会被瞒报,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种可能。 "喝什么汤,有肉一块吃嘛。"我笑着说。 回到座位的时候,勉强挤给洪玲玲的笑容早已经不见了,对她来说这仅是个大新闻,而对我则更牵扯了亲人的安危,心情怎都轻松不起来。 "即便被你猜中,爆发了危险的传染病,也仅是医学上的问题,和我们所涉及的方面,并没有……"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 "лл 挂上电话,我从名片夹里找出郭栋的名片,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插了回去。 还是不麻烦他了。一来认识不久;二来市公安局特事处——公安部特事局直辖单位,听上去很牛,实际才刚成立,方方面面的关系,怎都不可能与根深蒂固的X机构相比。托上去,也是白欠人情而已。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报社,却一直不见洪玲玲进报社,应该是在外面跑采访。手机被放在伸手能及的地方,一响起来就急着看是不是梁应物打来的。 "С "可是……"蓝头又长又重地叹着气,递给我张小纸片。 "关于莘景苑苑小区被封锁一事,没有市委宣传部允许,所有媒体不得擅自报道。"下面盖着市委宣传部的大红章。 果然。 好在我从没有对他寄予多少期望,诺诺应了几声,就离开了副总编办公室。 "更可怕,会是什么?" 埃伯拉病毒是有始以来最凶悍的病毒,从感染到发作时间极短,我看过一些图片,病发时是真正的七窍流血,到后期甚至从细小的毛孔中也渗出一颗颗不会凝固的血珠,大多数人在24小时内就会死去。1995年,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基科维克爆发过一次。当时总共出现了315例病人,让那座城市仅有的两所医院全都关闭,30%的医生和10%的护士被感染。流行的最初阶段,病死率达到100%。 而炭疽的致死率虽然不像埃伯拉这么可怖,但传染性要强得多。美国国会技术办公室1993年的一份报告显示,用炭疽菌进行攻击,可能会造成比核弹还要大的灾难。因为只要一亿分之一克的炭疽杆菌便可将一个人致于死地,故被视为最理想的生物武器。而这种病毒在自然条件下可以生存几十年甚至更长。9·11之后美国就多次受到炭疽菌攻击,2001年11月美国参议员雷希收到一封藏着炭疽菌的信,幸好他没拆,那里面的病毒足以使10万人死亡。 "哎。"洪玲玲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啊?"洪玲玲一脸的失望之色:"又不能报?唉,我早该想到的。"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无精打采。 看样子她是准备放弃了,记者碰到宣传部禁令还能有什么办法。 "啊,什么事?" "可是,"他语气一转:"这样重大的采访,本应该由新华总社特派资深记者。" "考虑到你的父母在那里,你本身虽然还谈不上是资深记者,业务也是过硬的,所以……"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更凝重,说:"经市政府莘景苑特别处理小组研究,同时上报,现决定准许晨星报社的记者那多进入莘景苑采访。" "第二,虽然你现在就进去采访,却不代表你写的稿件立刻能发表,什么时候见报,怎样见报,都要听宣传部的安排。这是新闻纪律。甚至不排除最后不能公开发表,只能写进内参的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的。" "第三,在稿件正式发表之前,你在莘景苑里见到的一切,都不能和无关者谈论,更禁止传播到互联网上。" "好。"我点点头,揣摩他那句话的意思,迟疑着问:"这么说,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自由进出莘景苑,而不用和医疗组一样只能进不能出?" "今天上午特别处理小组的领导刚刚撤出来。" "哈,大风大浪闯过来,年兽都没能拿我怎么样,还能染病病死了?那可就真成笑话了。"我说的年兽,是和梁应物一起经历过的一件极危险之事,说到没能拿我怎么样,其实并不准确,只能说现在的我,并未被年兽所害。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可不是只言片语能说清的了。 "不过能随时进出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这个特例开得……" 对父母安危的关心,对未知威胁的恐惧,还有在我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滋养下的兴奋,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 "С 刺耳的刹车声和向前的巨大冲力同时袭来,如果不是我绑了安全带,脑袋一定会撞在挡风玻璃上。 "见鬼,你刚才在看什么?"我忍不住呵斥旁边的胖圆脸司机。 "啊,唉。"胖圆脸重重叹气:"那个女的长得真漂亮,好像是混血,多看了一眼。唉。你没事吧?" 刚才匆忙间的一瞥没有看清,现在人就站在面前,不由生出惊艳的感觉。 刀削般的轮廓,鼻梁尖细挺拔。这是许多人觉得太过锐利的五官,却是让我很欣赏的美丽。她的眼眸是淡蓝色的,凝视它们的话,应该很容易被迷住,呃,如果那里面不是一片冰寒的话。呵,是只适合煨着火炉远远观望的美人啊。 第4章 "对不起,我只负责把守这里,其他一概不知。没有特许通行证,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入。" "待会儿有人来接我,如果你找的人在里面,他应该会知道的。" "好的。"她向我微一点头,算是表示感谢。 干等着有些无聊,特别是旁边还有个美女,总该说些什么吧。再说,如果她是特派研究员的话,也会是我的采访对象呢。 "何夕。今夕何夕的何夕。" "的确不是。" "何夕,你怎么会来?" "度假就一定得去夏威夷、摩洛哥,不能来这儿吗?" "咳咳,你也知道自己是研究员,你从来都没有在第一线进行救助的经验。"停了几秒钟说。 "刚才是我妹妹何夕,原本一直在海勒国际做病毒研究,没想到这次……"说到这里伦勃朗摊开手笑了笑:"不过她对范氏症的病毒也做长期的培养观察,到时你也可以采访她。不过她脾气古怪,刚才你也看见了吧,不是个很容易打交道的人。" "范氏病?你是说在这小区里爆发的传梁病叫范氏症?"我问。 "病毒传播速度快吗,死亡率高不高?"我一边穿一边问。 "С "好几位医疗小组的成员在病人死亡时当场晕倒,给你看些现场照片,希望你到时不要也晕过去,不过,呕吐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我在看第一张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看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房间的一角,却不知道拍摄的对象是什么。照片上是一片红木地板的近景,地板上不太干净,除了一些污滓外,还掉落了些不明物体。 第二张照片和第一张拍的是同一个场地,前一张是局部,而这张取的是中景,可以较完整地看到在这个客厅里发生的惨剧。 "还有更严重的?"就刚才他说的那些,已经足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死去,而且听上去一旦发作到这个地步,现代疗几乎注定是无能为力的。这还不够,还有更严重的? "见鬼,又有一幢楼受到感染了。"伦勃朗低吼了一声:"感染一个就得死一个啊。" "啊,死亡率百分之一百吗?"我发现了他话里包含着的可怕消息。 "可我怎么没听见枪声。"我疑惑地问。 "当然是加了消音器的,否则不是要被封锁区外的居民听见。现在外面一定已经有很多流言了吧,要是听见枪声还了得!" "的确是。"我表示赞同。 "变异?"我隐隐感到这场灾难可能比表面更严重。 "范氏症的死亡率高得惊人,但是什么病都可能导致死亡,一个合格的医生,习惯死亡是必须做到的。只有能冷静地面对死亡,才能穿梭在生离死别之中,以正常的精神状态为患者治疗。"伦勃朗在玻璃门前站住,并没有要推门进去的意思。 "但是。"他转过身来,背对着身后的建筑,扫视着这个小区里一幢幢默然的楼宇,那里面有人正向着死亡而去,其他的人在徬惶和绝望间徘徊。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我的脸上。 "但是,范氏症不一样,那并非是简简单单的死亡。在器官肥大的同时,它们疯狂地工作着,心脏这个血泵马力一倍倍的加上去,人体造血机制也被激活,血管胀大开,里面流动着比往时多得多的血液,血越来越多,而血管终将到它的极限。" "对不起,吓到你了。"伦勃朗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对我道歉:"刚才的照片还远远不够,我想先让你习惯一下压力。如果你连这都承受不了的话,我怕你在真正面临那样的场面时会出问题,毕竟那是专业的医疗工作者都会晕倒的情形,我不愿意你因为这次采访而留下永久的心理创伤。不过,看起来你的心理承受力相当不错。" "лл "好了好了。"我摆着手:"你已经吓够我了,咱们该进去了吧。" "好的。"我忽然觉得,这个刚才成功地吓出我一声汗的外国人,此刻显得相当有人情味。 "别扯了,他怎么可能进得来,跟你说了这里已经被军区接管了。"父亲一边说着一边从里屋走出来。 "快坐下快坐下。"母亲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好。"父亲笑起来。 "好什么呀。"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这里可危险,虽然妈不清楚是什么病,但部队都出动了,一定是不得了。就是非典那会儿,医生护士都病了许多呢。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你还小,听妈的话,等会就出去,别再……" "啊……"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这小子。" "对,五点半。我起来开的门,拉开门我吓了一大跳,那人就和你现在一样。"母亲指了指我身上穿的衣服:"他发给我们一张市疾病控制中心的紧急通知。"母亲站起来到餐桌的玻璃台板下面抽出那张通知递给我。 "发这些的人还和你们说了什么吗?"看完这些我问。 "不能打电话是有些不习惯,一开始我是真紧张,还是你爸说了句,他说紧张也没用,已经这样了,还是放松心情,心情好了抵抗力会上去,不容易被传上,而且说我们紧张,你在外面肯定比我们更紧张呢。好在电视还能看,退休在家里,也寂寞惯了,没事。" "好的马上送过来。" "不是,你别紧张,呕吐恶心不是被感染的症状。什么?腹痛拉稀也不是。胃口好吗?精神怎么样?知道了会给你送止泄药。"这是另一个。 "好的,中午前把奶粉送过来。一定要雅培的吗?好的,你放心。哦对不起,孩子不能送出去,必须和你们在一起,在这个小区里。" 对着步话机大叫的声音和里面传出的声音此起彼伏,三个人一边接电话一边飞快地记录,嗓子都已经哑了。 "лл "对不起刚才不是和你说的。"他向和他通话的人解释。 "ι "ι 不过也是,他身负重任,看样子负责整个医疗小组,接受我采访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 记得向前左转,是原本这家会所的两间办公室,看来其中之一现在变成伦勃朗的办公室了。 "лл 看来这位欧阳局长将要把更糟糕的情况报告给中央,短时间是没工夫搭理我这个记者了。 "快把袖子放下来,会着凉的。"我帮她把毛衣拉好,心里却一阵恸痛。 拐出地下一层的楼梯口本该是篮球场,现在楼梯口临时加装了一道铁门。推开没锁死的门,前面的篮球场场地上已经用临时建材搭起了一个又一个隔间。 第5章 看见我抱着女孩从楼梯口出来,惊讶地叫了声:"童童,你怎么……" "哎呀。"护士说:"幸好被你拦下来了,我们人手不够,而每个病人实际上又都处在病危期,实在照顾不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来看着我。 护士好像松了口气:"刚才那个小女孩的母亲昨天半夜死了,她自己,亢奋期也已经持续超过二十小时了。我做护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病。还好这套衣服管用,到目前为止医护人员都没事。"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关上铁门,用钥匙锁上。 "刚才不知谁没锁这道门,太危险了。亢奋期的病人没几个躺得住的,觉得自己精神特好,一不留神就有人往外跑,万一跑到了外面,那可……"她一脸的心有余悸。 "可是过了亢奋期的人呢,他们不是会感到巨大的痛苦吗,怎么没听见他们的声音?"照我想来,那些人的哀嚎声应该如厉鬼的嘶喊,在这里回荡不停才对。 从童童的隔间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我没吃午饭,其他所有的医护人员也没有,因为吃饭就要把衣服脱下来,全身需要重新消一次毒。所以他们只吃两顿,早餐和晚餐。伦勃朗早已经回来,我是在有人给童童送晚饭的时候向她告别的,送晚饭的人穿着淡蓝色的防护服,是她双眸的颜色。 "С "不行。"伦勃朗断然拒绝。 "放松?"我苦笑。 "好吧。"在离开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欧阳局长说:"我建议在小区入口附近,路人看不见的死角设一个接待点,像我换穿防护服最好也在那里。否则路人经过要是正好看见防护服,会有不太好的猜测,我想现在已经有很多附近的居民注意到这片封锁区了。" 被冷风一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一天的节奏紧张得我现在的太阳穴还"突突"直跳,否则我早就该想到的。 "啊。"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我跨上出租车,靠在坐椅背上,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看着自己的包。 回到家我就洗了一把澡。白天汗出得最厉害的时候,内衣完全都粘在身上,即便是干了,也浑身不舒坦。 酒吧集中在茂名路的南头。上海的酒吧街以衡山路最著名,后来新天地逐渐取代衡山路的辉煌,如今外滩三号成了新贵。而茂名路是更早的一代,其中有个爵士吧我相当喜欢。 该死的,停不下来。 何夕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手里的酒杯微微前倾,示意我坐下。 "今天早上他还说……听上去你们是一个父亲啊。"我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去,希望借这个美女的吸引力摆脱阴影。 不过还真是巧,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问。 "范氏病毒不可能穿透防护服,这点早已被证实,所以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而程序上,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中国政府是有求于海勒国际的,所以不会特意为难。" "不来一杯吗?"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 "好吧,只能一点点,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醉卧街头的话。"这是实话,我一般是不喝酒的。 何夕低头看着杯里的酒,慢慢地转动着酒杯。 "лл "看来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谈那样严肃的话题,不管怎样,现在是放松的时间。"我微笑着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催眠。 "不幸的孩子,但她在最后的时间里遇上你,却又是幸运的。我替她谢谢你。"何夕举起酒杯:"你还一口没喝过呢。" "好啦,那我就特意拨出休息的时间,接受你的采访。" "不过,一个问题一口酒。"她露出捉狭的神情:"一大口哦,可不是像刚才那样沾一沾。" 何夕盯着我的酒杯瞧。 何夕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我的嘴:"这里面就有一大群各种各样的,还有这里,"她的手指往下移:"肠胃系统里是著名的另一群。" "别总是指着我,你也一样。"我抱怨。 看见何夕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懊恼地喝了一口酒。我明明可以安静地等她说下去的。 "海勒国际。" "范海勒,这个名字,有点像中国人,又有点欧洲人的味道。" "可你怎么姓何?"我奇怪地问,很自觉地喝了一口酒。女人可以斤斤计较,男人不行。 "范夕?那可真是个糟糕的名字,你不觉得很容易联想到稀饭吗?" "回到刚才的问题吧。范氏症的症状你也知道,几乎所有的内脏都兴奋起来,努力吸收养分,重新开始生长,加倍地工作。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范氏病毒成功地骗过了免疫系统,不过很快它就被发现,说起来它们并不难对付,所以在短时间里就会被人体免疫系统消灭。" "被消灭?那死亡率怎么会那么高?" "范氏病毒被消灭,但内脏的病变是自发性的,对此免疫系统无能为力。病毒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修改了基因里的某一链,你知道,基因是一组控制人体的开关,那些碱基对画出了一幅人体蓝图,对其中任何一对进行改变,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某一个在青春期结束后就该关上的阀门被打开了,而且转到了最大功率。而人类的遗传学研究才刚刚开始,就像一个被扔到神州六号火箭上的野人,除了摸索和惊叹之外还想干什么的话,一定会搞砸一切。" 何夕停了下来。 第三杯酒。 何夕比我喝得更多,虽然这儿的光线不好,我还是能看见她脸上浮起的红晕。 何夕看着我,笑了。她把已经送到唇边的酒杯放下,推到我的面前。 "范氏病毒最初不是在人身上发现的,1998年,我父亲是在一只兔子身上发现这些危险家伙的,后来,禽类身上也发现了,而两栖类居然也会染到。最初是个案,那些携病毒的动物很快死去,并不具备高传染性,可后来病毒不断地变化,一个著名的案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汉堡附近的一片小湖里,数以千计的蟾蜍都染上了范氏病毒的一个变种,很快爆体而亡。这事吓到了好多人,包括一些不明究竟的媒体。" "2000 酒意浓浓,依然挡不住我心里彻骨的寒意。再喝一口。 "就算人体免疫机制一直不起作用,这次的变种也会在短时间里快速失去活力。换而言之,传染性不高,控制得力的话应该不会扩散出这个小区。运气好的话,可以把范围控制在现在发病的三幢楼里。" 第6章 "可是从七年来范氏病毒的变异趋势看,这种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化着,目前已经有十八个变种,而且更向高传染性发展。如果它何持这种速度,那么最多再过十年,或许只要五年,就会出现多载体高传染性的变种。" "公众不会知道的。"何夕打断我:"你会把这些告诉公众吗?" "欢迎你加入知情者的行列,和我们一起期待奇迹吧。" "海尼尔氏症,我知道那个病。"她中间插过这么一句,然后就再没说过话,原本玩味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何夕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她很兴奋。 "范氏症!"我知道何夕在想什么。我也这么想过,否则傍晚就不会打电话给林医生了。 "绝不止五小时。"我说。 "不用急,他现在没有危险性,如果是范氏症,你去采访他的时候就没有病毒了,没病毒是不会传染的,否则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不,早一分钟那里的人就多一分希望,现在医院是下班了,但我能找到那个医生,然后找到那个老头,程根!不能等了,就现在!"我斗鸡一样狠狠盯着何夕。 "ι "放轻松,明天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开始摇晃。 对路人来说,大概只会看到两个踉踉跄跄的家伙正互相给对方找着麻烦吧。 好在芮金宾馆真的很近,我把何夕送达房间,看她开门进去,道声"晚安"就离开了。 从床上坐起来,忽然觉得不对。 过了两秒钟,我意识到自己是在某个宾馆的房间里。 何夕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穿着棕色绞花毛衣,长发披在肩上。 看见我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的笑意更明显了。 环顾左右,看见自己的衣服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不免猜测起来。 "WAITER换的,WAITER叠的,赶快爬起来,我们去医院。"何夕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 何夕看着林医生,忽然问:"不会是那位患者已经死了吧?" "不会,昨天林医生还对我说他好了呢。"我接口说。 "啊,难道真的死了?"我大吃一惊。 "感染?什么感染?"林医生的反问让我和何夕都是一愣。 "被他儿子杀死的。"林医生压低声音说。 "法医做解剖了吗?" "程根的病历资料,海勒国际出面要的话,还是能拿到的。"走出门外后我对何夕说。 "刚才那个人,有些话没说。"何夕转头看了眼内科门诊里林医生的背影。 "好的。" "ι "啊,程根!"她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惊讶归惊讶,可不能愣着。 "关于他内脏被掏空这件事……"我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想着说辞:"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个,警方也还没完全搞清楚,你……" "当然,我也看过那份笔录。"我已经想好该说什么,压低声音:"有关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指示我们报社把这件事写成内参送上去,因为我采访过程根,所以就让我写这篇内部稿件。警方的笔录对我写稿而言,太单薄了,所以需要对你做一次采访,让你重新把知道的详细说一遍,希望你能配合。" "当然不会占用你上班时间。"我笑了:"中午,在这里附近找个地方,请你吃顿便餐。" "呵呵。" "啊,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何夕接过放进皮衣口袋里。 "90032222。" "021。" "啊?你在上海有房子?" 何夕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递给我一张纸。 "22?那是哪里?" 后面这句是何夕的说话风格,我自动过滤了。 看到连续两天我都和何夕同时出现,伦勃朗不免有些惊讶。 "啊。"伦勃朗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疑惑,不过他没再追问下去。 今天我没再和病人作亲密接触,可以去给居民送他们要的东西,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些,水、饼干、米…… "回忆那事情很难受,我怕自己犯恶心。"她又喝了半杯红茶,才开始叙说。五、黑暗里的匕首 二零零五年八月十九日,一篇名为《芮金医院惊现奇迹,致命绝症莫明康复》的新闻刊登在上海晨星报社会版后的第二天上午。 杜琴去为这篇报道的主角查房,在她的感觉里,老头子已经完全好了,难怪他这几天总是吵着要出院。 杜琴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她回忆了一下,确定病人没有出院,就准备去找护士长拿钥匙。 杜琴吓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庞大的身躯。 "查房。没事干嘛锁门啊!"在医院里,她可不用顾忌这些使用特护病房的人有什么贵气的身份,尖着嗓子大声说。 "不用查房了,再也不用查了。"程伟平低低地说着。 程伟平往旁边让了条缝,杜琴推了一把,挤进去。 程根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脸色铁青,张着嘴巴,吐出半截舌头。 杜琴用她能发出的最尖利的声音高叫起来,程伟平抱着脑袋,慢慢地蹲了下去。 警察很快赶来,铐走了这个掐死自己父亲的儿子。 二十日早晨九点,杜琴护理的另一个病人也死了,那是个肝癌晚期病人。她觉得自己很触霉头,两天居然跑了两次太平间。要知道芮金医院的病死率还是挺低的。 杜琴松开推车的把手,向后推了几步。这时,她心里只是想着,赶快再叫个人来。 可是就这样叫人来,万一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谁忘了关,岂不是在小姐妹中落下笑柄。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总得先上去看一看。 好像就是昨天她把程根推进去的那个位置! 杜琴停下脚步,她想起了程根拖在外面的舌头。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她对自己反复说着,双手握紧了扫帚的竹柄,举到额前,微微猫着腰,又开始一点点往前走。 杜琴退了一大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扫帚早掉落在前面。然后,她又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程根的胸口被锋利的刀划开,直到小腹,肌肉组织被往两边拉开,露出肋骨。肋骨里面是空的,心脏、肝、肺还有腹部的所有脏器,连肠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好了,你先停一停。"我说。再说下去,她大概真的会把刚才那半份卤肉饭吐出来。 第7章 "лл 杜琴点点头:"后来警察一直在调查,还没什么结果。听说程根和程伟平父子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没准是程伟平让人干的,古时候要是恨极了一个人不是还要鞭尸的吗。" "等等,你刚才说那是哪一天?器官被盗是哪一天?"何夕问。 "八月十九日的夜里。" "八月十九。"何夕轻轻地念着。 "不过,我现在是特批唯一进入那里的记者。"我说。 "啊,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那里怎么回事?"郭栋兴奋起来。 "对了,上次你说起的,特事处接手的第一个案子,老洋房里的骷髅头,现在破了吗?" "还没。案子我没管,扔给下面人去做了,你知道情况,所以我也没给他们限期。那屋子的主人是医生,所以应该是医用的,人出国有三四十年了,嘿,慢慢找吧。" "病危区?" "当然,一般意义上进入亢奋期实际上就病危了,不过我们把结束亢奋期的人再隔离出来,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死亡,和亢奋期病人混在一起很不妥当。" "好。"我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战地记者,再残酷再危险的地方也不能逃避。 地是暗红色的,和外面一样式用简易材料搭起的一个个单间,面积比外面大些。这些单间是没有顶的,我看见有些单间外面的墙上还有斑斑印记,那一定是从里面喷溅起来,落到外面的墙上。我抬头向上看,果然,三米多高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红斑。 "等会万一发生什么,千万要镇定。方玲是前车之鉴!" "啊。"一声嘶吼响起。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珠外凸,脸扭曲着,鼻孔张大,咧着嘴。刚才那一声叫喊很快就哑了,现在从他嘴里发出的只有"嗬嗬",像野兽一样。 护士立刻向后退去。[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cOm] "快退出去。"伦勃朗挡在我身前,反手推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再没去过那块黑布的后面。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只是我在对着外面隔间里的人时,也总想到那篷血雨。 还是那个酒吧。我天天都会来这里,每次也都会看见她。 "就是对着那些快要死去的病人,我也没见你笑过。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已经麻木了,但总还是尽量挤出笑容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还有希望。" "可是医护人员的天职就是给病人希望,哪怕是虚假的。"我坚持。我希望何夕在工作的时候可以对病人一些安慰,我想她如果愿意对他们笑的话,作用会比我大得多。 何夕保持沉默。 "不知所谓的比喻。"何夕说。 "ι "ι "干嘛?"我问。 黑乎乎看不清那人的脸,我赶忙跟上去。 叠影慢慢清晰起来,是何夕,她蹲在我面前,一脸焦急。 "别摇,头痛。"我制止她。 "好多年没被板砖拍了。没事,脑袋没破。"我扶着墙站起来。 "被抢了吗,你少东西了?"我问。 "好像没少东西,项链和钱都在。"何夕说。 "看什么呢,他们什么都没干。" 何夕摇头。 "背光,看不清。是不是有两个人?"她问。 何夕先晕倒,没看见动手砸我的那个人。 "警告?"何夕用极低的声音重复了这两个字。她抬起头,看见我询问的眼神,又慢慢摇了摇头。 "不用,倒是你,找家医院包扎一下吧。"何夕看着我的额角,我忙伸手把那里的一道血迹抹去。 第二天我戴了顶帽子遮住头上的纱布,去芮金宾馆接何夕。从她以往到莘景苑的时间我能算到她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宾馆,而敲开门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确定地说她的面部表情一贯沉静,很少有什么事让她动容。 还有十三人住在地下一层里,先期发病的两幢楼已经连续两天没发现新感染者,第三幢楼的感染速度也大大下降,目前那三幢楼里还有三十八个幸存者。欧阳的精神比前段时间稍好一些,近些天他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一家家走访莘景苑居民上了,我陪着他走过几家,这也是采访的一部分。他特意先去了我家,好生安慰了我父母,并大大夸赞我一番。这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先到家里小坐,所以父母也知道一切都在好起来,母亲也没像第一天那么担心我了,只是看到我明显瘦来来,免不了叮嘱一番。 郭栋前段时间到外地进行封闭培训去了,我托他的事情也拖了下来。特事处的副处长到底接受的是怎样的培训,谁来作的指导,我对这些很感兴趣,郭栋却不能告诉我。 "程伟平是在医院里和他父亲发生激烈口角,冲动之下当场把他父亲掐死的。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次谋杀未遂。" "不会是程伟平找上了这个组织来杀他老爹吧,这个组织听起来很牛的样子,可怎么他老爹毫发无损,反而要他最后自己动手呢?"我想起了他之前说过国际刑警组织,一时间狐疑起来。 "不是,就现在国际刑警组织了解到的情况看,匕首是由很多小组织组成的,匕首其实是一个平台,你可以理解为在这个平台上有多种商品,有的贵一些,有的比较便宜。" "差不多是这样的。是自助式的。" "据这个程伟平对方提供一种毒药,保证吃完二十四小时后才会见效,七十二小时左右死亡,对下毒者而言相当隐蔽。最重要的是,对方保证死者是死于一种罕见疾病,不会有任何医疗机构在死后能检验出毒药成份。" "啊。"我轻呼一声,何夕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范氏病毒!此刻我们心中所想必然是一样的。 郭栋转头看了何夕一眼,颇为赞许。 "ι "程伟平付了多少钱?"我没问能不能通过付款途径追查,其他保密工作都做得这么成功,不可能在这点上出疏漏。 "不多啊。里面应该还会扣掉匕首的提成。" "对。" "程伟平这次当然没什么尸检报告好传上去,相反他发了一封邮件大骂他们给的毒药是狗屁。哈哈。" "程伟平对此矢口否认,他说没找人干过这件事,不是警方告诉他的话,他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好像挺惊讶的。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伪装。" "会不会是做黑市器官生意的?"我问。 第8章 "可是再健康他也是个老人,同样冒风险,为什么不去偷那些二三十岁死者的内脏,那样更能卖得出钱。"何夕接口说。 郭栋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把警车开进提篮桥监狱停好,他熄了火,看了看表,对我们说:"下车吧,程伟平应该已经在探望室等着了。"六、毁灭的机率·第一个游戏 程伟平穿着蓝白相间的大号犯人服,肥胖的身躯缩在椅子上。听见我们进来的响动,他抬起头,隔着玻璃望过来,脸上的神情颓丧又没有生气。 "还记得我吗,来采访过你父亲的记者,他得的是绝症的事,也是我不留神说走嘴才让你知道的。"我和何夕坐到他对面,我先开口说。 程伟平猛地抬起头:"是你。" "程先生,你好,其实是我想见你。我在海勒国际工作,或许你没听说过它,这是个医疗机构,我从事这方面研究。我对你父亲的海尼尔式症突然康复非常感兴趣。你的案情我们已经在警方那里了解了一些,我们现在有个推测,你父亲可能是服用了你提供的……特殊药物,才恢复健康的。" 程伟平原本颇有礼貌的神态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发生了改变。他的眼珠鼓了起来,肥肥的嘴唇张开,脸部肌肉开始跳动,表情越来越古怪。 何夕的这句话一下子把程伟平努力维持的平静击碎。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脑袋上,用力扯着头发,仿佛完全忘了我们的存在,自顾自低声吼着:"该死的,和我猜的一样,该死的,真该死……" 等他稍稍平静下来,何夕又问:"这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想,能否告诉我,你回去之后觉得他和之前比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他的精神方面?" "亢奋?"程伟平露出回忆的神色:"骂我的时候比以前更激动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时失去理智扑上去掐他脖子,那时我只是想让他闭嘴,闭嘴!"程伟平吁了口气,让自己再次镇定下来:"这么说来,他是有点亢奋。" "可你为什么请人去把他的内脏挖空呢?他这么死了还不够解气吗?"何夕轻轻问。 程伟平摇头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程伟平又摇头:"我想不出,这是警察要干的事。" 程伟平认真看了几眼,再次摇头:"没见过。" 何夕把照片拿出来问程伟平的时候我就知道,先前问的和范氏病毒有关的问题都是掩护,这恐怕才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这一刻起我就浑身不自在,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我的确被利用了,而何夕却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回想起来,她是在听说程根的内脏被盗之后才表现出异常的,而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啊。就算她利用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她对我的态度,还是和对其他人有明显不同的。 "何夕。" "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吗,或者说,你不认为需要和我说什么。"我的心慢慢沉下去,不再看她那极具雕塑感的侧面,也把脸转开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妥当,但我真的有苦衷。不要再问了,好吗?" 怀着满心的疑惑从提篮桥监狱出来,我在家里的大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想睡个午觉。这些日子我的精力大大透支,每天睡足八小时都不够。 何夕的身影在我眼前浮动,距离忽远忽近,蓝色的眼眸始终凝望着我。 程伟平投放的毒药是否就是范氏病毒还有待确认,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推测。就算是范氏病毒,与莘景苑的也有很大不同,用何夕的话来说,是另一个变种。这个变种不具有传染性,否则程伟平早就死了,上海也早翻了天。 何夕是听完杜琴所说的话之后才有这种怀疑的,杜琴说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等等,我记得何夕追问过杜琴一句话……是时间,她追问过内脏失窃的确切时间。这么说这个时间点能和她的怀疑契合。 八月十九! 何夕在探望室试探程伟平是否和内脏失窃有关,如果有关的话他就可能认识照片上的人,但他的回答和先前对警察的一样,同样他也不认识照片上最右侧的男人。看当时他的神情,并不似作伪。 不对,如果她怀报目的而来,却一来就要进入莘景苑?何夕可不是会心血来潮的人,这岂不是说明她的目的和在莘景苑里发生的事有关? "程伟平?那是谁?" "范氏病毒!"伦勃朗的眼珠瞪得更大了。 "好像是。" "就是这张。"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说。 或许是莘景苑的巨大压力,使我彷徨虚弱,再遇见这样令我动心的女子,便一下子沉溺了进去。 "看到背后的那幢建筑了吗,这是香港圣公会孤儿院,1984年遇见父亲之前,我们一直都住在那里。" 范海勒中西医的功底都相当深厚,那时他的海勒国际已经创办,并一年年稳健发展。耳濡目染之下,三个孩子都对医学发生兴趣,并且出于对养父的感激,很早就立下志愿,将来要加入到范海勒的事业中。后来果然就读医学名院,毕业后加入海勒国际,成为范海勒最得力的臂助。 何夕的单恋! "可是范哲他,唉。"伦勃朗长长叹了口气。 "啊,是什么病?"我大吃一惊。 "昏迷有三个月了。" "具体哪天记不清了,反正是八月下旬。" "范哲是休假后回到总部不久才发病的,至于他去了哪里休假我不太清楚。那段时间他的行踪……" "可如果范哲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话,何夕难道不应该陪在病床边吗,怎么会还有心思出来度假?"我问出了另一个疑惑。 饭后到莘景苑,我在家里先坐了一会儿,我告诉母亲,不久之后封锁可能就会解除了。她紧紧盯着我,眉头却慢慢锁紧。 傍晚,我终于忍不住问伦勃朗。 "范海勒先生来上海了?"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帮你叫了卤肉饭。"他抬起头对我说。 话音刚落,饭就送了上来,还真是及时。 "吃了再说吧。" "就是……有没有让你奇怪的地方,或者值得留意的地方。" "可是,的确没有。"这样说的时候,我却想起了何夕身上的迷雾。但这和莘景苑无关。啊,还有曾经受到的莫明袭击,是否要把这说出来呢? 第9章 1,《水浒传》中,绰号九纹龙的好汉(横) 2,朱棣在当上皇帝之前的封号(纵) 3,由蔡楚生和郑君里合导的一部电影,出自李煜的一首词(横) 4,通常形容两地或两人相隔非常遥远(纵) 5,形容想一次把事情做好(纵) 6,莎士比亚的名剧,另一个名字叫《哈姆雷特》(横) 7,中国的一个省,与上海及江苏接壤(纵) 8,《鹿鼎记》中,康熙对韦小宝表示赞赏时用的称呼(横) 9,明四家之一(纵) 10,无冕之王(纵) 11,李白著名诗篇(纵) 12,形容某人是很易上当受骗,是个冤大头(纵) 13,一个残疾人名留青史的著作(纵) "看出来吗?"梁应物问。 "编号很混乱,提示里横排和竖排都混杂在一起,很不应该,像是个菜鸟做的。" 1、史进 2、燕王 3、一江春水向东流 4、万水千山 5、毕其功于一役 6、王子复仇记 7、浙江 8、福将 9、仇英 10、记者 11、将进酒 12、凯子 13、史记 "还没看出来吗?"梁应物说。 "但这多半只是个恶作剧,为什么你会觉得它与莘景苑有关?"我不解。刚才我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想起这只是一件投稿,并没有任何一点能和莘景苑扯上关系,"试验"也可以有许多种解释。 "病毒骑士,这不能作为确切的依据,但足以让我们产生糟糕的联想。" "会有更多的莘景苑!" "不。"我狠狠地摇头,想要把这样的情景从眼睛里甩出去。 "百分之十?百分之一就让人头皮发麻了。"刚才有一刹那,我甚至生出逃离这座城市的想法。 "对,再加上试验。" "假设病毒骑士真的和莘景苑有关,那试验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到。" "范氏病毒此前从未发生过人传人的现象,这次是一个新的变种。如果是病毒骑士的试验,他一定是在试这个新变种的威力如何。可是,我觉得最关键的是王者和复仇,如果能把这搞清楚,就能猜测他的身份以及下一步要干什么。" "可是把复仇作为限制因素考虑进去,会大大缩小范围吧。而且他是针对上海这座城市进行的复仇,一定有相当特殊的原因。" "可是,世界上没有哪路贵族和上海有解不开的仇恨,我们还想过是不是在警方扫黑活动中覆灭的黑帮头子,可那样的话,他的目的应该是夺回地盘,而不是毁灭城市。" 或许真的是一种警告吧。 当然,我也没把何夕的事告诉梁应物,我想她不会和此事有关。 何夕没有来,是不是陪范海勒去了?我徒劳地听了几首爵士,靡靡之音对我此刻的状态没有一点帮助。推开门走出去,我转到了旁边的另一家酒吧。这家"BABYFACE"是这条街上人气最旺的场子之一,我被前后左右的人推搡着,他们的身上有闪动灯光斑剥的投影,他们的眼神迷离,气息火热。 可我依然感觉孤独。 9·11之后,美国宣布那是战争。以范氏病毒为武器攻击城市,其结果将比两幢崩塌的大厦更惨烈。有多少人会死去?几千人?不,绝对不止。莘景苑最先受感染的是个老人,他在最初的几天很少活动,从未出过小区,结果是三幢楼被感染。只要想一想,仅仅在地铁上投毒,上海一天的地铁客流量是多少万,在亢奋期的四十八小时内感染者又会接触多少人,他们的家人、同事甚至路人……那会是怎样的数字,几十万?几百万?我有多少朋友会活下来?我自己能活下来吗?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杜琴打来的,就是我曾经采访过的芮金医院护士。 "啊?"我一头雾水。 调阅别人的病历,以杜琴和林医生和我的关系,当然不可能帮忙。我找到了老贺,他一口答应,给我泡上茶,我让在办公室安心等着。 "唉呀,太辛苦你了,那她是……"我心里一沉,什么事要做那么多检查。 "怀孕?"我愣住了。我进行了无数的猜测,就没想到原来是怀孕。 范哲昏迷有三个多月了,而且他一直把何夕当妹妹,多半还没发生过关系呢。何夕这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和别人。难道是强迫? 何夕来上海的第一个晚上,是和我在一起渡过的!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我们都喝醉了! 警车很快就来了,我被推了上去。警车我坐过好几次,但戴着手铐的是第一次。 "刚才那是……"我语塞。刚才自己的情况,的确很难对这些警察说清楚。 "晨星报社的记者。" "不知道。我没干任何犯法的事。" "当时我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为了一件私事我需要快点回家。当我发现是警察在抓我的时候,我就放弃了抵抗,我并没有拒捕。" …… "不愿意说?"左面的警察盯了我一眼。 "程根你认识吗?"右面的警察问我。 "程根?"我没想到警察抓我竟然和程根有关。 "就是他,你说一下采访的经过。" "就在不久前,在提篮桥监狱见的。至于说了什么,当时都有监视录像。具体的原因我没办法告诉你,我现在经过市政府的特别批准,正在进行一项特别的采访任务,那天采访程伟平和这有关,未经允许,我不能向无关者透露。" "从八月十九日晚上十二点到八月二十日早上八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从八月十九日晚上十二点到八月二十日早上八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他再次重复了问题。 "当然是在家里睡觉。我一般十点才会起来去上班。" "郭队?"两个警察都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郭队很快会过来,审问暂时先停一停,我们会再请王润发仔细辨认一下。" 郭栋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快过来,我在拘留室里吃了午饭,像是特意买的盒饭,一块大排一个卤蛋。 郭栋冲我点了下头,没说话。 "警官,那天我是觉着那个人穿得挺怪,多看了几眼,可是我这记性,嘿嘿……您们也知道我这个记性不好,早上我光看了个侧面,真是觉着像。可从正面看,嘿嘿,嘿嘿。" "唉,你,这可不是能打马虎眼的事。你现在还确定吗?" "唉呀。"两个警察齐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0章 刚才王润发说的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突然之间把我此前心的疑惑照亮,以往那些难以索解的关窍顿时贯通了! 等我到达莘景苑,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这些天来这是我到的最晚的一次。 当然,这儿并没有几点上班的时间表,我本来就帮不上多少忙,并没有为此而指责我。 病人被注射了强烈的安眠药剂,因为在那之前他总是间歇性地大声咆哮,用手或头捶击着病房的塑料隔墙,这个陷入深度恐惧的公务员还险些把一个护士的防护服扯坏。 何夕望着我,眼神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然后径自走开了。 出租车在新吉士酒楼前停下。前面一辆休旅车的后面贴着已经老掉牙的"熊出没请注意",我想在新天地这种地方,贴一张"美女出没请注意"还是很合适的。 既然何夕初次来上海,我特意带她来这里吃本帮菜。其实我这个上海人,平时外出吃饭,倒是极少去本帮餐馆的。 烤子鱼,马兰香干,外婆红烧肉,扣三丝,蟹粉豆腐,水晶虾仁。两个冷菜四个热菜,外加一份小吃糯米红枣。 菜一盘盘端上来,动筷的时候我笑了。 "不,其实你是对的,我这个手势,小时候父母一直想纠正,就是没改过来。" 何夕终于也微笑了一下,不过当她看见我用不正确的手势稳稳挟起一块蟹粉豆腐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能把豆腐挟起来,真是神奇。" 何夕尝试了几次,肢解了三四块豆腐之后,终于放弃改用了瓷勺。 "待会的外婆红烧肉才这是里的当家菜,非常有名。对度假来说,美食是非常重要的内容,不是吗?" 何夕微微一怔,说:"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度假的呢。" 何夕当然听出了我的意思,却沉默不语。 何夕的脸立刻阴了下来。 何夕放下筷子,她的眼睛冷峻得像冰山,睫毛颤动着。 何夕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眼睛。我的倔脾气涌了上来,任凭胸中情愫如何翻滚,硬是压着不再开口示好。 此后的时间里,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也未曾再次交汇。 快到芮金宾馆的时候,何夕低声地问我:"你,真的想帮我吗?"她的声音若有若无,难以分辨。 车在芮金宾馆门前停下,何夕默默地下车。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用手挡着眼睛,低头快步离开。 车再次启动。 "回芮金宾馆。"我对司机说。 等了很久,门才缓缓打开。 何夕抿着嘴站在门口,因为才刚哭过,所以神色显得比往常柔弱几分。 何夕的嘴角向上弯起,看来她心中的愁绪被我这句话打消了少许。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进来吧,驴脾气。"她让到一边,冷冰冰地说。 "лл "不知道伦勃朗告诉了你些什么。" "后来我们一起被父亲领走,一年年过去,我们开始长大,始终都在一起。进了父亲的机构工作,我做病毒研究,他们两个开始东奔西走,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给我当地的特产和礼物。其实数起来,他们两个都待我很好,但时时让我记起的,却只有哥哥。有时我会想,如果那时,是哥哥冲上去打架,伦勃朗擦干我的眼泪,会怎么样。"何夕微微一笑,停了下来,入神地想着什么。 "就是出事前的那次?但我问伦勃朗,他为什么说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我的确觉得迷雾重重,后来都说是哥哥自己度假去的,因为并没有正式的公派记录。但他去度假,怎么会事先不和我说,通常我们都会一起去的。另外,我还听到另一种说法……"何夕微一犹豫,接着道:"因为哥哥一共只离开了三天,父亲告诉我他是临时请的假,所以度假之说是有些牵强。他是因为一些私事而去上海的。" "或许,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回忆当时的情形,记忆却反倒越来越模糊了。"何夕迟疑着说。 "后来怎么样了,接完机之后你们去哪里了?"我问。 "出机场已经过九点了,我们当然是回家。可是回到家不久,哥哥说有事要出去一次,就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那个旅行包他也带走了。一整夜他都没有回来,直到早上六点多,他突然发病被送进医院。" "可是范哲一整夜不回来,你怎么会放心,不给他打电话呢?" "范氏病毒?所以你才会来上海!" 恐怖袭击的阴影再一次袭罩了我。或许,这并不是百分之十的机率! 何夕点头:"是的,所以我才怀疑,我哥和偷程根器官的人有关,甚至就是他干的。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或许就像你听到程根海尼尔氏症康复时的心情,他也是想到了治愈范氏症的希望吧。"我说。 "但问题在于,他是怎么知道程根的。" 何夕打开壁橱的门,里面是一个旅行箱。她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色物品递给我。 何夕叹了口气:"你当然是看不出的,那时我悲伤过度,我哥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会呆呆地看很久,连这叠手套,我都不知不觉地取出两只戴上。我想象着他手的样子,而我的手却撑不起那样大的一副手套。我想记住他的手,还有温度。那一次,我哭得可比刚才厉害多了,戴着手套的手捂在脸上,闻到的全是橡胶味,再也没有这么一双手,会给我擦去眼泪了。" 何夕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不得以停了下来。 "当我哭到流不出眼泪,把手套摘下来,准备去洗脸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你注意看手套食指和拇指的指尖。" "啊,这是用针戳的?" "可是这代表……"我突然想起何夕之前说的话,连忙问:"你说有一叠没用过的,难道都是这样?" 何夕突然抬起头盯着我,说:"我哥还活着,他没死。" 何夕闭上眼睛,脸上掠过一抹痛苦。她心里是知道的,范哲几乎是没有再次苏醒过的可能。 "可是有人想要他死,这个人就在海勒国际里,他究竟被牵扯到什么事件里去了,我一定要搞清楚,那个人,也一定要付出代价。"何夕睁开眼睛,坚定地说。 "好了,我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很抱歉,之前我隐瞒了一些东西。"